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总是在生死存亡一瞬间,险险躲过了任怨的攻击。
任怨三招落空,又攻了三招。三招不成,再攻三招。
三招失败,又再攻三手。
至此,方恨少已全无还手之力。
不过,他就是有办法让任怨的攻势沾不上他的身子。
连衣袂也沾不上。
任怨忽然收招,长吁一口气,狠狠地盯着方恨少。
方恨少也舒了一口气,吐了吐舌头,缩了缩肩,道:“好险!原来你是‘鹤立霜田竹叶三’!”
他向一旁的任劳瞟了瞟眼,笑说:“那你想必是‘虎行雪地梅花五’了。”
任劳阴阴一笑。
方恨少径自道:“刚才我一时情急,骂了句鄙俗之语,真是有失斯文,说来惭愧……”他居然还对刚才那一句骂人的话,愧疚于心,但说到此处,与霍一想、龙一悲、吴一厢站得极近,只见吴一厢伤在喉咙,刀伤极细,但刚好切断了他的声管,龙一悲更惨,膝盖上下分了家,血流了一地,霍一想两只眼睛,竟被剜了出来,眼球落在地上,眼珠还死瞪着,眼球的血筋子还挂在脸上,血肉模糊!三个人都痛苦不堪。
──任怨一刀连废三人,虽说三人都无躲避之力,但力道全然不同:砍腿要用力刀,破声要用快刀,挖目更要用巧刀。
──任怨轻描淡写地出刀,却运用了三种迥然不同的刀劲!
──可是这么残忍!
──这般不拿人当人!
方恨少怒气上冲,忽又发现,刚才自己格飞的一刀,却误杀了一名“发梦二党”的子弟,更是火上加油,骂道:“王八蛋!他奶奶的,你们到底是人不是?”他那头还为自己失言失礼而道歉,这头便又破口大骂了。
任怨指了指他的扇,道:“蝉翼扇?”
方恨少霍地张开了扇子,然后扇了几扇,潇而洒之地道:“有眼光。”
任怨指了指他脚腰,道:“‘白驹过隙’步法?”
方恨少左手负后,双眉一轩,吸气挺胸,傲然笑道:“有见识。”
任怨这回指了指他,道:“书到用时‘方恨少’?”
“我一向都很谦虚,满招损,谦受益嘛,”方恨少洒然地道,“其实,书我是读得不少了。”
温柔越众而出,道:“书呆子,你跟他们打什么交道嘛!还不赶快把这些人擒住,逼他拿解药给大家!”
方恨少这才省起。
任怨仍寒着脸。
对着他。
方恨少只好对他一笑。
任怨不笑。
这看来羞答答的年轻人,不笑的时候十分可怕,就像一座冰山,但山又似是燃烧着怪异的妖火。
方恨少只好道:“你有没有注意到?”
任怨敌意地看着他。
方恨少指了指他自己的牙齿,道:“我的牙齿很白。”
任怨更加不解。
事实上,方恨少的话,场中亦无人能解,包括温柔。
方恨少又指了指任怨的唇,“你的嘴唇却红,”然后又补充道,“可惜牙却很黄,你以后应该多注意清洁一下。”
然后他正色道:“好了,我们寒暄过了,我们算是朋友,你可以把解药交给我了。”
方恨少这样说法,连温柔都傻在当堂。
任怨有回应。
他以一种最强烈的反应来回答方恨少的话。
不止他一人。
还有萧煞!
更有萧白!
第二十六章 谁敢不吃
任怨身形甫动,方恨少便感觉到自己身上,至少有三处死门,都控制在他的掌下。
可是掌还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他的脚。
左足。
任怨的左脚吊起,平举齐腹,踝直如刃,随时都可能会踢出。
方恨少只觉自己喉头发凉、额角发麻、颧骨发酸,但他却不能确定对方会踢他什么部位。
他一面闪,一面怪叫道:“喂,你这人,怎说打就打──不,连打也不说一声就──”
他的话未完。
他的话说不完。
因为任怨已经踢出了那一脚。
“鹤立霜田竹叶三”一向是江湖称绝的武功,当年,这三记‘竹叶手’和“霜鹤腿”,大江南北多少英雄好手,全都折在这一档下!
──方恨少又如何?
方恨少避过了。
他居然避过了。
险到了极处,可是他还是避开了。
“白驹过隙”步法毕竟是昔时武林第一奇女子方试妆所创的闪身法,只要方恨少已开始避,任怨就没有办法把他拦下来。
方恨少避开了任怨要命的一击,可是又突然掉入了天罗地网的杀气里。
萧煞的刀。
更加要命。
刀起的时候,映照着方恨少惊慌失措的脸。
刀落的时候──
刀落了一个空。
方恨少已不在了。
──好端端偌大的一个人,怎会“不在了”呢?
可是他偏偏就在刀落下的刹那,一晃丈外,就已闪了出去。他一面闪动,一面向温柔挣声大叫:“不行了,他们狠得很──”
说到这里,他就看到了一片不狠的刀光。
感觉到温和的刀意。
亲切的刀。
这使得他不想闪躲:那一刀就像情人的吻──谁会去躲避情人的热吻?
所以萧白这一刀就要了方恨少的命。
几乎。
刀已切入方恨少的肌里。
颈部。
刀锋毕竟是寒的。
刀伤毕竟是痛的。
这一寒一痛,使方恨少蓦然而醒,及时一扭身。
──方试妆的身法“白驹过隙”,只要是开避施展,就没有办法可逮得住!
方恨少在生死之间打了一个转回来。
他仍是避过了。
但已受了伤。
血──已开始从颈侧流至他的胸际。
他恐惧起来了,怪叫:“我受伤了,天啊,我受伤了!”
他一怕,步伐便乱了。
他没有注意到后头。
后头有一头老虎。
──一个比虎还残暴但比狐狸还精的老人。
任劳。
方恨少再想闪躲,但,已不及。
任劳一出手,就制住了他五处要害。
他只有一双手,可是一动手就好像变成五只,五只手廿五只手指就钉死在方恨少的死穴上。
方恨少败得并不冤。
朱月明的两大爱将:任劳、任怨,同时对他出手,还有“八大刀王”中的两大刀王:萧白、萧煞,也联手夹击。
他终于还是大意中伏。
终于还是在任劳的“虎行雪地梅花五”上吃亏。
任劳的出手,就像是一头在雪地里无声无息潜匿着的老虎。
方恨少一旦受制,萧白和萧煞的刀也就同时到了。
方恨少已不能动。
不能动就是不能闪躲。
所以他只有死。
方恨少是从来没想到会不明不白、莫名其妙地就死在这里的。
他当然不想死。
──可是那有什么办法?死亡从来不与人约好时间地点。
方恨少没有害怕。
因为他已来不及。
刀,实在是太快了。
一如情人的吻,一如索命的魂。
任劳忽喝了一声:“住手!”
刹那间,刀光陡顿。
停不住。
但又不能不停。
所以刀只有互击,震出星花。
星火溅在方恨少脸上。
只差一寸──方恨少就要人头落地。
萧白和萧煞是住了手。
可是他们脸上充满了不解与疑惑。
任劳只慎重地向他们摇摇头,又沉缓地摇摇头,指了指方恨少的头,无奈地道:“杀不得。”
“杀不得”?
──为何杀不得?
这连方恨少都不明白。
虽然他现在亟希望自己是“杀不得”的人。
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