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要走,只是我再不想放手。”
桐花落尽,风雪飘零。
架海紫金梁(一百七十四)
秣陵城外的密林深处有毒气瘴气,寻常人根本进不去,真要找药物,精兵数万实在太过于奇想天开。
蛮族的亲王一脉都在密林后衡河一带,当年也是在那儿秘密练兵这才有了造反的底气;衡河易守难攻,否则也不至于让蛮族首领这样头疼。
一时糊涂留下活口,酿成大错。
旁人都能看懂的,孟鹤堂怎么会不懂;先不说军马能不能越过衡河,单说密林里的瘴气就不能久留。
可要想逼蛮族人出来,谈何容易。除非,破了他们的布防、乱了他们的心绪、毁了他们的冷静。
其实可以等,可以耗,可以再想别的法子。只是选了最快最狠的一种。
玉溪作为阿瓦族人就算活下也没有脸面对族人,可要她看着秦霄贤死也是千百个狠不下心。所以,她和孟鹤堂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牺牲她自个儿。
玉溪死后,最先策马而来的不是亲王不是将军,是亲王的长子;红着眼咬着牙,像一头野兽般失去冷静,挥动长刀冲着孟鹤堂的项上人头去的。
若是相识于江湖,为友为陌,他们都可以公公正正地比一场。可这是战场,事关两国国政,百姓安危,不可儿戏。
这位小王子深中两箭时仍旧奋力厮杀,倾尽全力就是为了越过军马杀了孟鹤堂;只是这林中瘴气越盛,他也越来越虚弱。
最后,孟鹤堂终于在三军之中等到了气急败坏,无奈一赌的蛮族亲王。
不知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玉溪,他进密林时格外冷静,似乎预料到了结果;只看了一眼他气息奄奄的儿子后,拔刀向孟。
或许,当他看到儿子出战时就明白此战必败,索性图个痛快。
孟鹤堂,出剑应战。
这林中本就腥风血雨,多一两个不算多,少一两个也不算少。
两人对峙时,密林外一紫金盔甲领兵快马扬鞭而来,玄甲骑金戈铁甲里应外合。
这一战,大获全胜。
堂主放下刀剑时,脸上手上盔甲上都沾满鲜血,旁人的自个儿的都分不清了。
从射出箭那一瞬,他就得咬紧了牙关才能撑到得胜后;直到,士兵把那两个相拥的人抬到了他面前。
“孟哥儿…”刘筱亭站在他身边儿,看着尸身眼泪成珠地打在地面儿上;后头的话哽在了嗓子眼儿。
士兵尝试过分开这两人,可惜这怀抱太紧,怎么都分不开来。穿透两人心口的羽箭也被拔了下来,伤处还未干涸,源源不断地往外淌血。
除了那只穿膛而过的羽箭,玉溪身上没有半点儿伤口;甚至衣裙上也不沾半点血迹,就躺在他怀里,安安静静地。
他一定很心疼吧。
嘭!
盔甲落地,摔打扬灰。
堂主跪倒在地,垂首低眸看不清神色;肩头微微颤抖,双手无力地垂放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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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孟鹤堂…”
“绝不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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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医验了尸身,记录在案。
堂主给两人备下棺木,看两人十指相握,同棺而眠。
一切尘埃落定,西北也大雪纷飞。
堂主不愿多做停留,收拾了蛮族叛党,安顿了死伤的兵士,前后不过三日,这班师回京的令就下了。
回京的前一日,蛮族大王子带着谢礼进了秣陵城。
书房里见到孟鹤堂时,他着实吓了一跳;明明打了胜战也没有过多的死伤,人也没有受重伤,怎么几日光景就憔悴了一圈。
“孟大人辛苦了。”
“职责所在。”堂主收下书信放进暗阁,咳了两声,道:“密信,在下会亲自送进宫,王子放心。”
“这是自然的。”蛮族王子笑了笑,有些生硬地用天朝礼拱手致谢。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声响。
“孟鹤堂!”
“老孟啊…”
这人没到,声儿就先穿屋绕梁了;听这中气十足的叫喊,堂主喝了口茶,冲王子点头笑了笑,算是示意放心。
那人推门而入。
神采英拔,高大魁梧;一眼过去人高马大却不让人觉得五大三粗,眉眼里有一股子英气与学识。
大王子似乎认得他,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那日身穿紫金盔甲,领兵来助的人。
这是个习文识武的人才。
“这位将军就是那日与您里应外合,清剿叛军的人吧。”
这刚进屋的人还没等说话,大王子就赶着开了口,眼里亮着光。
“噢,是啊。”堂主客气地笑着,看着倦得有些力不从心。
“这是我师哥,从前一直在镇守西城。”
按着规矩就算引荐也该是先向客人说明;堂主五指合并,平掌一侧,向师哥道:“这位阿瓦族首领的长子。”
“原来是大王子,幸会。”
拱手成礼,气不输人。
“多礼了。”大王子笑道,抬手随意挥了挥;这汉人礼数就是多,他自然就是客随主便了。
“有幸认识,请教大名。”
听听这论调,都快赶上汉人了;果然这些年和汉人没白打交道。
“您客气!”
“我姓阎,名鹤翔。”
子不教母之错(一百七十五)
堂主凯旋回京时正是隆冬时节,大雪纷飞,银霜覆甲。
德云书院的少爷们都来了,少爷与陶阳身着白衣外披黑纱站在最前头。
这是亲人丧礼的衣袍。
风卷衣裳雪染鬓,他们站在城头等着兄弟归来,风华依旧却不见意气风发。
书里常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盛京城里死过许多的人,却不是人人都与他们相关;“死”这样沉重词,他们只是听过叹过,沉默过。
直到有一天,身边同着一块儿玩闹嬉笑的人,一块儿饮酒风流的人,不在了。
如梦惊醒。
可这不是梦,是真真切切的震惊与无措;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只闻着那桐花又盛,醇酒正浓,风扬一束香,故人长笑去。
风雪寒,尸不腐,恍若昨日眠未起。
秦夫人没有给孩子准备寿衣,而是亲自给玉溪梳洗画眉,换上了孩子房中那身一直细细珍藏的喜袍。
正给秦霄贤换上喜袍时,胸衣处掉落下一锦囊,一直也没人去看。
只觉得他既随身带着,也该随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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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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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娱在今夕…”秦夫人看着手中锦囊,喃喃低语。
青丝为绳,交错相织。
可惜了,今夕不见璧人欢娱,子孙绕膝。
夫人一向是疼爱孩子的,从小就宠着疼着,仔细教养着;不求富贵显赫,但求平安喜乐。
要他万事顺意,一生潇洒肆意就好。
到头来,这孩子不管不顾地一心求死,倒是真顺心随意了。
夫人红着眼,强忍着不在孩子面前掉下泪来,只是抬手在孩子冰冷且毫无气息的脸上抚了抚。
“是娘错了。”
“该打你骂你,要你向大林那几个一样儿,懂得敬孝师长,委曲求全。”
苟活一生,强颜欢笑。
这一身儿心心念念的喜袍终于是见你二人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