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借刀杀人之计(1 / 1)

无人知晓 在南方的毛豆 4402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43章 借刀杀人之计

  顾宵扬晚上睡在实习基地里,因为这儿空房间多,宽敞。他早已经准备好了行李,只待明天一早就坐火车返回夏门。

  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顾宵扬虽然因为酒上了头睡得正沉,但曾经的烽火岁月让他的骨子里永远保留着一份惊醒,他忽地坐起身,顺手将床头柜上的台灯握在了手里--那台灯底座是铸铁的,极重,砸在人脑门上,能砸得脑浆迸裂。

  “谁!”顾宵扬沉声问道。

  “顾爷爷,是我,辰辰。”门外响起王宇辰清晰的声音。

  顾宵扬神情一松,将台灯轻轻放下,揉了揉因为醉酒而有些昏昏沉沉的额头:“辰辰啊,怎么这样晚还没睡?小孩子要多睡觉才能长大啊。快去睡觉吧,啊,乖。”

  王宇辰轻声却坚定地道:“顾爷爷,我有事找你。一件和数十条人命有关的生死大事。”

  屋内一片静默,半晌,顾宵扬趿着拖鞋走到了门边,开门,把王宇辰让了进来。

  他目光炯炯盯着王宇辰:“如果是别的孩子说这话,我直接拎起他就是打一顿屁股。可是这段时间我听你外公外婆夸你的所言所行,知道你不是普通孩子能比的。说吧,想让我一个快死的老头子做什么?”

  王宇辰面色凝重:“我想让顾爷爷和一个坏蛋同归于尽。”

  顾宵扬坐回床边,眯起眼睛,借着窗外的月光打量着眼前的孩子--王宇辰站在屋中,垂手而立,面色平静,似乎刚才只是向自己道了声晚安。

  顾宵扬不愧是从血与火的战场上杀出来的,杀人或被杀,对他而言如同家常便饭,虽然他离开战场已经数十年了,但是他骨子里的战意从来没有消退过。

  王宇辰的话犹如石破天惊,但顾宵扬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沉稳地道:“别故弄玄虚,把话说清楚。”

  王宇辰理了理思路:“顾爷爷,6月24日晚7时40分,一辆由轮渡码头开往厦门站的公交车会发生爆炸,造成至少40人死亡,84人受伤--”

  王宇辰将脑海中夏门公交车爆炸案的细节娓娓道来,他声调不高,却字词清晰,也不故作惊人之语、夸张之态,但每逢细节部分,必稍作停顿,再略略提高一点音量,以加深倾听者的印象。

  顾宵扬一开始还淡然坐在床沿上,可听着听着,却耸然动容,甚至失态地站起身来,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却又一屁股坐回了床上,脸色神情变幻。

  过了半响,他收起了种种讶异之色,恢复了平静,在黑暗中,如一棵盘根老树,默默听着王宇辰的述说。

  不知何时,房间内再次沉默起来,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蛙声。

  半晌,顾宵扬打破了寂静:“你的意思是说,让我跟踪那个叫黄可芬的人,等他坐上公交车后,抢先一步制住他,然后让公交车上所有人都下车--不,不是所有人,我这老头子还得留在车上。然后,我要放开双手,任那黄可芬引爆炸药,两人同归于尽?”

  王宇辰点点头:“是的。黄可芬必须死。如果顾爷爷只是阻止了爆炸,黄可芬不会被判死刑。我无法保证黄可芬出狱后,会不会再次报复社会,制造另一起爆炸案。所以我只能想出这个法子。”

  顾宵扬呵呵轻笑几声:“的确,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所以,你找上我这个明知必死,生命只剩下一两个月的老头子,去执行这个必死的任务。”

  王宇辰咬了咬牙:“顾爷爷,如果在战争年月,你的上级让你担负一项必死无疑的任务,你会拒绝吗?”

  顾宵扬哼了一声:“我和你外公外婆在四明山上打游击时,哪一天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鬼子兵和汉奸可比那个叫什么黄可芬的凶残多了,多少战友今天还活着,明天就牺牲了。但是,我们的上级绝对不会让战士们去执行明知必死的任务!连长、指导员每一次行动,绞尽脑汁想的是如何让同志们保存自己,消灭敌人。我们才不会白白送死呢,那是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王宇辰低下了头:“对不起,顾爷爷,我错了。”

  顾宵扬站起身,大步走到王宇辰面前:“你不用认错,你从小成长在和平年月,只是从电影和小人书上看过战争的场面,以为打仗只要勇敢往前冲就行了,其实打仗是要动脑筋的。保住自己的小命,才能更好的打击敌人,保护乡亲们。”

  “不过话说回来,想阻止黄可芬,同归于尽是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但你的办法太冒险了,如果我不能在公交车上及时阻止黄可芬,炸药提前爆炸,那一车乘客都将遭遇毒手,我也会白白丢了性命。”

  王宇辰低下头:“是,是我考虑不周。顾爷爷,你有更好的计划吗?”

  顾宵扬眉毛一挑:“这有什么为难的?我虽然快死了,但还有一把子力气,等我回到夏门,直接闯到黄可芬家里,只要一把水果刀就能把那家伙象杀鸡一样宰了。”

  王宇辰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这、这样子可以吗?那你老人家可不成了杀人犯了?”

  顾宵扬哈了一声:“你这小娃娃,刚才还想让我和黄可芬同归于尽,现在却又担心我成了杀人犯。我的生命只不过月余,就算警察把我捉走,还没等法院开庭,我这脑袋里的东西就会要了我的命。”

  王宇辰低声道:“顾爷爷,你是真正的英雄,我不想让你背着一个杀人犯的脏名声离世。我知道,对一个老兵而言,荣誉比生命更重要。”

  顾宵扬拍了拍王宇辰的脑袋:“傻孩子,你错了,对真正的战士而言,只要能保护人民,就算是沾一身脏水背一生骂名又如何?只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够了。”

  王宇辰心里百味陈杂,他为了解决夏门公交车爆炸案,可谓彻夜难眠,茶饭不思,却怎么也想不到完美的解决方案。

  自从无意中得知顾宵扬生命进入倒计时后,王宇辰就想到了这借刀杀人之计,虽然把一个老英雄推上自我牺牲的祭台实在很无耻,可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王宇辰深深弯下腰,向着顾宵扬行了一个大礼:“谢谢你,顾爷爷。”

  顾宵扬忙搀扶住了他:“你这孩子,谢我作啥?真要谢,我还该谢你呢。我原本以为,自己一个孤老头子,要无聊地死在自己家的床上,可是现在这个死法,却是轰轰烈烈,为民除害而死,死得其舍啊!真正的战士,就该死在战场上!”

  王宇辰喃喃地道:“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今日今时,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英雄。”

  王宇辰突然想到一事,他挠了挠头:“顾爷爷,你难道就不问问,我是如何知道未来才会发生的夏门爆炸案的?说实话,我原本已经做好一开口就被你当成小疯子轰出门去的打算了。”

  顾宵扬看着王宇辰的眼睛,突然问道:“辰辰,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我曾经是你外公的老班长,可是后来反而是他的军职高呢?从部队转业时,我只是个团长,你外公都当上旅长了。”

  王宇辰一怔,支支吾吾道:“那个,是不是因为我外公打仗比你勇敢?消灭的敌人比你多?”

  顾宵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放屁!老子杀第一个鬼子兵时,你外公还和着尿泥玩呢!我告诉你,当年在白山黑水之间战斗时,你外公还只是个排长。面对美国佬的接天连地的炮火,咱们的战友伤亡惨重,整个连都快被打光了。”

  “那时团领导顺手就点了幸存下来的你外公,让他带着仅剩的同志们往上冲!你外公硬是顶着炮火把阵地打了下来!神奇的是,连里的战友们伤亡了大半,你外公却连皮也没破一块。后来,每逢战场上难啃的硬骨头,上级就让你外公冲锋陷阵,他的官就是这样一级级提拔上来的。”

  王宇辰听得目瞪口呆,这些过往,外公从来没和自己说过。

  顾宵扬叹了口气:“我是个唯物主义战士,什么神仙鬼怪统统不信,可是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天地间还真有些不可思议的东西。很多当兵的,一心在战场上保命,可却偏偏被一枚不知从哪儿飞来的小小的流弹打死。”

  “可像你外公这样,顶着机关枪手榴弹大炮往前冲,却连头发丝都没掉一根。我不知道在你这小家伙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你不可能向我撒谎,因为这谎言毫无意义,我只要回夏门稍稍一查,就能将真相查得清清楚楚。”

  王宇辰再次向顾宵扬弯腰行礼:“谢谢顾爷爷对我的信任!”

  顾宵扬挠了挠下巴上的胡渣,突然狡黠地一笑:“想不想跟我去夏门,亲眼看看黄可芬的下场?”

  王宇辰一怔,继而大喜,他先后通过林千军将多名穷凶极恶的罪犯绳之以法,但是除了徐氏兄弟,他对整个捉捕过程一无所知,虽然得遂所愿,可总有点隔靴搔痒之感。

  王宇辰迫不及待地道:“我去!我和顾爷爷一起去夏门!”

  当外公外婆听说王宇辰要跟着老班长去夏门玩时,不由吃了一惊,顾宵扬却不以为然:“放心吧,我老头子还没那样快死呢。我带辰辰在夏门玩几天,就送他回家。”

  王宇辰也道:“我和顾爷爷去夏门玩几天就回来,外公外婆你们就别操心了。”

  当天,王宇辰就购买了两张火车票,跟着顾宵扬前往夏门。

  数日后的下午,夏门市顺昌县白石村,一家小店里,一老一小正在品尝着一盆炒花甲、一碟梅浸花生。

  这花甲肉质鲜嫩,从海里捕捞出来后,先在盐水里浸泡半日,等它吐出泥沙,入油锅爆炒,和入姜蒜酱油料酒。

  花甲受热后,自行将紧闭的壳打开,露出了里面白嫩的肉质,便宜大碗又好吃,是夏门街头最受人欢迎的小吃。

  那一老一小形似祖孙,老者还讨了瓶啤酒,吃几只花甲,喝一口啤酒,好不快活。

  一老一小边吃边低声交流着,小的道:“黄可芬1979年9月17日从宁化凉伞岗劳改农场逃跑后,为了逃避追踪,一直居无定所。但他的二姐在后来的调查中承认,黄可芬曾经到她家借住过一段时间,她为了保护弟弟,没有向有关部门举报。”

  老者夹了几个花甲细细品尝着,含糊道:“这样说来,如果我们不能在白石村黄可芬二姐家里找到他,并且及时阻止他,那接下来就只能在他犯案当天,到市区的轮渡码头拦截公交车了?”

  那一老一小,正是顾宵扬和王宇辰。他们俩人回到夏门后,稍做准备,就根据王宇辰提供的详细资料着手阻止黄可芬的惊天罪行。

  王宇辰点点头:“是的,白石村是我们唯一提前动手的机会,错过这一次机会,只能在公交车上动手,可那风险太大了,你老一不小心马失前蹄,不知会有多少百姓受害--顾爷爷,不是我看不起你老人家,实在是你年纪不小了,那黄可芬可正值身强力壮之时。”

  顾宵扬并不生气,微微点头道:“拳怕少壮,我自认作战经验比黄可芬要丰富得多,可毕竟年纪大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一味蛮干的。我当游击队员时,不仅敢和鬼子兵拼刺刀,也擅长埋地雷玩阴的,让小鬼子坐土飞机炸上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顾宵扬叫来店主,又要了一瓶啤酒,借机问道:“老板娘,有个叫黄可芬的,是不是住在这儿?”

  老板娘正从旁边的水井里捞泡在凉水里的啤酒,闻言一怔:“你们找黄可芬做啥?他可不是个好东西,人可凶着呢,经常和村里人打架,因为用炸药炸鱼,还被判过劳教。”

  “不过我听说他从劳改农场逃出来了,也不知躲到了哪里,反正我们村里人再没见过他。怎么?你们是黄可芬的朋友?”

  顾宵扬淡淡地道:“我也只是听说这个村里有个人叫黄可芬,很凶,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老板娘扫了顾宵扬一眼:“也是,你年纪这样大了,和黄可芬不是一伙儿的。”

  顾宵扬又问道:“黄可芬家里人还在这村里吗?”

  老板娘道:“在的。他妈、他哥还有他二姐都住在村里呢--”她嘴快,主动把黄可芬家人的住址指点给了顾宵扬。

  她倒不怕这一老一小有什么歹意,看他们模样,倒像是爷爷带着孙子乱逛,正巧听到了黄可芬的恶行,这才好奇打听一二。

  顾宵扬和王宇辰不动声色,依然大吃大喝,只把肚子撑得溜圆,这才结了帐离去。

  顾宵扬和王宇辰在白石村晃晃悠悠走着,王宇辰压低嗓门道:“顾爷爷,你现在相信我此前说的话了吧?这黄可芬不是好人,是个劳改在逃犯。”

  顾宵扬哼了一声:“废话。这打仗最重情报,我总不可能单凭着你的三言两语,就下手杀人吧?总得打听一下才是。”

  王宇辰笑道:“刚才那老板娘可也说了,黄可芬不是好人--”

  顾宵扬打断了王宇辰的话:“黄可芳不是好人,可是他身为逃犯,罪不至死。我还需要进一步侦察。”

  王宇辰点点头:“那是应该的。如果顾爷爷只是听我空口白话一说,就悍然杀人,那才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所为。”

  顾宵扬瞟了王宇辰一眼:“小家伙,你用不着玩激将法。我老头子自有主张,嗯,前面就是黄可芬二姐的家,你说过,他逃出劳改农场后,曾经到二姐家住过几天。走,咱们去看看。”

  黄可芬二姐家是一幢独门独户的小院子,顾宵扬和王宇辰还没靠近,院子里的狗就狂吠起来。

  王宇辰正担心惊着左邻右舍,却见顾宵扬将手探到怀里,掏出一物,往院子里一扔,那狗顿时扑了上来,狼吞虎咽将那物吞下,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突然一头栽倒在地。

  王宇辰看得目瞪口呆:“这狗死了?”

  顾宵扬摇了摇头:“没死,只是昏迷过去了。我们以前下山摸鬼子的哨楼,经常要对付大狼狗,自然学了一些江湖上的门道来,狗只要吃了一口,必倒无疑。”

  王宇辰惊喜地道:“难道这就是江湖上传说的十香软筋散?顾爷爷,如果这东西给人吃,人也会这样快昏迷吗?”

  顾宵扬瞪了王宇辰一眼:“尽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走吧,这狗叫了半晌,院子里也没动静,显然家里没人,我进去瞧瞧,你在外面望风。”

  说着,顾宵扬左右看了看,四周静悄悄,并无半个人影,他助跑了几步,猛地一探身,扒住了土墙头,轻轻松松就翻了进去。

  王宇辰瞪大了眼睛,好家伙,顾宵扬都一把年纪了,又有绝症在身,身手却如此利落,真不愧是从刀枪火海里杀出来的老战士。遥想当年他在四明山上打游击的风采,更是令人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