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现身而已,微微顿足,话也不曾说,楼层中的人便都无言肃穆。
只是一个总管而已,便有如此的威严。
我无法想象背后的柳朝羽是怎样的人物,或许三头六臂,能够上天入地吧。
本来我一直想不通,为何柳朝羽会特意让杨柳青来殷勤说辞,却以谦逊的借口不肯相见。
比之得知柳藏川被判了重刑却不做任何回应的冷血动作,这一场,未免有些画蛇添足,不伦不类,更成为我怀疑柳朝羽背后有不可告人秘密的一大理由。
然而在想到杨柳青就是出现将我打昏并且有可能伤了柳藏川的人之后,我逐渐豁然想通。
或许,当日,杨柳青并不是奉命而行。
或许,当日的杨柳青,只不过是一意孤行,不是柳朝羽让他出面,而是他自己要出面见我。
昏迷之前我曾听柳藏川说了一句“你这是做什么”,并不是等待陌生人的冷漠口吻。
他们两个相识,并且关系非同一般。
展昭将杨柳青带回之后,随即,柳藏川也被转到了御史府内。
以杨柳青滴水不漏的个性——内堂审讯中得知,他连作伪证的证人都布置好了,又怎会轻易对我说出什么来。
所以——
我想事先派人,将柳藏川安置在牢房之中,然后将杨柳青转到他的隔壁间。
夜深人静之时,心怀秘密的两个人,总是会有所言语。
只是,我不能放心。
我无法低估柳藏川此人。我怕他会坏事。
我还没来汴京之前他就存了必死的决心,一直到现在,公孙先生将他救回,他只对展昭说了那一句问我是否安好的话,自此再无言语。
所以我弃柳藏川,而让展昭找了一个擅长模仿他人声音的人,假装柳藏川。
牢房之中光线阴暗,杨柳青也不能贴面来看,自无法辨认清楚。
就算是假的柳藏川不开口,杨柳青也不至于一直沉默不语,毕竟,那个人,是他认为的少主。
就算不谈论案情,请个安问个好的,也会说上两句吧。
当然,事实是,杨柳青所说的,并不只是请安问好那么简单。
此时拨云见日,我出神在想,血案背后,是不是另有别情。
“大人,杨柳青已经承认他想杀大人,我们是不是择日开堂审理?”
我叹了一口气,悠悠是,“他要杀我,无非是想柳藏川脱身……若是我死了,自然无人会再问这个案子,这很简单,罪名虽然落实,却恐怕跟柳藏川一案没有什么关系。”
展昭一愣:“那……该怎么办?莫非要放弃杨柳青这条线?”
“不。”我摇摇头,“虽然这件事跟血案没什么关系,但不代表杨柳青不知道血案的内幕,柳藏川如果不开口,我们就可以从他身上着手。”
我皱着眉想,曲线救国,不过也是人之常情。眼前浮现杨柳青那张普普通通的脸,不知为何心底竟有点难受,想到要对他动手……若是开堂,以那人的深沉,少不了各种刑具伺候吧。
更加上被我所骗,不慎吐露出实情,恼羞成怒之下,不知会做出什么反应。
“大人说的是。”展昭表示赞同。
我想了很大一会儿,想到另一个问题,脱口问道:“展大人,我一直好奇……”
展昭问:“大人想说什么?”
我抬头看向展昭,慢慢问道:“那个……不知展大人可知道,这锦渊楼的柳朝羽柳楼主,他……是个怎样的人物?”
展昭听我这样问,微微一怔,说道:“柳楼主是个很有手段的人,从锦渊楼商号遍天下而且生意蒸蒸日上可知,而且满朝中不少文武百官都跟他交好,再加上此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似是个寻常商人,所以名声颇好。常常有人说,如果柳楼主愿意,完全可以在朝中谋个不错的官职。怎么……大人为何问起他来?”
“听起来,像是个很风雅的不凡人物,只是可惜从没有见过。”我喃喃地,伸手托住腮,看向展昭,说道,“我只是有些不解啦……”
“大人哪里不解?”
我眨眨眼睛,慢慢的想着,问展昭:“那,以展大人的理解,像这样的一位柳楼主,有钱有势,而且有才……名声不错,面对独生子犯下血案,怎样的反应才算是正常的反应呢?”
展昭眉头一皱,肩头微震,说道:“大人,你的意思是……按理说,如果寻常人经历此事,应该会肝肠寸断,或者,想方设法营救……不过,也许柳楼主是商场大贾,又或者他认为柳藏川是罪应至此,所以才……”
我伸手摸摸嘴唇,嘟起来了,最近很好,没有干裂,浮羽果然很有几把刷子,如果可能,真的很想永远留下他……呃,可是他明天就要走了。
我想得出神,听展昭叫:“大人?”
我反应过来,说道:“碍…我一时想到别处去了……嗯,嗯。话归正题,那个,我只是想,假如柳楼主真的是有财有势的话,如果亲生子受难,照一般人的心理不管是不是罪有应得,是不是真的凶手,都应该悲愤莫名肝肠寸断吧……而且据我所知,柳楼主虽然只是壮年,却没有其他妾室,竟只有柳藏川一个独生子……他又那么有钱,按理说应该是会动用一些关系或者花大手笔上下疏通一番……呃,我不是说理该如此的,我只是说按照常理测度……咳,展大人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嘛……”
我有些羞愧低头,从上到下偷窥展昭。
展昭竟微微一笑,灯光中艳光无双,说道:“抱歉,展某并不是质疑大人所说,而是……觉得大人你说得对。”
“啊,是吧。”我精神振奋起来,说道,“展大人你也这么想?”
展昭轻轻点了点头:“事实上我的心底的确曾有点疑惑的,只不过……这件案子牵扯太大,而且……事关陆兄,所以一时也没有向这方面多想。可是,大人,有没有可能是柳朝羽因为这件案子牵扯了很多权势大的官员,所以不敢造次?”
我哼哼两声,说道:“要是我的儿子被判了死刑,我就算是倾尽所有也是要拼一拼救他一命的……才不管那许多。”
展昭又是一笑,竟摇了摇头,似无奈唤我:“大人……”
我忽然突奇想:“那展大人呢,若是展大人的儿子像是柳藏川一样做了错事,展大人你救还是不救?”
展昭一怔之下,一脸啼笑皆非,我却越专注看他。
被我目光所罩,展昭微微低头,伸手略挡了挡嘴角,才又说:“展昭还没有……咳,无法亲身经历的事,所以……无法想象。”
我点了点头,说道:“也是……我也没有儿子,那么……假如是清雅的话……”
不由自主说出了“清雅”二字,我一时之间头也似要竖起来,不知为何,有些森森然的感觉,赶紧住了嘴。
不料展昭却抓住我不放:“大人说是清雅公子?”
我咳嗽一声,不言语,指望展昭自动失忆。
汴京城,卧虎藏龙75长夜漫漫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