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对辽东多一些了解之后,他们的想法自然就会改变。
贾诩尚未到达辽东,有这些想法不足为奇。
田峻并不想在这事情上与贾诩争辩。
只是笑而不语。
贾诩见田峻没有说话,便又说道:“我汉族中原大乱之时,胡人们便会争夺辽东,这已经是一个惯例了。
这次,恐怕也不能幸免。
主公应当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是什么?”田峻问道。
“最坏的打算便是鲜卑、夫余、高句丽等之部势力联合起来,纠集几十万兵力,共同对付主公。
而且……”贾诩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田峻道:“文和不妨直言。” “而且……主公之前对待胡人的方式,有些……失策。”贾诩道。
“具体如何?”田峻追问道。
“有些……过激!”贾诩道:“尤其是高价收购胡人年轻女子的政策,将胡人逼入了绝境。
狗急尚且跳墙,何况是势力庞大的胡人群体?” 顿了一下,贾诩又道:“若某早在主公身边,鲜卑、夫余、高句丽这三部胡人,我必建议主公一次只得罪其中一万。
然后联合另外两方灭之。
如此反复操作,几年之后,便可荡尽辽东胡尘矣。” 田峻想了一人,觉得贾诩说的其实也不无道理,似乎自己确实……对胡人太狠了那么一点点,有些操之过急了。
尤其是……高价收购胡人女子这种得罪所有男性胡人的事情,虽是釜底抽薪的“平胡良策”,却施行得太早了一点,要是再迟几年才施行,且一次只针对一个族群,就不会在自己尚未壮大之前,激起胡人的公愤,造成巨大的隐患。
“文和所言,确有几份道理。”田峻道:“看来……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旋即,田峻又大笑道:“恨不能……早点将文和绑来啊!” “多谢主公器重!”贾诩也苦笑道:“不过,群胡来犯,也未偿不是一件好事。” “文和又是如何想的?”田峻问道 贾诩道:“天下之事,凡有利者,必有其弊,有其弊者,亦有其利。
择其利者而趋之,其不利者而避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道理谁不知道? 田峻皱了皱眉,接着问道:“可有具体方案?” “属下心中已有一些想法。”贾诩道:“不过,得先回辽东,了解具体情况,才能具体应对。” 这老狐狸! 田峻心中暗骂,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正是顶尖谋士的厉害之处:要做到算无遗策,就得充分了解“天文”、“地理”、“敌我情况”。
于是,田峻也不再废话,将扩建临海堡的事交给田晏之后,便带着贾诩、王越和雷熊,连夜乘坐海船往辽东而去。
…… 时至农历五月,鲜卑山上,依然白雪皑皑,寒气逼人。
在后世,这座山名叫奥克里堆山,位于内蒙古根河市阿龙山镇。
这里每年10月至6月积雪不化,酷似日本的富士山,因此,又有人称之为中国的富士山。
山上白雪皑皑,而山下的草原,此时却已是草木葱茏,繁花丝锦。
辽阔的大草原,无边无际,一碧千里,绿草如茵。
在这绿草如茵的草原上,有一座小山丘,山丘上有一个土堆。
土堆旁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汉族成年男子。
男子一动不动地坐在土堆边,眼晴一直看着草原无垠的天边。
是喜?是悲?没有人可以看得出来。
实际上,也没有人会来关心他的喜和悲。
因为……唯一关心着他的人,已经睡在了他身后的土堆里了…… 良久,成年男子才直起身子,放开嗓子吟唱起来: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饥载渴。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我……心……伤……悲……兮,莫……知……我……哀…… …… 苍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思乡情怀,在草原上传出老远……老远…… 引得牛羊回头,也惊飞了一群群鸦雀。
…… 这个悲伤的男子,便是吴斐,而他身后的土堆,则是他刚病死的母亲。
虽然,当年为了生存下去而无所不用其极。
虽然,吴斐是个坏透了的汉奸,但是,乱世之中,命运造化,对与错,谁又说得清? 汉奸亦是血肉之躯,至少,吴斐对他母亲,还是有一丝良知的。
毕竟,这个女人可以说是为吴斐付出了一切——为娼、屈身檀石槐、屈身和连,与吴斐始终相依为命。
而此刻,吴斐之所以这么悲伤,是因为老娘的遗言。
老娘临死前的遗言,便是让吴斐回去中原,并将她的骨灰也一并带回中原,葬于北邙山上,以望雒阳! 可是,自己还回得去吗? 吴斐看了看土堆,默默地摇了摇头。
虽然,在草原上生活了近三十年,吴斐早就把自己当年草原人了。
虽然,对汉人坏事做绝,吴斐早就不当自己是汉人了。
可是,没有人不思念自己的家乡,吴斐也一样,身负灭族之仇的吴斐,曾经发誓要带着千军万马回去,杀光刘姓皇室宗亲! “可是,这一切都让田峻给破坏掉了!都是那个可恶的田峻田其泰!一定要杀了他!” 吴斐双眼喷火,钢牙紧咬地自言自语道:“若不是他杀了檀石槐,若不是他杀了素利,若不是他屡次坏我好事,也许自己早就报了灭族之仇了! 想到这里,吴斐又想到了自己苦心孤旨推动的那个针对田峻的巨大计划…… 吴斐咬了咬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对着土堆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身来,毅然决然地大步朝山丘下走去…… 刚走到山下,就有一个鲜卑壮汉跑过来说道:“吴军师,柯比能大王有请先生参加军议。” 吴斐点了点头,大步向柯比能的帐篷走去。
…… 帐篷之众,众将都已经按座次坐好,就等吴斐一人。
吴斐走到柯比能的下首位,施施然地坐了下去——这是东部鲜卑的第二首领的位置! 柯比能在辽西被鞠义打败之后,非常后悔没听吴斐劝告,从此对吴斐更加信任和尊崇,言听计从,并以师礼待之。
此时,柯比能已经自封为东部鲜卑大王(仅次于单于),而吴斐的位置,虽是军师,其实已经相当于国相! 一个之下,万人之上,位高权重,显赫无比! 待吴斐坐好之后,柯比能才开口问道:“吴军师,从步度根处借来的五万人马,已经由哈连特将军带领,昼伏夜出,秘密运动到了离柳城约三百里的草原上。
据夫余人和高句丽人回报,夫余人也已经按计划行事,高句丽十五万大军也已经出动,我们是否也该出动了?” “启禀大王,属下认为,我们的主力还不能动。
现在,还不到我们全军出动的时候。” 吴斐想了一下道:“可以先派一支三万人的军队佯攻柳城。
哈连特的那五万借自中部鲜卑的军队,可继续隐蔽待命。” “先生……这是为何?”柯比能有点不太明白。
吴斐道:“按照之前与夫余和高句丽的盟约,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