么你这一次称病是不愿意夹在我等与执政之间左右为难的缘故,才退一步吗?”
林延潮叹了口气,赵南星点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其实知道你称病的事后,叔时他也有几分悔意,但你也知他的性子,口上是绝不肯说的。”
林延潮道:“无妨,叔时,无论如何林某心底都将你们视为朋友。但是恩师也对我恩重如山,此事还恕我不能帮你们了。”
赵南星闻言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其实我劝过叔时,你不参与是对的。”
“此去弹劾张鲸胜负难测,若是败了就是罢官夺职,甚至于戍边。当年张江陵夺情,吾师熙亭先生直言,结果被杖八十下诏狱,至今我仍想起老师拖着病体远戍凉州的样子。而今日我与叔时已抱成仁之心,他日朝廷之事还请宗海你维持。”
赵南星的老师就是艾穆,当年与吴中行,赵用贤,邹元标一起挨板子的人。
因为艾穆的缘故,赵南星与赵用贤,邹元标走得很近,同时政见更倾向于同情失意辞官的沈鲤,尽管申时行是他乡试老师,但他却从不上门交往。
顾宪成也因为赵南星的关系,与邹元标结识,然后慢慢与申时行渐行渐远。
林延潮劝道:“梦白,扳倒一个张鲸不值得你们如此。”
赵南星正色道:“自冯保被贬后,天子宠信张鲸不是一日两日了,张鲸执掌东厂太久,又深得圣眷,以钱财珍宝美色迷惑圣上,朝中不知多少大臣为他笼络,若是不扳倒他,他日又是一个刘瑾,赵某不惜此身,也要打倒他。”
林延潮感叹,赵南星的政治纲领其实很朴素,那就是清除朝廷奸佞。
清除了小人,朝堂上剩下的都是君子了。
但是赵南星不会知道打倒一个张鲸,还有一个张鲸,就算是没有张鲸,天子也会扶植出一人来平衡朝堂上的局面,从而将权力抓在自己手上。
但东林党们却认为自己的是对的,行为是可歌可泣的,但最后都变成皇帝平衡朝堂局势的手段。
当年嘉靖这一手就玩得很精彩,夏言严嵩徐阶斗得你死我活,他无论处置了哪一派都会得到另一派的支持。结果海瑞一封治安疏直接打脸,嘉靖嘉靖,家家干净!
现在赵南星的政治纲领,就是清肃吏治,使君子在堂,小人远去,务求于一等众正盈朝的局面。
然而历史上的东林党除了道德,在政治上又有什么建树呢?如此的政见必然与强调事功的林延潮南辕北辙。
顺便说一句,顾宪成,赵南星主讲的东林书院就是以程朱理学为本,如此也就不奇怪为什么他们将道德放在第一位了。
把李贽的那一句‘傲风雪不可为栋梁’来形容贵党大多数人,这一点也不过分吧。
不过顾宪成和赵南星与林延潮有一点不谋而合,他们都没有将希望寄托在什么治世明君上。
林延潮想了想,也就把劝谏的话放在肚子里了,到了一步大家都不是用言语可以说服了,徒然只有争执而已。
林延潮目送赵南星远去时,不由为他有些伤感,历史会告诉世人谁的方法是对的。
数日后,赵南星上疏言事。
此疏名为《除天下四大害疏w,此奏疏阐述了赵南星的政治观点。
此疏言天下四害。
结党阴私、任人唯亲的干进之害。
诬陷排挤忠良,小人得志的倾危之害。
吏治日淤、民生日瘁的州县之害。
乡官横行无忌、无人敢问的乡官之害。
他疏里还直言。
君子在位则国家安定,天下的治、乱与君子的进用与否。天下之所以治安者,君子之气恒伸也。而天下之所以危乱者,君子之气恒郁也。
当今朝堂上贤奸杂之,天子当亲贤臣,远小人,慎用中官。
奏章委婉为致仕的沈鲤,吴中行,以及在南京郁郁不得志的赵用贤叫屈。
赵南星写了这一份奏疏,天子没说什么,只是留中不发。
当然赵南星这份奏疏的铺垫只是一个开始。
八月末的一日,林延潮府上宾客盈门。
这天并非什么大日子,但对于林延潮在翰林院教授的庶吉士们而言却是不简单的一日。
因为这一科的庶吉士散馆授官了。
林承芳,吴应宾,袁宗道,全天叙,萧云举,王图,彭烊,黄汝良留馆授翰林院编修,检讨之职。
李沂,刘弘宝,王孟煦,薛三才,刘为楫,林祖述,赵标会砺,胡克俭,王道正,陈应龙,于仕廉散馆授科道官,六部主事。
授官后他们大多来林府上,林延潮强撑‘病体’也略见了见,然后就由自己几个门生徐火勃,袁可立,张汝霖,西席徐光启接待。
这一次顺天乡试,袁可立高中第三十七名,张汝霖亦中七十六名,而门生之中独徐火勃落榜。
顺便说一句,林延寿也是以监生的身份参加了这一次顺天乡试,结果在乡试之前的国子监试考中落榜。
众学生们留馆的留馆,散馆的散馆都是十分高兴,这一次也算上门感谢师恩。
除了数人还在路上,先到的其他人都坐在一起闲聊。
但见袁宗道笑着道:“诸位可知前几日,朝鲜国王派右议政柳成龙率领六十余人的朝鲜使团来京之事。”
林延潮坐在隔壁房间里,正与孙承宗说话,他听得清楚,这柳成龙同时还肩负秘密向大明禀告倭国有意入侵之事。
本来柳成龙来京当由自己接待。柳成龙是右议政,相当于朝鲜国的右相,明朝派礼部右侍郎林延潮出面是对等接待。
不过林延潮现在称病,就由左侍郎于慎行出面,前段日子,柳成龙还要上门拜见自己,不过为林延潮推辞掉了。
一来自己还在称病,二来就是担心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背上一个‘里通朝鲜’的罪名就不好了。
“听闻这位柳成龙不但是朝鲜右相国,也是当今朝鲜的大儒,他师从朝鲜大儒李滉,这一支主要继承了程朱理学。”
听了袁宗道道来,众人都是哦了一声,朝鲜亲近儒学这是众所周知的。
袁可立道:“这位柳成龙我们早见过了,他来京之后上门要拜见老师一面,求教儒学,但老师却没有见他,据说他当时只能长叹离去,甚是惋惜。”
袁宗道笑了笑道:“我听闻那朝鲜官员所言,柳成龙也以未见老师一面为憾呢。”
“不过我今日说的不是此事,朝鲜国内除了理学,还有另一派,有位名儒李珥,主张是气学,气学更强调经世致用,反对理学一切以道德说教的治国方式。”
袁可立笑着道:“这可巧了,这不是与我朝有些像吗?”
袁宗道点点头道:“这朝鲜官员身边有一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