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求不得
“咯吱咯吱”, 马车穿过人群,踩着呼啸的北风驶向城外。
路上,他们一行人在沿途的客栈里吃了饭, 真到望华山已经是午后的事了。
望华山上有座望华寺,望华寺里有个怀空大师, 怀空大师算命看相皆是一绝, 焉谷语十岁那年便是请他算的命。那时,他还不是和尚,只是个算命先生,后来,不晓得为何出家做了和尚。
焉谷语走下马车, 仰头看去。
望华山常年云雾缭绕, 犹如仙境,而望华寺便坐落在山顶与山腰中央, 红墙朱瓦, 在山下看着,更像是万绿丛中的一点红。
帝都城外有两座名山, 凌云山与望华山, 都说, 凌云求安, 望华姻缘。
不过她来望华山并非是求姻缘, 而是想问问自己的命数,能不能比梦中活得久一些。
“望华山……”陆惊泽顺着焉谷语的视线往上看去,山, 小道, 寺庙……
他自是不喜这样的地方。
“阿切。”谢开颜跳下马车, 许是冷着了, 大声打了个喷嚏。
焉谷语被喷嚏声引得回了头,见谢开颜在搓鼻子,赶忙跑去自家的马车上,从坐凳底下取出披风,展开给谢开颜披上,“让你穿这么点儿出门,冻着了吧,裹好,千万别染上风寒,不然谢伯伯会心疼的。”
谢开颜吸吸鼻子,又搓了一下,满不在乎道:“没事儿,我身子好,即便得了风寒也不会如何的。”
说话间,她偷偷瞄了眼猎隼,猎隼紧跟着陆惊泽,一眼也没瞧过来,她心头不禁掠起一片失落之意。
焉谷语看着谢开颜垂落的忧郁眉眼,再看无动于衷的猎隼,心头连连感叹。
“咳咳咳。”陆惊泽捂嘴咳嗽,咳完便放下手,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猎隼反应迅速,闪身去马车上拿了厚实的大氅,急切道:“殿下,穿上吧。”
陆惊泽散漫地举起手,五指往后一推,淡淡道:“不用了。”
“为何不用。”一听陆惊泽咳嗽,焉谷语立即折回他身旁,顺手接了猎隼手中的大氅。这大氅用料足,边上全是孔雀翎,重得很,她险些没拿住,“你快穿上,我拿不动了。”
陆惊泽落下视线,轻松接过焉谷语手中的大氅往肩上一批。他五官出众,即便是华丽的大氅也压不住风头,反而将他衬得贵气十足,却也衬得他脸色苍白,隐约透着股病态。
焉谷语皱起眉头,担忧地瞧着陆惊泽,“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身子要紧。”
陆惊泽系好大氅的带子,扬起黑眸,严丝合缝地对上焉谷语。她站在他身前,正仰头凝视他,水灵的眸中只有他一人,面上尽是担忧。
他承认,他就喜欢她只看着自己的模样。“无妨,来都来了。”
语毕,他牵过她的手往石阶上走。
*
今日天冷,雾蒙蒙的,瞧着像是要下雪,所以来望华山的人并不多。
山道狭窄,为方便起见,六人分为三对,前后中,一对接一对地走在通往望华寺的石阶上,石阶一望无际,犹如一道天梯垂落而下,几乎看不到顶端。
走了几十格台阶后,焉谷语喘得慌,脚步在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
她一慢,陆惊泽便跟着慢了。原本,他们俩与身后的谢开颜猎隼有六七格距离,慢下之后,四人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
“小焉儿,你怎么走这么慢,是不是累了?”谢开颜开口打趣道,她只习过几年武,体质比焉二这种常年习武的还是要差些,但比起焉谷语,说是男子都成。
焉谷语急促地喘着气,反驳道:“你少看轻我,我还能走。”
“小姑娘家家逞什么强,你走不动我背你便是,不过有人肯定抢在我前头背你,莫慌。”六人都不说话,谢开颜便觉无趣,于是逗起了焉谷语。
“唉,我怕是轮不到了。”她好笑地望着前头两人,一个不留下,脚下一滑,“啊!”她整个往前扑去,好在猎隼从旁伸手过来。
她扑在他强有力的手臂上,这才没向石阶磕头。
一等谢开颜站稳,猎隼立马收回手,面上毫无波澜,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谢谢。”谢开颜侧过头,拿出了腰包里的小册子,逼问道:“方才为何救我?你这么讨厌我,不是应该让我摔么?我若是摔死了,你心里的怨恨也就消了吧?”
猎隼缄口不答,剑眉往中间隆起,他鼻尖呼出一口气,面庞边登时起了浅浅的雾。
“啊,还有件事没做,差点忘了。”谢开颜翻开小册子,最后一页停留在昨日,她盯着猎隼流畅的侧脸,直截了当道:“猎隼,我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娶我?”
身边人多,可也就四个熟人,她还真不在意。
闻言,焉谷语停下身来,一来走不动了,二来,好奇猎隼的答案。是毫不留情的拒绝,还是婉言相拒。
“哇。”焉二惊叹一声,耳朵直直竖起。
陆惊泽跟着停下步子,见焉谷语转过身去,他二话不说,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快步踏着石阶前行。
“你干嘛,快放我下来。”焉谷语小小挣扎了一下,面上微红,她正屏着呼吸听猎隼的答案,谁知陆惊泽走得飞快,没一会儿便远离了那四人。
陆惊泽看穿了她的心思,不悦道:“猎隼的答案显而易见。”
“……可是……”焉谷语扭头往后瞧去,谢开颜正在小册子上写东西,离得远了,她压根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
猎隼步履稳健,两格子两格子地追了过来。
猜都不用猜,他这模样肯定是拒绝了。
“殿下还是放我下来吧,你身子不好,万一累着了怎么办。”焉谷语将手搭在陆惊泽肩头,这一瞧,她发现一件事,他抱着她已经走了许久,竟然脸不红气不喘。
她暗忖,不愧是斗奴场出来的人,体力确实比一般男子强。
“抱不动的时候自会丢你下去,你急什么,还是说……”顿了顿,陆惊泽眼中闪过一抹促狭之色,“你想我现在就丢你下去?好啊。”
说着,他真松了手。
“啊。”焉谷语失声惊呼,赶忙抱住陆惊泽的脖颈,两手圈得紧紧的,然而他只是吓吓她,她鼓脸瞪他,娇嗔道:“你又戏弄我。”
陆惊泽偏头,用墨黑的眸子凝睇她,“嗯。”他喉间发出一声愉悦的低吟。
*
直到最后一格台阶,陆惊泽才放下焉谷语,挑着眉梢道:“如何,我的身子是不是很硬朗?”
这一句,他问得少年气十足,甚至有几分得意的味道,叫他整个人都张扬了几分。
“嗯。”焉谷语别过脸,没好意思对着他夸。与她方才的要死要活相比,他即便抱着她走上几百台阶也不过是呼吸急促罢了。
只能说,习武之人与未习武之人的体质确实不好一概而论。她其实挺羡慕谢开颜的,谢伯伯开明,丝毫不管她习武的事,不像她父亲,禁止她习武,还说习武粗俗。
山脚下看望华寺小小一隅,可真到了望华寺,任谁都也不会说它小,倒是瞧着不怎么新,瓦沿破漏了,外墙红漆也有些脱落。
寺门前来来往往不少人,多是女子,说说笑笑,看模样是从姻缘树那头过来的。
“要去么?”陆惊泽忽略那些打量他的目光,倾身靠近焉谷语。
“等他们一会儿吧。”焉谷语回道,她转身看向石阶,没想谢开颜上来了,“谢姐姐。”她眼疾手快,即刻扶住了双腿打颤的谢开颜。
“啊,累死了,我的亲娘,小焉儿,你们走得也太快了。”谢开颜抚着心口大声喘气,面上绯红一片,跟要断气了一样,“你未来相公待你真好,我就惨了,还得自己爬。”
“谢姐姐。”听得那两字,焉谷语羞红了脸,“你别说话了,先喘口气。”
随后,猎隼走上最后一格台阶,再是焉一焉二。
陆惊泽冷冷地扫了眼几人,捂嘴咳嗽两下。他怔怔地看着望华寺,与记忆中的寺庙倒是相差无几,空气中飘满了香火的味道,刺鼻得很。
还记得,他七岁那年遇着过一个小姑娘,她说,有空会来找他玩,可直到他离开寺庙,她也没来找他玩。
这个小姑娘是不是焉谷语,他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
“小焉儿。”谢开颜拿手肘撞了撞焉谷语,示意她往陆惊泽看,“六皇子怎么瞧着心情不大好啊?”
焉谷语朝陆惊泽投去目光,“你也看出来了?”他今日委实古怪,比之前还怪,像是很累,又像是在逃避什么。
“那你还不去安慰安慰人家,我又不用你照顾。”休息良久,谢开颜已经缓过劲儿了,兴奋地跑向姻缘树,“我去求姻缘。”
“谢姐姐,你小心些。”焉谷语无奈摇头,缓步行至陆惊泽身侧。他面容幽冷,眸中无光,仿佛想起了内心深处的黑暗记忆。“你之前来过这里?”
“没有。”陆惊泽利落地吐出两字,他说得很快,快得像是碰着了极为厌恶的东西。
焉谷语心下奇怪,但陆惊泽不说,她也不会追问。
*
“小焉儿!”前头,谢开颜买了六条红绸,大力挥着手臂摇摆,笑容灿烂,“你们快来啊,我都买好了。”
“你想不想去许个愿?”焉谷语主动牵起陆惊泽的手,柔声问道。
“我不想,不过你想。”陆惊泽懒散地接了她的话,反手握住她。
他们一去,后头三人自然也跟着去了。
寺庙右侧有个四方的望云台,望云台搭得比寺庙地基还高些,而所谓的姻缘树便是合欢树,这颗合欢树异常高大。
冬日的合欢树不似夏日有碧色摇曳,只有稀疏的暗绿色,可上头挂满了红绸带,火红一片,也极为好看。
树下摆着一张大方桌,桌边坐着两小和尚,一个卖红绸,一个收银两。
“来,给你。”谢开颜拿了两条红绸递给焉谷语,转到猎隼面前时,她直接扔了过去,“要不要随你。”
猎隼下意识一接,看着手中的红绸,他面上略微不自在。
“我要我要。”焉二满心欢喜地接了谢开颜手中红绸,跑到一旁提笔便写。
焉一素来不喜这些男女情爱的东西,出于礼貌才接下放入怀中。
“给你。”焉谷语将其中一条红绸拿给陆惊泽,随后同小和尚要了支笔,独自行至看台边缘。她捏着笔,一下子还真不知道写什么。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朝朝暮暮常相伴?
……
奇怪,不管写什么,她都觉得差点意思。最后,她决定写他们俩初遇的日子。
二月初三,惊蛰,正是春气萌动的日子。
等等,忽地,她脑中白光乍现。
惊蛰,惊泽。
莫非,他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因为那日对他来说很是特别,所以,他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
想到这里,焉谷语心口“砰砰”直跳,仿佛窥了别人的秘密一般。原本,她还道是自己改了命运走向,没想,他的名字与她改写命运无关,与她有关。
她弯起嘴角,提笔写下两字,再写下自己的名字作落款。
写完之后,她拿着红绸转身,迎面对上陆惊泽。
“写了什么?”陆惊泽问。
焉谷语将红绸折了折,又绕了两圈,生怕别人看出来她写了什么。“没什么,随意写的。”
“是么。”陆惊泽收回落在红绸上的视线,他伸出手,将手中的红绸交给焉谷语。“你替我挂吧。”
“好啊。”焉谷语往红绸上头一看,空空如也,他只写了“陆惊泽”三字,其余什么也没了。“你不写么?”
“写了有什么用,会实现么?”陆惊泽反问道。
焉谷语接不上话,低头拿过陆惊泽手中的红绸,与自己的红绸缠绕在一处,她走向延伸至看台外的一根枝丫边,灵活地将两根红绸都绑在上头。
怕红绸被风吹走,她足足缠了六圈,结结实实的。
陆惊泽立在原地,静静望着焉谷语的背影。
“谢小姐,你写的什么,好大一串啊。”焉二挂好红绸,见谢开颜写得认真便凑近去看,红绸上头写得密密麻麻,不细看都不晓得是什么。
谢开颜也不遮,大大方方地让焉二看,直到写下自己的名字才抬起手。
焉二仔细瞧了一遍,笑着道:“谢小姐真是才女。”
“才女有什么用。”谢开颜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猎隼,重重哼了一声。
猎隼扬起手,将红绸往最顶端的枝丫上扔,他出手准,红绸果真缠上了最顶端的枝丫,稳稳挂住。
“哎呀!”谢开颜使劲拍了下大腿,方才光顾着自己写,忘记偷看猎隼写什么了。“失策。”
不成。
她心里盘算着,等到了晚上,她要一人过来将那红绸拿到手。不弄清楚他写了什么,她心里就跟着横着东西似的,膈应。
“谢姐姐?”焉谷语看谢开颜拿着红绸发愣,好意喊了她一句。
谢开颜回过神,嘿嘿一笑,跟着将红绸往上一扔。红绸落在了中间的枝丫上。“走,你陪我去问问我的姻缘。”说罢,她又补了一句,“其他人不准跟来!”
这一次,谢开颜没在意陆惊泽的脸色,拽起焉谷语就跑。
焉一焉二对视一眼,慢悠悠跟上,没跟太紧。
焉谷语回头看了眼陆惊泽,叮嘱道:“你不准看我写了什么。”
陆惊泽乖巧地点点头,却没应声。
一等焉谷语和谢开颜进入寺庙,陆惊泽便行至她绑红绸的枝丫边,果断将那两条红绸扯了下来。待看清她写得到东西后,他微微一愣,划破手指在红绸上补了两字。
*
近日,来望华寺找怀空大师算命的人尤其多,奈何怀空大师脾气不大好,他有个规矩,一日只算一百人,多一个都不算,拿刀威胁也不算。
而那些一百名之后的人,会先求竹签,第二日早早来排队。
两人一走进大殿,怀空大师便认出了焉谷语,“焉二小姐,许久不见。”
嗯?焉谷语侧头看去,大殿右侧摆了张算命的书案,书案上头只放着一壶茶,而闻名遐迩的怀空大师便坐在书案后头。
他的模样已然十分苍老,面上纹路比树皮还深,双眼却比年轻人还炯炯有神。
焉谷语走上前,双手合十,恳切道:“怀空大师,我想再问问自己的命。”
“不能算了。”怀空大师站起身,双手合十,慈祥地望着她,“焉二小姐,老衲只会给人算一次命。”
“那。”谢开颜举起手,又指了指自己,“这位大师,我没有算过命,我可以算么?”
“哦?”怀空大师看向谢开颜,好笑地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老衲每日只算一百人,今日一百人已经过了。”
“啊,这……”谢开颜垮了脸,满眼失落,“那我是不是得等到明日才行?”
“不用。”怀空笑着摇了摇头,指着佛坛上的签筒道:“施主既是焉二小姐的好友,老衲便破例一次,你去求签吧。”
“好!多谢大师,大师心善,往后一定长命百岁!”怀空大师一开口,谢开颜乐开了花,急急跑去佛坛上拿签筒。
她深吸一口气,拿着签筒跪在蒲团上,小声道:“菩萨啊菩萨,你让我如愿以偿吧,倘若我嫁了喜欢的人,第二日便来还愿,到时,我定然将你这寺庙重新修缮一遍,再给您镀上金箔。”
说罢,她开始摇晃竹筒。
“啪啪啪。”
“咔。”
竹筒里落下一只竹签,谢开颜欣喜地捡起落地的竹签,看到上头的字时,她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
焉谷语偏头看去,那竹签上头写着,“中下签”。
“嗯。”谢开颜清了清嗓子,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她拿着竹签行至怀空大师身前,眨巴着眼道:“大师,在您解签之前,我要先同您说一句话。待会儿,您尽量说得委婉一些,不然,我怕自己承受不住结果晕过去。”
“谢姐姐,没事,我在这里。”焉谷语挽住谢开颜的手,示意她别怕。
怀空收起笑,将谢开颜手中的竹签拿了过来,他坐下身,问道:“施主想问什么?”
谢开颜紧紧握住焉谷语的手,低声道:“姻缘。我想知道,我以后会不会嫁给自己的心上人。”
“唉……”没说话前,怀空便叹了一口气,他转着手中的竹签,“佛说,人有四苦,贪嗔痴,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施主所问之事尽在其中,无果似有果,有果似无果。”
他的声音与一般老者不同,缥缈而慈悲,旷然辽远,听得人心神安宁。
谢开颜似懂非懂,追问道:“大师,接下去呢?没了么?”
焉谷语暗中想了想,她怎么觉得这结果不算太坏。
“没了。”怀空大师点点头,他一本正经地望着谢开颜,“方才是施主自己说的,要老衲委婉一些,如何,老衲说得够委婉么?”
“大师,您说得太委婉了,我脑子笨,听不懂。什么无果似有果,有果似无果,您能不能说清楚一点,我最后有没有嫁给自己的心上人?”谢开颜急了,眉毛乱飞。
“施主,老衲已经说完了。眼下,施主或许听不懂老衲的话,往后自会明白。”怀空大师扬起手,指尖一弹,将竹签扔进了竹筒里。“施主,下雪了,你们该回家了。”
“下雪了?”焉谷语侧头看去,正如怀空大师所说,外头下起了柳絮般的飘雪,洋洋洒洒地从晦暗的空中飞下。“谢姐姐,还问么?”
“不问了。”谢开颜讷讷地低下头,仿佛失了浑身力气,哑声道:“我们回去吧。”
“好。”焉谷语挽住谢开颜,带着她转过身。
突然,身后传来一句。
“焉二小姐,老衲有句话送你,奉劝身侧之人少造杀孽,天理昭彰,他若一意孤行,必遭天谴,不得善终。”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劈下,焉谷语身形一僵。
“多谢大师指点。”
两人并肩走出寺门。谢开颜松开手,推了焉谷语一把,“快去。”
焉谷语不解地抬起眼,漫天飞雪中,陆惊泽撑着油纸伞从望云台上走下,朝大殿而来,他走得很快,快得大氅都飘了。
俊美的眉眼在飞雪下更显苍白,冰冷如霜,只有那双看着她的眸子中还残留着一丝温度。
兴许是情不自禁,她小步跑下石阶,直直奔向陆惊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