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杨乐涵起了个大早去奶奶家,张姨是菜市场的老熟客和无情杀价高手,也没让他们操心提前准备好了新鲜食材。
张姨早年丧偶,自己一个人辛辛苦苦养大了儿子,如今儿子正读高中,放寒假也一起来拜年蹭顿丰盛的饭菜。安远付给张姨的工资很高,工作内容也不需要文凭技术这些硬要求,于是张姨一待就是十几年,连儿子读大学的学费都提前攒出来了,因此一直对他们心怀感激之情。
杨乐涵在厨房里给张姨打下手,奶奶坐着摇椅在窗台边晒着冬日的暖阳昏昏欲睡,张姨的儿子陈烨则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
他做的都是些洗菜、照看锅炉的轻松活儿,因此还能在忙碌中抽空查看手机,那些祝福的短信他都一晃而过,唯独死死盯着安远1分钟前发的“半小时后到”,仿佛能看出朵花来。
“哎呀!”张姨惊叫一声。
“啊?怎么了?”杨乐涵回过神来。
原来他这一分神,锅里的莲藕汤沸腾后都噗了出来。
这下张姨只能把他往外赶了,“你快出去玩吧!在这都是帮倒忙。”
杨乐涵有些尴尬又惭愧地笑了一下,也乖乖地占据了客厅里另一处的沙发。
容不得他想太多,安远二十分钟后就到了,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呢大衣,因为地热的缘故,进门后就脱下挂了起来,只剩下一件黑色的厚衬衫,头发也是一丝不苟地向后梳。
张姨看到他进门后,忙招呼自己儿子接下他手上拿的礼盒。陈烨才满了十六岁,哪里见过气场这么强烈的男人,声音怯懦地说了句“我来拿吧。”
安远也不怕吓着别人,脸上没什么笑意,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像极了高位者的发号施令,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了他八百万呢。
不过杨乐涵从来都没在他面前有过害怕的情绪,这时也没热情地迎上去,而是不冷不淡地说,“来的真巧,马上就要开饭了。”
安远也没计较什么,很自然地去跟奶奶寒暄。
奶奶把杨乐涵认成自己的儿子杨轩,张姨又是她身边待习惯了的人,这么一看安远倒最像是这个家的客人,处在有些尴尬的位置。
不过安远身处商界,也是能说会道的,讲了一些趣事逗得杨奶奶直乐,将安远看作是儿子的高中同学,饭桌上说了好几次让安远多关照杨乐涵,倒是把他俩的辈分算成同辈的了。
杨乐涵占了便宜,面上不显,心里却高兴得很。
安远全程都看着他扬眉瞬目的样子,像只手舞足蹈的小老虎,可爱但还没有攻击力,然后伸出手抹掉了杨乐涵嘴角已经黏了许久的饭粒。
结果这一以往看似很寻常的动作却使杨乐涵仰起头吃惊地望了他一眼,旁边张姨和陈烨也有一瞬间的讶异,随后张姨慌忙去给奶奶夹菜,陈烨也埋头苦吃起来,气氛终于又正常了。
下午安远难得有自己的空间,一个人先回了家。杨乐涵说是下午还约了朋友见面,晚上会准时回家,安远似乎想追问朋友是谁,但是他没等人问出口见机就溜走了。
——
市内一家咖啡馆内。
“诶,别坐窗边,我们去里面一点?”闫馥郁一身红色的冬季洋装,扎着双丸子头,看起来怪喜庆的。她手里提着个白色的礼品袋,一到了店内,就咋咋呼呼地嚷着换位置。
杨乐涵习惯了配合她,也没多问就换到了被大盆的绿色植物遮掩的一处角落。馥郁挤眉弄眼的,催促着他快打开袋子里装的礼品盒。
“到底是什么呀?”
盒子虽然是纸盒,但看起来十分高级,杨乐涵一打开,露出了几排英文的小字。他还未细读,就看到了盒子内六个大小形状不一的格子,还有格子里那些透明包装的东西,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杨乐涵的脸瞬间涨红了,渐渐蔓延到了颈间、耳后,就像刚刚煮熟的螃蟹捞出来一样。
馥郁一个姑娘家倒是完全不害羞,还兴致冲冲地一一介绍。
“我这不是想助你一臂之力吗!还有衣服呢。”
她说着就要从袋子里拿出什么东西,杨乐涵赶紧按住她的手,生怕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什么见不得光的羞/耻的东西。
“诶,你别拦着我呀。”
馥郁看着一脸紧张的杨乐涵,突然止不住地笑起来。
“哎呀!你放心。我保证是正常的衣服。你怎么脸皮这么薄呀。”
果然是正常的衣服,应该是件白衬衫。
杨乐涵纳闷了,“你送我白衬衫干什么?我衣帽间里挂着很多件啊。”
“这可不是普通的白衬衫。我知道你害羞,没买太过分的。”
馥郁站起来展示手中的衣服,是一件有些宽大的衬衫,上半部分规规矩矩的,下半部分却是斜着剪裁的,一边垂到膝盖处,另一边则是刚刚盖过臀/部。虽然并不惹/火,但却是有些暗示意味的。
杨乐涵本来还是有些推拒,但是闫大小姐简直太会画饼了,还出了好多不靠谱的主意鼓动他,最后直接把袋子塞/到他怀里,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就跑了。
——
杨乐涵打车回了俪山别墅,大厅里开着灯但是空无一人,他听着微小的声响寻到了厨房去。
入目就是男人宽阔挺拔的后背,拿着锅铲在翻炒着什么,浓郁的肉香传来,他忍不住吞了一声口水。
安远转过身,极浅极轻地对他笑了一下,“咩咩快去洗手,先吃点水果,菜马上就好了。”
杨乐涵仿佛被男人的温柔所迷惑了,诺诺地应了声,然后乖乖去了洗手池。
“有什么好吃的呀?”他没有去餐桌那里干等,而是又悄无声息地凑到了安远身旁。
“锅里是红烧萝卜牛腩,烤箱里烤着孜然羊排,一盘炒时蔬,还有你最喜欢的香菇白菜馅饺子。”
“你做的菜我都喜欢。”杨乐涵甜甜地笑了,在男人面前花式撒娇。
所有菜都被精致地摆盘,他们就着春节联欢晚会的喜庆热闹下饭,安远拿出了一瓶年份较久的红酒,只给杨乐涵倒了一小杯,剩下地全留给了自己。
不过,杨乐涵又拿出了一瓶白酒,非闹着要尝尝味道。安远犟不过他,只好把酒抢过来自己喝。
杨乐涵顾忌着安远的胃病,不敢让他喝得过量,但是微醺也没什么大碍,总之不要太清醒就行。
饭后,他们又一起在客厅里待了会儿,一边听着春晚朗朗上口的歌曲,一边各自回复朋友们的新年祝福。
没多久,杨乐涵说自己上楼去冲个澡,安远对电视节目其实兴趣不大,只是为了陪他感受些过年的氛围,酒后就一直有点头晕于是也回卧室休息了。
大年三十,安远再怎么工作狂也不会处理工作,因此只是点开常用的应用看些时事新闻和经济走势。
咚咚咚……
“请进。”
杨乐涵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堆衣物,神色中流露着慌乱,“我房里不知道为什么出不了热水,能借用一下这的浴室吗?”
这时候显然并不适合再去检查热水器,于是安远同意了对方的请求,别墅建在山上,以前偶尔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杨乐涵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后似乎松了一口气,一进浴室就磨磨蹭蹭了好久都没出来。
安远的视线有些氤氲,眼前严肃的政治新闻仿佛变成了一个个看不懂的符号,他放下手机,听着哗哗的水声发起呆来。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乐涵十二三岁的时候,身边的男同学都经历变声期成了低沉的公鸭嗓,只有他的声音还是清脆悠扬,反而被班上的男生嘲笑像小姑娘。乐涵虽然娇气,但在外人面前不会显露一分一毫,反而使了点小计谋让教导主任发现这群男生在厕所里偷偷抽烟,被记了大过。
回家后将这件事志得意满地在他面前讲了一遍,说到被嘲笑是小姑娘时,还不忘追捧他,“我要真是个小姑娘,肯定要嫁给叔叔这样温柔的人。”
他那时怎么说来着?
“你这样吃不得一点亏的性子,以后要是遇到喜欢的人,肯定千方百计也要追到对方。”
他用宽大的手掌在乐涵的头发上揉了揉,这是他们之间一贯表示亲昵的动作。
乐涵声音拔高,跳了一丈远,“那当然,我长大以后肯定是个超级大帅哥,不用担心喜欢的人不喜欢我这个问题。”
安远有些好笑,“你以为大家都看脸呀?”
乐涵又仰起认真的小脸,扳着手指头跟他数自己现在学了多少乐器,每门课考多少分。
“我还多才多艺,品学兼优!”
“是是是,你最棒了。”
回忆渐渐远去,取而代之地是乐涵有些模糊的声音。
“叔叔!能帮我重新拿条浴巾吗?这条掉地上浸湿了。”
他又确认了一遍,才肯定这个声音不是自己的幻觉。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他走进了浴室。
淋浴间被白蒙蒙的水汽笼罩着,若隐若现地是杨乐涵白皙光滑的皮肤和流畅漂亮的腰线。他眼神有些闪烁,好似看到了什么禁忌的东西,连忙偏过了头。将毛巾搭在了浴缸边上,脚步急切地出去了。
“毛巾给你放外面了。”
又过了许久,水声终于停了。
安远抓过放在枕旁的一本书,翻到上次标记的地方摊在面前,集中心神看起来。
有什么白花花的东西在他眼前晃过,安远抬起头,看到的是穿着一身怪异白衬衫的杨乐涵,这是什么品牌新出的睡衣吗?就算有地暖,穿这一身也太冷了吧,而且少年还没有穿上睡裤。
安远微微皱了眉头。
面前的人似乎也有些无措,但还是几步向前就站到了离安远只有几厘米的地方。
这个距离太近了,也太危险了。
安远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微凉的草木香气,还有少年带来的一股清新活泼的气息。
杨乐涵一鼓作气亲了上去,先是脸颊,再是脖颈……
红酒与白酒的交融使安远本就有了几分醉意,冬日里的暖气开得很足,酒意没有蒸发,而是随着温度的升高慢慢酝酿,在这时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的肢体前所未有地僵硬,提不起双手推拒,任由杨乐涵的吻小心翼翼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一句呢喃从嘴角溢出,“叔叔……”
突然,一种名叫理智的情感惊醒了他。
他……在做什么?乐涵叫了他十几年的叔叔。这个称谓不是大街上泛滥的那种,而是带着千斤重的情感与责任背负在他的肩上。
最终他落荒而逃,留杨乐涵一人继续懵懂地呆立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房间,被男人遗留的香烟与酒的味道渐渐吞噬,哭得那么伤心。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证明,安总欣赏不来白衬衫,只会觉得是奇装异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