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事后
楚漾的生物钟常年规律。
再加上睡眠通常较浅, 心里总挂念着几点要起床,有事儿,楚漾早上都醒得早。
几乎是雷打不动的早起选手。
明水湾的大妈大爷晨跑圈绝对有楚漾的一席之地。
李观棋还调侃过, 说渝水要是搞个什么马拉松比赛, 楚首席绝对率领他们参与!
可偏偏这一天, 楚漾几乎被消耗掉了全部精力, 一觉睡到上午九点多钟。
放在枕侧的手机狂震,他都没醒。
倒是凌意舶赤裸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 手在楚漾凌乱的碎发边拨了拨, 瞥了眼来电显示, 忍住想要替楚漾接电话的冲动, 推了推人软绵绵的身子:“陈迦礼他们估计是来了, 起床看看?”
这群小子, 早晨间没接到楚漾的消息,偷懒耍赖, 足足晚了一个钟头才来漫合上班。
“什么……”楚漾迷蒙地睁开眼。
他花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现在这儿是凌意舶的主卧。
腰酸背痛,下半身疼得像烙铁燎过。
特别是大腿根部那一块, 异常酸胀, 感觉合不拢也张不开。
他是怎么被凌意舶抱去客厅,又怎么陪着人在沙发和落地窗前胡闹的?
楚漾回忆了好一会儿, 才把全部零碎的记忆拼凑起来,想起了昨晚发生的全部。
——你要不然把止咬器取了?
——没事的,我知道你还没做好准备被我标记,我怕我忍不了, 你不用在这种时候给我机会, 我要你想清楚了再给我机会……
——你掐死我我也认了。
——掐死你就没人叫我宝贝了。
记忆里的凌意舶伏在身上,与他对视, 双眼中尽是烈火,一滴汗滑落至洁白的胸口,啪嗒。
他的身体是海的平面,溅起水花。
思及此处,楚漾不自觉地摸了下耳朵,耳垂却被凌意舶率先揉了揉。
楚漾歪着脑袋躲开:“……痒。”
往下看,搭在胸前的被褥徐徐下坠,自己腰间那一截被掐得红印斑驳,而始作俑者还戴着止咬器,睡一整晚的觉居然都没取。
凌意舶正在床边站着,慢条斯理地套上一条睡裤。
上半身还是没穿。
都是Alpha,凌意舶从来懒得在陈迦礼这愣头青面前遮掩身体,很无所谓,反正两个Alpha凑一块儿么,谁身材差谁尴尬。
他冲楚漾笑了下:“我去开门?”
楚漾懵了几秒,还在困倦中回不过神。
他的大脑开始清醒运转,抬手道:“你先把我抱到客卧去。”
凌意舶有样学样:“是。楚漾少爷。”
“乱叫。”
“没你昨晚叫得乱。”
楚漾很紧张地望了眼门口,推了推凌意舶的腰示意他去开门:“……嘘。”
“嘘不了了,”凌意舶一边倒退着走,一边故作为难的神色,“你现在满身都是Alpha的味道,怎么瞒?”
楚漾:“现在打抑制剂有用么?”
凌意舶:“你买的那种抑制剂藏不了我的味儿,功效不对。而且现在买也来不及了。你别急啊,我没标记你,这味道半天就会散的。”
“你先看看门口有几个人?”楚漾飞快地思考应付方案,“如果他们都在,你就说你家里有情人,不方便,让他们去车库等你,你换好衣服再下楼。”
“我?”凌意舶指了指自己,“情人?哎不是,这牺牲也太大了,我一直为了你洁身自好守身如玉,这要是传出去了对我影响很不好的。”
楚漾还是一副冷冷酷酷的表情:“那我知道你没有不就完了吗。”
“不行,S级Alpha也是会在意名声的。”
“……”楚漾知道他就是耍无赖。
“我有一计!”
“说。”
“说我易感期来了发狂把你咬了,所以你身上有我的味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
“……”楚漾沉默,冲他勾手,“你先过来。”
“怎么了?”凌意舶听话地坐下。
黑色金属泛起微光,分明是那样小的一个笼具,却轻而易举地就囚禁住了野兽。
“先把止咬器取了啊,哪有让下属看到自己戴止咬器的?”
楚漾伸手拨弄几下锁扣,“啪嗒”一声解开了止咬器,轻轻笑了笑:“你可是S级——Alpha。”
很俏皮的尾音。
他笑得很乖,甚至说是温驯的,凌意舶感觉那日喂樱桃时在别墅里射出的箭终于找到了准心,一下子栽进心口里。
深呼吸一口气,他捏了捏楚漾脸蛋,狠狠地揪了一下,跑了。
楚漾:“……”
嘶,好痛。
手劲儿不小啊凌意舶!
凌意舶看了眼门口,只有陈迦礼一个人,问了句其他人呢,陈迦礼说其他人还在楼下停车呢,等会儿上来。
楚漾此时已经穿好衣服了,趿拉着拖鞋从主卧走出来。
打起两百分的精神,试图让自己的走路姿势看起来正常一点儿,但是。
但是陈迦礼这小子缺心眼儿,估计不会留意得太细节。
凌意舶还拦了楚漾一下:“你这么直接出来,陈迦礼会闻到你的味道。”
楚漾说:“他是Alpha保镖,早上上班出门都要例行使用抑制类药物的,不会被影响。”
“哎,二少爷,”陈迦礼在门口没有进来,窸窸窣窣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好一会儿才探进来半边身子,诧异道:“什么时候安的摄像头?”
“估计是凌总找人安的。你放……”楚漾刚想说放回去,又想起陈迦礼拆摄像头的举动岂不是已经全部记录在案。
这摄像头他早就看到了,没动过。
凌沣总归不会害自己的继承人,把摄像头装在这里肯定有他的道理。
无非,就是想监视凌意舶有没有带些外面乱七八糟的Omega回家。
陈迦礼手一抖,吓得想掐自己脖子一死了之:“完蛋了,我会不会死。”
楚漾安慰:“不会的,不知者无罪,没事,拆了就拆了。”
凌意舶也跟着:“这个月工资给你涨五千。”
陈迦礼瞬间振奋,一下子感觉凌二少爷和自己又莫名其妙亲近了些,握拳:“好!毕竟冒犯大大大老板这种算心理工伤!”
楚漾:“……”
我们公司还有这玩意儿吗,要真有,那他得领多少回工伤补助了?
楚漾关门进客卧准备洗个澡,只感觉陈迦礼的眼神时不时瞟过来,蹲在阳台上修剪花草的背影显得那样失魂落魄。
这小孩儿大概是闻出来了他身上有Alpha的味道。
尽管那股龙舌兰和水生香纠缠的气息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但只需要靠近一点点就能闻到。
陈迦礼在这时候又变得很聪明,一声不吭地蹲着,浇花、修剪枝丫,闲得团团转,直到楚漾洗完了澡从浴室出来。
整个人容光焕发,热气腾腾。
楚漾用毛巾擦头发:“支支吾吾什么,想问就问。”
陈迦礼动动鼻子,又觉得那股味道消失了,想了想,还是觉得言多必失,只看了看紧闭的主卧大门,犹豫道:“漾哥,没人欺负你吧?”
一双清澈阳光的小狗眼里满是明晃晃的担忧。
这也是他身边,真心待他的人。
楚漾一怔,心头软了软,答话的语调也变软起来:“不会有人欺负我的。”
他说话的语气特别像哄小孩儿,被哄的小孩儿也半信半疑,又悄声道:“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嗯?”
“我不会像在国外那样假装不知道了。我那时候人生地不熟,才认识你没多久,也不知道你是需要被保护的那种……那种……我一直以来都特别愧疚。”
“那种Omega。”
楚漾从容接话:“但那种Omega现在也不需要你保护的,你在每一次任务中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
陈迦礼懵了一瞬,连连点头:“好。”
楚漾继续说:“你这么大块头,还回回都冲在最前面,想一枪崩了你目标最好找。你看李观棋就比你聪明,宁愿往后躲点儿挨顿骂。”
陈迦礼豁然转头看他:“可是保镖不就是要为了雇主抛弃自我吗?”
“是,”楚漾垂眸,“所以当个不那么聪明的人也好,糊涂一点儿,顾虑得少。”
陈迦礼感觉懂了一点点,突然一个激灵:“那你体检就打算这样去?”
楚漾迟疑几秒,点头:“Alpha的味道会消散,但我自身的腺体说不定还会产生信息素,在集团清一色的Alpha和Beta中太过于显眼了,肯定瞒不住的。”
“我,哎,我也想不出办法,我真没用。”陈迦礼懊恼地抓一把头发。
楚漾干巴巴地宽慰:“没事的。”
陈迦礼小心翼翼:“漾哥,你会离开集团吗?”
楚漾擦着湿润的发丝,说:“……为什么这么问。”
“有时候刨根问底也不是好事对吧,你说得没错。我只要你跟我说没人欺负你就好了,我相信二少爷不是那样强取豪夺的人。”
陈迦礼起身指了指门口,“我还是跟他们一起去车库等二少爷吧?毕竟你们两个人……可能还要多聊两句?”
“好。”楚漾点头。
有时候最笨蛋的人其实最伶俐,他会把握尺度,知道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
恰到好处,点到即止。
知道得越多,风险就越大,这句话不假。
楚漾叹一口气,拨通了森叔的电话,简单说明了一下目前自身腺体的情况。
他一直以为他的腺体是不会有影响到他人的气味的,可昨晚……
凌意舶说闻到了。
能瞒则瞒的计划被全部打乱。
自己被怎么编排怎么议论都无所谓,就怕影响到身为Alpha的同事们。
就算同事们日常都会使用一些抑制类的镇定药物,也不是万全之策。
森叔那边在沉默后很快传来答复,让他等消息。
楚漾一颗心仍然悬着,转身去主卧敲开凌意舶的门。
两个人坐在床边聊了几句。
凌意舶接过吹风机,扳过楚漾的身子让他侧对着自己,按开开关,一边拨弄柔软的发丝,一边道:“所以,你给森叔说了?”
“说了。”
“那体检你打算怎么办?”
“坦诚面对。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
“不对。”
凌意舶伸手把楚漾捞过来,在颈窝处嗅了嗅,干燥的嘴唇碰了碰他脖颈上的皮肤,不自觉抿了抿,眉毛拧起来:“又没味道了。
那股清新的水香,半点儿不剩。
楚漾不以为然:“你没有标记我,味道留不了多久是正常的。”
“但你才过发情期……腺体可能有点问题,你去检查过没有?”
凌意舶自己说完这句话,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眼神落在那挨了一刀的腺体上。
刀疤像刻意覆盖上的,像有意而为之。
是先有腺体,还是先有刀疤?
分化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信息素才开始分泌溢出,楚漾又对其较为陌生,说明这腺体是才发育了不久的。
可为什么,偏偏就能这么巧伤到了这个位置?
“不用去检查的。”楚漾回了句。
楚漾不太会撒谎,也不想对凌意舶撒谎,选择避而不答,继续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儿吹头发,三两下就吹干了,想站起来往外走,一下子被凌意舶拽着手腕按回床上。
“你为什么宁愿找森叔想办法,都不找我?我都听见了。”
凌意舶表情不太好。
楚漾愣住。
从一开始,他就把凌意舶作为雇主的身份放在了与腺体分化事件无关的位置上,高高捧着,不让他沾染分毫。
所以他也没想过,这事儿和凌意舶有关系,没觉得他可以向凌意舶示弱解决问题。
打心底说,楚漾更不想凌意舶和凌沣因为自己的事情起什么父子隔阂。
自己握在凌沣手上的秘密太多了。
完全成为Omega的这个既定事实,连楚漾自己都还在花时间去消化。
凌意舶皱起眉,松开楚漾的手,眉宇间隐约有怒气在忍耐。
他反复深呼吸,一字一句道:“你可以相信森叔,甚至……可以相信陈迦礼,但就是不能相信我。”
楚漾只感觉一颗心像被乌云飘来的笼罩住了,闷痛难忍,小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