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城堡
薛沐自然是死了。
来找于朗的男人姓高,叫高旭,三十岁上下,身材伟岸,面相俊朗,是个律师,负责办理薛沐的身后事宜。
所谓的身后事宜不过就是按照薛沐的遗嘱向于朗说明一些问题。至于具体是什么事情,那人并没有多说,只是通知于朗最近几天到他的律师事务所去一趟,便转身离去。
于朗自然不知道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隐隐地却觉得很可能是薛沐留给他的线索。薛沐的为人于朗很清楚,是那种“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的享乐主义者,所以说遗嘱这种东西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薛沐的身上的。除非,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
不知何故护士小严离开之后便一直未曾回来,夜里十点多的时候,一个身材娇小、眉眼精致的小姑娘来到于朗的病房告诉他,她是来取严潇的电脑的。过程中,于朗询问小严去了哪里,那小姑娘并未回答,但观其面色却有些阴郁。于朗见问不出来,便闭嘴不问了,只是在一旁看着她将小严的物品全都收拾好装进一个背包中,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于朗突然意识到,小严可能被辞退了。果不其然,随后护士长便走了进来,通知护士小严已经被辞退,并列举了很多条理由。于朗知道自己是个病人,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闭嘴,况且从某一方面来说小严作为一名护士,她的技术确实不够扎实。不过,让于朗惊讶的是听护士长的话语中不屑的口气,似乎小严是被某个比较有背景的人弄进来的。
小严被辞退对于于朗而言自然是个坏消息,但最近的坏消息实在是比这要坏得多得多。也许是物极必反,随后护士长通知他说根据医生的诊断,他后脑的创伤并未对颅内造成大的损害,鉴于这段时间没有出现什么症状,所以于朗可以出院回家静养。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于朗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不过猛一想到苏真,却又开始犹豫起来。
虽然匆匆见了两面,但是连苏真的联系方式都没来得及要,如果自己就这样离开了,恐怕又是茫茫人海,两相离散了。本来他想让小严帮他查一下苏真家的地址,现在看来这条路已经封死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到苏真母亲的病房去找她要。
于朗的电话早就在几天前的事故中摔坏了,原本他想请小严帮他买一部,但想来想去还是算了,也没什么人会找他。但现在看来这是一个失误。
第二天于朗醒得很早,他打算自己把脸上的纱布拆下去,但费了半天劲,不但没解开反而弄得脸上的伤口剧痛无比,没办法只得按铃呼叫护理人员。
进来的是个年长的护士,大约三十五岁的年纪,面容和善,和声细语地询问了几句,确认可以拆除之后便将于朗脸上的纱布一层层地拆下来。因为之前曾经拆下过一次,于朗知道当时的情况,但这次拆下来之后,他明显感觉到脸上的伤口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仅仅隔了一天的时间竟然愈合得非常快。原本显得狰狞的伤口已经合拢了,虽然还是很显眼,但看上去已经不会觉得恐怖了。
“小伙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这么大的一道疤。”护士大姐看着于朗的脸一脸惋惜地说。
于朗嘿嘿地笑,故作轻松地说:“您不觉得这道疤让我平添一股英气吗?”
护士大姐立时哑然,半晌之后,竖着拇指赞了一句:“你这孩子心态真好。”
于朗笑着说:“还行还行。”心里却暗骂自己口是心非。原本他面貌就不算帅气,这下可好,非但没有提升,反而从普通人转成凶神恶煞了。
上午的时候,于朗的主治医师叮嘱他一些注意事项之后就告诉他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于朗之前从没住过院,来来回回地跑了几趟之后才知道出院并不容易。不过在于朗拿到退回的一笔住院费之后,心情立刻舒畅了很多。潘明给他交的是半个月的住院费,现在还不到一星期,自然剩下好大的一笔钱。
因为住进来的时候很突然,一些物品都是潘明帮他从医院的购物处买的,而这些东西他也不打算带走。还好遇袭当天穿的衣服只是沾染上一些血迹,并且早就已经洗干净了。所以他换完衣服,和负责管理病房的人说了一声就向外走去。
于朗自然没有直接离开,从门口出去之后便径直拐向后面的C栋。
脸上的纱布虽然拆下,但他左脸的伤口处依然贴着一块药棉,虽然还是有些不和谐,但与之前满脑袋的纱布相比自然正常了很多,最值得高兴的是不会引起路人的注目礼。
轻车熟路地赶到0421病房外,心里默念着准备好的说辞,于朗刚要伸手敲门,门突然自动打开了。于朗愕然,站在门口踌躇了片刻,终于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于朗不知道这还算不算是病房,或者更恰当的说法是这是一间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有所区别的只是安装了一些医疗设备而已。
站在病房的客厅中,于朗环顾四周,入目皆是一片洁白,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地毯,雪白的窗帘、沙发、灯具,一切设备都是雪白的颜色。霎时间,一股寒意陡地从于朗的心底升起,站在那里竟然有置身于冰天雪地的感觉。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一个稍微有些沙哑的女性声音从另一间开着门的房间中传出来。
于朗怔了怔,转身朝那看似黑黝黝的房门走去。
屋子里光线昏暗,于朗瞪大了眼睛向里面张望,却并没发现有人,心中一寒,刚想退出,骤然风起,白色的丝质窗帘陡地扬起,露出后面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来。
“您好,我是——”
“你是于朗吧?”轮椅女人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依然看向窗外,却一语道破于朗的身份。
于朗自然惊讶,但一想到苏真可能早就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也就释然了。
“您好,伯母,我是于朗。”
“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小真和我说过你的好多事情。”苏母依然没动,沙哑的声音似乎粗糙得能将吹进来的风都磨砺得凹凸不平。
于朗心里忐忑不已,应了一声,便低眉顺眼地走到苏母的身后。
“坐。”苏母伸手指了指她斜对面的一把椅子。
于朗走过去,坐下,看到苏母面容的时候,心里就猛地一跳,竟然是昨天下午那个从窗外路过并朝他微笑的女人。这么说的话,那个推着轮椅的男子就是苏真的父亲苏墨儒了。
“你相信命运吗?”苏母看了于朗一眼,然后又将目光转向外面。
卧室的窗子是能来回滑动的落地窗,窗子外面是一个宽约两米的露台。此时于朗和苏母正处于露台的位置。
于朗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了一个这么玄奥的问题,心中正揣测着如何回答,眼神无意识地掠过苏母的脖颈,突然发现对方喉咙处竟然有一道半公分左右的伤疤,立刻恍然,怪不得她的声音如此怪异,原来喉咙处受到过创伤。
“原本不信,”于朗笑了笑,“现在有些信了。”
他说的是实话,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他依然是一个绝对的唯物论者。不过自从卷入到这一连串诡异的事情之中后,他开始有些动摇了。特别是遇到苏真之后,于朗开始觉得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一种叫作命运的东西。
“我和你一样。”苏母笑了一下,于朗突然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心里的那股寒意骤然消散。
“原本我对什么命运之类的说法简直嗤之以鼻,但是当小真和我说她遇到你的时候,我也开始相信命运这个东西了。”
“我相信她一定和你说了什么拒绝的话,你千万不要当真,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那些都是违心的。小真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想伤害别人。作为她的母亲我能求你一件事情吗?”说到这里,泪水从她的眼中涌出来。
看着苏母满脸泪痕,于朗立刻不知所措了。想到口袋中还有一包纸巾,便手忙脚乱地掏出来,递过去:“伯母您说,只要能办到的我自然不会推辞。”
“对小真好点,无论她让你多么伤心、多么生气,都不要怨恨她。”
于朗自然满口答应,不过心里却开始嘀咕起来。根据苏母刚刚的说法,此前苏真和他说过的那些狠心话显然并非出自她的本意。想到这儿,于朗立刻激动起来,因为这意味着他还有机会。但这些欣喜和激动旋起即灭,苏真能说出这些话显然不是毫无缘由的,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她要对自己说出这么决绝的话呢?这个原因是不是严重到根本没有办法来解决?
“苏真,她——结婚了吗?”于朗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问出这句他一直压在心底的疑问。
“没有。”苏母回答。于朗立时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但苏母后一句话又把他的心吊了起来。
“只差一步。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恐怕我都抱上外孙子了。”苏母叹了口气,顿了一下,转换成截然不同的语气,满含激励地对于朗说,“不过你不用担心,小真已经和他没有可能了。”
“哦。”于朗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脸上尽管依然维持着微笑,但心里却着实不爽到了极点。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未曾感受过了,他还记得这样的感觉在大学的时候非常频繁,只要看到苏真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他就会非常不爽,但又不好表现出来,于是只能远远地躲开。曾经有一段时间,苏真问他为何总是躲着她,他撒谎说不喜欢她现在的男朋友,躲开是免得表现出对他的厌恶让苏真为难。苏真听后没说什么,但在第二天就和那个男的分手了,然后遇到于朗的时候笑着问他,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找一个你不烦的,省得你总躲着我。于朗心说苏真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欢你,其实我并不是烦他们,只是嫉妒而已,但口中却第一第二第三地列了好几条标准。说到后来于朗自己都觉得过分了。按照他列的那些要求,恐怕苏真这辈子都找不到合格的。
当时苏真曾啼笑皆非地向他抗议说,是不是想要她孤家寡人一辈子啊。于朗自然有些尴尬,按说他和苏真只是好朋友,况且还是异性的,人家闺蜜都没做到这个地步,他却对她如此关心,显得相当别有企图。
时隔已久,于朗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辩解的,但脑海中却清晰地印刻着苏真那张意味深长的笑脸。那时已经是大四的第一学期,于朗记得那是他认识苏真的第1000天。
“于朗,小真一直都很喜欢你的,”苏母似乎察觉到于朗的黯然神伤,“每当放假回来的时候她就会和我说起你。说你多么多么有才气,脾气多么多么好。每次她和我说起你的时候都是眉飞色舞的样子,我一看就知道她心里是很喜欢你的。但她自己却不承认,只是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苏母无奈地笑了一下,“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孩子,我和她爸从来不勉强她去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说实话也勉强不来。这丫头脾气倔得要死。后来我终于知道你和她并没有在一起,和她在一起的是另外一个男孩子。从那以后我便很难从她的嘴里听到你的名字,当然也听不到别人的名字。我这大半辈子都在研究人的心理和行为,一个人在我面前哪怕是再细微的举动,我都能大致猜出他的心中在想什么。虽然她不再提起你,但每当我故意把话题引到你的身上的时候,我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小真脸上的表情的变化。我知道她的心里还是很在意你的,只是不知道你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弥补的事情。”
于朗听到这里终于恍然大悟,一直遮蔽在心中的那片疑云豁然消散。原来苏真是因为谭晶才疏远自己的。
谭晶是苏真的好朋友,同时也是于朗的老乡,既是同学又是老乡,关系自然比其他人要密切一些。加上于朗当时又有意识地接近苏真,一来二去便同苏真宿舍的几个女孩子都熟悉起来。谭晶自然是其中最熟络的一个。
于朗的目的是先攻克苏真周围的这些碉堡,然后再向苏真发动攻击,却万万没料到,祸患竟然就埋藏在周围的碉堡中。于朗发现谭晶对他有意思的时候,正好处于他马上就要向苏真表白的阶段,为了能够顺利攻克苏真,他自然要解决掉谭晶这个后顾之忧。于是,有一天他把对方约出来,吃了一顿饭,喝了一点酒,借着酒力婉转地说明他的感觉。谭晶虽然很伤心,但也没有办法,但在于朗以为事情就此结束的时候,却又出现了无法意料到的状况。
在送谭晶回宿舍的时候,在宿舍楼下,谭晶要求于朗抱她一下。看着女孩子忧伤的面庞,于朗自然不好拒绝,却不料在他进行这个充满着安慰意味的拥抱之时,谭晶趁机吻了他一下。
他当时虽然有些反感,但却并没有表示出明显的恼怒。现在想来恐怕谭晶的这个出格的举动恰好被苏真看到,或者别人看到告诉了苏真,反正苏真肯定因此认为于朗和谭晶之间有什么关系,并对于朗心怀怨恨。这样,当于朗想要向她表白的时候,她便率先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了意中人,以此来报复于朗。
当然这些都是于朗的推测,究竟是不是这个原因还需要苏真来证明。不过苏母的这番话对于朗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伯母,您放心吧,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如果苏真能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会让她开开心心的。”
“这样就好。”苏母看着于朗欣慰地笑,接着又长叹了一口气,“在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你能让她开心啦。”
苏母如此的肯定,让于朗有些受宠若惊,他激动地从口袋里掏出写着他住址的纸条:“伯母,如果苏真回来,您帮我把这个地址交给她,我的手机坏了,所以没有电话号码,让她到这里来找我。”
“好,放心吧。小真一定会去找你的。”苏母笑着说。
“那我先走了。您好好养病,过几天我再来看望您。”于朗说完起身向外走去。
“对了,如果你看到小真的爸爸,一定不要和他提及小真的事情,他那人脑子有些不正常。”苏母叫住于朗叮嘱道。
“好的,我记得了。”于朗答应着,心里却犯嘀咕:脑子有问题?难道苏墨儒是疯子不成?
于朗从高干病房出来之后,便径直朝医院的大门走去。正门在北侧,需要穿过楼前的一片草地。苏母依然坐在露台上,定定地看着于朗的身影从楼下的草地上经过,然后消失在转弯处,叹了口气,自语道:“小真啊,妈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
从医院出来之后,于朗觉得自己好像重生了一般。虽然在里面待了还不到一周,但这一周以来经历的诡异事情却要比他这二十多年来经历的还多。于朗沿着人行道走了半天,心里面却茫然起来,看到一家商店旁边的ATM机,便走了过去,把潘明给他的那张银行卡插进去,按照卡后面的数字输入密码,机器反应了半天,跳出来的数字让他眼前一亮。
里面竟然有五万块钱,于朗嘿嘿地傻笑着,转念一想又不甘起来。自己突遭横祸,脸也被破了相,只有五万块未免太少了。不过,也就只能自己抱怨抱怨,谁让始作俑者潘明已经遇车祸惨死了呢?
有了这五万块钱,于朗心里才有点底,不然没了工作吃饭都成问题。不知道杂志社还会不会要自己,早知道应该打个电话过去说一声。想到这里,于朗突然想到自己现在连手机都没有,当务之急是买部手机,便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西兰最大的商场。
于朗随便拿了一个一千多块钱的诺基亚手机,随后又在附近的移动营业厅买了一张电话卡,一边走一边照着律师高旭给他的手机号拨过去。时间正是中午,对方得知是于朗之后,便说了一个地点,让于朗在那里等他。
姓高的律师说的地点是一家快餐店,于朗赶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
两个人选了一个靠近窗户的位置,高旭显然饿得够呛,点了一份加量的牛肉饭,于朗却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一份加冰的可乐。
“你的伤没事了吧?”高旭盯着于朗的脸问。
“一点小伤,没事儿。”
高旭笑了笑,从黑色的公文包里拿出来一个档案袋。于朗一见档案袋心就一紧,心说不会是薛沐另外复制了一份吧。
但显然事情不是那样,那只是普通的档案袋,上面并没有“造神”和“绝密”的字样。
“一周前,我接到薛沐先生的委托,帮助他完成了这份遗嘱。他要求我如果得知他死亡的消息就按照遗嘱执行。”高旭一边说一边把遗嘱递给于朗。
于朗接过来,发现上面并没有写得多复杂,只是简单地列了几条。不过只看了第一条,于朗就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看向高旭,问:“薛沐说把他所有的财产都交给我?”
“对,不过还有下面的几条。”高旭一边大口地吃着牛肉饭一边说。
于朗压抑住心底的震惊继续看下去,第二条是要求于朗帮他选一块风景好的墓地,第三条是要求把他最喜欢的那张叫作《城堡》的专辑给他陪葬。
看到这一条的时候于朗有些发愣,前一条关于墓地的还好说,可是为了一张专辑单独列了一条放在遗嘱当中,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怪异。况且薛沐既不是音乐迷也不是发烧友。于朗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放弃。薛沐自始至终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家伙,或许只有这样的不靠谱的遗嘱才契合他的脾气。
那张叫作《城堡》的专辑于朗确实有印象,据薛沐说是北欧的一个乐队出的唯一一张专辑,发行量很小,国内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薛沐之所以能够有这张专辑还是拜身在国外的一个书迷所赐,那家伙非要说这张专辑里面的音乐非常适合配他的小说,然后就邮寄过来送给他。薛沐自然没法拒绝,千恩万谢一番,但在他听完这张专辑之后却蹦出两个字:扯淡。
对于如此一张扯淡的专辑,薛沐却堂而皇之地写进遗嘱,这不能不让于朗觉得费解。
“看完了吗?”高旭总算将一碗牛肉饭吃完,拿着一张餐巾纸抹嘴巴。
一共也就三条,于朗翻来覆去已经看了好几遍。
“看完了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就签个字吧,然后走一下法律程序就可以了。”
“薛沐没有和你说过别的话吗?”于朗有些不甘心地追问。
“什么话?”高旭皱了皱眉头,不解地反问。
“比如说类似于他参加过什么组织,什么项目,或者其他的一些你觉得可疑的话。还有,他应该说立遗嘱的原因了吧,你能和我说说他当时的情况吗?”
“除了询问了一些立遗嘱和执行方面的问题之外,并没有说太多,不过薛先生当时似乎很着急。”高旭皱着眉回想,“另外,除了迫切外还有一些别的情绪,虽然他掩饰得挺好,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神情中有些恐惧,他说出这个遗嘱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因为薛先生实在是既年轻又健康。其实最开始的时候遗嘱上只有两条,第三条是在薛先生死之前的前一天晚上,打电话通知我加上的。”
“第三条是后加上的?”于朗神色一变。
如果说刚刚只是有些疑惑的话,那现在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那张《城堡》绝对有问题。
“对,是在立完遗嘱的第二天。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已经是凌晨,薛先生硬生生地把我从床上叫了起来。”高旭点着头说道,“于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那就和我回所里走一下程序吧!”
于朗一怔,立刻拒绝道:“可能不行,我下午有一件比较紧急的事情,这个不是很急的吧?”
“哦,这个不急。”高旭笑着摆了摆手,“不过您最好这几天能抽出时间办理一下。”
“好的,我知道了。”于朗点了点头。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高旭对薛沐的事情所知有限,于朗自然无法得到更多的信息。问清了办理遗嘱要走的程序后,于朗就站起身来,向高旭伸出手:“那就先这样吧,我明天上午去你的律师事务所。”
“好的,那咱们明天上午见。”高旭笑着握住于朗的手。
同高旭分开之后,于朗就直接打车奔向薛沐的公寓,能否解开薛沐的死亡谜团,关键就在于那张专辑。如此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越早拿到越好,但当于朗到达阳光苑的时候却被社区的管理者拦住。
于朗原本是有门卡和钥匙的,但糟糕的是二者都在上次遭袭之后丢失了,或者是被潘明拿去了,并没有还给他。于朗没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加上对方一点都不通融,如此一来,于朗只能白来一趟。
薛沐的证件等遗物应该还在公安局,相关的证明材料似乎高旭那边也能提供。看来也只能等到办完遗嘱,将薛沐的遗体领出来之后再来找那张专辑了。
站在小区门口徘徊了片刻,看看时间尚早,于朗再次打车回到杂志社。编辑部里冷冷清清的,小胡是第一个发现他进来的,一脸错愕:“朗哥,你出来了?”
于朗无奈地笑了一下,心说什么叫“出来了”,说得好像被羁押了一样,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老总在吗?”
“不在,出去了。”小胡回答,尴尬地笑了笑,“听说你的事儿了,你的东西我早已经帮你收拾好了。你的脸怎么了?”
“哦,受了点伤。”于朗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的伤口,心里却有些疑惑:难道自己挨打住院的消息已经有人知道了?
环顾了一圈,终于看到他的一些物品都已经被乱七八糟地放在一个纸盒子里。他走过去,一边拿起箱子一边偏着头朝里面的办公室看了看,那里原来是他的位置,不过现在正坐着一名陌生面孔的中年男子。
“新来的主编,据说带过来一批很有名气的作者。”
“嗯,不错,至少比我强多了。”于朗笑得有些发苦。
“朗哥,”小胡突然放低了声音,“你没事了吧?”
“没事啊!”于朗看着小胡诡秘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我应该有事吗?”
“都说你杀人,然后畏罪潜逃了。”小胡支支吾吾地说。
于朗立刻目瞪口呆了,心说:这他妈的是谁造的谣啊?
“没有的事,前几天我出了点事住了几天院,手机什么的也丢了,就没往回打电话。”
“哦,我就说嘛,这也有点太不靠谱了。”小胡立刻变了脸色,义愤填膺地替于朗叫屈。
于朗心底冷笑,别看这家伙脸色拿捏得精彩,其实这谣言多半就是出自他的口。毕竟共事了半年多,对方什么品性,于朗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几天老总一直都说你的好,其实很不想让你走,可是你非走不可,他也就不留你了。对了,工资什么的都已经让财务结清,打到你的卡里了。”
小胡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不过这笑容却让于朗觉得恶心。老板真是够缺德的,分明是想要辞退他,却非要摆出一副求才若渴、极力挽留的虚伪嘴脸。
其实于朗知道老总在办公室,只是不想见他而已,因为刚刚在楼下的停车场他看到那浑蛋的车子了。小胡一直都是老总的狗腿子,恐怕他也知道要是让于朗闯进老总的办公室会让老总很尴尬,所以才编出老总不在的谎话。于朗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所以也就不打算去揭穿他了。
“行,那我先走了,以后常联系吧。”于朗笑着说,心里却把对方骂了个通透。
回到租住的房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窗子一直开着,屋里面落了一层灰尘。于朗一边收拾屋子一边琢磨着薛沐的遗嘱,蓦然想起潘明说过薛沐的账户中有超过三百万的巨款。一瞬间,于朗觉得有些心神恍惚,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发了半天呆,然后长长地吐了口气,眉间的愁绪又加深了许多。骤然成为百万富翁并没有让他觉得多么惊喜,反而愈发地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诡异。天上不会掉馅饼,世间也没有平白享用的午餐。说实话,于朗没有那么高尚,这么多钱放在面前说不心动那是骗人,不过他也很清楚地了解得到这笔钱之后的风险。
夜里的时候,于朗失眠了,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中都是苏真的影子。由于失眠,所以第二天于朗起得有些晚,在路边的一家餐馆胡乱吃了一顿早餐,便赶往高旭的律师事务所。
虽然昨天高旭说得轻松,但于朗还是花了大约一个上午的时间才把薛沐遗嘱的事情办完。
扣完一些遗产税等杂七杂八的费用,高旭说他能拿到二百多万的巨款,这还不包括薛沐的那市值超过百万的房产。
高旭正在翻看着文件做最后的检查。他的办公室宽敞且明亮,于朗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
东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幅龙飞凤舞的字,似乎是草书,于朗只能认出其中的七个字。正想开口问,高旭却在翻动文件的时候,不小心将一个面向他的相框碰倒了。于朗伸手去扶起,眼睛扫到相片上的人物时,惊讶得几乎跳起来。
那是一个美丽女人的侧身像,时间应该是深秋的黄昏。女人穿着一件长款的白色风衣,站在一株火红的枫树下,眼睛望向远方。
于朗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在胸腔里一抽抽地痛。
“很漂亮,你女友?”他勉强地笑着问。
“哦,不是女友,”高旭笑了笑,伸手接过相框,放到一处不易碰到的地方,“是未婚妻。”
于朗一听此话简直要背过气去,不过高旭随后的一句话却又救了他。
“不过现在也不是了,我想我这辈子的命里没有做她老公的缘分。”高旭眼神一黯,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想到苏母的话,和两天前高旭出现在医院的事情,于朗总算弄清楚原来高旭就是差点娶走苏真的家伙。说实话,高旭真是不错,虽然说不上多么帅气,但绝对称得上俊朗,谈吐也文雅,品性似乎也不错。反正,于朗觉得对方要比自己强上不止一倍。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搅黄了苏真和高旭的婚事。于朗有些讪讪地想着,如果是苏父的原因,高旭这么出色的女婿都看不上,那自己岂不是更没戏?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原本于朗想请高旭吃顿饭,毕竟办理遗产的过程中高旭帮了他很多。但高旭却非常委婉地拒绝了。没有办法,于朗只好一个人在路边随便找了个餐馆吃饭。他一边吃,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肯定要先去公安局一趟,不仅要领取薛沐的一些遗物,还要将薛沐的遗体送到市殡仪馆,并预约火化和下葬的日期。除此之外,还要为薛沐选一块墓地。似乎每一件事情都挺复杂的,不过好在于朗现在手头比较宽绰,有了钱,一些事情就变得容易了很多。
第一站自然是市公安局,在出示了一些资料和证明之后,于朗总算取得了公安局的证明信。然后他就打车直奔阳光苑。
有了公安局的证明,于朗很容易就从管理员那里拿到了薛沐房间的备用钥匙。再次回到薛沐的房子,虽然时隔不过一周,但却恍如隔世一般。屋子里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灰尘多了些,地板上已经落了一层浮灰。因为有一扇窗户开着,所以空气中并没有什么异味,而且依然存着淡淡的绿茶香气。于朗有些发怔,这味道他自然不会陌生,不过这屋子已经空了一周多,绿茶香气却萦绕不散,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薛沐的CD都放在客厅中一个小型的书架上。和书房的书柜不同,这个架子是镶嵌在墙壁中的,高度只有一米,分为三层,横竖交错,形成棋盘格的形状。每个格子都放着一些东西,有的是陶瓷玩偶,有的是经常翻阅的几本书,还有的是一些杂志,不过其中最多的是CD。那些盒装的CD大约摆满了其中的四个格子。
于朗走过去,逐个查找,在查到第三个格子的时候,终于发现了那张叫作《城堡》的专辑。名字自然是英文的,只不过上面贴着汉字的标签。于朗小心地把那张专辑抽出来,然后打开,里面除了一张CD并没有什么东西。他反复看了无数次,包括用各种方式检查盒子上的包装,都没有任何可疑之处。难道在CD里面?于朗皱着眉头想,片刻后他带着CD走出房间。他打算找一个CD播放器去听听里面的内容。
出了小区,于朗站在路边拦车,远远地就看到一辆白色的奥迪A4开了过来,然后“咯吱”一声停在他面前。
于朗以为对方要问路,看着副驾驶的车窗缓缓打开,正准备应对提问,结果却看到一张让他既熟悉又震惊的面孔。
“小严?”于朗目瞪口呆地看着面目清秀的小护士。
“干吗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上车,有事情要和你说。”小护士横了他一眼,偏了偏头命令道。
于朗拉开车门坐进去,心里却嘀咕起来:很明显面前这个容貌可爱的小丫头不是一般人,不是说身份不一般,而是指心机不一般。试想一个能开得起几十万元豪车的女孩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实习护士,除非她抱着什么目的,或者面前这个女孩根本就不是小严。想到这儿,潘明曾经和他说过的那些话又翻涌出来。难道那个隐于幕后的神秘组织已经找到他头上了吗?
“你应该不叫严潇吧?”于朗斜着眼睛打量正在开车的女孩。
女孩听于朗如此问,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当然叫严潇,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于朗一听对方的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个看似无辜的女孩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便立刻冷冷地追问道:“你们想要什么?你们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杀害薛沐?”
“我想你是搞错了。我是国安局的,并不是信力会的成员。”叫作严潇的女孩笑着回答,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证件夹递给于朗。
于朗将信将疑地接过来,里面是一张身份证一样的卡片,印着严潇的名字和头像,还有数字的编码,最顶头是一行黑字:中国国家安全局。
“你真是国安局的?”于朗有些无法相信。
“我骗你干吗?上面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严潇撇了撇嘴。
“那可不一定,现在什么不能伪造啊?”于朗嘀咕道。
严潇登时为之气结,一把抢过证件夹,恶狠狠地道:“我要是假的早就弄死你了,还让你活到现在啊。”
于朗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好吧,我相信你。不过你们找我干吗?我也没做什么危害国家安全的事情。对了,你刚刚说的信力会是什么意思?”
“你先别着急,等到了地方我会详细和你说的。”说完严潇就沉默下来,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对方已经这么说了,于朗自然也不好再问什么,而且看严潇的样子也不想继续和他说话,于是他只能把注意力放在车窗外的景物上,心里却惴惴不安地揣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车子的座椅很舒服,但于朗却如坐针毡。他今天穿的是休闲裤,大腿外侧有一个很宽大的口袋,那张刚刚从薛沐家里取出来的CD就放在里面,此刻,那盒子的边角正顶着他的腿。如果对方真的是国安局的,是不是要把这个CD和遗嘱的事情告诉给他们?
“你应该在薛沐家发现了一些东西吧?”严潇突然问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于朗心就一跳:难道对方已经知道了CD的事情?还未等他回答,严潇的下一句话就验证了他的怀疑。
“是张CD,你最好把它交给我。”严潇淡定地说,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于朗立刻目瞪口呆,一股寒气猛地从心底升起:“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你不用知道。”
“我把它交给你,你能放我走吗?”于朗问道。
“不能。”严潇答。
于朗心一沉。
“事情还没完,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需要我配合什么?危险的事情我可不做。”于朗立刻声明道。
“放心吧,就你这样我们还能指望你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严潇突然笑了一下。
于朗这才从她的身上感觉到护士小严的熟悉身影。
“你到医院去做护士,不是为了监视我吧?”
“差不多吧!”
“怪不得你技术那么差劲。”于朗咧着嘴嘲笑道,随后语气一转,“为什么要监视我?我又没危害国家安全。”
“我们当初以为你是信力会的成员。”
“对了,这个信力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等到了地方我会告诉你。”严潇说,然后车子拐进了一条陌生的街道。
于朗向车窗外张望,应该是西城,街边遍植槐树。不过路两侧的建筑倒是都很陌生。车子左拐右拐,经过几分钟的行驶后停在一栋小二层的独体楼房前面。
“好了,下车吧。”
于朗推开车门走出去,随着严潇走向那栋已经有些破旧的灰色小楼。
“这是你家?”于朗站在客厅里,环顾四周,发现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秘密的办公地点,便惊讶地问。
“那你以为会是什么?”严潇把手袋随便扔到沙发上,然后径直走向冰箱,“喝什么?”
“矿泉水就行。我还以为你会把我带到你们局里去。”
“接着。”严潇把一瓶矿泉水扔给于朗,“你是不是觉得这房子里面应该布置得像好莱坞大片中的那样才正常?”
“那倒没,不过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于朗正说着,严潇的电话响了起来。
“等我接个电话。”严潇说完走向另一个房间,并随手带上了房门。
大约十分钟后,严潇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叠纸:“事情有了点变化,原本是要安排你和我们主管见个面的,不过因为有事,他过不来了。所以由我来向你说明一些事情。”
“好吧,我无所谓。”于朗摊了摊手。
“需要说明的是我和你说的都属于机密,请你不要向第三人透露。”
“嗯,这个我知道的,不过,你们不会在一切都结束后把我清除掉吧?”于朗开玩笑似的说。
严潇怔了一下,看了于朗一眼,撇了撇嘴:“不会,我们有办法帮你严守秘密。”
于朗笑了笑,心却猛地一跳,严潇说的“帮你严守秘密”很明显是一句很有内涵的话。
“对了,你把那张CD给我,我检查一下。”
“好。”于朗从口袋里掏出CD盒交给严潇,然后看着对方用一个探测仪在盒子上扫描了一下。
“盒子没问题,起码没有什么监听设备。好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于朗立刻坐直了身体,定定地看着严潇。
“你看我干什么啊?问啊?”严潇朝于朗翻了翻眼睛。
于朗一脸错愕地反问:“不是你要讲给我听的吗?”
“还是你问我吧,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能告诉你的我就会告诉你。我一个人说好无聊的。”
于朗看着严潇那张清秀中带点可爱的面孔,心中突然一动,一直压在心底的一句话立刻脱口而出:“喂,别板着脸说话了,一点都没有威慑力,像以前那样不行吗?”
严潇立时愕然,脸上一直板着的表情陡地坍塌了,接着又沮丧起来,一把捂住脸:“哎呀,怎么办啊?还是不行啊。我也不想啊,可是你知道我这样子很难让人害怕我的。”
“你以为你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就能让人害怕你吗?”于朗继续雪上加霜。
“别说啦,我不装了还不行嘛!”严潇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道。
“对啦,这样看着才顺眼。”于朗笑道。
“问吧,这是我的工作,拜托你配合点好不好?”严潇撇了撇嘴,眉宇间全都是困扰。
“信力会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是一个神秘的组织,据说有很久的历史了。不过他们的活动范围大多在国外,国内很少有信力会的会众。不过最近一两年,国内也开始出现他们的影子了。”
“他们是邪教吗?”
“不是邪教,信力会的全称是信念力量研究学会,起源于17世纪的欧洲,创立者是一些科学家、哲学家和生物学家。他们认为人的信念具有十分神奇的力量,所以一直致力于人的精神力量的研究。你知道笛卡尔吧,他就是这个组织中的一员。经过几百年的研究,他们确实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并且将其应用到各个领域,比如说我们现在经常能够听到的心理暗示和安慰疗法,这就是一个例子。”
“既然只是一个科研组织,那你们为何要对付他们?”
“因为我们怀疑信力会中国分会的某些成员正在以信力会的名义做一些危害国家安全的事情。”
“难道薛沐的死和信力会有关系?”于朗心神一凛。
“根据我们的情报,薛沐就是信力会中国分会的成员之一。”
“怎么可能?”于朗目瞪口呆。
“你不用怀疑,我们有确凿的证据。不过薛沐应该入会不久,同时他还是该组织一个实验项目的参与者。”
“你是说‘造神’?”于朗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对,这是该项目的代号。”
“我曾经在薛沐家里找到过关于这个项目的文件,但被潘明抢走了。”于朗叹了口气说。
“这件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潘明也是信力会的成员,不过算不上核心。我们原本已经找到了一些证据来抓捕他,却没想到出了点意外。”
“那场车祸是你们引起的?”于朗大惊失色。
严潇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们本想在机场逮捕他,却没想到他在半路上发生了车祸。”
“真是意外吗?”
“当然不是意外,对方已经意识到潘明暴露了,所以这是杀人灭口。”
于朗听完严潇的话,低下头去,默然半晌,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发白:“这么说我也有被灭口的可能?”
“理论上说是的,不过你放心,你根本就没有掌握什么关键的信息,所以他们应该不会对你动手。”
“对了,这个‘造神’究竟指的是什么?”
“据我们了解到的资料,他们是想通过无数人的信念力量来凭空创造一个人出来。”
听到这里,于朗“噗”的一声把口中的水喷了出来,匪夷所思地看着怒目而视的严潇,随后看到对方衣服上的水迹,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还好没坐在你对面。”严潇一边扯了几张纸巾擦着衣服上的水迹,一边庆幸道。
于朗自然一脸的尴尬,只好借说话来掩饰:“你说他们想要用精神力量来创造一个人出来?这也太奇幻了吧。”
“听起来确实够虚幻的,不过你应该看过薛沐发在网上的故事了。这个故事的目的就是为了验证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怎么可能是真的?这分明——”话刚说到一半,于朗骤然想起故事中描述的郭小鹏和薛沐的诡异死法确实是在现实中发生了,而凶手就是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人——白灵妃。难道集合众人的精神力量真的能够凭空创造出一个人来?于朗觉得脑子有些发麻,一阵阵震颤的感觉让他觉得如遭雷击。虽然之前已经觉得这件事情透着诡异,但也仅仅是想到故事的预测能力和凶手仿照故事中的杀人手法杀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白灵妃可能是真的存在于现实世界中的。
“你应该也想到了。郭小鹏的死至今仍未破案,这个案子的卷宗我亲眼看过,和故事中描述的一模一样。薛沐的死也一样。不过薛沐作为项目中的成员为何会被杀死,其中的原因我们却一直无从知晓。这也是我们找到你的原因之一。”
于朗听严潇这么说很有些意外:“难道你们认为我能找到薛沐的死因?”
“我们找你并不是确定你能找到,而是因为你现在是薛沐的遗产继承者,对于他的物品有处置权,所以找你来配合我们的工作比较方便。”
“我当然会配合你们的工作。薛沐是我的好朋友,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杀。不过你们不觉得‘故事杀人’这个原因太不靠谱了吗?”于朗捏了捏额头,犹豫着说道。
“至于是不是故事杀人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薛沐的死必然和信力会在国内的一些违法活动有着很大的关系。我们之前一直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来指控信力会,自然希望找到一个切入点,如果能够通过调查薛沐的死因来揭开信力会的真面目,则是最好的介入方式。毕竟这个组织和一些国际上较知名的组织都有着密切的联系。”
“好吧,那我能做什么?”
“这么说你同意了?”严潇不答反问。
“从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我就觉得你们根本就没给我拒绝的机会。不过我可先说明白了,我可以配合你们的工作,但千万别指望我能找出什么来,同时我拒绝参加任何危及我生命安全的行动。”于朗义正词严地声明道。
“好啦,哪那么多废话?”严潇横了他一眼,“既然这样,那你先说说这张CD的问题吧。”
“我怀疑薛沐有线索留下来,这张CD就是关键。”于朗将自己的理由说了一遍。
严潇听完,立刻取了一个CD播放器出来,然后把碟片放进去。很快音乐声响起,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首接一首地听着,半个多小时后,所有的音乐都播完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接着同时问道:“你听出什么不对了吗?”
“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就是普通的音乐。”于朗回答。
“难道要逐首分析这些乐曲的内在含义?”严潇蹙着眉头,两颗洁白的门牙咬着下唇,显得非常可爱。
“不可能,”于朗摇头,“薛沐没有这么复杂,可能我们找错了。”
“对了,这张CD只有一张吗?”严潇突然问。
“不知道,这盒子里只有这一张,难道你怀疑线索在另一张里面?”于朗眼前一亮。
“走,我们去找另一张。”严潇站起身来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就往外走。
于朗自然只能跟在后面。
很快,两个人再次回到薛沐的住处。先从放CD的书架上找起,然后一直找到书房,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也没有找到另外一张CD。“看来只有这一张。”于朗一脸沮丧地窝到沙发上。
严潇倒没有放弃,依然东翻翻西翻翻。
于朗窝在沙发里,正面对着电视柜。电视柜上有一台老旧的DVD播放机。刹那间,他的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他记得在医院中某次陷入昏迷的时候曾梦到薛沐,梦境中薛沐似乎曾经用手拍着那台DVD对他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直奔那台DVD.插上插座,开启电源,按了一下“开仓”按钮。托盘缓缓伸出,一张和CD盒里一模一样的碟片就在眼前。
“找到了!”于朗惊喜地喊道。
严潇立刻跑了过来,看到碟仓里的CD后,欣喜地拍着于朗的肩膀赞扬道:“你是怎么想到的?看来你还不是那么没用嘛!”
于朗伸手去取那张碟片,但就在手指碰到碟片的时候,“啪”,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机器里掉了出来。
严潇立刻俯下身去,接着一脸惊愕地抬起头来看于朗,她的手指上正捏着一张金黄色的存储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