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是我爷爷我是你孙子(1 / 1)

无人知晓 在南方的毛豆 451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6章 你是我爷爷我是你孙子

  外公的脾气很粗暴,经常和自己的五个子女吵架,吵得最凶时,甚至拿起菜刀砸过去,那菜刀劈在门板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父母最后就是因为受不了外公的爆脾气,最后绝然离开了向阳院,宁愿向朋友借房住,也不愿意和解。

  王宇辰以前也不理解外公的脾气为何这样坏,还以为在战场上杀敌太多,让外公变了性子,可等外公故去后,朱明才告诉已经成人的王宇辰一个天大的秘密--当年在朝鲜战场上,外公爬冰卧雪,结果把下身给冻坏了,当他回到甬城时,已经永远失去了身为男人的能力。

  正因此故,外公的脾气变得极敏感易怒,而连带着,外婆的脾气也变得不好起来--她等于守活寡了。

  外婆也同样是个老战士,年青时在战场上甚至能双手开枪,但因为被一枚日制手榴弹在近身爆炸受伤,才离开了队伍,她的右手大拇指被弹片削断,每次缝衣服都要王宇辰帮着穿线。

  种种后世的记忆涌上王宇辰的心头,外公外婆虽然和父母有矛盾,可王宇辰对他们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他们是从战火纷飞的岁月里走过来的,吃过太多的苦,受过太多的伤。

  可惜,就算王宇辰身为重生人士,也无法抚平他们心灵上、身体上受过的伤害。

  但愿自己能稍稍缓解外公外婆和爸爸妈妈之间的矛盾吧,让他们的晚年生活过得更美好。

  这时,花架下的外公似乎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他疑惑地转过身来,打量着站在走廊里的一老一少,外公和奶奶以前在朱明、王建设刚刚结婚时见过面,但后来却再没走动,早已模糊了记忆中的相貌。

  但是王宇辰却肖似王建设,用甬城人的话说,父子两人那就是“翻板模子”,外公怔了怔:“你、你是辰辰?”

  王宇辰挤出一个五岁孩子该有的欢笑,张开双臂向外公飞奔而去:“外公--”

  好吧,新的生活,又要开始了,啊啊,何时才能不装出小屁孩的样子啊,真是好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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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某部。

  一个年轻人抱着一堆信件匆匆堆开了林千军办公室的门:“林头,这是今天收发室收到的信件。”

  眼圈发黑,胡子拉渣的林千军从成堆的案件资料后抬起头,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句什么,顺手指了指旁边的一把空椅子,年轻人忙把信件放在椅子上,“林头还有什么事吗?”

  林千军挥了挥手:“你自己去忙吧。”

  年轻人退出了办公室,随手关上了门,他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苦笑了一声,自己实在没什么好忙的。

  这个新组建的部门迟迟没出成绩,不少同志已经人心浮动,有人借故请假,有人直接被别的部门撬了墙角,坚持坐在办公室里的没有几个人了,难道真如流言所说的那样,上面的领导已经决定在月底彻底解散这个部门了吗?

  嘿,倒霉,没想到自己烧了个冷灶。

  如今林千军这个名义上的副股长,坚持在做的事就是看各地送来的资料,以及拆信--他一直盯着收发室的来信,要求所有的群众来信都要一件不拉送到他这儿。

  拆看群众来信原本就是件无聊到极点的事,林千军这要求虽然古怪,却也没有人和他争,年轻人每天都要跑一趟收发室。

  可奇怪的,依着年轻人的观察,林千军看这些群众来信并不认真,很多时候,这些信件都没有拆开,就被原样还到收发室。

  这算什么?装样子吗?林头就算是把所有的信件都拆看一遍,领导也不会待见他--让你领导部室是破案的,不是看群众来信的,这活谁都能干。

  林千军窝在椅子里,半天后,才僵硬地站起来,转到椅子边,翻看着信件,同样的动作,他做过无数遍,可一次又一次失望了。

  蝴蝶自从上次仿佛恶作剧般送来一封“密码信”后,就迟迟没有显身,王芳跑遍了各个部委的收发室,都没找到蝴蝶。

  到了这个月底,自己真要回部队了吗?

  这可真是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只不过自己屁股下的座位,才坐了不到一年,还没热乎呢。

  林千军随手翻了翻信件,突然,他整个人如同触电一样跳了起来--蝴蝶。蝴蝶又来信了。依然是第一次来信时熟悉的信封。右角有个醒目的蝴蝶标志。

  林千军抢一样一把将信抓在手里,仔细看了看邮戳,是杭州一带的乡镇邮所--他已经可以断定,这蝴蝶一定是个长年在外飘泊的男子,年龄偏大,从事的应该是类似供销员的职业,要不然,无法解释为何他一会儿在平河县,一会儿在上沪,一会儿又跑到杭州。

  这年头,普通群众出门坐汽车火车住宿都要开单位介绍信,很少有人有钱有闲到处旅游,蝴蝶也许因为职业的原因,才四处奔走,可这样一来,四散各地的邮戳大大增加了寻找蝴蝶直实身份发的难度。

  可是自己想找到蝴蝶,并不是想找他的麻烦,在林千军心中,恨不能把蝴蝶当菩萨供着,你老人家有什么线索,不要寄信不用打哑谜,直接告诉我就得了,你想要什么好处,我林千军想方设法给你办到--你是我大爷,我是你孙子。

  林千军强行按下心中的激动,拆开了信件,打开,就先松了长长一口气,太好了,不再是密码哑谜。

  蝴蝶这一次来信,写得有名有姓,揭发的是羊城一名叫罗树标的男子,于1977年初在市家电研究所盗窃时,被女事主冯丽云发现,罗树标残忍地杀害了冯丽云的过程。

  一如钱永昌案件,蝴蝶如同在现场亲历,详细地指出,罗树标被冯丽云发现后,先是用手掐冯丽云的脖子,但罗树标个头较矮小,冯丽云拼命挣扎,甚至用手指挠罗树标的脸。

  罗树标情急之下,抓起一旁的熨斗砸向冯丽云,直打得脑浆迸裂。罗树标杀人后,带着赃物跳窗逃跑,但却在现场留下了血手印。

  林千军的呼吸几乎要滞住了,他无法理解,蝴蝶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案发现场除了罗树标和冯丽云再没有第三者。

  如果林千军不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他简直就要认为这封信是死去的冯丽云给蝴蝶托梦写的,从地狱里专门申冤来了。

  但蝴蝶的来信实在是太详实了,他似乎生怕有关方面不相信自己的来信似的,还写了很多内容加以佐证:

  罗树标中学时期就染上了盗窃的恶习,先是偷同学的东西,后来到处偷小店的钱,结果被小卖部老板当场抓获扭送派出所。

  为此,罗树标多次被学校警告处分,还被公安局拘留过。因为年纪小,罗树标没有被判刑。因为这些劣迹,他父亲打过他不知道多少次,但根本没用。

  高中毕业以后,罗的父亲安排他去一家工厂担任木匠,希望他好好工作,改邪归正。

  没想到1974年,罗树标盗卖工厂价格昂贵的木料,这一次,他没逃脱法网,被警方抓捕判劳教2年--这还是罗父再三请求,赔了厂里大笔钱的后果。

  但是2年劳教,并没有让罗树标幡然醒悟重新做人,相反,他在狱中认识了一批臭味相投的狱友,学了更多犯罪的手段。

  1977年初,罗树标从劳教所放出来不到3个月,就犯下了杀人大案。

  林千军两眼冒光,呼吸急促,他颤抖着手,将蝴蝶的信收到怀中,调整了一下情绪,大步走到门口,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扫了眼空荡荡的办公室,对刚才送信来的年轻人道:“把羊城方面送来的资料都拿到我的办公室,快。”

  羊城积年未破的案件资料很快送到了林千军案头,他飞快地翻动着资料,一目十行地翻阅着,速度之快以至于送资料来的年轻人腹诽--看得这样快又能看出什么名堂来?就算是案卷里真地隐藏着有价值的线索,看得这样快也都错过了。

  林千军突然停住了手,他在一份封面较新的案卷上,看到了熟悉的人名地名:市家电研究所,被受人冯丽云,凶器是熨斗,被害人脑浆迸裂而死。

  更重要的是,案卷里一张清晰的带血指纹照片,那是凶手留下的。

  蝴蝶的来信都说中了,全都说中了。

  林千军呼一下站了起来:“立刻订两张去羊城的机票,要快。”

  如果放在几个月前,林千军接到蝴蝶的来信,还会如同破钱永昌案一样从容布置,先从外围人员处入手调查,寻踪觅迹,顺藤摸瓜,以免自己太过突兀,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可是现在情形不同,因为自己带领的新部室迟迟没有成效,领导太过失望,都已经决定裁撤部门,摘掉自己的官帽了,这火烧眉毛的时候,实在容不得林千军耍什么花枪,所以他不管不顾,决定直捣黄龙,赶赴羊城,亲手把罗树标逮捕归案。

  一架军用运输机呼啸着降落在白云机场,林千军最终没能买到民航班机,只得动用关系搭上了这架军机。

  其实军用运输机经常有些空位,也会对外销售,只不过乘座舒适度远远比不上民航,林千军和那位小跟班年轻人只能坐在货舱地板上,全程忍受着发动机巨大的咆哮声,而部队出身的驾驶员则把笨重的运输机开出了战斗机的架势,起飞和落地动作幅度极大,比坐过山车还刺激。

  林千军踉跄着走下运输机后,还没等贪婪地呼吸几口白云机场清新而又湿润的空气,一辆挂着羊城公安牌照的吉普车已经开了过来,一个穿着蓝白警服的中年人跳下车,大步向林千军走来,远远就伸出了手掌:“这位是京里来的林股长吗?欢迎欢迎,欢迎部委领导来羊城督促我们的工作。”

  林千军知道这是羊城地方部门前来接机的,他如今身份不比以往,多少顶着部里的官帽--地方上的同志并不知道他这新部室如果再不出成绩,就要被撤了,所以对他依然非常客气,该给的待遇一点不少。

  林千军和地方上的同志寒喧了几句,又介绍了自己带来的年轻人,三人上了吉普车,一溜烟出了机场。

  地方上的同志笑道:“林股长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刚刚给我们打了电话,这人就飞过来了。部里这样重视这个案件,我们一定全力配合,为受害人讨回公道。”

  林千军正色道:“命案必破,是咱们这一行的铁规,要不然,是要被老百姓在背后戮脊梁骨的。”

  地方的同志连连应是,他瞟了眼林千军的脸色,小心地道:“林股长,地方上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十年算是整个儿被砸烂了,有经验的老同志不是退休就是靠边站,年轻人有热情,却不得章法。咱们也想破这命案,实在是性质太恶劣,羊城多少年没出这样的命案了。案子破不了,我们全局上上下下都没面子。”

  地方的同志的普通话有些不标准,但林千军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希望京里来的钦差大臣手下留情,追究责任打板子多少留点面子。

  林千军知道,地方上根本不相信自己是真来破案的,类似的无头公案在全国不知道有多少,哪里是说破就能破的,想来羊城地方部门以为,自己此次出京下到地方来,是来借机敲打他们的。

  林千军也懒得费口舌:“咱们这是去哪儿?”

  地方同志道:“局里已经安排好了,林股长先请到局会议室听取工作汇报,然后--”

  林千军一挥手:“不,局里就不去了,我们去某某派出所。”

  正在开车的同志一怔,差点一脚刹车把车子停下来,他结结巴巴地道:“不去局里?可我们几位主要领导都等在那儿了--”

  林千军断然道:“我来羊城是来破案的,不是听什么工作汇报的。”

  地方同志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林千军的脸色,看得出这位京里来的小领导是认真的,不禁在心里暗暗吐了吐舌头,这位林股长如果不是惺惺作态,那就是真的一心扑在破案上。

  地方同志迟疑了一下:“林股长你要去的派出所,就是市家电研究所所在地的派出所,不过,他们早已经把相关的案件材料都送到京城了,你再去,也问不出什么新的内容来。”

  林千军不容置疑的道:“有没有新内容,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得去了才知道。”

  地方同志不再迟疑,一踩油门,吉普车在羊城繁华的街头疾驶而过,很快来到了某某派出所。

  这年头也没有手机,局里的地方同志没办法提前通知派出所,所以当得知一行人的身份后,小小的派出所顿时闹了个人仰马翻鸡飞狗跳,所长、指导员忙迎了出来,可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他们没想到发生在自己辖区的案件居然上达天听,甚至部里直接派员下来。

  怎么,这是要秋后算帐了吗?破不了案,就先处理一批人顶缸?

  林千军自然顾不上地方同志的这些小心思,他随意问了几句案情,果然,派出所当时出警的同志们也说不出多少新内容来,林千军突然话峰一转:“你们有没有案发前半年辖区内刚刚回来的刑满释放人员的名单?”

  派出所所长忙道:“有有有。”

  名单很快取了过来,林千军细细察看着这些名单上这些恶棍的资料,派出所所长小心地道:“林领导这是怀疑这案件是刑满释放人员干的?其实我们一开始也怀疑过--一般来说,只要有了案子,先查有老底的家伙是绝对不会错的,这些人渣就没一个好的,再怎么改造也没用,只会越学越坏。可是我们排查了每一个怀疑对象,发现他们都没作案时间。”

  林千军点了点头:“嗯,基层的同志办案还是很细心的。”他又问道:“劳动教养人员的名单呢?”

  派所所长还没答话,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同志却突然冷笑了一声:“劳动教养的都是一些小偷小摸的,打架斗殴的,借给他们三个胆子,也不敢作下这样的大案子。”

  这是老干警的经验之谈了,的确,那年头劳教是个筐,什么都往里装,有时单位里吵个架都能被送去教养一段时间。

  林千军看都不看那位老同志一眼,淡淡地道:“市家电研究所宿舍的这起案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新手干的,女受害人有剧烈挣扎的痕迹,用的凶器只是个熨斗--显然案犯并没有事先携带凶器,杀人只是临时起意。案犯把女受害人的脑浆都砸了出来,又说明他根本没控制好力度,更不要说他在现场留下的血指纹了。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案犯绝对不是一个老奸巨滑的老手,非常有可能,只是个想偷些东西的小贼,无意中被女受害人撞破,情急之下,失手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