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0 章(1 / 1)

说英雄谁是英雄系列全集 温瑞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7天前

生的龙,张牙舞爪,双目还镶着红宝石,漾出血色的异芒。

  这对蔡京而言,是一种权力的象征,也是一项殊荣:

  不是人人都可以把一条代表九王之尊的龙像就摆在自己座椅之后的石壁上的,那还是赵佶特别恩宠他,还亲下诏叫工匠到自己住处来雕上去的,以示推爱至深。

  从这一点上,就可以想见蔡京在赵佶面前多叫红!

  蔡京当然为自己能受到皇帝的宠信而得意极了,但他趾高气扬得十分小心翼翼,他常先声夺人地打击政敌,使人错以为皇帝和朝廷文武百官必然支持他那一边,以致不遗余力地跟他一齐致政敌于死地,从今便同一阵线,再无退路。

  然而在皇帝跟前,他就十分谦卑恭顺,偶尔还做些小动作,故显鲁直,使赵佶还常笑他:“蔡卿实在太耿直了,难怪常受群小所诬。”他的手下常在民间作威作福,借建造以他为神的“九千岁庙”而剥削敛财,一旦有人胆敢(也千辛万苦地)告到皇帝那儿去,但早给他哭诉并曲解成:“臣为圣上建长生祠而遭刁民贪宫所嫉。”反而赢得皇帝嘉奖,把弹劾者交予他治罪。

  蔡京也写得好一手书法,花鸟工笔也有出色造诣,但在赵佶面前,他常自贬身价,因深知皇帝好胜心情,故亦非一味阿谀,有时欲擒故纵,以退为进,使皇帝对他种种唱做俱佳的表演,信以为真,对他更加顾恤信宠。

  例如有一次,蔡京微醺狂书:“朝天帖”,竟夸口说是:“纵非天下第一帖,也当世无人能及。”及至他兴高采烈,携帖入宫呈赵佶雅正之际,蓦见御书房竟书有“天朝”二字,他竟呆立当堂,逾三个时辰不言不语,后侍监揩药摩穴兼强灌姜汤,他才喃喃自语:“好书妙法,那是天笔地法,非我辈所能企。”重复此语,逾一时辰,状若半痴。

  赵佶闻讯,不禁莞尔,亲请树大风为他灌醒神药,劝他书画讲究天机火候,不必对艺术境界追求太过执着。这位养尊处优的九五之尊当然不知,他身边的人早已暗中通知蔡京:皇上已书“天朝”二字,且甚有得色,自语:只怕其中笔力妙处,无人识得。蔡京听罢,便演上这一场好戏,也不到赵佶不信以为真,不引蔡京为知音。

  这一幢龙墙,便是赵佶一高兴就着御匠替他建造的。

  蔡京每有饮宴,从来不肯背向门口而坐。他必要背倚墙、柱或厚重之物,面对出入甬道,对往来人事可一览无遗,始肯安座。

  他而今便是这样。

  尽管他已派遣出多名高手对付京师中的武林人物,但他身边仍有一流高手匡护;但就是这样,在听歌赏舞饮酒拥美的时候,他仍背靠墙而坐,不改其习。

  他呷了一口酒,笑问:“你们说说看:王小石会不会落网?”

  一爷道:“他若来了就得落网!”

  蔡京道:“那么,他会不会来?”

  他不知道方应看不久前也向米公公问过同一问题,但两人身份不同,问法也很不一样。

  蔡旋说:“我看他才不敢来。”

  一爷说:“他若不来,他的兄弟都出动救人,他这辈子都当不了好汉了。”

  蔡京转首问“天下第七”:“你说呢?”

  “天下第七”只说了一个字:“会。”

  蔡京闻了闻酒香,又闻了闻身畔的女人香,居然还捏了捏自己女儿蔡旋的盛臀,说:“我也是这样想。他是不会不来的。王小石是输不下这口气的。”

  “天下第七”始终站着,站在蔡京左侧五尺之遥,像一道影子,始终没坐下来。

  他说:“他是会来的,只不过,不知道他是怎么来?去哪里?”

  蔡京似乎很有点感慨地说:“王小石看来天真,但实工于心计;貌甚淳朴,但委实机诈狡狯。他倒甚似一人。”

  一爷哼声道:“方小侯?”

  蔡京不置可否,只说:“方应看看来可比他更谦让恭顺。”

  这时,外边有人通传:

  叶博识已领“神油爷爷”叶云灭赶到了!

  “好吧,他来了,”蔡京显得有些微奋亢,“快请。”

  叶云灭的年纪实在不算太大,长发白靴,但白色靴子因过于陈旧已呈灰色,发顶已略见秃。

  他的唇拗成“凹”字,显示出他坚决而孤绝的个性,眼里常在经意与不经意间都杀气大露,一眼便可看出他是那种不知收敛为何物的人。

  他一路走进来、走近来,对一爷和“天下第七”,都显露了倨傲的态度。

  对其他的人——就算是那些载歌载舞的美女——他正眼也不看;但往斜里看去,他的眼神又像在斜着打量每一个人,尤其是女子。

  连对蔡京,也十分诡然。单看他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对蔡京恭敬还是藐视。

  他简直像是一张绷紧了的弓拉满了的弩一般地走了进来。

  他精神、气势都十足,而且精气、锋芒直迫人前,每一步都像直捣了黄龙,每一次顾盼都展现了威风和杀度,每一举手一投足都好比一个奏乐的大师恰到好处地为他的音乐打下了拍子。

  他虎虎有威。

  他有气势。

  他定。

  当他走近,他的子侄叶博识正要开口,蔡京却已经笑着说了一句话:

  “你太不自然了!”

  这句话轰的一声,犹如一记霹雳雷电,正好击在叶神油的脑门上!

  叶云灭跻身于“当世六大高手”中,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他早年曾苦练内功,但并没有出色的成就,加上先天的息乱气弱,而且他又是个十分没耐性的人,无论他再怎么苦修,也无法成为内功顶尖高手,他只有颓然放弃。

  他改而习刀法。

  可惜,他在刀法上欠缺了的是天分,刀法练得再熟练,跟一级刀法名家相比,始终差了一截,所以他又中途放弃。

  这一次,他改习枪。可是他的体形、骨格,根本就不适合练枪。他练了三年枪法,什么枪都练遍了,有一次适逢其会,得以目睹诸葛先生使了一套“惊艳枪”,他的“惊艳”之后,换来的是绝对的颓唐。

  从此他再也不练枪。

  这时候,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无法在武功上“出人头地”了:他可不甘厕身于二三流高手的行列中——这样子的“高手”,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关系?有他、没他,又如何?

  他可不愿当无名小卒。

  所以他这回改而读书。

  苦读。

  可惜他也一样不是读书的料子,读了七八年,只能读,不能悟。他终于知道自己再读下去,别说比不上真正的读书人,甚至这七八年的苦功加起来,还比不上自己练一年的剑,所以,他又读书不成,而且真正改而去学剑。

  他真的是练剑,而且不只练了一年的剑,而是一练就练了三年。

  这时候,光阴荏苒,岁月蹉跎,他亦已届中年了,江湖上他的字号不算响,武林中也没他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