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还是不希望费斯回来。
但无论如何,他都很高兴。听到费斯在一个那么和平、那么美好的世界里,过着实实在在的生活,为一件触手可及的事情奋斗,他真的很高兴。
“安德。”秋明叫他。
“嗯。”安德应声。
“我还能回去吗?”秋明问。
这种时候,秋明想要的不是答案,而只是一句安慰。
安德轻声开口:“如果你回不去,我会一直陪着你。”
眼前的这个人也好,六十亿光年之外的费斯也罢,既然故乡注定回不去,何不,随遇而安。
早该如此了。
安德不知道,秋明眼眶湿了。
“我冒充了费斯,你不恨我吗?”秋明说。
“你不是有意的。”安德说。
“那你能接受我就这么一
直占着他的位置吗?”秋明说。
他曾经最信任的上司,变成了一个干啥啥不行的废柴。
“能。”安德说,“你就一直占着吧。”
秋明在黑暗中盯着他看。
“你是不是知道我们回不去了,所以才说点好话安慰我?”秋明说。
“不是。”安德说,“我们回去了,也让你一直占着。”
“你不告发我?”秋明问。
“不会。”安德说。
“你发誓?”秋明说。
“我发誓。”安德说。
“好,”秋明重重点头,“我相信你。”
“要是回去了,”秋明又说,“我要给我们军团写首歌。”
“好。”安德的声音很柔和。
“对了,”秋明想起什么,“跟你说了半天,你连我叫什么都不问一句。”
安德:“……”
“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秋明说。
安德笑了。这次是真笑了。
“你叫什么?”安德问。
“我叫秋明。”秋明郑重而简短地,首次自我介绍。
“你好,秋明。”
神话
费斯很久没见到秋明了。
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久。
瑟尔雅遇袭后, 应秋明的要求, 费斯把自认必要的东西都教给了他,从最基本的机甲操作到复杂的战术排布。梦里时间有限, 实在教不下的, 费斯就给他布置作业, 告诉他到指挥室的资料库去搜寻哪些资料。
也不知道这家伙私下里有没有偷懒。
而上一次见面时,秋明跟他说了一件事。
准确地说,秋明是向他转达一个人的话。
瑟尔雅的话。
瑟尔雅说,当年, 演习失误的那个夜晚,他们被问到的那个问题,瑟尔雅心中的答案,其实是费斯。
瑟尔雅没有提到那个问题是什么,秋明也没有提到那个问题是什么,但费斯一听就明白了。
他的一生挚友, 是他。
哪怕他们已相隔六十亿光年, 这件事, 也不会改变。
瑟尔雅还说,他一定会全力以赴, 帮费斯达成心愿。
让他回家。
实际上,瑟尔雅没有让秋明向任何人转达,瑟尔雅是直接对秋明说的,但秋明觉得, 这些话语真正的收信人,应该是费斯。
费斯听完后笑了,很浅淡的、可能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笑。他说,不管瑟尔雅的答案是什么,他自己的答案都是既定的。
秋明郑重地承诺,费斯这句话,他也一定会向瑟尔雅转达。
说完费斯的事,费斯就要说秋明的事了,但首先要说的,不是节目的事,而是人的事。
这个人,是朗和风。
这件事,是朗和风问的一个问题。
朗和风问费斯,为什么要当艺人?
费斯回答不上,因为这不是该他回答的问题,所以他把它存在了心里,让秋明来回答。
秋明却怔住了。
他不是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他甚至早就拟好了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标准答案以应对各种场合,可现在,他卡壳了。
为什么?
秋明想了很久,才告诉了费斯他的答案。
费斯点头,也郑重地承诺,秋明说的话,他一定会向问这个问题的人转达。
然而直到现在,费斯也还没有回答朗和风。
他从来不是个做事拖沓的人,这一次,他也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第九期公演的正片出来了,从春姐和几个队友的反应来看,似乎市场反响不错,他们现场得票率第二名,线上人气排榜行也是第二名,两边都紧随边临团其后。田乐心和雷常两个孩子兴奋得看他的眼神里都冒着光,欧伦更是又吹了他不少彩虹屁,对此,费斯的内心毫无波澜。
或许,观众们确实感觉到了他们的认真。费斯对艺术一窍不通,但一个人做一件事怀抱着怎么样的态度,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他在成为一个长官前就具备的直觉。
因为,他首先就不容许自己的丝毫不认真。
费斯感受得到,对《初问》这首歌,朗和风有多么全情投入。
而且朗和风的投入,不同于费斯的投入,也不同于别人的投入。费斯的投入,是一种循规蹈矩的笨拙的勤奋。别人的投入,都带着各自的目的。朗和风的投入,却是一种燃烧生命的投入。
他那懒散又冷淡的面孔之下,是一颗倔强的心。
尽管是为着不一样的理由,费斯觉得,他能理解这种倔强。
这是他来到地球以后,能打从心底理解的为数不多的事物之一。
费斯看着窗外,在床边坐了很久,也想了很久,蓦然回神,才发现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朗和风不在房里。
而现在,正好是清晨五点。
*****
朗和风失眠了。
他已经很久没失眠了。
这“很久”也就是一个多月。朗和风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好,大约是天生的,自小多梦,典型的想得太多那类型。他要睡个好觉不容易,要失眠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之所以一个多月没失眠,这是朗和风也没料到的。
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因为这件事本属阴差阳错,歪打正着,源头还是一个他原先特别看不上的人。
这个人就是费斯。
当初,费斯以武力对他们实行暴力统治,逼迫他们跑步,朗和风不知在心里把费斯骂了多少遍,累了一天已经够呛了,还让他们这样大幅消耗体力,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这么下去,表演成绩能好才怪。
朗和风以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条历史真理永不变,费斯的淫威迟早有被推翻的一天,万万没想到……
第一天跑完步,朗和风差点原地死亡。
第二天,朗和风浑身散架。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累的确是很累,但是,等朗和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他晚上不失眠了。
躺下后能在半小时内入睡,不在脑子里东扯西扯上大半天,对朗和风来说,就是奇迹。
他有多少天没为睡眠的事忧虑过了?
别人是人到中年才遇到这等烦恼,他年纪轻轻地……唉。
这大概就是“才华”的代价。
就这样,朗和风和队友们一起,跟着费斯,日复一日,风雨不改,晨跑夜跑从不间断。渐渐地,他的身体习惯了,他的生物钟习惯了,他的心情也习惯了。
以前想着,累了一天,不可能再有力气再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