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枪分别命中两人的头颅,一枪毙命。第三个人比较聪明,戴着头盔。他们的部队装备精良,这种头盔近战武器打不穿,所以费斯瞄准了他的腿。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骚动都被这三声枪响齐齐抹平了——被费斯的枪法之精准,被他的手法之峻厉。
费斯一步一步走到那个被打伤了腿、狼狈地匍匐在地、血流不止因而呻/吟不止的同僚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摘掉。”费斯说。
那士兵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很狂躁,很想骂粗,但在费斯黑洞洞的枪口面前,他还是忍住了所有脾气,摘下头盔。
费斯把长长的枪柄杵上他的脑门。
那人不说话。他仍抱着幻想,觉得费斯大概只是再吓吓他,不会做得那么绝。
然后费斯开口了。
“我不杀同胞。”
声音很冷,可那人听着,不由心中一喜。
“但是。”费斯继续道。
“叛兵,杀无赦。”
砰——!
这一场哗变,在费斯杀了三个同胞后干净利落地熄火了。
那之后,队伍上上下下没人再敢不把费斯的命令当回事。他们知道了这位长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知道了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
这是一支就算全部战死,也不可能回头的部队。
专访
安德总是拼命保护费斯, 是因为他心里清楚, 保护费斯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大家、保护所有人。因为他们总期待着有一个人能解决所有事情,有一个人能成为他们的依靠,有一个人敢于去承担一切责任, 有一个人敢于走向一切未知。
他们都做不了这样一个人, 他们都太懒, 他们都太贪图安逸,他们都只想跟在别人屁股后面, 最好任何事情都无须自己思考, 所以他们需要费斯。
所以他必须保护费斯。费斯不能倒下,他肩负着太多东西。他的命不仅是他自己的,也是别人的。
安德不惧自己为保护费斯而死,他甚至笃定这就是自己的最终命运。可这一天没有到来。还没等到这一天到来, 费斯就突然不在了。
如果费斯死了,安德觉得自己也无法活太久, 他也许会以最壮烈也最任性的方式战死沙场, 以修补他被任意篡改的命运。可费斯没有死, 他只是不在了。
他在一个遥远的地方, 过着平静的生活。
没有硝烟的,属于普通人的生活。
这是安德曾以为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美梦。
他在逐层推进的惊疑与反复的思量中, 一点点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反应过来时, 安德惊觉,他现在无人可以依赖了。他的团长是个冒牌团长,是个靠不住的团长, 他只能靠自己,他必须靠自己。
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这样不可思议的状况下被迫改变,他必须独当一面,成为一个像费斯那样真正的将领。
否则,没人再能救他。没人再能救他们,他的同胞手足们。
这一次,他也愿拼死保护他的团长,而这一次是真正的保护,不再是为了逃避的保护,而是为了迎战的保护。
再见,费斯团长。
*****
太久不见秋明,以至于费斯突然在梦里又来到那片虚空时,一刹那有点恍神。
费斯推门进去,秋明坐在那里。
秋明抬起头来,朝他笑。
那是一种大难不死过后看只蟑螂都觉得眉清目秀亲切可人的笑。
两人面对面坐着,都沉默。
两人都有很多话要说,也都知道对方会有很多话要说。
还是费斯先开口了,他不习惯跟人扯皮。
费斯把上次两人梦中开会后男团这边发生的事都大致告知了秋明,并随时等着他追问一些有的没的的细节。
然而秋明只是静静地听着,听到他们第九期公演唱的《初问》第二名,输给了边临团,第十期公演唱的《雪》第三名,输给了何君浩团和车弘方团时,秋明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微微一笑,那笑多半还是给费斯捧场的意思。
他不纠结,费斯也省事,说完地球的事,就开始说克罗迪普星系的事。
秋明没有隐瞒,也没有修辞,发生了什么就跟费斯说什么。
他和安德运气很好,在奄奄一息之际被救援队找到了,没缺胳膊没少腿,回去躺了几天又是一条好汉。
但不是整个军团都那么好运。
这一战,他们牺牲了二十一名士兵。
两人又陷入沉默。
秋明一直怕费斯一言不合就抽他大耳刮子,而今天,秋明在等着费斯冲上来抽他大耳刮子。
也不知道在这梦里会不会痛。
可费斯没有冲上来抽他大耳刮子。费斯根本没有动。
沉默许久,费斯才应了一声:“嗯。”
秋明看着费斯。他觉得费斯肯定还有更多
的话要说,可费斯嗯完这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他看着费斯,久久地看着。
然后,他好像看懂了。
费斯的脸上,是安德跟他说过的,那种费斯总是把它们藏得严严实实,严实过头以至于以为它们不存在的疲惫与脆弱。
不是错觉,秋明看到了。
于是秋明不再说,也不再问。
他们都食言了,他们都打了自己的脸,他们都没能遵守自己立下过的誓言。不让一个同胞牺牲,这是一句美丽的台词,可费斯从一开始就知道——秋明现如今也知道了,在战争中,美丽的东西都会被销毁。
所以,费斯并没有很意外。
费斯又问了他伊雷特站的修复进度,秋明如实回答。有了奥陆罗行动部的倾力相助,修复进度前所未有地快,可两人心知肚明,再快,怕也快不过战争的步伐。
可他们能怎么样呢?
他们只能在这除了他们以外没人来过的梦中默然相对。
“对了,”秋明说,“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费斯问。
秋明觉得自己在立Fg,但他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旗帜再迎风招展,他也得往下说。
不说,他怕下回就没机会说了。
“你能不能替我回去看看……”秋明说,“那个,回孤儿院看看。”
秋明没有家,和费斯一样。这件事,费斯刚来不久就知道了。
出身孤儿院的事,秋明一直在极力隐瞒,对公司和春姐也极力隐瞒。他不是怕这样的背景对自己影响不好,相反,他是绝对绝对不想借这件事炒作,或被别人认为自己借这件事炒作。
他从小就怕孤独,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他没有在父母的怀抱里依偎过哪怕一次。他从小就怕别离,因为他在孤儿院认识的每一个朋友,几乎都会在某一天突然离他而去。他从小就渴望爱,因为他一直缺少这样宝贵的滋养。
他怕被人忽视,他怕他的存在没有价值。所以当有人告诉他,他可以成为一个偶像时,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