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的撕裂程度来看,第八军军长手下的士兵都不敢轻易动手。麦克伦只得再次探访地狱,我们说过许多次的,死伤聚集点的恐怖绝对不下于地狱,有时比地狱更有看头,因为那些将死而未死的人要比平静地阖上眼睛的人可怕得多。
东西向的街道离西侧城墙主战场还有些距离,热心于搏斗的战士们无暇顾及发自战友地哀号,他们也听不到。伤员们的伤势千奇百怪。
有些断了腿、有些断了手,更多的是刀伤箭创,有人伤到眼睛。有人伤到躯干,不过不管遇到怎样地伤势。医师的处理手法大抵相同——止血!止血!再止血!只要血止住了,剩下地一切就得听天由命。
并不是瓦伦要塞或是北方集团军群的医师们不负责任,事实上……
哪来那么多的医师?若是真要算起来,在要塞里的死伤聚集点真正具有动手术的资格地医师只有区区十几人,剩下的都是对医学一知半解的教士修女。和从逃难的人群里随便征调上来的普通的妇人。
这些普通的妇女都是护士,如果有人被哪个医师看上了……别误会!我们是说干活勤快、手脚利索、脑筋不错的女人,若是医师碰上这样的女人,那么这个女人就成了新的医师。泰坦妇女多半做过缝缝补补地活计,让她们处理外伤再合适不过。再说女人从成年以后就怕血了,她们只要稍微适应一下死伤聚集点的气氛就能成为合格的外科大夫。
可不管怎么说,医护力量完全不够!有些时候这些医护人员甚至根本派不上用场,他们没有可以用于处理烧伤地药品,没有足够的吗啡,没有足够的消毒药水和干净的绷带。同时也是最重要地一点,他们没有一个良好的卫生环境。
伤口感染自然是常事,整个死伤聚集点就是苍蝇的巨大繁殖场。这里臭气熏天,再加上燥热,重伤员一般挺不过五天,次一点和轻伤员根本挺不过一天。不过别误会,距离他们的牺牲还有一段时间,这些坚强的家伙是忍受不了死伤聚集点的氛围,即使是爬他们也会爬回城头战场!李将军在等待救治的时候就碰到一位。
那是一位肚皮被划开一个大口子的年轻战士,他的伤口刮在担架上,在爬行的时候就把肠子扯出一大截。令人奇怪的是,附近的士兵都用淡漠的神情望着这一切,他们不打算阻止他,是因为这是一个英勇的斗士;他们不打算帮助他,是因为……干嘛白费力气呢?
李将军和左近的许多负了轻伤的战士一样,他们平静地打量着这名不断向主战场方向爬行的年轻士兵。年轻士兵爬行了两米,他的肠子就扯出了两米,在每一次移动的时候,这名士兵总会大叫一声“前进!”
然后他咬紧牙关,全身的肌肉就在颤抖中舒展,他的肠子就扯得更远。
真正的医师终于出现了!他带着几名护士七手八脚地按住了绝望又坚强的士兵。左近的帝国战士给医师腾出了一些空间,医师就拿着各式各样的诊疗器材在伤者身上忙碌了一阵。士兵们相信,医师确实想救这个小伙子的命,可是……
不多一会儿,牧师来了。牧师按住医师的肩膀,医师大力甩开!牧师扯了扯医师的手臂,医师就愤怒地瞪了过来!牧师眼神明亮、柔和,医师的强硬就在对视中软化下来,他缓缓站起,又缓缓朝拖着几米肠子的年轻战士致以军礼,然后他就走向另外一个断了条腿还要往战场上蹦的家伙。
牧师蹲到伤员身边,他把染血的神教典籍放到小伙子的胸口,并带着小伙子的手做了一个向神明祈祷的手势。
左近的近卫军士兵纷纷别开头,这种场面已经司空见惯,谁都不想再去经常一次心灵的震撼。
看不到,听得到。
牧师说:“孩子!感谢你为祖国所做的一切,现在!向神明忏悔的时候到了!”
士兵说:“妈妈……妈妈……”
牧师说:“是的孩子!我们都有母亲!祖国母亲,生身父母……”
士兵说:“万岁……万岁……”
牧师说:“是的孩子!万岁,祖国万岁!统帅万岁!世间万物常存,往返轮回,安息吧!”
士兵没再说话,他的眼睛被一双来自天堂的手缓缓抽去色彩。
这时候,附近的伤员终于过来帮忙了,他们整理了这位不知名的战友的尸身,为他擦干净面孔,为他把拖在地上的肠子重新塞回腹内。负责殓尸的“黄袍人”走了上来,他朝牧师无可奈何地摊开手,“抱歉。我们得把他火化,要不然他地伤口会滋生瘟疫,苍蝇最喜欢内脏啦!”
牧师无话可说。尽管这是亵渎神明的举动,可他只得默默走开。走向那位断了条腿还要往战场上蹦的士兵。
最后,终于轮到李·麦克伦坐到医师面前,抬眼一看,双方都是一愣。
“又是你!”将军和女人异口同声。
女医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上午就曾来过一次地近卫军中将,他看上去气色不错。
“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跑到这来开小差吧?像你这样的将军我可遇到过一个!”
李·麦克伦懒得跟她解释。他只是艰难地转过身。
“哇噢!果然是个大口子!”女医师竟然高兴地拍了拍手,然后她又拍了拍近卫军中将地肩膀,“您别介意,我高兴可不是为了您又负伤了,而是这个伤口证明您不是那种遇到头疼脑热就往这边跑的胆小鬼!你知道吗?第九军的一个准将,我的天!一气来了八趟,结果最严重的就是他地脚气,像那样的家伙真该……”
“咱们可以开始了吗?”李将军板起面孔,他敢肯定,这个爱唠叨的女人必定是庄户人家出身。
“你不是看到我的军衔了吗?一位近卫军中将可没空把整个下午全都耗在处理伤口上。”
女医师干脆地点了点头。她紧紧抿起嘴,手上小心地揭开李将军的铠甲,日头晒了一阵。已经稍稍结痴的伤口和铠甲粘在一起了。
“忍着点,这又点疼!”女医师出言提醒。
还没等麦克伦点头,背后的一阵巨痛令他难以自制地惨叫了一声。
女医师还是那副笑呵呵地样子,她把粘着一大块血肉的铠甲扔到一边。
然后就用沾了酒精的毛巾给李将军擦拭伤口。
说真的,能受得了这种痛苦地人都是男子汉!李·麦克伦坐在马扎上,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在酒精蘸抵伤口的时候倒吸着冷气,这个身经百战地男子汉紧咬牙关,但仍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