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富贵险中求(1 / 1)

无人知晓 在南方的毛豆 4436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41章 富贵险中求

  王宇辰不无得意地道:“全中国十多亿人,我这样的小学生也只有一个。这恰恰证明你爸爸有眼光,做大事不拘小节。”

  陈利群道:“那我爸爸希望你在海曙区多投资的事,你看--”

  王宇辰在心里盘算着,时光走入1981年,国内改开的步伐也逐渐增大,个体户纷纷冒出来,外资也进入国内,但是,由上自下,人们的思想并没有得到完全的解放,依然有不少条条框框存在,有些领域依然是禁区。

  自己手头的确有不少闲钱,可是如果步子扯得太大,就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幸运的是,甬城是五大开放城市之一,以陈名宪为代表的官员思想较为开明,敢为风气之先,有些事,哪怕上面没有明确的指示,甬城的官员也敢为人先,大胆尝尝螃蟹的味道。

  王宇辰想了想:“陈哥,发财的生意,谁不想做呢?只不过你看看我这小身板,才只有8岁啊,就是浑身都是铁,又能打几枚钉?甬城是我的家,我都在这儿买了个大院子,打定主意是要在这儿养老的。回报乡梓那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只不过,有些事,急不来。但请陈区长相信,坚冰融化之时,就是春水奔涌之日。”

  陈利群挠了挠头:“辰辰,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和我老爸在大会上作报告一样,听着没功儿。你才多大点人儿啊,就说什么养老不养老的。你不会像一个守财奴一样,从现在开始就想着抱着一大堆钱混吃等死吧?”

  王宇辰气得提起脚虚虚踢了陈利群一脚:“滚你的,你小子才混吃等死呢。告诉你老爸,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投资,就怕他到时候不敢接!”

  夜晚,王宇辰给蒋阿婆倒了洗脚水后,一个人躺在小床上,窗户开着,风儿透过纱窗吹了进来,四五月的天气,暑气儿还没有上来,正是最舒适的时候。

  但王宇辰却丝毫没有睡意,这次陈名宪通过陈利群给自己打招呼,其实是暗中提点自己--自己的一切所做所为,都落在有关部门眼里。

  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生意倒也罢了,如果自己敢仗着有些钱就胡作非为,就算自己年纪小,也一样有的是办法收拾自己。

  话说回来,自己的确有些心急了,别的不说,跑到京城大肆收购四合院实在是有些太过嚣张了--按照有关规定,外资是严禁直接收购房产的。自己虽然用蒋阿婆当挡箭牌,可资金全是从雅格尔走的,源头又是来自香江。

  在有关部门眼里,这其实是外资借自己这白手套洗钱,虽然说不上违法,但的确是钻了国家的空子。

  还有,承包大碶船厂时,自己担心乡里提前收回承包权,硬是签了99年的超长合同,这样长的承包期的确太招人眼了,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以前西方的殖民地。

  唉,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重生后的所做所为虽然小心翼翼,却一路留下了很多破绽。

  谁让自己重生前只是个报纸的小编呢。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王宇辰烦燥地翻了个身,身下的棕绷床发出轻不可微的吱嘎声,他现在最担心的,倒不是自己的身家为人所知,而是自己寄给林千军的那些信,会不会给他带来不测的后果!

  后悔。

  王宇辰真是为刚刚重生时自己鲁莽的行为而后悔了。

  自己当时怎么就那样傻乎乎,以蝴蝶的名义给有关部门寄去了那样多的信件呢?

  这些信如果被有心人统一收集起来,肯定会发现其中种种匪夷所思之处,如果动用国家的力量追查自己,自己那些没有抬头的信纸、散布全国各地的邮戮、刻意改变的笔迹,只能说是雕虫小计--早晚会查到自己头上。

  如今在明里,部委的林千军与自己保持着联系,而他似乎并不想将自己这只小蝴蝶存在的真相公之于众,但是,谁知道在暗中,就没有别的人一直在悄悄观察自己呢?

  毕竟自己给有关部门前前后后寄出了几十封道破天机的信件啊。甚至,还尝试过给那位老人家直接寄信。

  林千军很可能并不是唯一一个知道蝴蝶存在的人。

  冷静,冷静。

  为什么有关部门至今没有把自己捉走带去解剖?

  有可能,自己那些故布疑阵之举多少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有关部门还没查到甬城来。

  但也有可能,自己早已经被纳入了有关部门的监视范围之内,只不过自己所做所为并没有危害到国家危害到社会,有功无过。有关部门凝而不发,以观后效。

  王宇辰再也无法平静,呼一下坐起身,伸手推开了窗户,一股夜风夹着虫鸣吹了进来,隔壁房间传来蒋阿婆的声音:“辰辰,还没睡吗?是不是太热了?奶奶给你扇扇子吧。”

  王宇辰忙道:“奶奶,我房间里有电风扇,不用你扇。”

  “电风扇不好的,吹出来的风太硬了。还是我用莆扇给你扇吧。”

  奶奶不由分说,推门而入,坐在王宇辰床头,轻轻摇着扇子,在席席凉风吹拂下,王宇辰不安的心渐渐平息下来。

  也许,自己可以就此收手。就凭如今手里的这千万资产,也够自己今后一辈子快活的了。

  啥都不用干,买几个必涨的股票,买几幢房子屯着,就能轻轻松松实现财务自由。

  但是,自己真的甘心这样做吗?

  在另一个时空,自己每次看重生的小说,总是不齿于那些猪脚,利用先知先觉,除了自己捞金,就是玩弄女性的感情,似乎那一桩桩一件件惨绝人寰的悲剧从来没有发生过,似乎那数十万条人命根本无足轻重。

  这他妹的还算是人吗?

  难道我也要走那样庸俗的重生路吗?

  不!我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只要自己没有彻底暴露一天,自己就要继续坚持自己的理念。

  更何况,即使暴露了自己身为重生者的身份,似乎除了失去一定的人身自由,却也是利大于弊,因为依靠国家的力量,自己那些先知先觉的信息,将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真正意义上的改变历史的进程。

  蒋阿婆轻柔地摇着手里的扇子,她听到王宇辰刚才有些紊乱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起来,那虽然紧闭着,却转个不停的眼珠子也安静了下来,不一会儿,小伢儿发出沉沉的呼吸,睡着了。

  蒋阿婆心痛地在月光下看着王宇辰,可怜的孩子,你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那些事,本不应该是你这样年纪的孩子承受的啊。

  可惜奶奶一个乡下婆子实在是不中用,帮不了你什么忙。

  不过你放心,奶奶会永远在你身边的,夏天给你赶蚊子打扇子,冬天帮你冲汤婆子盖棉被,一直到奶奶老得陪不动你为止。

  时光匆匆,很快进入了6月。

  6月13日,香江。

  刚刚学完钢琴私教课的谢玲风一样跑进了谢文华的书房:“爷爷!妈妈!听说辰辰哥来信了?”

  正恭敬地坐在沙发上向谢文华汇报的柳涛看向谢文华,谢文华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柳涛笑着扬了扬手里的一张纸:“没错,辰辰是来信了。你耳朵倒是灵。怎么,钢琴练完了?”

  谢玲漫不经心地道:“练完了,老师一个劲夸我有悟性呢。妈,辰辰哥信里说什么了?有提到我吗?”

  柳涛摇了摇头:“辰辰写信来,是和你爷爷和我商量投注正在举行的西班牙世界杯的事。”

  谢玲失望地垂下了头,但她立刻道:“辰辰哥又要赌球吗?老规矩,我跟着他一起押!妈,我把我所有的钱都押上!”

  柳涛一皱眉:“这事儿没那样简单。玲儿,你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我和你爷爷有很重要的事商量。”

  谢玲撅着嘴出了书房,快出门时,站住了脚:“我的钱我自己作主,反正辰辰哥押什么注,我都跟上!”

  听着谢玲重重关上门,快跑着离去的脚步声,谢文华笑道:“瞧,咱们俩个还没有玲儿这孩子对王宇辰有信心呢。明明我们此前已经见证了他奥运球赛上创下的奇迹--”

  柳涛苦笑道:“我上次也靠辰辰小赚了一笔呢。不过,这次辰辰押的钱太多了,他甚至要我把投在房地产里的钱全都收回来--那几个楼盘涨势正好呢,现在抛出去,可要亏不少钱。”

  谢文华示意柳涛把王宇辰写来的信递给自己,他再次细细阅读着信上并不长的文字:

  “意大利队3:1西德队。全押!”

  谢文华揉了揉额头:“我也在留意世界杯,这次赛事有6大洲足联的24支球队参赛。我私下里问了几个懂球的朋友,他们说法国、意大利、波兰这些球队都是很强的。”

  “谁也不敢一口咬定哪支球队能夺冠。可辰辰倒好,这比赛刚开始,他就连冠亚军比分都报出来了。”

  柳涛低声道:“上次赌奥运球赛,他也是这样绝然--”

  谢文华抱着胳膊想了想:“钱,是王宇辰的,你我只是起个代为管理的职责。他想怎么花,都由得他,就算是全都赔光了,有这封信在手,他也怨不到我们头上。”

  “做生意嘛,就是这样,赢家统吃,愿赌服输。”

  “不过,话虽如此说,柳涛你在具体操作时,还是要小心谨慎。”

  “抛售王宇辰名下的房产时,不要一口气抛出来,得采取小步快跑的办法。”

  “要不然,虽然王宇辰当时指定的几个楼盘都是优质楼盘,可一下子砸到市场里,价格肯定会被压一压,那就卖不上好价钱了。”

  “世界杯6月13日开幕,7月11日吹哨结束终场比赛,下注不能太晚。要知道,随着球赛的进程,赔率也在不断变化,越到赛事后程,赔率越低。”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王宇辰这次投入的资金太多了,一旦赢利,那可是个让无数人眼红的天价数字!”

  “不知多少黑道白道会盯上他。别的不说,国际赌球集团绝对会从此把他看得死死的。说不定,从此以后会禁止他赌球。”

  “那些赌球集团可不是做善事的,黑吃黑这种脏事可没少干。把赢了钱的赌客暗地里做了也是常有的事。”

  柳涛听得花容失色,但她知道,谢文华并不是危言耸听,他在香江经营多年,早就看透了这花花世界底下最肮脏的本色。

  谢文华瞟了眼脸色煞白的柳涛,笑道:“怎么?怕了?别以为我没猜到,你刚才还想着跟着王宇辰一起下注来着。”

  “富贵险中求啊。”

  “用你们社会主义的话说,‘当资本来到人间,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这话,可不仅仅是课本上的套话。”

  “你到香江也算是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有所领悟才是。”

  柳涛握紧了保养得非常完美的手指:“谢老,难道我们就眼睁睁放弃这次机会?”

  谢文华将身子往高背椅上一靠,晒然一笑:“有钱不赚是王八蛋!国际赌球集团虽然厉害,可我谢文华也不是吃素的。”

  他取过一张纸,写了一个电话号码:“你去找这个人,把所有的资金给他。他会想办法把资金转到海外,然后通过各个私人帐户下注,神不知鬼不觉。”

  柳涛脱口而出:“洗钱渠道?!这个办法好!”

  谢文华淡淡地道:“凡事皆有代价。这个家伙的收费可不便宜,他手里的这条暗线也是花了极大的精力和代价打造的。咱们的利润可得被他狠狠咬上一口。”

  柳涛好奇地问道:“咱们得分多少利润给他?”

  谢文华伸出了一只手:“5成。”

  柳涛几乎跳起来:“什么?!他要分走一半?!他怎么不去抢啊!”

  谢文华耸了耸肩膀:“做这门生意风险很大的,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他分走的钱,也要到处打点,真正落到他手里的,能有两成算不错的。我给你找的这个朋友,口风很紧,这钱,花得值。”

  柳涛心里肉痛得要命,可是回头一想那高额的赔率,自我安慰--就算是利润被分走一半,王宇辰赚的钱已经是世界上绝大多数人赚几辈子都赚不到的天文数字了。

  柳涛小心翼翼接过谢文华手里写了电话的纸条,正准备出门,却又顿住脚,回身:“谢老,你这次跟着辰辰下注吗?”

  谢文华轻轻一笑:“下,当然跟着下。这财神爷都上门了,还不跟风下注,那我这一把年纪可不白活了?不过,我的钱大多投在实业里,也没有辰辰那小家伙抛光楼盘割肉回收资金的决心,就只能投这点钱了。”

  谢文华递给柳涛一张支票,柳涛瞟了一眼数字,心头跳了一跳,笑道:“没说的,我这就去找我那口子,咱们也凑一笔钱。对了,还有玲儿--”

  柳涛兴冲冲出门:“玲儿,玲儿,把你的私房钱都掏出来吧--别以为妈不知道,你平时一点钱都不舍得花,出门不肯打的士,只坐巴士,其实是个小富婆呢。”

  谢文华听着客厅里传来柳涛谢玲的笑闹声,含笑摇了摇头,继而收起笑容,看向北方。

  王宇辰啊王宇辰,我谢文华精明了几十年,这次就陪着你这小家伙疯狂一把,却不知道,你究竟是我的富星呢,还是灾星?

  王宇辰很烦,真的很烦。

  自从前几天在脑海的报纸上,查到发生于1981年6月24日夏门公交车爆炸案后,王宇辰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夏门当地一个名叫黄可芬的刑满释放人员,为了报复社会,携带9公斤炸药上了车。然后等公交车行驶到市中心厦禾路时,悍然引爆。

  爆炸造成至少40人死亡,84人受伤!

  没说的,必须要阻止这场惨剧的发生。

  可是,当王宇辰细细研读了报纸上的相关材料后,却抓了瞎。

  报纸上的信息非常丰富,包括作案人的年龄、地址、相貌、携带的行李、何时何地上了公交车、坐在哪个座位上、爆炸确切时间等等,只要王宇辰把这些信息交给林千军,林千军轻轻松松就能在黄可芬实施他的罪恶前,把这个家伙绳之以法,消弥一场可怕的灾难。

  可问题是,这有用吗?

  黄可芬是个反社会人格的犯罪分子,被逮捕后,最多只能因为他非法持有爆炸物,被判区区几年刑期,可等他一出狱,依然会实施报复,只不过爆炸换一个时间、地点以及换一批无辜的死者。

  王宇辰意识到,自己又一次陷入了七台河富强俱乐部爆炸案相同的困境--他明明知道徐氏兄弟会犯下滔天大罪,可是在徐氏兄弟真正动手前,他却无法阻止。这就是先知的悲哀。

  王宇辰长叹一口气,他深深理解了希腊神话中卡桑德拉遭遇的悲剧--卡桑德拉是希腊一位受神诅咒的女子,神赋予她预言的能力,却不能改变未来发生的事。

  她将眼睁睁看着痛苦一件件发生。而最为凄凉的是,无论她怎么呼喊,都没有人相信她,哪怕她永远只说真实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