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辆车让出车辙。要把车轮从两条深沟中拔出来,那可是一件费时费力的大工程。
零星商旅走井陉都这么费劲,更别说数万大军了,是的,能走车,他们可以拉着军械粮食走,但是得一匹马跟着一匹马,一辆车跟着一辆车地走,万一哪匹马倒下了,或者哪辆车坏了,后面全军都得停下来,等清理完了路障再前进。
在这种道路条件下,行军速度就可想而知了,这么多人一天得吃多少粮食?等到了险关之下,这种狭路,来多少军队都没用,只能一小撮一小撮地上,没办法都上去群殴,要不怎么山间要隘那么难打?
一时打不下来的话,大军困在数百里山道上,敌军再从屁股后面把山口一封,真是连转个身都难,跟把老虎关进笼子里是一样一样的。
如今他们困在太原盆地,被关进了一个大口袋,盆地里地域还算广阔,有腾挪的空间,若是进了井陉,那可真是个超细长的口袋,两边口一扎,一点活动空间都没有。
耿弇得知闵堪叛乱的消息后,早已经细细地想过了,此时说道:“我军处境,其实并未到绝望之时,阳曲尚有粮草,狼孟虽险,晋阳虽固,亦有可乘之机。若能一举攻下晋阳,则满盘皆活。”
晋阳是太原郡治所在,是并州最大最坚固的城市,有着重要的战略意义和象征意义,若能攻下晋阳,太原郡的天就要变了,整个局势就会翻转过来。
但是攻打晋阳谈何容易?如果闵堪不反,还在后面支持着他,那么耿弇可以慢慢地围困,一点一点地吃掉太原,可如今的局势,他要拿下太原,必须要在一个半月之内!
傅俊道:“晋阳兵精粮足,只要杜广国拥兵固守,我军如何能攻得进去?”
耿弇抬头望向东方,仿佛是自言自语地道:“进去很难,得想法子让他出来。”
他突然大声道:“传令,准备器械粮草,三日后向东,兵发上艾,进军井陉!”
很快命令就传达下去,营中开始忙碌起来,几万人的大军行动,事情非常繁杂,士卒奔来跑去,吵吵嚷嚷,一时全营都知道要去攻打上艾,以便通过井陉回河北去。
在军营的一个角落,关押着几个晋阳兵卒,那是在狼孟以南二十里捉到的。他们是在晋阳和狼孟之间传信的士兵,一共有三个人。
这三人被关押了几天,每天被看守得牢牢的,都在一个帐篷中不得自由,三个人都垂头丧气,不知道前途命运如何。
忽然这一天,三人觉得与往常不同,外面吵吵闹闹的,不知在忙些什么。负责看守他们的两个士兵站在帐篷门口聊天。
一个说道:“总算是要回家了!我都出来快一年了,家里都不知道我是死是活。”
另一个道:“说是从井陉回去,但是总要先拿下上艾。”
“那么一座小城,总不能像晋阳那么坚固,几万大军往城下一摆,吓也吓死他们了,还用得着强攻吗?”
“那可不一定,狼孟城也很小,可是地势太险了。。。”
“上艾不会再有那么险。”
两个人越说越是大声,帐内三个俘虏都听得清清楚楚,忽然远处有人吆喝,好像是让两人去帮着搬什么东西,然后两人答应着,声音渐渐远了,直到毫无声息。
三个俘虏在帐中呆了一会儿,一个胆大的偷偷凑到帐篷门口,左看右看,回头道:“没人了,咱们走吧?”
三人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逃跑机会,此时不走,还等到什么时候?他们一个接一个从帐篷中溜出来,可巧不远处有一个马厩,三人去偷牵了三匹马,翻身上马,趁着营中杂乱,竟溜出了军营。
刚出营不远,却听后面喊杀声一片,三个人吓得魂飞魄散,拼了命地向南狂奔,一口气跑出十几里,才算是甩掉了追兵。
三个人不敢停留,一路逃回到晋阳,一进城就去求见他们的上司侯官,将在敌营中所见所闻禀报上去。
仅仅一个时辰之后,敌军要向东攻打上艾,穿越太行山,从井陉口冲出去的情报放在了太原太守杜广国的案头。
杜广国看过,将之向旁边一丢,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手下将领们都急急地叫道:“太守,上艾城只有四千人马,怎么能抵挡数万大军的进攻?若是上艾不守,井陉西口洞开,恐怕贼军遁逃回去。好不容易有了全歼敌军的机会,万不可让这一网大鱼跑了。太守,此乃建立大功之时,请太守即刻下令增援上艾!”
杜广国却安坐不动,说道:“此等消息,不知是真是假,或许是他们听错了也未可知。即便是真,上艾城虽小却固,仅次于晋阳、狼孟,与界休相差无几,焉能轻易陷落?晋阳城之得失,比上艾不知重了多少,我等若为了援救上艾,而丢了晋阳,那是因小失大,罪莫大焉!我等只须紧守晋阳,其余城池不用管!传令下去,各县令县长皆守本城,别城被攻,不必相救!失城有罪,救城无功!”
众将苦争道:“此消息千真万确,那三个人都亲耳听到,难道个个都听错了吗?若敌军东去,哪还有兵马围攻晋阳?晋阳城有大军三万,精骑五千,正可追胜逐败,建功立业,太守竟要眼睁睁地看着敌军遁走吗?”
杜广国道:“陛下有旨,晋阳、狼孟不失,有功无过,晋阳不失,无功无过,晋阳有失,立斩!吾等不须追胜逐败,只要守住晋阳便可。这是陛下的旨意,难道你们想抗旨不成?”
他搬出来皇帝,把诸将压了下去,只让他们小心各处城防,不要被敌军偷袭了去。
等诸将走了,杜广国总算是松了口气,好像是对着旁边的侍妾春香,又像是对着他自己说道:“陛下说过,耿弇善于用兵,不要被他盅惑,不要被他耍得团团转,只要我等坚守不动,随他怎么折腾,早晚让他粮尽人散。何况破虏将军的大军就要来了,我何必去和他拼命呢?这么多年,我就学会了一个道理,陛下比所有人都强,听陛下的错不了。”
春香噗嗤一笑,说道:“春香见过的人中,太守是最有本事的一个,春香虽然愚钝,但是太守聪明呀,我只需听太守的,便不会做错事。。。那些人怎么就那么糊涂呢?”
杜广国伸手握住春香的手,用力一拉,将她拉进怀里,用嘴吹着她的耳朵,轻声道:“春香,你比那些废物们聪明多了。”
三天之后,在晋阳通往上艾的必经之路黑榆岭上,傅俊站在一座土山上向西张望,斥侯不断地来回禀报。
他奉耿弇的命令,带一万兵马疾行军至此,埋伏在半路,准备伏击救援上艾的援兵,可是他在此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