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1 / 1)

大德云 汤娘子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是什么。

“共白头…”

“共白头…”

他一字一句呢喃着,声声如诉。

那日水墨衣裙,桐花香满楼,你我说好的共白头呢?这双鬓未染,便弃我而去,何其残忍。

“你是秦家的公子吗?”

一句浓哑却仍旧柔和的声儿从一旁入耳;素净衣裳,妇人发髻。

这是她的母亲。

他一抬眼,撞进了那双和玉溪一般柔和的眼神里,心下的酸涩更是浓重。

真是不愿再见任何一个与你有关的人阿,每每见着,我都想质问你一句,为什么不回来…

像你的人都在,偏偏你走了。

“跟我来。”

夫人看着他,眼里酸涩难当,闭了闭眼转身由婢女扶着出了灵堂。

秦霄贤跟在她身后,脚步微虚,神色晃然失了魂的模样。

二爷看着他,只觉得这背影像是一匹布衣,没有灵魂没有心。

他跟着走,不是因为听进了那句话,也并非因为不想伤了她父母的心;只是一转头,看见了那双和她一样温柔的眼睛,就跟着去了。

走着走着,何时才能见到她。

夫人带他去了皖西院,秋风萧瑟扫落叶,连带着院子都凄凉起来。

推门而入,屋里布景依旧没有挪动半分。妆台上放着胭脂水粉,银钗木梳,他不受控制地走近,铜镜里恍惚是她晨起秋装的慵懒笑意。

我曾想过,有一日能见你对镜梳妆,为你挽发戴花,在你眉心落下一吻,见你梨涡浅笑嫣然如画。

心头酸涩不已,胸膛颤抖不平。

侍女捧着木盒,搁在了他眼前的桌案上,上头刻着精细的桐花纹。

夫人抚了抚上头的花样儿,眼泪止不住地打了下来,强忍着哽咽才勉强说完一句话:“这是丫头的宝贝,拿去吧。”

我想她也一定是这样想的,原本就是要给你的,算是了却心愿吧。

她走的时候,没能留下一句话,也没能见他最后一面。但夫人明白,若说心愿,这或许就是她最盼望的事儿了。

夫人由侍女扶着,一步一步走出了皖西院,目光空空,耳边儿似乎还能听见姑娘的说笑声,似乎还能看见姑娘从牙牙学语到亭亭玉立的一幕一幕…

故景,再不复了。

他打开了木盒,指尖儿转动,抬手时屏住了气息而不自知。

木盒打开,盒中物尽数显露。

“这里头是她的宝贝。”

她的宝贝…

这是你的宝贝…

秦霄贤跌坐在地,木盒散落,红袍覆于身侧,就像她一直想看的那样儿。

“我回来了。”

他捧着红袍,摩挲着上头的金丝绣纹儿,眼泪一圈一圈地打湿在上头。

他攥紧了大红喜袍,捂在了胸口处,隐约还有丝丝绕绕的桐花香气,哭得撕心裂肺,声声断碎。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玉溪,我回来了——”

————————————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花落(八十六)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已经越过了他们作为少年所能承担的坚强了。

有时候不是做不到,只是一边儿鲜血淋漓一边儿给自个儿包扎伤口。

谁知是好了一边儿又伤了另一边儿。

儿女情长不是大丈夫作为,但七情六欲为伤人利刃,大丈夫也躲避不急。

秦霄贤一直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也没见他为情所困过。与人人都好,于处处玩笑,总是随心肆意,率真洒脱。

他是少爷们中过的最像少年郎的一个,不为情困,不受世扰。

但对事事都不上心的人又怎么会总是垂眸静语,眸光沉沉。

有些人的洒脱,只是一种不愿意受伤害的防备。

他们之间有了太多为情所困的人,几乎付出性命去爱去疼,去与天命违拗。

秦霄贤不想做这样的人,他可以一个人孤独地活着,但是不愿意去碰一种名为“情”的毒药。

像罂粟一般,给了些许快乐,却折磨半生痛苦不堪。

不碰,不懂,不明了,不想要,就不疼。

只是天意这样飘渺又难以琢磨的东西又怎么会悉随人愿。

初见玉溪的时候,他正同师兄弟几人说得热闹,这新来的小女娃喜欢咱孟哥儿呢。

师父说她是小龙女,她说自己是德云女孩。

她会唱曲儿,会弹琴,会画画儿。

不久,他就变得不喜欢孟哥了,不喜欢听她提起孟哥,也不喜欢有人说起她和孟哥。

后来,他想明白了,或许只是不喜欢她喜欢别人。

他喜欢逗弄她,陪她在桐树下弹琴,看桐花花瓣落在她发上肩上衣裙上。

他喜欢带她出游,看微风拂过碎发,散在她脸侧眼眸。

后来,他想明白了,或许只是想陪着她而已。

姑娘们都太娇气了,不能骑马射箭,不能对酒当歌;感情这样的东西,太麻烦了。

她最娇气。

他喜欢麻烦。

郭府少夫人胎动那日,她心急的很,想过去看看。

她拉着他的手,喊:“师哥。”

后边儿还有一句话吧,像是带她去郭府的意思,他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日,她穿的是香妃色衣裙,戴的是飘花清透的玉耳坠,青丝如瀑,玉钗素雅,美得不可方物。

掌心暖暖的,还有她指尖儿的一点儿凉。

心里的念头有些不厚道,但他真的十分感激着那少夫人的身子不适。

她的手那样小巧,就在他掌心里。

那时候他就想,要是能一直这样多好。

后来,盛京时疫,她是头一个被感染的。杨九险些一块儿病了,辫儿哥气得想屠了那些病者。

他沉默不语。

玉府搭棚施粥,她的善良换来的却不是幸运。而整整五日没有见到她,他扮做医者进了皖西院。

她躺在那,骨瘦如柴,苍白如纸。没有人陪着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躺在月影下。嗓子嘶哑说不出话来,往日里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也看不见了,她一抬手满是横骨。

他也想屠了那些人。

他已经很多年不哭了,那晚把她抱在怀里,眼泪断了线止不住地淌,颤抖不已。

他试药的时候真的不疼。

没有那晚见到她时疼。

没有被她推开时疼。

没有听她说喜欢孟哥时疼。

疼也没关系,把她抱在怀里亲吻的时候,他就明白,这前二十年所有的孤独与烈酒都是为了等候她。

此后,明月照清宵,桐花香满楼。

“美人如画刻于骨,一颦一笑动我心,此情不可成追忆,姑娘可愿共白头?”

夜深忽凉。

他捧着喜袍,爱不释手地一遍遍摩挲上头的绣纹,低声呢喃着。

“姑娘可愿共白头…”

像是回到了那日,满屋桐花,两人十指相扣,泪眼朦胧。

可是如今,桐花已落,身旁无她,浓夜月凉心如霜。

“旋儿哥~”

他一抬头,她就站在了眼前。

梨涡盈盈。

“好看吗?”她穿着青烟纱裙,灵动而美好:“这可是我亲手给你做的婚服。”

“不好看!”他放下喜袍,一下就站了起身向她走去,难得地对她凶了起来:“你给我改,给我重新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