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野心。
建功立业,博取富贵的野心。
“都老实点,听重八说话!”
屋里一时间有些乱哄哄的,汤和一嗓子静下来。
“咱们现在兵不够!”朱重八挠挠头,“明儿就出城招兵,有多少招多少!赶紧把架子搭起来,招完了玩命练,咱准备练出两万大军来。”
“天德,以后你是咱的亲卫统领。”
“大嘴,咱把马队交给你。”
“老周,你认字儿多,以后军需这块,你来管。”
“耿君用”
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濠州如今无火可烧,千头万绪。而朱重八心中,能够倚仗的,只有这些兄弟。
一个个官职命下来,屋子中的人都喜笑颜开,磨拳擦掌。
“重八,你啥时候办喜事儿啊?”周德兴笑着问道,“乖乖,又是当大区,又是娶媳妇,双喜临门啊!”
朱重八随意笑笑,“怎么也得人家郭公子过了丧期,放心,少不了你们喜酒喝!”
说着,抬起屁股,“咱还有事,你们聊着。”说完,转身走了。
“诶,我说弟兄们!”
朱重八刚走,汤和就对大伙说道,“现在重八是大帅了,不能再重八重八的叫了!”
“那叫啥?”
“当然是大帅!”汤和白了一眼问话的人,“现在大伙也都人模狗样了,得懂规矩,别他娘的跟地头唠家常似的,咱这是军中?懂不!”
众人似懂非懂,就听汤和继续说道,“这才多久,重八就当大帅了,以后官越来越大,你们也重八重八的叫?外人听着还以为咱们没大没小呢!到时候,丢的是重八的脸。”
“俺在这跟大伙说好,以后一律叫大帅,该有的礼节一样不能少。”
城外,新坟。
“俺地儿阿!”
张氏趴在坟前泣不成声,马秀英哭着把纸片放进火盆中,
身后是半躺在马车里的郭子兴,混浊的眼中晃动着泪水,朱重八在旁默默陪伴。
“国瑞”
“父帅!”
亲事定下来之后,朱重八就改口了。
“将来俺老两口死了就埋这”
淮河。
“起风了,统领,东南风!”
听了士卒的回报,廖永安面有喜色,站在船头远眺,握紧了拳头。
定远的水军,已经在这片水面蛰伏了许久。和州水域,官军巨大的楼船如山一样矗立在那。
这支千余人的小船队,根本不敢冒头。满打满算一千五百人,战船多是小船,拉着大军淄重的,甚至是渔船,没的打。
这时,几具尸体顺着河水从船边漂过。
“又是咱们定远军的兄弟!”一个水军小校哭道,“弟兄们到底死了多少,这河上都是死尸!”
廖永安认得这个小校,原来定远军的老兵,从军之前家里是打鱼的。占了和州后,被分到了水军。
“俺不等了,开船!”小校忽然大声喊道,“俺的弟兄们有难,俺得去救,救不了,俺就和他们一起死!”
“开船”许多定远军的老卒,纷纷喊道。
“兄弟!”廖永安按住小校的肩膀,“俺也急,俺的亲弟弟也在那,不知生死”
“那咋办?就在这看着?等着?”小校哭道。
廖永安伸出手,触摸河面上的风,“不用等了,起风了,东南风!”
“俺不懂!”小校擦把眼泪,“廖统领,俺啥不懂你要干啥,可是俺敢死,你下令吧,俺的船做先锋!”
铛!铛!
官军又如潮水般退去。
朱五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手中的刀无力的落下,刀口已经全卷刃了,刃上还带着一丝敌人的血肉。
“快,还有气儿!”
几个士卒在死人堆里扯出一个身子,抬着往山上来。
“伟哥,停住!伟哥”
“进伟!”
朱五又爬起来,走过去。
身体的主人虚弱的睁开眼睛,脸上一道蜈蚣一样的伤口,身上每一处好地方。左手死死的握着钉锤,右手却不见了,肘上露着白花花的骨头。
“进伟兄弟!”
“五哥!”朱进伟喉咙里面挤出几个字,“俺不中了!”
“你先去给五哥打前站,哥随后就来。”
朱进伟模糊的脸上,似乎笑了一下,“俺想娘了想俺娘蒸的馍”
“俺家穷俺七岁那年祭祖俺娘蒸了馍俺和俺弟香阿忍不住偷吃了”
“俺爹吊房梁抽俺俺娘哭”
“哥俺爹叔饿死求的了最后一捧小米给了俺哥俩娘上吊了”
“俺兄弟病死了”
“俺去找他们”
“五哥俺头回吃肉你给地杂粮馍卷白肉片子真香”
“兄弟!”朱五落泪,“下辈子,哥让你肥肉馒头,管够!”
“五哥疼俺想家院里的枣熟了甜”
说着,头一歪,昏死过去。
朱五哭着站起来,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自己兄弟的尸体,一双双闭不上的眼睛。
都是穷苦百姓的孩子!
为什么,不管到什么时候。
受苦的,受难的,死的,生不如死的,都是穷人的孩子!
从小他们一点福没享到,还没炕沿高,就跟在父母屁股后头劳作。
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几次饱饭。
临死,想的都是猪肉,馒头!
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无非是想吃多饱饭,想一家人在一块,吃顿饱饭!
可是狗官府不让!不管!
那就造反吧!
造反有罪!
他么的他们就想活着有什么罪?
他们想吃饱有什么罪?
他们反抗有什么罪?
“脱脱!”
朱五提起刀,冲着敌营嘶吼。
“我日你妈!”
“我朱五,日你妈。”
“我朱五,日你大元皇帝的妈!”
“我日你大元,列祖列宗的妈!”
随后山上,地下,原野里。
但凡还有口气的定远士卒,齐刷刷的咒骂,“脱脱,俺日恁娘,日恁八辈先人!”
铛!
营帐中,刚端起了奶茶。
脱脱手一抖,银杯掉落,白色的奶茶洒在精美的地摊上。
“他们骂啥?”
定远军的骂声,传到了营帐里,清晰可闻。
“他们骂啥?”脱脱暴跳如雷,“他们在骂啥?”
“回丞相”伺候脱脱的高丽奴仆,战战兢兢的回道,“南蛮子,日你妈”
噗!
脱脱一刀砍了这个高丽人的脑袋。
“汉军废物,不中用!”
“本相的帅旗前移,本相要看着他们死”
五十三 洪流
“弟兄们,顶不住了!”
天边还有一丝余光,脱脱的中军像乌云一样,慢慢压过来。
朱五环视一周,眼前都是衣甲带血,满身硝烟疲惫不堪的手足兄弟。
“我对不住你们!”
秋风中,朱五的帅旗哗哗作响,不知道为何,忽然之间秋风也急躁了起来。
他的头发,他的衣角,随风飘荡。
他站在风中,从胸膛里发出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我对不住兄弟们,我曾想着,带着你们。”
“带着你们这些穷汉子,用手中的刀枪,杀出一片太平来。”
“我曾想着,带着你们打下一份基业,让你们人人有田,有钱,有粮,有婆娘!”
“我曾想着,让你们过上再也没有苛捐杂税,再也不用忍饥受冻的日子。”
“我曾想着,让我的子孙可以抬头做人,教他们读书认字,让他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官府给的编号!”
朱五的身影,在士卒之中穿梭,就像是再和熟悉的面孔,进行最后的告别。
“可是,我做不到了!”
“是我的错,我把大伙带入了绝境。”
“我朱五,这辈子欠你们的!”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五哥”蓝玉哽咽了,泪滴落下来。
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