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1)

说英雄谁是英雄系列全集 温瑞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7天前

放在狄飞惊身边的桌子上。

  狄飞惊笑笑。

  他真的舀水洗眼,然后用白毛巾浸了水,拧得半干,敷在脸上,白烟袅冒,过了一会,才掀开毛巾,再浸在水里,然后又换一个亮丽的银盆,他把双手浸在水中,隔了半晌,才慢慢而仔细地洗手,洗得很出神、很用心、很一丝不苟。

  老者凭栏远眺,颏下疏须微动,大概雨里还掠过了阵风吧,老者的衣袂也略略袅动着。

  狄飞惊很耐心地洗好了眼,洗好了手,他的眼睫毛还漾着水珠,双手却抹得十分干净,不让一滴水留在指间。

  老者也很耐心地等他完成了这些事情。

  他年纪大了,知道一切成功,都得经过忍耐。他年轻的时候比谁都火爆,因此闯出了天下,不过,天下是可以凭冲劲闯出来的,可是要保天下,却不能凭冲劲。

  而是要靠忍耐。

  所以他比谁都能忍耐。

  每当要用人的时候,他更能忍耐。尤其当用的是人才,更需要耐心等待。

  他知道很多事都急不来,而有些事更是欲速则不达的,所以他像一个猎人、一位渔夫一般,布下陷阱撒了网,便退在一旁养精蓄锐,静心等待。

  忍耐有许多好处,至少可以看清局势、调整步伐、充实自己、转弱为强。一个人不能忍耐,便不能成大事,只能成小功小业。

  ──而今“六分半堂”当然不是小小功业。

  他特别能忍狄飞惊。

  因为狄飞惊是人才中的人才。

  狄飞惊有两大长处,他的长处在京城里是第一的,绝对没有人强得过他。

  ──狄飞惊的一双手。

  ──狄飞惊的一对眼。

  所以他要特别保养这双手、爱护这对眼睛。雷损非常明白。

  他今天苦心积虑、费心策划这一场对峙,便是为了狄飞惊和苏梦枕的这一场会面,而这一场会面,便是为了一场谈判,这场谈判的结果不重要,狄飞惊眼里看出的结论才更重要。这就是观察力,如果善于运用,一个人的观察力绝对比财富还值钱。

  苏梦枕走后,狄飞惊只说了两个字:“奇怪。”

  ──为什么“奇怪”?

  ──什么事“奇怪”?

  雷损并不太急,他知道狄飞惊一定会向他说出来。无论任何人像狄飞惊说话那么有分量、判断那么精确,他都有权卖个关子,高兴时才开口。

  狄飞惊终于发话了:“奇怪,苏梦枕为什么要这样急?”

  雷损很小心地问:“你是指他急于跟我们一分高下?”

  狄飞惊垂着眼、低着头、看着他那一双洁白的手道:“他原本不必那么急的,局势对他越来越有利。”

  雷损没有答腔,他在等狄飞惊说下去。

  他知道狄飞惊一定会说下去。

  ──就算狄飞惊不是向他的上司报告观察的结果,他也一定会说出来,因为一个人有特殊的看法、精彩的意见,总是希望有人能欣赏、有人能聆听。

  雷损无疑是一个最用心而又最高级的欣赏者、倾听人。

  狄飞惊果然说了下去。

  “一个人要这么急就解决一切,一定有他不能等之处,那便是他的苦衷,一个人的苦衷,很可能就是他的弱点。”

  他说到这里,停住。雷损立刻接下去:“找到他的弱点,就可以找出击败他的方法?”

  狄飞惊立刻道:“是。”

  雷损道:“可是,他的苦衷是什么?”

  狄飞惊的脸上出现了一阵子迷惑的神情,“我们不知道。我们只能猜……”

  雷损试探着道:“他的身体?”

  这就是他请狄飞惊跟苏梦枕照面的主要目的:只有狄飞惊才能看得出苏梦枕是不是真的有病,病得怎样,是什么病。

  ──苏梦枕是个不易击倒的人,他几乎没有破绽,他的敌手也找不出他的弱点。

  ──但每个人都有弱点,不过高手都能掩饰自己的弱点,且善于把弱点转化为强处而已。

  ──一个人武功再高,都难免一死;一个人身体再好,也怕生病。

  ──苏梦枕生的是什么病?如果别人不能击垮他,病魔能不能把他击溃?

  这是雷损最想知道的消息。

  “他是真病,”狄飞惊庄严地道,因为他知道自己所下的这个判断足以震动整个京城、半个武林,“他全身上下,无一不病。他至少有三四种病,到目前为止,可以算是绝症。还有五六种病,目前连名称也未曾有。他之所以到现在还不死,只有三个可能。”

  他深思熟虑地道:“一是他的功力太高,能克制住病症的迸发。可是,无论功力再怎么高,都不可能长期压制病况的恶化。”

  他的眼睛又往上睇去,雷损静静地等他说下去,他的脸上既无奋亢,也没怒愤,他的表情只是专心,甚至近乎没有表情。这是狄飞惊最“怕”的表情,因为在这“表情”里,谁也看不出对方内心里真正想的究竟是什么。“第二种可能是他体内七八种病症互相克制,一时发作不出来。”

  “第三种可能呢?”

  雷损问。

  “奇迹。”

  狄飞惊答。

第18章 满脸笑容

  奇迹。

  天下间还找不出理由来解释的事,还可以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奇迹!

  “按照道理,这个人的病情,早该死了三四年了,可是到今天,他仍然活着,而且还可以支持‘金风细雨楼’浩繁的重责,只能说是一个奇迹。”

  雷损默然沉思。

  像他这样的人,今天的地位,当然懂得话不必多说,但每一句话说出去都重逾千钧。通常,他反而多聆听别人说话,只有在多聆听的情况下,他的判断才能接近正确,说的话才会更加有力。

  所以他很小心地问:“你的意思是说,苏公子本来可以等,不必急,因为局势的发展都对他有利,他不必急于解决我们两帮之间的纷争……可是,他却沉不住气,你认为可能是──”下面的话他便不说下去,因为下文应该由狄飞惊来接话。

  “他不等,便一定有不便等的理由。”狄飞惊立即把话接下去,他一向都知道自己的任务。在一个集团里,每个人都难免有自己的位分,有的人说话要直接些,有的人说话应该保留些,有的人在做“好人”,有的人就不惜要当“坏人”,在不该说话的时候说话,和在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正如不知自己位分的人一般,迟早会在集团的组织里淘汰出去。狄飞惊的地位一向稳如泰山,他自知跟自己在行事分寸上的掌握大有关系。“也就是说,这跟我们以前所估计的局势不一样。”

  “本来是:时间与局势,都对他有利。”雷损开了个话头。

  “现在是:局势对他有利,时间却很可能对我们有利。”狄飞惊道。

  “你指的是:他的身体不行了?”雷损问得非常非常地小心、十分十分地谨慎。

  狄飞惊目若电闪,迅疾地逡巡了一遍,才自牙缝里透出一个字来:

  “是。”

  雷损立即满意。

  他等待的就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