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头,都能听见外头女人绝望的哭声。
这年月,男人的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女人又何尝不是,把命都挂在自家男人身上。
“看上哪个你随便拿!”马秀英笑道,“这些小东西呀,长得可快了,家里多养些,也有过日子的气儿,看着高兴还解闷。等咱爷们打仗回来了,还能炖了下酒!”
翠儿低下头,感激的笑笑,眼神里露出无限的向往。
“要俺说呀,重八家的你就是闲不住!”边上,一个穿金戴银有些阔妇人样子的女子忽然开口说道,“现在日子不比以前了,养这些起早贪黑的物件儿有啥用。真要吃肉,就是龙肉咱都吃得到,和家里人说声,直接给端来了,还得是给咱们做现成的。”
她是周德兴的婆娘,性子最为泼辣,周德兴和朱重八从小玩到大的交情。
她的话引得周围一阵轻笑,带着笑容的妇人们,眼神中都是骄傲。她们有理由骄傲,原来都是乡下的女子,忍饥挨饿长大,本以为这辈子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可是,她们却嫁了好丈夫。
这些女人,朱重八手下兄弟们的家眷。朱重八的规矩是,男人出去打仗,所有军官的家眷都在后方居住。
男人多了打,女人多了闹。本来就是乡里乡亲,彼此间又有些沾亲带故的,男人们不在的日子,就到马秀英这说说话,解解闷儿。
“外面的东西,和家里养的,味儿不一样。”马秀英笑道,“再说咱们女人,苦点累点怕啥,天生就是这个命呀!”
嫂子好像话里有话!翠儿飞快的看了马秀英下,低下头默不作声。
可是汤河家的却没听出来,继续笑道,“瞧您说的,咱们以前是苦命,现在可不是啦,咱们现在~~”
“现在啥命?”马秀英忽然打断她,正好这时候趴着的狗儿过来,在她腿上亲昵的蹭着,伸手在狗儿头上摩挲几下,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是身上有诰命?还是官家夫人?还是大户人家的太太?”
说着,坐直了身子,继续说道,“咱们现在的日子,都是家里的爷们拿命换来的,不是咱们生下来就有的。咱们爷们在卖命,咱们这些女人更得把这个家照顾好,难道以前的苦日子,忘了吗?”
周德兴婆娘讪讪地,周围的女人也不敢插话。
虽然没有啥名分,可朱重八是这淮西的土皇上,这些人来马秀英这也都是巴结。不过,马秀英一向随和,从没像今天这样,说这样的重话。
“有些话,俺不想说!”马秀英又继续道,“日子是你们关起来门来自己过的,吃喝享乐,都是你们爷们拿命换的。可是咱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觉得要是不说,对不住在咱们各家在前线厮杀的爷们。”
“他们在拿命,给咱们换好日子,咱们得惜福呀!”马秀英看着大伙,情真意切,语重心长,“·惜福,是给爷们积德。惜福,好日子才能长久。他们在前边拎刀子拼命,咱们在家不能作,不能丢人现眼,不能仗势欺人。”
马秀英越说越重,话里带着火,“现在还不是咱们这些女人摆谱,装夫人奶奶的时候!咱们装起来了,家里那些投奔的亲戚呢?收的那些下人呢?是不是也跟着抖起来了?”
“啥肉吃不到?吃现成的?”马秀英笑笑,“不是俺说话不好听,不给你们留脸面,让你们难堪。但凡知道点分寸,就不能这么干!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你们家里的人,打着这个将军的名号,那个将军的名头,在外头这个那个,俺听了都臊得慌!”
女人们的头更低了,也大概知道,为啥重八夫人今天发这么大的火。
各家的穷亲戚下人,在自己面前是小绵羊,但是在外头都不是省油的灯,仗着家里头有兵有刀,提起各家的名儿,城里地方官也都不大爱管,所以在外边,没少做些不好听的勾当。
不然,家里隔三差五那些好东西哪来的?好穿的,好戴的,好用的哪来的?穷人没油水,这些东西,还不是从富人大户家里弄来的?
不过,这些女人也觉得有些委屈,又不是什么大事。
以前当官的,有钱的,不也欺负老百姓吗?
现在自家有了刀把子,欺负欺负他们怎么了?
“你们别觉得俺是小题大做!”马秀英放慢口吻,“现在家里人,仗着咱们势欺负人,将来说不定哪天就能杀人防火!到时候,还不是咱家里的爷们给擦屁股,到时候爷们的脸,还要不要?”
“俺说话直,你们也别觉得俺不留情面,俺也是为了大伙好。”马秀英叹气说道,“回去后,各家该打发的给钱打发了,该管的下人管了,别再让俺听着啥闲言碎语。以后再想摆谱,想想自己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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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闺女,咱家出身不好!”
狭长的地下通道里,谢广坤举着火把,慢慢在台阶上下来。
谢莲儿在边上搀扶着,有些不乐意,“爹,什么出身不好?”
“你别不爱听!”谢广坤笑道,“咱家虽然祖上出过读书人,但是这几代都商人。这世道就是这样,士农工商。朱五要是不当汉王,爹也不说这话。他当了汉王,你这商人的闺女,出身就低了!”
“他自己还是要饭的出身呢?瞧不起我?”谢莲儿噘嘴道,“爹,您看着点脚下!”
呼啦一声,火把在一口缸里点燃,黑暗的地下仓库,豁然变得通亮。
谢莲儿怔住了,视线之中都是一口口黑色的木箱,仓库里的架子上摆放着无数的瓷器,玉器,各种珍宝。
“爹,这是哪儿?”谢莲儿睁大眼问到。
谢广坤擦了下头上的汗水,“咱家的老本儿,你祖父曾祖高祖几代人,积攒下来的家底都在这儿了。”说着,掀开一口箱子,里面马上爆发粗璀璨的金色,“盛世古董,乱世黄金,咱家的老本儿都在这了。”
这个仓库,是这个巨大的宝库。
谢莲儿半晌无语,随后道,“爹,咱家还有这么多钱,你为啥不早说!”
“早先,想你嫁给沈家,你的大儿子跟咱谢家的姓,往后这些东西都他的,我说啥!”谢广坤坐在一口箱子上苦笑,“谁成想,阴差阳错,我闺女居然要当汉王妃了。虽说是造反的王,可那也是王呀。我是再也不敢想,让大外孙子改姓的事喽!”
看着父亲坐在那,似乎苍老了许多,眉宇间满是惆怅。
谢莲儿心中一软,蹲在父亲面前,“爹!”
“爹今天带你来,是告诉你,这些,都是你的嫁妆。”谢广坤摸着女儿的头发,苦笑道,“闺女,咱出身不好,就多带钱财,省着让人瞧不起。”
“他,他不是那样的人!”谢莲儿心中酸楚。
“他不是,他书人别的本事没有,歪嘴的功夫一等一。你知道,爹为啥答应这门亲事吗?”
说着,谢广坤顿了顿,“从此这天下,朱五已经站住了。就算他不是汉王,也是一方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