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对观众们的掌声没有太大反应,事后,对正片里的这些弹幕也没有太大反应,自己有多大本事,他心里很有逼数。
所以,当主持人当场公布他的现场得票率为8%时,他也没有受到丝毫打击。
相反,在他心中,一切尽在掌握。
费斯不知道,他的淡定使得他的四个队友很不淡定。评委含义复杂的问话,观众们含义复杂的笑声,以及那一阵热烈得反常的掌声,换任何一个正常的艺人,自尊心都指不定会遭到何种程度的蹂/躏。而费斯始终泰然自若,面不改色,一副毫发无伤的样子,仿佛自带免疫一切魔法伤害的隐形护盾。他如此风度满满地为队友们铺好路,四人今天若拿不到应有的成绩,就算费斯不责备他们,他们也承受不住自己对自己的责备。
另外五个男团相继上场,各领风骚。最后,秋明团四人如期压轴现身。
他们这次唱的,是朗和风自己作词作曲的一首歌——《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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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节目刚开播时,很少有人知道朗和风是谁,也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男团里不起眼的一个成员。
但是,其实真要说的话,朗和风并非一个不起眼的人。他有他独特的气质。他的模样很斯文,一头刚过肩膀、柔顺得略显细碎的黑色长发,常常把搭拉到额前的发丝以夹子随性地夹到脑后,露出一片雪原般的额头,看心情扎或不扎小辫子。他皮肤白净,眉眼细长,眼角稍微有点下垂,让他看起来很容易显得无精打采,何况他本就是个时常一身懒气的人。
一眼看去,朗和风并不会令人觉得过于惊艳,他也不喜欢那种应时的唇红齿白的男神妆容,非要上妆的时候,也是能简则简,淡粉浅唇,越自然越好。他的好看,不是水嫩/奶油的好看,而是让人越看越舒心的好看。尤其是当他的声音、他的语言、他的性情、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和他这整个人水乳交融、难分难解,让人整体去端详、去品味的时候,他那种无可替代的韵味,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了。那时的他,每一处线条都透着让人难以挪开视线的美感。
但是,要真正读懂他,需要时间,需要耐心,这对于一个艺人而言,在这样一个以快餐文化为市场主导的时代里是很致命的。所谓的综艺感、镜头感,以及观众缘,是一种很玄
幻的东西,朗和风在这方面不见得有什么特别的优势。有可能他确实在血液里不具备这种天赋,而更大的可能是,他的死往往是自己作出来的。朗和风就是不愿意琢磨观众们喜欢看什么东西,喜欢见到一个什么样的他,甚至还会反其道而行之。原则上说,他热爱的是他所做的事,而不是这份职业。他对这份职业,只有一种出于责任感的尊重。对于他必须完成的任务,他会去完成,仅此而已。
春姐作为朗和风曾经的经纪人,很早就发现了朗和风的这种倾向,他永远不会主动去抢镜、加戏,永远不会想方设法地刷存在感、制造噱头。他的懒散里,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淡漠。他有一种本事,在任何镜头前,跟任何一个有话题度的大咖在一起,面对任何上热搜的天赐良机,他都能满不在乎地把自己稀释成路人甲,对外界不闻不问。很多艺人即便没有童才哲那样的清奇骨骼,也会努力朝他靠拢,学着他那样做作得毫不做作地表现自己,天分不够,脸皮来凑,不怕招黑,就怕连黑都没人黑。
春姐跟朗和风开诚布公地谈过这事,朗和风虚心接受,坚决不改,下一回上什么节目,依然如故,一个节目下来,别人出表情包的出表情包,上热搜的上热搜,引战的引战,产生话题的产生话题,唯独他一如既往地安静如鸡。春姐是个心明眼亮的人,这般反反复复一段时日过后,她不再多说什么,某一天突然通知朗和风,公司给他安排了新的经纪人。那时,朗和风就全明白了。
朗和风没有向春姐求情,甚至没有为自己辩解一两句,默默地接受了新的命运。
和这家公司签约的时候,朗和风还没从大学毕业。他是在学校公派的一次交流演出中,被这家公司的人——大约就是传说中的星探给勾搭上的。那时候的他比现在更年轻,更青涩,也更纯真,清瘦的身影,干净的脸庞,在偌大的舞台上,独自坐在一架钢琴前,自弹自唱他作的一首简单而清爽的小曲子。他的画风和普通人格格不入,如书生文雅,又蕴含着新时代的不羁,低调而耀眼,自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气,只是他从来不拿这些东西来故意卖弄。在学校里,朗和风已经有一小群粉丝。向春姐推荐他的那个工作人员,这么对春姐形容——好好雕琢,精心包装,他有成为一颗流量新星的潜力。
对自己的未来根本没有想得太清楚的朗和风,就这么跟公司签约了。他临近毕业,同学们好些都已为自己找好了出路,工作合同都签了,唯有他还在不清不楚地浪荡着。如果不签约,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找份工作,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在办公室里拼打。他学的当然不是音乐专业,艺术这一行太奢侈了,不仅要求家长有从娃娃抓起的先见之明,还要具备足够的家庭财力支撑一个人漫漫的修行之路。朗和风没有这样的运气,他就是个平凡人,只是在平凡的生活之余,一直没有放下他喜欢的事情而已。
可是,理想和现实永远都是有鸿沟的。在签约之前从来不关注娱乐圈、因而对娱乐圈一无所知的朗和风,在这个圈子底层那几年的求生生涯中,不得不越来越深入地摸清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
了解了,却不代表学得会,更不代表做得到。春姐承认,朗和风是个有灵性的人,比很多人都有灵性,但那不是她需要的灵性。他聪明,又还不够聪明,他不懂何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人人都要在时代的浪潮里竭力求生,和时代作对,那不是胳膊拧大腿,那是蚍蜉撼大树。他的灵性是浑然天成的,却经不起雕琢和包装——他内心深处极力抗拒着,那种抗拒坚定得超出了他的年纪和阅历,看似柔弱,却永远坚守在一条无形的底线面前,让她无从下手。
春姐很惋惜,但不得不忍痛割爱。她做的是生意,不是慈善,她没时间,也没资本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