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攸家世纯粹,父辈便是贤臣名王,为忠孝之念所困,若不打破他胸中忠孝枷锁,无以成功。
当下朗声道:“今日天下时势,殿下以为陛下还能图存吗?”
“天子与太后如此恶斗,要么天子龙驭宾天,要么太后薨逝,此二者必居其一。”
“皇宫中母子相残,古来所无,无论是太后杀了天子,还是天子杀了太后,这天下世道人心,谁还会服膺他们?”
“天下之希望在于殿下。”
元子攸道:“若太后薨逝,天子从此亲政,大魏未必不能中兴。”
高欢冷笑一声,道:“若太后薨逝,天子不能独立,必然需要羽翼,则尔朱荣必然入朝辅政。”
“殿下以为,以天子之暗弱,是尔朱荣的敌手?”
元子攸狐疑的望了望高欢,高欢本是尔朱荣麾下,但这语气
高欢接着道:“大魏天下落入尔朱荣手中,几是定局,今日之天下,堪敌尔朱荣的,在于殿下。”
“今日大魏诸王,除殿下武勇之外,文恬武嬉,骄奢淫逸,皆非尔朱荣敌也。”
“若殿下不起,臣恐大魏天下,将尽入尔朱荣之手。”
元子攸沉吟良久,道:“高欢,你身为尔朱荣军前都督,对尔朱荣亦如此不忠?”
“本王又岂能知道,你是不是忠于本王?”
高欢道:“末将忠于大魏朝廷,非尔朱荣私军私属。”
元子攸眼中狐疑,高欢的这番话,他自觉似乎出于诚心。
但高欢为尔朱荣心腹,也是一个天下人尽皆知的事实。
万一,高欢这只是来替尔朱荣诈自己是否有野心称帝?或者是尔朱荣想要铲除异己?
如果是这样,自己便不能受他所骗,受他蒙蔽,而是应该立刻将他斩首,或者驱逐出王府。
但是另外一方面,如果高欢真是诚心诚意呢?
万一他确实忠于大魏朝廷,对尔朱荣确实有异心呢?
如果尔朱荣身边有这么一个心腹忠心于自己,岂非大好机会?若拒绝了高欢,岂非痛失大好机会?
如果高欢忠诚于大魏,以他在尔朱荣麾下的地位,他会是反尔朱荣的最利的一把尖刀。
这种机会,失之可惜。
他望了望萧东奇,道:“你看呢?”
萧东奇思忖了良久,道:“我信高都督忠诚于大魏,不过,最好是立字为据。”
元子攸经萧东奇这般一提醒,立即言下大悟,道:“对,说得对,说的对。”
“这样吧,你把你方才反尔朱荣、忠诚于大魏的这些话写下来,押署你的都督印信,按上手印,寄存在本王这里。”
“一式三份,你自己一份,东奇一份,本王这里保留一份,如何?”
“你若他日言行有亏,本王不但将你留书昭告天下,并将之泄露给尔朱荣,你以为如何?”
七十三、深宫惊事变
高欢毫不犹豫,见桌上有笔,着萧东奇取了纸张。
他略无思忖,立即提笔写道:“臣尔朱荣左军前锋都督高欢今日在此立誓。”
“他日尔朱荣若欺君罔上,背叛长乐王殿下,臣必与长乐王殿下同心协力铲除逆贼。”
“皇天后土在上,高欢有违今日所言,便受万箭穿心而死。”
他写完郑重的用上鲜红的印信押署。
然后递给了元子攸。
元子攸接过信,道:“本王若发现你有一丝一毫背叛之意,本王到时便直接函递尔朱荣。”
他说罢,看了看手上的玉扳指,脱了下来,交给高欢,道:“这枚扳指本王也赠给你,希望你时时带在身上。”
“这扳指上,有本王长乐二字,本王每次与你会见,你都要出示。”
高欢立即接过,没有片刻犹豫。
元子攸见状,心下大喜,有了高欢亲手写下的对尔朱荣的反书,他又身揣自己所赠的玉扳指。
这两样东西,如果高欢反叛自己,这两样东西都可以要了高欢的小命,尔朱荣这种人,他早已听说,猜疑心重。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计谋叫疑似之计,疑似之计,就是造成有这回事的假象,但到底有或没有无从考证。
我给你礼物,你收下了,你若背叛我,或者我有心害你,我便把你收下我礼物的事情不经意的泄露出去。
这样别人自然怀疑你我之间有交易。
你究竟和我有没有交易,别人来问我,我有心害你,会一口咬定,问者自然猜疑。
疑似之计就是信息似真非真,你无法求证,导致判断错误。
比如我是这个国家的大人物,你是另外一个国家的使节,你到我国来,我私下招待你,送你一些玩意。
回头我就把消息散布出去,说你泄露了你的国家机密,你们国家还会再信你么?
战国时期,有个名臣叫范雎,便中了疑似之计,被魏国几乎打死,无奈诈死才得以逃走。
如果高欢有异心,元子攸不但有高欢反书为证,有赠与的玉扳指为证,还有人证,萧东奇会和他一起证实高欢反叛。
有这三样,尔朱荣这等枭雄心态,不怀疑才怪,他自信高欢不敢有异。
方才,高欢如果有一丝犹豫,不肯写下文书、或者不肯接受扳指,他都已经启动杀机。
不过,幸好高欢所有举动,他都很满意。
这时,只听得外面有乱纷纷的脚步声,逐渐人声鼎沸起来,杂乱的脚步声向着书房奔来
元子攸打开门,只见兄长元劭、弟弟元子正、还有姐夫萧赞、司马子如等人一起涌到了门前。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极其凝重的表情。
元子攸知道一定是发生了大事,他心想一定是预料之中的大事发生,道:“怎么了?莫非”
他的眼睛立刻注意到人群之中多了一个宦官,他指了指那宦官:“你?”
元劭立即将那名宦官拽到了元子攸跟前,这名宦官是平素与他们一家颇有来往,且为他们传递消息的,这宦官脸上哀哀切切的。
萧东奇这时见状,情知自己事务已了,便走回萧赞旁边。
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平生第一次经历这么凝重的氛围。
在场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这些人全都这般哀伤,她猜想有可能是宫里出了大事,太后与天子已经决一死战。
她拽了拽萧赞的衣袖:“大哥,是不是”
萧赞轻声道:“据这个宦官说,天子喝了毒酒。”
元子攸回过头,望了望高欢,道:“你说的果然不错。”
高欢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只是料不到事情来得这么快。”
他见此刻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很多人虽然不认识自己,但毕竟人多眼杂,当下匆匆看了看,便退回书房之中。
元子攸自然也理解高欢的担忧,知道他此时不便抛头露面。
人群之中,萧东奇看见高欢的身影消失,心下有些不舍。
她想和高欢单独说几句话,可是想了想却又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当下只得作罢,那宦官这时正在讲述皇帝中毒之事,她也想听听,毕竟这是震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