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苍白,气息越来越微弱,生机也越来越少。
蚩尤已没在说话,或者说已说不出话,苏青每一次感受到的痛楚,他同样也能感受到,连同精神上的折磨,亦如千疮百孔的身躯,还有那逐渐消散的生机。
这世上有的人或许并不怕死,但当他死过一次,又重新活过来,或许答案就很不一样。,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许是数十剑、百剑,数百剑,上千剑,更不知道苏青的身上留下了多少个窟窿,但是,一直如流光飞舞的漫天剑影,却在某个时候,猝然一滞,变的很慢,特别的慢,就似是两人角力般,一人以纤毫之差正一点点掰着对方的手,微微发颤。
苏青一直合上的眼睛,这个时候,终于又睁开了。
他脸上带笑,浑然不觉全身那惨烈无比的剑伤,低眉垂目,笑的平淡。
“你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苏青说着话,眼中却倏然大放精光,连眉心那颗佛眼亦是绽出光华,而他虚浮不坠的身体,也在此刻徐徐下沉,但更不敢想象的是,一簇火焰倏地从他血肉中窜出,而后是十朵,百朵,千朵,一朵朵的火焰仿佛以他血肉为柴,从他的皮肉下,毛孔中钻了出来,燃烧了起来。
苏青双眼平静无波,然眼中神采却在极尽绽放,就好像连他自己都成了一尊火炉,勾动这烘炉中的熊火,彻底暴涨起来,火焰窜起数丈之高。
他能分心二用,不代表蚩尤就能分心他顾,如今蚩尤精神分散,正是苏青一直静候的时机,也是他不惜自伤的目的。
“你的一切,我要了!”
……
沙漠中,三道身影狼狈而逃,一个是大秦的叛逆,一个曾是阴阳家的护法,一个曾是农家的堂主,此刻的三人,却是看着身后围追堵截他们的人马,眼里露出一抹苦涩,但并无惧怕。
这连日来的亡命奔逃,她们早已漠视了生死,若非仗着公输仇的机关兽,怕是早就命丧大漠。
所有人都在追杀她们,都想知道苏青的下落,但现在连她们自己都迷失在了这茫茫沙海中,唯一能做的,那便是不能回头。
只要远离苏青闭关的地方。
“田言,你们可真有意思,看来那位大秦国师已是自顾不暇了啊,又或者,他已经舍弃你们这几颗弃子了!”
说话的是个妩媚非常的女声,此人非是旁人,正是农家六堂之一的田蜜。
“不妨告诉你们,农六位长老已是破例出山,誓杀苏青,就算他还活着,怕也只有身死的下场,再有墨家残部连同阴阳家的高手,还有秦国大军,眼下,你们已插翅难逃,举世皆敌了!”
她端着烟斗,扭着曼妙的腰身,语气妖娆妩媚。
但就在这一刻。
“轰!”
远方却是陡然炸起一声巨爆。
滔天的熊火更是喷涌而出,无端而起,将大半个天空都染的火红,像是天火灭世一般,冲天的火焰中更是可见无数爆散的火流星,在空中拖着火尾,散落向四面八方。
奇景惊天,好不骇人。
但更让人震惊的是,那火焰之上,四柄其形古拙的剑影正高悬不落,散发着弥天剑气,更见一道浑身浴火的身影徐徐升空,足下火焰如朵朵莲华绽放。
(
427 剑入青冥
“我,天下无敌矣!”
一声轻喃。
蓦然在这天地间响起,像是那和煦春风,飘荡在大漠之上,融入了每一颗沙砾,落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但他们已不及细听,而是用看的,看到了那说话的人。
人就在天上。
仿似乘风而起,足下朵朵火焰如莲华绽开,不光是像,而是彻底化作莲华,奇幻瑰丽,世所罕见。
他每步踏出,脚下顿时绽出一朵莲华,像是拖着他。
那是苏青。
自然是苏青。
此刻的他,浑身浴火,然那火焰却在飞快散去,像是收拢进了血液中,缩进了皮肉里,更像是填补着那些血口,而后烟消云散,转眼无影。等再看去,阳光下,唯剩一道笼罩在氤氲雾气中的完美躯体若隐若现,纯净无暇,无缺无垢,依稀间似连阳光都能透过血肉,宛如蕴集了这天地间的所有灵气精华,又似造化的鬼斧神工雕琢出的一般。
独一无二,无双无对。
他是闭上眼的,然眉心佛眼却爆射出千百道神华,背后白发在风中飞卷,宛似烟云。
而他的面前,还悬着四柄剑,四柄古拙长剑,高悬不坠,在烈火中起伏。
倏地,他抬手曲指一拨,立见其中一剑在空中翻转数圈,而后消失在面前,长空浮云之下,剑化流光,已是莫测威能。
眼见苏青再现尘寰,田蜜等人无不吃了一惊,再见如此超出认知匪夷所思的骇人场面,更是尽皆变了脸色。
但是,她还是咬牙吩咐道:“先把她们抓起来!”
她说的是田言她们,她也只说了这句话,话起话落,不过一瞬,然这一瞬之间,已见面前凭空多出一道流光,晦暗难言,神秘莫测。
这便是她活着的最后一句话,周遭数十名农家弟子,顷刻间,便被流光贯穿心胸,命丧当场。
再看去,流光已远,远处的秦兵则是一个一个接着倒地。
一剑方出,却见苏青弹指再拨一剑。
这一剑径直没入青天云霄,而后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咸阳城内。
秦王宫中。
百官犹在,嬴政高坐帝椅,面色不怒而威,难见喜怒,他听着下座百官的禀报事宜,目光却不知为何徐徐抬起,鬼使神差的望向殿外青天,像是冥冥中感受到了什么。
然后他的脸色更加冷沉了,也有些白了。
按扶帝椅的双手兀自一紧,眼中更见冷光爆现。
因为天上有东西。
群臣似也察觉到嬴政的异样,纷纷下意识瞧去,这一瞧,顿时全部呆住。
青天白日的,那天上居然多了颗隐约可见的星星,且光华越来越亮,也越来越清晰。
那竟然是一柄剑。
“保护陛下!”
李斯瞳孔一缩,豁然起身,他果然深藏不露,甫一动作,身形已快如鬼魅,腾挪到嬴政身前,不但是他,殿中更有诸多武将亦是纷纷起身。
唯有嬴政始终端坐不动,他只是看着那剑,而后徐徐呼出一口气,似是叹息。
很多事情,已无路可退。
众人齐齐出手去挡,想去截那天外飞剑,但伴随着一串血花,嬴政原本端坐的身体蓦然松弛了下来,然后,缓缓合上双眼,胸口,一个窟窿已将其贯穿,血水湍湍,染红了帝椅。
而他面前的众将官,也在他合眼的刹那,纷纷倒地,已无生机,连李斯也赫然命丧其中。
再看流光,已是不见。
大漠深处。
一个人正遥望着远方的天际,仿似感受到了什么,面具下的双眼隐见波动连连,正是东皇太一。
他还没有离开这片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