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1 / 1)

家有福妻(种田) 长安墨色 6938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26章

  田婆子和王林对此见怪不怪, 满脸的淡定。

  晒谷台专门用来堆晒粮食,强光下自然晒,不过边上的香樟树下倒有几分阴凉。陆彦生在树下待了小半个时辰, 只是鬓边出了些薄汗, 并不要紧。

  陈五娘要推他回去,该吃中饭了,民以食为天,小娘子更将三餐饮食作为头等大事看待,从不含糊对付。

  恰好事情已处理完毕,陆彦生含笑点头, “那便回吧。”

  话音甫落,三爷匆匆跑了过来。

  三爷头戴一顶草帽, 下穿打了补丁的布裤子, 上面是麻料褂子, 浑身晒得黑黢黢,一点都不像富贵人家的爷, 陆宅里有些好穿戴的管事都比他体面。

  “老七, 等等!”三爷得了信儿后, 一口气从田里跑回来, 路上没歇过, 跑得他上气不接下气,汗水哗哗直流, “听下面人说, 你发现称重有问题?”

  三爷也是个耿直性子,直来直去的, 他说着对陈五娘微颔首, 算是打了招呼, 陈五娘福了福身。

  她还没弄懂七爷发现了什么,树下还是太热了,七爷已经待了半个时辰,再留下去恐引发暑热,便提议道去小账房议事。

  三爷连声说好,他一不留神忘记老七是个大病初愈之人。

  原来陆彦生在看账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小细节不对。

  稻谷收割以后,工人会将谷子连杆带穗一起捆扎好,然后一捆捆垒到牛车上,拉回陆宅到晒谷台卸货,并上秤记录下重量,陆彦生的任务便是核对牛车运输的次数、重量,算出总数登记在账簿上即可。

  但他留意到了一个细节。每一车的谷子都会在总重上刨除二十斤的重量,问了小账房的老伙计得知,一车谷子大约是六十捆,每捆都会用麻绳扎紧,一条麻绳大概是五两多一点,六十条正好是二十斤。

  陆彦生又问,怎知每条绳子是五两重,老伙计答一贯如此,前几年有人称过。

  “去随机取五根绳子来。”陆彦生决定检验一番,结果绳子取来,上秤一称,竟然只有二两的均重,算下来一车多扣了十多斤斤重量,每日少说有百车,整个秋收算下来,会差数万斤的差异。

  折算下来是七八亩水田的产量,虽与陆家数百亩水田相比,不足百分之一,但这是完全可以避免的错误。

  三爷一听,赶紧从田里回来了。

  他一心扑在田地庄稼上,对这些细节确实过于潦草。绳子的重量是前几年称的,年长日久,绳子产生了磨损,重量自然减少,且后来补了一批更轻的绳子,但抛除毛重时仍旧以五两为标准,这才发生了此等错漏。

  “老七不愧是老七,脑子就是活络啊。”三爷大喜,拍着陆彦生的肩膀连声夸赞。

  问题不是今年才出现,平白消失的稻子去了哪里,有没有人知情不报,这小麻绳重量差异的背后,牵涉很多,如今的发现只是冰山一角,下面恐藏着庞然大物。

  不过,这些就不用陆彦生操心了,归三爷慢慢去查。

  “老七,早些回去休息,身子刚好,别太劳累。”三爷夸完,记挂他刚大好,忙催陆彦生赶紧回去歇息。

  陈五娘刚才已叫田婆子提前回听雪堂了,想必现在已经做好了午饭。听得三爷这样说,陆彦生微微颔首,和三哥道别,同陈五娘回去了。

  而小厨房里,田婆子已经做好了饭菜。气温高容易影响人的胃口,于是她做了开胃的小葱拌豆腐、酸菜拌白肉,还用剩下的半块豆腐做了清爽的丝瓜豆腐汤。

  “真香啊。”一进院门小娘子就嗅到了饭食的香味,早上做事的疲惫霎时烟消云散。

  先去打水拧干帕子擦了脸和手,喝了两杯冷茶休憩片刻,接着就能用饭了。

  今早陆彦生在外面没下过轮椅,几步路都要王林推着走,所以一回听雪堂他就站起来沿着走廊慢慢地走了两圈,陈五娘有些搞不懂,之前想走不能走,怎么现在好了却不愿在人前走动呢?

  七爷莫不是过不去心中的坎?

  陈五娘一边啃桃子一边探头打量陆彦生,这时候王森进屋帮田婆子摆饭菜,好像猜到了夫人在疑惑什么,低声说,“七爷知道外头的人故意拿他的腿打赌,故意不走给外人看呢。”

  噗呲一声,陈五娘忍不住笑了,原来如此,但笑过以后又觉得那些人讨厌,太张狂了,竟然敢拿七爷的痛楚赌钱。

  吃饭时小娘子眼睛眨呀眨,喝一口丝瓜豆腐汤就想想事情,一连两碗汤喝下肚,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妙主意。

  小娘子忍着笑意同陆彦生说了。

  “他们说什么,我又不在意。”陆彦生用小勺搅着碗中的豆腐,垂眸淡然道。

  陈五娘抿了抿唇,心想胡说,他明明在意的很,不然何必故意不在人前走路,不就是想让他们的赌局揭不了盅嘛。看破不说破,小娘子歪了歪头,“我在意,你配合我好不好?”

  看这样子,她又想出什么奇怪的点子了。

  那句‘我在意’在陆彦生的心中泛起了波澜,被人在意和放在心上的感觉,很好。于是陆七爷连问配合什么都没问,便点头说好。

  陈五娘大喜,给陆彦生夹了两片肉,笑的双眼弯弯。

  ……

  接下来几日,陈五娘要陆彦生从听雪堂到晒谷台的路上盖上毛毯,到了小账房以后再取下,还让他有事没事在人前干咳两声。

  “这是做什么?”陆彦生蹙眉,越发不懂这丫头想什么了。

  “就是装病,装得越重越好。”陈五娘扯着陆彦生的袖子,认真地说,“我也下注了,把你上次给的银锭子全下了。”

  陆彦生眉头皱得更深了,“是不是王森帮你下的。”

  这小子越来越荒唐了,竟然哄纵主子去赌博。

  陈五娘好心的帮王森揭掉黑锅,“都是我的主意。”

  “谁让他们做事过分,胆大包天的拿你的腿做赌局,我就顺水推舟、将计就计咯,我下的是‘七爷腿好了’这个选项,赔率是一比五呢。”陈五娘捏了捏陆彦生的肩膀,笑着道,“你若装得像一些,说不定过两日就成一比七了,到时候你在人前一站,哼,我能挣这个数。”

  陈五娘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两。

  陆彦生想笑,又觉得荒唐,他这是帮陈娇出老千,这不合规矩。陈五娘期待地看着陆彦生,静待他的回应。

  “好,下不为例。”陆彦生应了。

  陈五娘计划得逞,喜不自胜,又这件事明明设赌局的人错在先,七爷却不惩罚他们,未免过于心软心善。

  ‘心善’的陆七爷勾唇淡笑,那些人不值得他设局惩罚,“我若追究,该发卖的发卖,该赶走的赶走,如此岂不清净?”

  陈五娘觉得,嗯,她好像救了那些人一次,于是小娘子又凑了五两银子,再下一注,有钱挣当然多多益善了。

  终于到了揭盅那日,陆彦生一手背于身后,和三爷一起监督伙计称脱粒的稻谷,好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七爷的腿不仅好了,还不瘸不跛。

  陈五娘挣了个盆满钵满,多数人赔了个底朝天。

  ……

  这一日,吃完晚饭后陈五娘进了厨房,说要做一碗鸡蛋面。

  虽然久不下厨有些手生,但她经验在那,很快就找回了手感。先往锅中加水烧开,加入面条烫至七分熟以后放到凉水中浸泡,如此可让面条保持劲道的口感。

  再起锅烧油,加入姜蒜暴出香味,然后加水和中午剩的一碗鸡汤,大火烧开,放鸡蛋和切好的芹菜丝,煮熟以后加入烫好的面条,出锅以后撒上一些小葱,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就做好了。

  夏夜微风习习,空中繁星闪烁,用过晚饭后陆彦生和陈五娘会在院子里散会步,王林王森还搭了个乘凉的小棚子,棚下摆着凉床和小几。

  做好面以后,小娘子将面端到小几上。

  “饿了?”陆彦生看过来。

  小娘子捧着面碗摇头,“今天是果儿的生辰。”果儿一年中最期盼的日子,便是过生辰,因为这日他能吃到一碗鸡蛋面,不仅有面条吃,还能吃到一整个荷包蛋,果儿每次都舍不得独享,非要分半个给陈五娘吃。

  年年皆是如此。

  想起果儿陈五娘便有些担心,不知随家人南下的他现在如何。算了,多想无益,果儿不是笨人,且临走前自己给了他许多吃食,果儿身上有干粮,便不会饿肚子。

  “唉——”陆彦生叹了口气,握紧小娘子的手,早知如此,便是买、强劝,使出各种手段也要留下那叫果儿的孩子,免得陈娇如此挂怀。

  陈五娘看着面想了很久,果儿有自己的想法,选择的权利在他自己手上,做堂姐的也没资格代替他做抉择。以后每一年的生辰,她都会帮果儿做一碗面,不过,这面他吃不着,也不可浪费,陈五娘深吸一口,问陆彦生要不要吃。

  半个时辰前才用过饭,陆彦生自是不饿,但一想到这是陈五娘亲手做的,不吃岂不叫她失望,于是点了头,“吃。”

  陈五娘让王森去取了五个碗来,主仆五人一起分食了这碗遥祝果儿生辰的鸡蛋面。虽然陆彦生说吃,陆七爷胃口究竟如何陈五娘心中是有数的,她只往他的碗中夹了两口面条,一小块荷包蛋,如此,也算吃过了。

  夜深人静,整个陆宅都安静下来。

  听雪堂也早熄了灯,门关着,窗户开着透风通气,皎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给室内增添了一层白纱般的光。陈娇睡不着,还在惦记果儿,她睁着眼睛,斜躺着看向帐外。

  薄薄的蚊帐随微风飘荡,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突然,陆彦生眼皮微动了几分。接着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一点点攥紧了陈五娘的手,因为体质的缘故,陆彦生的手微发凉,但很有劲儿,自从吃了那碗面,小娘子便一直心神不宁,他都瞧在眼中。

  “明日我就派人打探你三叔一家的消息,年情已好,也许他们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陈五娘心中既感激又感动,她将目光挪到陆彦生的脸上,不知何时他也睁开了眼眸,二人四目对望,最后陈五娘浅浅一笑,“谢谢你,彦生。”

  “谢我什么,我们之间不必言谢。”陆彦生还想说‘你我既拜堂成了夫妻,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将竭力护你周全,忧你所忧,让你日日和乐欢喜’。

  但陆彦生忍住了,小娘子此刻正为侄子的境况担忧,这时候说情话,似有不妥。

  两人牵着的手没再放开,就这样一睡到了大天光。

  ……

  秋收的事还在继续,陈五娘和六夫人彻底成了个点卯的人。大夫人能者多劳,将每一桩每一件事情都处理的有条不紊,下面的小辈、下人没有敢偷奸耍滑的,只有陈五娘和六夫人两位平辈的能有份清闲。

  六夫人惦记屋里的孩儿,早上去晃一圈,帮忙择些菜,切一切葱花,不到午时就回去照看孩子了。她如此,陈五娘是想做活儿也没什么可做的,陆彦生顺水推周,说近日身子不爽,将陈五娘叫去小账房同他在一处。

  美其名曰需要照顾,其实就是想看陈五娘在他跟前晃。

  且在厨房除了真的劳其筋骨外,学不到什么,而账房这边能接触到陆家所种各种粮食的产量、品质,酒坊今年要扩大酿酒的规模,需要很多的粮食,提前知道产量信息,方能早做打算。

  这一天,周管事来报,说已经打听好那些关门的酒坊,酿酒工具是如何处置的了。酿酒所用的酒缸、木勺、蒸锅等物有的已拆开卖了旧货,还有几家留在地窖中,如果要主家要买,他有把握低价收来,因为这几家已经决定彻底关掉酿酒坊,这些东西留着也是无用。

  “好,就请周管事再走一趟。”陈五娘道。

  周管事点点头,又提起另一桩事,“县里现存的其余三家酒坊,我打听到其中两家还有继续开门营业的打算,另外一家梁氏酒坊的东家决定将整个酒坊打包卖出,不仅酒窖、酿酒设备要卖,连梁家的酒曲,酿酒方子也要卖。”

  梁氏的酒很有名气,以入口绵软,回味悠长著称。

  小娘子听周管事这样说,心里登时有了新主意,若能将梁氏酒坊接下来,对陆家酒坊大有好处。

  她用眼神去看陆彦生,今日周管事来禀事,他一直没开口,让陈五娘和周管事说。现在小娘子看他,陆彦生轻点了点头,“你做主即可。”

  陈五娘抿了抿唇,转脸对周管事道,“我们可以接下梁氏酒坊,请周管事再去探一探消息,将梁家的底细、出口的价钱打听的更细致些。”

  等周管事走后,小娘子长舒了一口气,刚才是她第一回 独自做主,以前说事都提前和陆彦生商量过,这次要收梁氏酒坊是突然事件,还没来得及与他商议,陈五娘心中不太确定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收梁氏酒坊要花不少银子,不是小事情。

  喝了半杯茶压了压起伏的心绪,陈五娘用手撑着下巴,问陆彦生,“我刚才的决定是对?你也太信我了。”

  陆彦生微笑,“我自然信你。”

  本朝重农也兴商,无论是农家子、商户子都可以参加科举考试,陆家农商皆涉,陆彦生本人对经商并没有偏见,但他三岁开蒙读书,一直走考科举的路,有心怀天下论政五岳之理想,生意和身边的杂物素来不放在心上,陆彦生要收回铺子,要做买卖挣钱,这一切只为陈娇。

  他一门心思扑在读书上,可以不管身边的杂事,但陈娇不一样,她要活的滋润,幸福,必要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加上她喜欢钱、喜欢做买卖,恰好也有这方面的天分,陆彦生当然要全力的支持并未她铺路。

  陆七爷毫不怀疑,小娘子将来可以成为大商人,因为她虚心好学,也不会因利忘记底线。就拿陆彦生教她认字来说,短短三个月,她就从认了近千字,还背了不少古诗句,同她说的道理,说了一次便记在心中,且能融会贯通。

  还有上次,下面的人拿他的腿下注做赌局,陈娇生气,有心给他们教训,但是只下了五两银子的赌注,最后赢了庄家三十两,也是手下留情,只要她想,下个五十两,一百两,这庄家根本不用活了,但她没这样做,拿捏好了度。

  一位成功的商人,离不开虚心、狠心、良心,还有挣钱的渴望,而陈娇恰好都具备。

  陆彦生没留神自己一不小心想了陈五娘这么多的优点。心悦某人,自然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好。

  “彦生。”陈五娘摇了摇陆彦生的手臂,“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好。”陆彦生浅笑,“若今后我屡考不中,还望你高抬贵手,赏我一口饭吃。”

  陈五娘先笑,随后连呸三下,“莫说不吉的话,你这么厉害,一定能考上的。”

  乡试每三年一次,去年正是乡试之年,后年又能考了,陆彦生还有不到两年了时间读书备考。他不急,先用空闲时间自己慢慢复习,听许巍然说了考试的经验后,陆彦生觉得,有必要寻一位有见识、学识的夫子。

  不是为了学书本上的死知识,而是增长见识和看事论事的深度。

  不知为何,陆彦生脑中立刻想起黄大夫来,那位医术精湛的老者便是一位学识见识皆由的高人,一个月过去,不知他与他的同伴是否安全抵达了目的地。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门外响起了叩门声,王森将门拉开以后冲院内喊道,“七爷,七夫人,三太夫人来了!”

  自从陆彦生亲送了茶叶去如意堂,陆彦生和陆何氏便达成了和解,二人相处的很和谐,虽然陆彦生去如意堂不如陈五娘频繁,只初一十五早上过去坐一坐,陪陆何氏说几句闲话。

  如此,陆何氏已经大为知足,经常派徐婆子往听雪堂送吃食、衣裳、日用小物件。放在从前,徐婆子必定恹恹不快,现在她崇拜的人物中又添了一号陈五娘,往听雪堂送什么都乐意。

  只是仍看不惯王森,这小子怎么看怎么冒傻气,不过傻子看久了也眉清目秀觉着顺眼。

  陆彦生当初选王家兄弟在院里伺候,除了他们品质单纯年纪小以外,也有二人浓眉大眼,长得清爽干净的缘故,二人长大也是英武的汉子。

  徐婆子有个妹妹,妹妹家的女儿今天十四岁,差不多该说亲了,虽然王森傻是傻了些,但是傻子好拿捏,且王森跟在七爷身边,以后必会有个好前程的,徐婆子便同王森说了,吓得这小子连连摆手拒绝,好长一段时间都躲着徐婆子。

  “徐婆子的侄女儿,我可消受不起。”

  当然,这是后话了。

  今日陆何氏和徐婆子同来,是因为昨日去了寺庙还愿,陆何氏还愿之外,还在庙中求了两枚开过光的平安福,今日特意来送给陆彦生和陈五娘,叮嘱他们要日日带在身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出息、能干都是虚无之物,现在陆何氏只盼他们平安,若能生下个小孙儿、孙女便更圆满了。

  “谢谢娘,有心了。”陈五娘接过平安福系在腰间,接着又帮陆彦生系。

  陆彦生侧着腰由一副由着小娘子折腾的模样,他对陆何氏点点头,道谢,“太夫人进来小坐片刻吧。”

  这是陆彦生第一次开口邀请陆何氏进去,她心里甜的像吃了蜜糖,笑着道,“好,好。”

  ……

  在陆家,及整个县城的人都忙着秋收的时候,县城以南三百里的地方,爆发了严重的匪乱。

  其实不止南边,北方也没太平到哪里去,各处的节度使均有养私兵的行为,还有很多灾民落草为寇,只是陆家所在的这片土地比较安宁。

  安山村、陈家村都属云溪县,云溪县又归景州所辖,景州和相邻的宿州、邛州多山地,三州合在一处正好是方三角形,这三角下临桑水河,河水滋养三州土地,让土里的粮食顺利长大,又有河水做天然屏障,让南边的土匪叛军无法北上,而北方的高山也让骑兵无法南下。

  因此,占据地利优势的三州除了灾民涌入外,带着辎重武器的土匪叛军、骑兵不会直接过境,一般是绕路而行。

  各地局势动荡,只有景宿邛三州得一隅安宁。

  而此时,陈家村长所带领的村民已经渡过了桑水河,河上的船已被叛军控制,他们无法返乡了。

  并且三州的长官互相通气,为防土匪悄悄潜入劫掠作乱,是出去容易进去难。

  ……

  又过了几日,周掌柜同梁氏酒坊的人说好了,要两家主人当面商谈转让之事。

  陆彦生让陈五娘去办,他陪同旁听。

  这是陈五娘办的头一桩大事,她郑重对待,准备了整整一天,把心理价位、可以遇到的问题统统预想了一遭,就怕到时候出错。

  “彦生,你记着,若梁家出的价已经超过了这个数,我又没停手的意思,你就直接阻止我。”

  说着陈五娘比了一个数字。

  “你既想好了,超了预算不收便是,还要我提醒作甚?”陆彦生蹙眉问道。

  陈五娘踮脚将双手搭在陆彦生肩头,故意语重心长道,“谨之啊,不是人人都如你一般清醒,随时随地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第一次正经做买卖,难免贪功,若梁家的家主老谋深算,用语言激我,我刚开始做生意,说不定就着了他的道,如赌红眼的人一般,深陷赌局当中,所以,你一发现我不对劲,反被梁家人牵着鼻子走,就一定、立刻、马上点醒我。”

  陆彦生笑了,“凭你这句话,便不会如此。”

  这话儿听得陈五娘舒心,世上没人不爱听漂亮话,何况是从陆彦生这样吝啬好评的人口中说出,陈五娘更欢喜了。

  她欢喜过头就失了分寸,踮着脚去扯陆彦生的耳朵,待她摸到陆彦生的耳垂方觉得不妥,他是彦生也是七爷啊。

  小娘子的手僵在半空之中。

  陆彦生比她高半个头,正低头垂眸盯着她瞧。陆彦生想到上次,他误以为小娘子在抱他时的情景,不由的动了动唇。

  “闭上眼。”他说道。

  “什么?”小娘子不知何意。

  陆彦生很有分寸的将手搭在陈五娘的胳膊上,脸却红了,“让我亲一下。”

  “什么?”陈五娘惊讶了,不仅是陆彦生的话,还有他理直气壮地语气,什么叫,亲一下啊。

  “不可吗?”饶是脸红透了,像煮熟的大虾子,陆七爷却很明白这种关键时刻不能退缩,既然说出了口,就要坚持到底。

  立志不坚,终不济事。

  陈五娘不像陆七爷一样爱脸红,但时此景由不得她不红,“嗯。”

  小娘子声若蚊蝇,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睫毛耷拉下来一颤一抖,透露出主人的紧张和害羞。

  陆彦生俯身低头,轻拥陈五娘入怀,温柔的落下了这个吻,柔和如三月春风,烂漫的的鲜花漫山遍野的开放,蝴蝶扇动着翅膀,阳光在水面反射波澜,一切是这样的美好。

  车套好了,已经停在外面。

  陈五娘带着陆彦生,田婆子,还有周管事一起出发。

  这次路边不仅有自北而来逃难的人,还有许多从南边回来的返程人。陆彦生掀开车帘往外看去,路的两旁零零散散,队伍排的老长。

  陆彦生在想,这长长的返程之人中,会不会有陈娇的亲人呢?

  陈五娘的想法同他一样,这里面有果儿该多好哇。

  牛车缓缓超过人群,往县城的方向驶去。

  ……

  而此时,一个黑瘦小的影子拄着一根拐杖,衣衫褴褛的走到了陈家村,他年纪很小,先在村口、村里转悠了一圈,然后转身离开,往安山村走去。

  安山村距离陈家村有三十里路,腿脚快的人也要走一个多时辰。

  这小孩大概很久没吃饱过,走得很慢很慢,腿上好像还有伤,走到半路便走不动了。他寻到路边一口井,喝了几口井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烤得黑乎乎的麻雀,连肉带骨嚼到肚子里,歇了一会儿又有了力气,一鼓作气走到了安山村。

  他要找陆家的人。

  “谁啊?”门房从院子里探出头来,看见一个又脏又瘦的乞丐,挥挥手道,“上别处要饭去。”

  那小乞丐争辩道,“我不是乞丐,我找我姐,嗯,她让我来找他时找周管事,周管事是管马的。”

  门房蹙起眉,还没琢磨清楚该怎么办,二太爷身边的鲁青恰好走了出来。

  “……果儿?”他道。

  随太爷去相看新娘子时,鲁青在陈家见过一个小孩儿,同眼前这个小乞丐有几分相似。

  果儿大喜,一路走来的疲惫与辛苦在这刻全部爆发,他终于到家了,接着眼前一黑,直直地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鲁青赶紧走过去,摸了摸小孩的脖子,确定他只是营养不良暂时饿晕过去,于是拦腰将人抱起往院里走。

  “这是七夫人娘家的堂弟,去准备热水和白糖,寻一套干净衣裳来。”

  很快,这信儿就在陆宅里传开了,大家闻讯而来,要瞧瞧七夫人那个像乞儿一样的弟弟。

  “看什么看,嫌手上的活儿不够多是吧!都做自己的事情去!”耳目灵通的徐婆子却来的更加早,将躺在门房小屋里昏睡的果儿抱起,一口气抱回到了如意堂。

  果儿瘦瘦小小,徐婆子抱他一点都不费劲。

  作者有话说:

  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