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安眠
金叶榆回来了,我仿佛陷入一片沼泽,东边是金叶榆,西边是杜庭微,我不知道游向谁,他们一个予我情爱,一个予我阳光,我若不够谨慎些,另一边的那个就会失望离去,然后再也不肯回来。
两边我都舍不得,我变成一个渣男,想把玫瑰插进瓶里,月光揽进窗里。
可我其实也不想要发展成相互耽误的局面,我并不想把杜庭微变成我的情人,我就想要他干净明亮地站在我心里的一角,不被纤尘所染,不被世俗所累。
而金叶榆才是我的执念,他招惹到我了,在我对这个世界几近绝望的时候。
所以我得把他捏住,因为我怕我把他放走了,我就会忘记那天想要好好活下去的愿望,那种从心底奔腾而来的炙热和疯狂。
所以不管他喜不喜欢,他乐不乐意,我第四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确定了,我一定要得到他的,我一定要抓住点能抓住的东西。
苦痛也好,烦闷也罢,他给的我都可以拿着过,我们可以争吵,我们可以打闹,但我们不能分离,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分离。
他救了一个疯子,他就得为自己随意的善良负责,而我也喜欢他,我大概喜欢他,因为就算我生气,我失落,我心慌,我难过,每当想起那天的大雨,想起那把黑伞,想起那片温热,我就会心悸。
很可笑,居然会为了一个动作,一句话语,私定了自己的终身。
好像条条件件摆出来,这难走的路会变得清晰可见,可我依旧害怕选择。
永远留着的夜灯,永远新鲜的早餐,永远细微的关怀,永远及时的出现。
这两条路,一条快要黎明,一条布满曙光。
我因为这样犹豫的来回而不停伤动脑筋,用脑过度,以至于回家后的几天基本都在昏迷。
白天杜庭微在外边忙,他的工作室向来交给于姐打理,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金叶榆就会来守守我,可他不说话,就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码文,键盘啪啪作响,我脑子里愈发混乱无章,所以我不想看他。
晚上杜庭微会回来,为我用热毛巾擦完脸和胳膊,然后盖好被子,去客厅睡,我伤到了腿脚,上不了上铺,所以在他床上待着,而他怕上梯架会吵到我,就在客厅沙发上睡。
我是个懦夫,我出门上厕所,看着他的被子掉到地上,却因为多看了一眼金叶榆的门而止住了自己为他捡起的脚步。
不知道杜庭微的感情前,我可以为所欲为,我可以向他撒娇同他打闹,我可以无所谓的将喜欢和爱挂在嘴上,我可以像家人一样给他关怀为他慌张,可现在不行。
我现在这样做了,我不是在贬低自己,我是在侮辱他们。
我看着地面上被月光铺上的被角,想通了,我不该把杜庭微绑着,他本该是翱翔雄鹰,怎么可以为了一小滩搅浑的湖水而放弃整片蓝天。
不对的,这样不对,我舍不得东西很多,可我没资格把他们全部留下,越是爱我的,越不该被这份爱束缚。
他们是来解救我的,不是来我这里受苦的。
我得分清始末,我也得分清善恶。
我回到自己的卧室,在那片透彻的月光里安心睡觉,我闭着眼睛多日,却没有一刻安眠,如今心境好像亮了许多。
我把属于他的被子拉过头顶,将属于他的枕头压进脸颊,我在汲取,这世界不允许我贪心,总得允许我留恋。
也许明天,杜庭微就会拉着自己的皮箱离开,像我第一次见他那样,好像这一年多他从来没出现过,他还在穿着机车服穿梭在全国,在哪个县城的飘花雨季里,看到值得自己喜欢的男孩或姑娘,在月下定下一生,情投意合。
我也不曾受过他的照拂,他也从没有将我挂在心上。
我觉得这样很好,客厅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响,一格一格毫不跳过的走着,我在入梦前把枕巾给濡湿了。
“云母屏风烛影深。”
“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
“碧海青天夜夜心。”
“我叫夏云风,宝宝叫夏烛深,我喜欢宝宝。”
“宝宝太小了,好小一个,好可爱。”
“宝宝,我背你看太阳,我们去院子里转风车好不好?”“宝宝,他们说我是傻子,不跟我玩,你陪我玩。”
“宝宝,为什么我和妈妈还有小芳的头发都是直的,宝宝你的就是卷的?”“宝宝,小芳什么时候回来?我问娘她就打我,她让我来问你,他说你知道。”
“宝宝,为什么他们都说你是野种,是扫把星?”“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你也觉得我是傻子吗?”“小芳去哪里了,你把小芳找回来,不然我就告诉娘你不乖,让他打你。”
“你今天没对着我笑,我把你的头发撕掉。”
“你到底是谁的野种,我要砸死他。”
“给我笑,你笑起来才像小芳,给我笑,哭什么哭!给我笑!”“我要掐死你个狗杂碎。”
“....”我已经很久没做过这种梦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头发已经湿透了,脖子上和腿上全是腻腻乎乎的汗液,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蹲在一旁悲伤地望着我,我仔细地看着,才发现不是金叶榆,是杜庭微。
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的,永远都是杜庭微。
他摸着我的额头,一遍又一遍,把自己当成一块抹布,我勾起僵硬的嘴角,我说我梦见自己被鬼追上了,问他我有没有吓得乱叫。
他说没有,小烛睡觉很乖,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很想问他,我卧室里因为他曾经玩器乐而贴了巨额的音障墙,里边打罗敲鼓外边都不影响,你是因为什么,会在夜半担忧地守着我的床。
“哥。”
我没想到这一声哥叫的我喉咙肿痛,明明已经在过去欢欢喜喜地唤了千万遍。
“在这儿。”
我忍着鼻头的酸,“你给我弹个曲子吧。”
他为我擦着眼角,“好。”
他坐在那家黑色钢琴前,手指洁白纤长,在月光下如被囚禁的高贵王子,轻轻按下打开枷锁的黑白琴键。
没有浪漫,没有激昂,平静,如雨水融入低洼一样的平静,既不快乐,也不悲伤。
“哥,这个曲子叫什么?”想买来收藏,放在耳边,做噩梦了就会拿出来循环播放。
“巴赫心中的魔法森林。”
我不懂古典音乐都觉得的不对劲,音乐软件上偶尔推荐过来,那几位大佬弹奏的,不都是一串英文吗,分什么长笛钢琴小提琴,还分什么奏鸣曲圆舞曲进行曲,就算是翻译过来的名字,也不该这么安徒生吧。
“真的?”“假的。”
切,我拍一下床垫示威。
“那叫什么?”他把手指从白键上提起又按下,像烤热的面包里,那拉着热丝的白色芝士。
“小烛心中的快乐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