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弑神
“啊!”于朗大叫一声,陡然醒来。
只见头顶上围着一圈陌生的面孔,每张脸上都是那种饱经风吹日晒之后所沉淀下来的黝黑色泽。
“醒了,醒了。”一个年轻人咧着嘴笑。
“真是命大,竟然没死。”一个满脸沧桑的老渔夫啧啧赞叹。
于朗直勾勾地看着他们,脑海中一片混乱,他分明记得片刻前他正尖叫着从竹楼的缝隙处陷落,眼看着就要被无数尖锐断裂的竹竿穿胸而过。
“这是哪里?”于朗翻身坐起,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渔船上。
“这就要回大港村了。”老渔夫笑着说,“还以为你是条大鱼,没想到却是一个大活人。”接着又叹了口气,“昨天风暴那么大,听说有两三艘船遭了灾,小伙子你能保住命可真是该好好拜拜神了。”
于朗终于回过神来,抬头看着明晃晃的太阳,想到在鬼岛上的经历,真是有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想到自己竟然绝处逢生,他心里不由松了口气,但思及严潇尚且生死未卜,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几个时辰之后,渔船回到了大港村的码头,于朗为了酬谢那些渔民的救命之恩,到附近一处取款机取了几万块钱送给他们,对方虽然客气一番但还是欣然接受了。方要离开,一个年轻人一边喊着“于先生”一边从远处向于朗奔过来。
跑到近前的时候于朗才认出正是那个给聂三送船的年轻人。“于先生,您竟然还活着?”那年轻人又惊又喜,满怀期望地看着他,“那三哥可能也会活着吧?”
于朗怔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他口中的“三哥”指的是已经被潘明打死的聂三,本想告诉他实话,但又不想打击他,只好敷衍地应了几句。
“对了,严小姐要是知道您还活着不知道会多开心。您不知道昨天她从海警的船上下来的时候有多伤心。她说你们都掉到海里失踪了……”
“严潇已经回来了?”于朗不等对方说完,就打断问道。
年轻人点了点头:“昨天晚上回来的,我和她还一起参加了搜救行动,第二次搜救的时候,她实在是累得不行,就没参加……喂,你干吗去?”
那人还没说完,于朗就转过身朝大港村的招待所跑去。如果严潇还没走,她最有可能在的地方就是那里。
当他跑到招待所门前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因为车还在。
管理员看到他非常惊讶,显然对他出事的消息有所耳闻。于朗问了一下严潇的情况,对方告诉他,严潇从昨天半夜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房间中。
于朗径直走向她的房间,刚要敲门,却听到隔壁自己的房间中传来低低的抽咽声。门并未关严,他推门进去,发现严潇正背对着门站在窗子前,肩膀轻轻地颤动着。她正在哭泣。于朗突然觉得眼睛有些湿润,心里面却是温暖一片,他轻轻地走过去,张开双臂从后面把她拥入怀中。
“我还在。”
严潇“啊”地低呼一声,身体蓦然一僵,随即猛地颤抖起来。她倏地转过身来,呆呆地看着于朗的脸,又伸出手摸了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于朗好不容易把严潇哄好,然后又把在鬼岛上发生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包括阿夕的来历,潘明的死,以及他自己的身份。
“这是你做的梦吧?”严潇虽然听得目瞪口呆,但却无法相信。
说实话,虽然说得言之凿凿,但即便是于朗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他正自懊恼无法证明,突然想到胸口那个奇怪符号,于是一把扯开衣服,胸口处赫然印着那“十”字带钩符号,只不过不是黑色的墨迹而是殷红得如同一条愈合后的伤疤。
“不是梦。”看到那个符号还在胸口,于朗便松了口气,如此说来,鬼岛竹屋中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于朗心神一阵激荡,虽然此前经历的种种已经让他逐渐接受了一些原本看来荒诞不经的理论,但若是说这个世界真有神的存在,他还是觉得难以相信。只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如此出乎意料,不仅有神的存在,而且那神竟然还和他存在着如此复杂的纠葛。然而即便如此,如神一般的阿汐还是死在了潘明的枪下,想到此处,于朗的心便是一沉,没想到神也会死掉,此时此刻谁还能告诉他破除那个符号的方法呢?
细细地将整件事情想了一遍,于朗突然意识到也许破解符号并不是唯一的方法。若干年前,这个符号因他而创立,然后才在这个世界上流传。按照阿汐的说法,这个符号可不仅仅是意念增幅器那么简单,或许作为原始创造者的他能够发挥出符号更强大的力量。
于朗越想心越热,如果能够具有阿汐那么神奇的能力,什么摩多,什么信力会,都将如同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脑海中想象着自己身披金甲从天而降的伟大形象,他开始嘿嘿地傻笑起来。
而此时坐在床上的严潇却已经目瞪口呆,因为于朗胸口突然冒出一阵猛烈的白光,随后整个身体缓缓地飘了起来。
她狠命地揉了揉眼睛,发现并不是自己眼花,然后毫不犹豫地照着自己的大腿狠狠地拧了一下。
“啊!”剧烈的疼痛让严潇确定眼前的神奇景象不是做梦,同时她那声结结实实的痛呼也惊醒了正沉浸在美妙幻想中的于朗。
于朗醒过神来突然发现自己悬浮在半空中,心里一慌,身体立时跌落,“扑通”一声摔在地面上。还好整个房间的举架也不超过三米,即便是浮到屋顶,落下来也顶多是一两米的高度,不然这一摔可够他受的。
不过即便如此,于朗依然哼哼了半天才从地板上爬起来,龇牙咧嘴、晕头转向地看着严潇问:“刚才怎么回事?我怎么摔下来了?”
严潇一直处于震惊的状态中,只不过于朗从悬空漂浮到四仰八叉地摔下来转变太快,她都没来得及配合着惊呼一声,于朗就已经趴在了地板上。
“你飘了起来,然后又掉了下来。”严潇比比画画地说。
“我飘起来了?”于朗愕然问道。
严潇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于朗凝神沉思了片刻,然后朝严潇咧嘴一笑:“像这样吗?”说罢,整个身体再次悬浮起来。
“啊!啊!啊!啊!”严潇从床上跳起来,指着于朗大吼大叫。
“嘘,别叫别叫。”于朗一下子飘到严潇的面前把她扑倒,捂着她的嘴说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严潇挣脱于朗的手,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无比惊愕地问道。
于朗没回答,反而侧身躺到一边,盯着天花板出神。他的推测并没有错,阿汐虽然消失了,但她的能力却并没有消散,其中一小部分可能已经转移到了他的体内,这也是他为何会无意识地漂浮的原因。
“难道那些都是真的?”严潇惊骇欲绝。
“嗯,恐怕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刚刚看到你能悬空,我一定认为你是个疯子。”
“别说是你,”于朗苦笑着摇头,“我现在都还怀疑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也许这只是一个荒诞的梦。”
“不可能,”严潇断然否认,“我刚刚试过了,很痛,不是梦。”
于朗哑然失笑:“你怎么知道梦中就不会痛?”
“不是大多数人都这么说吗?”
“大多数人都在人云亦云。”
严潇打了个寒战,大眼睛中都是惊恐:“别吓我,如果这是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还有,这是谁的梦?是我的还是你的,或者是别人的?“
于朗没想到这么一会儿严潇就想到这么多,笑着拍了拍她脸颊:“我说着玩的,若是梦境,当做梦人醒来的时候我们也就都消失了。”
“呼。”严潇松了口气,转而又想到于朗的身份,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现在是什么?不是人了吧?是神吗?”
于朗根本没听清严潇的意思,愣愣地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才不是人,我就是我。”不过他刚刚说完这句话,就反应过来严潇的话中“什么”和“神”的区别,随即歉然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究竟是什么,不过我十分肯定我绝大部分还是人,可能有一小部分发生了变化。”
“什么变化?你是指悬空漂浮吗?”
“不止,”于朗伸手虚空一抓,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便“嗖”地飞到他的手里,“这个也是。”
“隔空取物!”严潇的眼睛更亮了,简直像两枚小灯泡,“你能飞吗,像超人那样?”
于朗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不知道。”
“我觉得你应该试试。”
“怎么试?”
“找一个高点的地方,比如说楼顶,然后跳下去。”
“万一我不会呢?”于朗翻了翻白眼。
“对啊,要是你不会就惨了。”严潇似乎才想到后果,吐了吐舌头。
“好啦,别想那些不靠谱的了,快点起来收拾收拾。”于朗腰一挺,翻身站起来。
“干吗?”
“回西兰,找信力会算账。”
“可是你还没找到破解那个符号的方法。”
于朗走到窗前“哗”的一声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立刻照耀在他身上,他回过头意气风发地说:“你觉得我还需要那个破解的方法吗?”
回云清的路上,于朗一直在摸索身体中那股神奇力量的使用方法。阿汐可是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相比而言自己刚刚学会的那些虽然已经足够神奇,但却更像小孩子的玩意儿。
严潇一边开着车,一边从后视镜中看着于朗不时地将后座的东西翻来翻去,嘴一撇,丝毫不留情面地打击道:“潘明说摩多已经具备控制雷电火焰的能力,我怎么觉得你会的这么点东西,根本不够看啊!”
于朗此时却像得到一个新奇玩具的孩子,满怀信心地说:“先别急啊,我这不是还没找到使用方法呢嘛!”说罢又叹了口气,“唉,早知道问问阿汐好了,也没个使用说明书。”
严潇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当你自己是什么啊?冰箱还是洗衣机?还要使用说明书,真是服了你了。”
于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正要分辩几句,严潇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于是只好闭嘴。应该是“国安”方面打过来的,严潇简短地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就一直处于“嗯嗯”的应答状态,直到电话挂断。
“糟糕了。”放下电话,严潇一脸愁容。
“怎么了?”
“我们的监测部门发现,很多‘信仰之光’的信众开始向西兰市聚集,不仅来自周边的城市,而是全国范围的。”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据说摩多要在西兰市召开一个什么信仰大会。”
“这么大的动作,难道西兰市就没有人阻止吗?”
“很可能西兰市的相关人员已经被收买或者控制了。你别忘了,摩多可不是普通人,只要他稍微展示一下力量,想必大多数人都会被震慑住。”
“纠集这么多人,难道他想暴动吗?”
“现在还不清楚他的目的,不过七处那帮家伙们估计已经到了西兰,局势应该还在掌控中。”
严潇说完便加速,车子的速度已经超过每小时140公里,于朗能感觉到巨大的推力把他的身体压在椅子上。
在路上的时候于朗直接用电话订了机票,然后告诉租车公司去机场取车。中午饭都是在车上吃的,为了节省一切能够节省的时间,但即便这样,两人到达西兰的时候也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虽然离开西兰满打满算还不超过三天的时间,但对于朗而言却完全可以用“恍如隔世”来形容此时的心情:走的时候心里已经抱着必死的信念,转眼自己却成了拯救世界的关键。
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熟悉的街景,于朗突然无比怀念起之前那种每日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的平淡日子。
“你去哪儿?”严潇问他。
“我回家啊!”
“好,那先送你回家吧!”
“你呢?”
“当然是去见这次行动的负责人。”
“哦,严潇——”于朗欲言又止。
严潇那么聪明伶俐,自然知道于朗想要说什么:“放心吧,我不会说出你的事情。”
“谢谢你。”于朗感激道。
“不过,封口费可不能少啊。”严潇狡黠一笑。
“没问题,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都可以。”于朗信誓旦旦地说,但当他看到严潇含情脉脉的眼睛时心里便一跳。
严潇倒是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反而叮嘱于朗道:“你回家之后等我电话,有什么事情立刻给我打电话。”
于朗点头答应,虽然他觉得自己应该有和摩多抗衡的能力,但一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找到方法,这也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主要原因。当然,害怕被当作异类也是一方面,毕竟小白鼠通常情况下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很快车就到他住的小区了。于朗正要开门下车,却被严潇拉住。
于朗有些诧异:“怎么了?”
“给我点钱啊,我一分钱都没有。”严潇可怜兮兮地说。
于朗哑然,确实,这一路上所有花销都是他在负责,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刷卡,直接付钱的时候不多,于是他把兜里的所有钱都掏了出来。
严潇从里面挑出两张二十的和一个一元的硬币,将剩余的又还给于朗,然后用两根手指捏着那枚闪闪发亮的硬币,笑着对他说:“四十块足够付车费了,这个硬币算是封口费。”
于朗愣了一下,没想到严潇会突然把话题又转回来,笑了笑:“那你可亏大了。”
“那可不一定,别忘了你的身份,这可不是一般的硬币。”严潇笑着说完,关上车门。出租车缓缓驶离。
看着车在黑夜中渐行渐远,呆立了半天,于朗也没明白这枚硬币和他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刚要转身上楼,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掏出来一看竟然是高旭,顿时醒悟对方是来确认他是否死掉的,因为过了半夜十二点正好是五天整。于朗本想捉弄捉弄他,但一想到对方很可能了解“信仰之光”最近发生的一些变动,就立刻接通了电话。
“喂,我是于朗。”
高旭在电话另一侧倒抽了一口冷气:“你没死?”
“你很意外?”
“确实,你是唯一一个例外。可是你并未破解那个符号。”
于朗一凛:“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几天中他们的力量越来越强了。”
“我找到了不用破解符号也能战胜他们的方法。”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我一定当他是疯子,不过我相信你,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逃脱诅咒的。”
“这事儿说起来很复杂,不过你要是能出来,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高旭迟疑了一下:“好,云水街有家咖啡馆,那里二十四小时营业,半个小时后见。”
“我觉得应该我来定地方。”于朗突然说。
“你不相信我?”高旭的语气中有了些怒意。
“对,我不相信你。”于朗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如果你还想找个退路的话,那么,现在我说了算。”
“行,你说吧。”高旭只能屈服。
“你先出来,具体地方我会告诉你。”于朗说完挂断电话。
站在楼下看了看自己家的窗户,叹了口气,看来想要回去是不可能了,于朗转身,一边向外走去,一边拨打严潇的手机。很快电话通了,严潇可能还在路上,听筒中不时响起汽车的鸣笛声。
“严潇,我要去见高旭。”
“什么时间?在哪里?”
“半个小时后,他说了个地方被我拒绝了,我怕他耍诈,你们能不能安排个地方?”
“好,我马上打电话。你在哪儿?我让他们去接你。”
“就在我家楼下,还没上楼。”
“等我电话。”
大约五分钟后,严潇的电话打过来了。
“明德路上有一家名字叫吉祥酒家的饭店,你让他去那里。马上有车过去接你,我很快就到。”
“好。”于朗放下电话给高旭发了条信息,说明了地点,随后就站在小区门口等着,心里却莫名地紧张起来,不知道自己的能力能不能让高旭认可。起初的时候他还曾为此而激动过,不过现在想想却有些颓丧,好多变魔术的都能玩出比他更神奇的手段。
他叹了口气,突然想到苏真,不知道她这几天一直没有自己的消息会多么担心,本想着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回来了,翻开手机却猛然想到他根本就没有苏真的手机号,也没有她家的电话号。于朗伸手狠狠地拍了一下额头,真该死,这么长时间以来竟然从未想起过。
正自懊恼,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猛然驶到他身边,“嘎吱”一声停住,然后侧门被拉开。一个精瘦的男人正坐在座位上看着他,两只眼睛锐利如刀。
“你是于朗?”
“嗯。”
“上来吧,让你久等了。”
于朗上了车,车门关闭。
“我是‘国安’特勤七处第三大队队长刘渊。”
于朗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对方的手硬邦邦得如同一块铁钳子。
“说说目标人物的情况。”
于朗把和高旭认识以来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同时也点明高旭想要和“国安”合作的意思。
等他说完,车子已经到了吉祥酒家。
时间是凌晨十二点半,酒店里食客已经很少了,一行人穿过大堂直接走进一个牌上写着“如意”的包厢。打开门于朗就看到严潇正在屋里面忙活着什么。
“准备好了吗?”刘渊问。
严潇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机器,查看了一下,点了点头:“可以了。”
于朗知道他们肯定是在这屋子里装了监控设备,刚想和严潇说话,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高旭。”他说。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静静地站在原地。
“喂,你到了吗?”于朗接通电话。
“我马上到门口了,哪个房间?”
“如意阁,你进来往左转,最里面的就是。”
“好。”
挂断电话后,“国安”的工作人员开始迅速撤离。刘渊朝严潇要了一个黑色的纽扣状东西,递给于朗:“塞进耳朵中,你能听到我的话,到时可能会根据你们的对话让你问他一些问题。”
于朗接过来,在严潇的协助下把那粒纽扣状微型通讯器放进耳朵中。严潇是最后一个走的,临出去时捏了捏于朗的手,笑着说:“放心,一切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于朗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随后服务员端了一壶碧螺春进来,于朗一边喝茶,一边打量房间的摆设,心里暗自惊叹,不知道他们把摄像头、窃听器都装到什么地方了,竟然没有一丝痕迹。
正自想着,门开了,身穿黑色高领毛衣的高旭走进来,看到于朗时,面现惊讶之色。
“你果真没死。”
“不但没死,还活得不错。”于朗笑笑,翻开了一个茶杯,倒满,递给高旭。
“说实话,我来之前一直在怀疑是不是有人模仿你的声音引我上钩。”
“现在不怀疑了?”于朗啼笑皆非。
“依然怀疑,你脸上的是不是人皮面具?”高旭说着,竟然伸手过来摸于朗的脸。
于朗啼笑皆非地打掉高旭的手:“你没毛病吧?”
高旭这才悻悻地放下手:“别怪我,你不知道现在信力会里面有多乱。”
“发生什么事情了?”
“好像是内讧了,据说一部分人反对会长,说他利用‘信仰之光’大搞个人崇拜。”
“会长就是摩多?”
“很可能。”
“你知道会长的真实身份吗?”
“不知道,据说分会里面知道会长真实身份的不超过五个人,其中有三个是忠于会长的,另外两个已经在内讧中被收拾掉了。”
“听说最近‘信仰之光’有大动作?”于朗继续询问。
“你消息蛮灵通的。”高旭挑了挑眉毛,突然停住不说了,“别光我说啊,现在轮到你了。”
“你想知道什么?”
“说说你是怎么逃掉的。”
“这个说不明白。”于朗笑着看高旭,他知道此时此刻他应该使用体内那股神奇的能量震慑住高旭,但却又担心如果被“国安”那帮人看到自己不好解释,思来想去,始终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式。看着杯中水汽袅袅升起,于朗心中陡地一动。他记得在鬼岛上阿汐曾经用手指在他的脑海中种下若干段源自曾经发生之事的幻象,根据他自己的感觉,显然那些真实的幻象要比单纯叙述可信得多。既然这样他也可以让高旭看到自己想要让他看到的幻象,于是他迅疾地伸出手指点在高旭的额头上,“但我可以让你看到。”
当他的手指伸出去的时候他还有些忐忑,但当指端与高旭的脑门接触的刹那,一股热流骤然从胸口涌起,然后沿着手指注入高旭的脑海,就看到高旭的眼神突然愣怔起来。于朗心中大喜,看来这个方法完全可行。
随后他开始在脑海中把自己想象成身具各种神奇能力的超人,什么呼风唤雨、追星赶月、移山填海、撒豆成兵……但凡是他曾经在电影中见过的超能力都被他移植到自己身上。
一顿爽快的意淫之后,于朗撤回手指,眼看着高旭的眼神由迷离逐渐恢复清明,一颗心紧张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真害怕对方直接来一句“我靠,你点我脑门干吗?”之类的浑话。
于朗的担忧在看到高旭脸上惊愕的表情时立刻烟消云散了。
“那些是真……真的吗?”
于朗没回话,只是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
高旭“啊”地惊呼一声,陡然站起,一下撞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啪”的一声响。
“你……你是神?”
“错,我只是具有一些神奇的能力而已。”于朗立刻拿捏出一副神棍的模样。
“我就说世界这么奇妙复杂,一定有神的存在。”高旭突然兴奋起来,满脸都是激动的神色。
“你现在信我能打败摩多了吧?”
“信,信,信。”高旭点头如捣蒜,末了,突然目光炙热地盯着于朗要求道,“你能……能教教我吗?”
于朗看到高旭的反应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听到他的要求却感到有些不屑,心说这家伙还真是敢想,别说自己不会,即便真会又岂能说教就教?于是他佯装大怒道:“你以为这是谁都能学会的吗?”
高旭一见于朗发怒顿时惶恐起来,估计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毕竟这可不是什么理发、修车之类说说好话就能传授的技能。他是个聪明人,立刻醒悟自己实在是太贪心了,不过这也怪不得他,自从知道白灵妃的存在之后他的整个世界观就被颠覆了。这段时间整个身心都投进那些神话传说中,每时每刻都在想着那些神异的能力是如何实现的,而刚刚于朗在他脑海种下的那些幻象更是让他对于朗的能力深信不疑。对于如此神奇的能力,想必每个人都会想要拥有。
看着一脸沮丧的高旭,于朗脑中灵光一现,觉得既然这样倒不妨利用他的贪欲更好地控制他。
“你要是真的帮我除掉摩多,倒不是不可以商量。”
高旭听到于朗口风松动,满脸的沮丧之情立刻化为不敢置信的狂喜,殷切道:“您放心,无论让我做什么我一定都全力配合。以您的能力,无论是信力会还是摩多,对您来说都不过是土鸡瓦狗,只是希望收拾完他们之后您能信守诺言。”
于朗心下暗叹,果然是当利益诱惑达到一定程度会让理智和原则土崩瓦解。苏真曾经说过苏父对高旭的评价是利益至上、唯利是图,虽然此前他也有过一些感觉,但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转瞬之间他就变成了这样一副面孔。他不禁在心里庆幸还好苏真早就看清楚了这家伙的真实面目。
“刚刚做得不错,现在问他摩多最近要干什么。”刘渊生冷的声音突然在耳朵中响起。
声音很大,于朗觉得耳朵有些发痒,下意识地侧了侧头,强忍住想要去抠耳朵的冲动。
“这个当然,不过你先告诉我摩多召集这么多人想要干什么。”这个问题原本就是于朗想要问的,即便刘渊不说,他也会问。
“据说是要举行一个大的仪式,具体是什么样的仪式我就不清楚了,以我的权限和级别是不可能了解到的。不过根据聚集的人数就能知道这个仪式需要极大的信念力,而且是那种最虔诚、最笃实的信念力。”说到此处,高旭顿了一下,犹豫着说道,“起初我只是怀疑他想要获得更大的力量,这个造神计划其实造的神就是他,但现在我觉得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因为如果想要获得更大的力量他只需要发展更多的信众,而不用大动干戈地将各地的信众会聚到这里来,除非他是想要现场直接抽用那些信众的信念力。”
于朗悚然一惊,难道摩多想要进行什么邪恶的仪式?
“据你所知,这种需要现场抽用信念力的仪式是要来干什么?信力会中是不是有什么恶魔、鬼怪之类的邪恶东西?难道他想要复活,或者解封类似的什么魔鬼之类的东西吗?”
“没有。”高旭摇头,然后不容置疑地断言道,“信力会可不是邪教。”
于朗有些无语:“那你说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另外,如果强行抽离别人的信念力会出现什么后果?”
“我怎么知道他想要干什么?”高旭也是满脸无奈,“信念力只是一种精神力而已,强行抽取,顶多会让被抽取者感到疲惫,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问他能否提供近期摩多的行程。”于朗刚想继续问别的,隐形耳机中就传来刘渊冷漠的声音。
“摩多最近有什么重要的行动吗?你能不能向我们提供他的动向?”
“这个——”高旭为难地皱了皱眉头,“很难,不过,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一些信息都发给你。你也知道我并非核心成员,所以一些消息难免会不准确。这个你们要了解,若是因为信息不准确造成什么损失可不要怪到我的头上。”
于朗点了点头,能够有一些信息来源已经不错了,同时心下暗赞,高旭不愧是做律师的,脑筋灵活、城府幽深,虽然做出承诺,但却把一切不利于自己的都一一撇清。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事情吗?我要赶紧回去,不然可能会被怀疑。”
“等一下我想想。”于朗佯做沉思状,其实是在等刘渊的回复。
“可以让他走了。”耳朵中传来刘渊的声音。
“没什么事情了,你先走吧。对了,现在的联络方式安全吗?”
“暂时没事。”高旭耸了耸肩,“我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所以他们对我监视得不是太严,不然你以为我这大半夜的怎么能出来。其实,我只是一个备胎而已,他们就怕薛沐不受控制,所以才找到我的。说实话,我当初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我,不过条件确实让我无法拒绝,所以就卷进来了。没想到出现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高旭说完一脸的萧索,眉宇间都是悔意。
“放心吧,如果你帮我们抓住摩多,这一切都会结束的。他们说了不会追究你的责任,而你也会得到你想要的。”于朗不无安慰地说着。刘渊在耳边一遍遍地告诉他要让高旭坚定信念,而不断地重复许下的诺言则是最直接的方法。
“嗯。”高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看了一眼于朗,目光闪烁,有些迟疑地说,“我刚刚说的你别当真,那就是说说玩的,我知道那可不是我能学会的。我只希望真像你说的那样不追究我的责任。”
于朗一怔,他没想到高旭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一时间竟然有些被拆穿谎言的尴尬。
“你知道就好,别的我不敢保证,但绝对可以保证你刚刚说的那一点。这件事情完了你会毫发无损地离开,不会有人追究你的任何责任。”于朗说这番话的时候,刘渊也在一边和他保证,所以他才敢如此言之凿凿地承诺。
话已至此,高旭也只能选择相信于朗,整理了一下衣服便转身离开。于朗跟在后面送他,一边走一边把耳朵中的窃听器抠出来。当他们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高旭突然停住,灼灼地盯着他看。于朗一惊,立刻把手中的窃听器紧紧地攥在手里。
“怎么了?”于朗陡然紧张起来,若是高旭知道刘渊他们一直在窃听,恐怕事情会变糟。
“作为朋友,我想提醒你,”高旭突然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你想过没有,如果具有神力的摩多不应该存在,那么你也没有存在的理由。毕竟这个世界上不需要神。”说完,他退后一步,疾跑,转眼间就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
这时于朗却愣在原地,手里的窃听器深陷在掌心,隐隐地硌得他肉痛。回味着刚刚高旭说的那句话,脑门上迅速沁出一层冷汗,然后无比地庆幸自己提前把那窃听器取出来了。
事实上,他已经隐约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和身上具有的力量的敏感性,否则他也不会让严潇帮他保密,高旭显然比他更清楚如果他的力量被别人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就像他说的那句话一样,“这个世界不需要神”。如果真的有超越所有人类的强大力量存在,那么,或者他称霸世界,或者他被彻底毁灭,或者他担惊受怕、小心翼翼地隐藏在人群中,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刚刚那番话的警示意味相当明显,同时也让于朗对高旭有了些忌惮。之前,在他将自己的幻象植入高旭的脑海之后,曾经一度以为已经吃定了高旭,但现在却开始疑惑。高旭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苏真的描述中他是一个工于算计、利益至上的利己主义者,在以往的接触中他也能够感觉到高旭的幽深城府。高旭似乎一直都目的明确,从万安园中的主动示好,到后来打电话告诉他一些内幕,无不是为了保全他自己。
于朗觉得高旭太不简单了,他很识时务,分得清形势,虽然有些贪婪和功利,但却明白什么才是自己该要的;虽然偶尔会被蒙蔽,却又能很快清醒,就像片刻之前沉溺于于朗制造的幻术中,并热切地想要得到那种力量,但很快就从自己的欲望中脱离。
“不错,你的表现相当出色。”
于朗略一愣神,发现刘渊正并肩站在他的身边,望着高旭离去的方向,虽然口中说着称赞的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冰冷如铁。
“过奖了。”于朗摇头,“要是没有你们在后面遥控,我可应付不了这个。”
“对了,你会催眠术吗?”刘渊突然问。
“呃——”于朗愣了一下,刚想说不会,但立时想到片刻前自己在高旭的头脑中植入幻象的景象必然被对方看到了,便点头道,“嗯,学过一点。”接着迅速转移话题,“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个你就不用问了。你只管把高旭的消息告诉我们就行,其余的我们自有安排。”
于朗没想到刘渊会如此干脆利落地回绝他,只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笑道:“那好吧,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不行,你不能走。”刘渊拒绝道。
于朗愣怔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
刘渊没回答,只是侧脸看了看刚刚走过来的严潇。
严潇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于朗面前,柔声道:“于朗,现在我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你要和我们走,希望你能配合。”
“这算是保护还是监控?”于朗有些不满。
“当然是保护。”严潇一边说,一边向他使了使眼色。
“别多想,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高旭是否可靠还有待证明,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回去就把你的事情泄露出去。”
于朗想了想,刘渊说的可能不是不存在。毕竟高旭现在处于敌方阵营,万一他是诈降,后果不堪设想。
刘渊把于朗安排在城南紫云苑的一栋民居中,除了严潇外,还有两个青年男子负责保卫工作。
虽然说的是保护,其实和监禁没什么区别。于朗不能离开房子半步,所有日常用品、食物饮水全由严潇和那两个人负责。于朗的任务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机,不漏听任何一个来自高旭的电话。可是一直过了三天都不见高旭的任何消息,就在于朗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假反水的时候,高旭发过来一条短信,内容只有时间和一个地址,按照之前的约定,很可能就是摩多将要去的地方。对于这条信息刘渊起初不太相信,不过结合各个渠道反馈的信息加以印证,发现可靠程度极高,于是,一个详细周密的行动开始制定并立刻有条不紊地执行。当然这些都和于朗无关,他只能在屋子里心急如焚地等着结果。
在这几天中于朗发现胸口的那个符号如同活过来一般,不停地跳动着,就像他身上生长着另一个心脏,每搏动一次都会把新的力量输送进他的血脉中。由此他身上所具有的那种神异力量也变得愈加强大,例如他能用意念控制一株树苗的生长速度,如果他愿意甚至能在几十秒钟就让一颗刚刚萌芽的种子开花结果,他甚至能影响天气,比如让晴空万里的天空霎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但这些能力却让于朗产生困惑,如果说他一直都具有这些能力,那么为什么此前从来都没显露过?他记得刚刚从鬼岛上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具有一些异能,不过很微弱,远远不如现在的强大。当时他推测阿汐死的时候可能有一小部分能量转移到了他的体内,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那么现在他的力量不断增加是因为什么呢?难道是胸口的神秘符号在发生作用?
这些困惑直到严潇告诉他“信仰之光”的信众越聚越多时,他才豁然开朗。“信仰之光”用“十”字带钩符号收集信念力,而那个符号的源头恰恰在于朗身上,在鬼岛上的时候阿汐唤醒了这个符号,于是,当有人利用符号收集信念力的时候,有一部分信念力也会以某种不可知的方式进入到他的身体中。这也就能够说明之所以最近他的力量不断增强,显然是因为“信仰之光”的信众越来越多。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但于朗却对此深信不疑。身怀神力自然很棒,那种掌控感让于朗十分享受,只不过当他想到相比自己,隐在暗中的摩多可能所获更多时,这种享受就开始化为隐隐的担忧。
严潇对于朗身上的变化一无所知,对于现在的情况,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于朗,毕竟这样的监控无论如何都不是十分礼貌的。但她却没有办法改变,因为刘渊才是头儿。而她此时此刻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编外人员而已。
已经是深秋,于朗所在的那栋楼正好对着一条路,路两边是一排排粗壮的银杏树,秋风瑟瑟,那些宛如小扇子一般的嫩黄叶子就从枝头不断飘落,旋转着落在行人的肩上、头上,或者被卷进疾驰而过的车轮下。这样的画面让于朗不由自主地想起大学的时候,也是秋天,校园中也有那么一条宽阔笔直的落叶大道,两边也是粗壮的树木,虽然不是漂亮的银杏,但落叶的景致却也丝毫不差。他还记得苏真曾经和他在那样的秋天、那样的树下无数次地走过,或者欢声笑语,或者一言不发,虽然彼时只是朋友,但只要能和苏真并肩而行,他就已经觉得平安喜乐了。
“对不起。”
严潇抱着肩膀走到窗边,低声地道歉。这两三天她已经说了不止一次。
“你知道我没怪你。”
于朗侧脸看她,相比第一次在医院见面的时候,严潇消瘦了很多,原本圆润的下颌已经有些发尖,眼神抑郁,脸色也显得憔悴不堪。
“我知道,可是我发现我很没用,对不起。”严潇说着泪水突然涌出来。
于朗心下一颤,他猛地觉得严潇有些不正常。之前一直以为严潇是因为他被“国安”监控而歉疚,可是现在,这似乎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别说对不起,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怪你。”
于朗转过身把泪水涟涟的严潇抱在怀里,心里却盘算着严潇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真的?”严潇哽咽着反问。
“嗯。”于朗轻轻地点头,鼻端萦绕的全是严潇的发香,“你能帮我个忙吗?”
“嗯。”
“帮我去湖西路南湖水郡17号楼一单元——”
于朗的话刚说到一半,敲门声骤然响起。
严潇慌忙擦干脸上的泪水,疾步跑去开门。
“刘队通知我们去二号地点和他会合。”门外是被叫作元子的小伙子,保护于朗的另外两人之一,二十岁出头,据说是个自由搏击高手。
“知道了,我们马上下去。”
二号地点是郊外一栋别墅的地下室。
于朗一行赶到的时候,刘渊正铁青着脸坐在简易的办公室中,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我们被算计了,牺牲了三个队员。看看吧,这是当时的视频资料。”说到这里,他突然瞪了一眼严潇,“他们显然比你当时汇报的资料中说的要强大许多。”说完他把电脑转向于朗和严潇。
那是一段长约十分钟的画面,根据其晃动的程度猜测应该是随身携带的录像装置。片头是从一个宽大明亮的走廊开始,一队相同装束的“国安”队员,端着枪突袭进一个装饰奢华的房间,但房间中却空无一人,显然这是一个陷阱。但还未等他们撤退,异变骤起,三四个浑身黑袍的怪物从天而降,那些怪物的头脸都被黑袍罩住,身躯壮硕,爪牙锋利,露在外面的身体都呈青紫色,双眼赤红,嘶吼声阵阵,宛如欧美怪谈中的狼人。随后,子弹四射中,全副武装的十几名队员被那些黑袍怪物一举击溃,甚至有两名队员直接被极度残忍地折断四肢,骨头折断的声音即便是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依然清晰可辨。相比不堪一击的“国安”特警,那些黑袍怪物则表现得极为强悍,即便是被子弹穿透,鲜血四溅,依然能够保持惊人的战斗力。不过好在他们人数上不占优势,强大的火力很快便将其中一个稍微瘦弱的黑袍怪物打成筛子,于是其余几个撞碎门窗迅速逃离了。
视频到此结束,于朗和严潇却依然沉浸在极度震撼的画面中无法自拔。
于朗知道这些就是严潇曾经和他描述过的怪物,但他却从来没想到这些似人非人的东西竟然如此之强大。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人,或者说曾经是人。”刘渊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他们现在只是尸体,不过是已经变成了怪物的尸体。”
于朗记得高旭说过信力会能够让死去的人活过来,而他也亲眼目睹过已经死去的潘明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甚至还亲手射杀了聂三。他也还记得潘明曾说如果能够杀掉鬼岛上的人,那摩多就会复活他的女儿。照此推断下去,摩多已经具备起死回生的能力了。
这无论对谁都不是一个好消息,谁也不知道除了这个,摩多是不是还有其他更可怕的能力。起死回生,狭义上来讲这确实是只有神才能办到的事情。这么说下去,他们现在所谋划的事情就是在——杀神。
“看来要抓紧时间了。”于朗抿着嘴自语道,任谁都能看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摩多的能力正在越变越强。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上面还在担忧国际影响吗?”严潇皱着眉头盯着刘渊问。
“现在已经不用考虑国际影响了。”刘渊站起身来,舒了口气,“刚刚传来新的消息,欧洲的信力会总部已经发表声明说信力会根本未曾在内地设立分会。”
于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所谓的摩多一手谋划的?”
“恐怕是这样的。”刘渊回答。
“他想要干什么?真的想当神吗?”严潇愤然道。
“哼哼,这个世界上可没有神的存在,就算是真有也要杀掉。”刘渊一边把手指捏得“噼啪”直响,一边语气森然地说道。
“杀神?”严潇脸色有些发白地瞥了于朗一眼,迟疑着问。
“对,这次行动的代号就叫作杀神。明天晚上八点‘信仰之光’会在世纪广场举行一场大规模的集会,摩多必然会出现。”
“这样的场合合适吗?那时一定会有很多普通民众。”严潇担忧道。
“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如果不干掉他,那就可能会引起更大的祸患。我已经向上面请示过了,已经获批,同时行动的时候本地的驻军会协助我们将那些邪徒一网打尽。”
于朗听得浑身发冷,根据刘渊的话来分析,显然对于这次行动,上面的指示是不惜任何代价彻底消灭摩多等一干邪徒,否则也不会动用军队。至于在行动过程中普通民众的安危已经下降到次要的位置。
这样的决策看似有些冷血无情,但不得不承认在现阶段真的没有更好更适合的方法。无论是谁恐怕都会选择这样一种稳妥的方法。起初刘渊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于朗很诧异。因为这个计划有一个很明显的漏洞,那就是摩多必须出现在现场,如果不出现或者以替身的形式出现,这个计划都无法施行。不过转念一想,这么大的漏洞刘渊他们不可能想不到,也许他们有所凭恃,这个念头刚转过,于朗就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摩多是绝对不会不出现或者是利用替身出场,因为这种场合可是信念力最强的时候,而利用替身效果会大打折扣,同时已经可以预见的是摩多绝对会在现场展示他的神异力量,只有这样才能让信众们对他深信不疑,甚至是顶礼膜拜。这也是增强信念力的重要手段。
想通这些,于朗松了一口气,但刘渊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他紧张起来。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那位姓高的朋友怎么样了吗?”
“他还活着吗?”于朗不答反问。
当他得知行动失败的时候,他就已经推测到可能是在高旭身上出现了什么问题。情报是高旭提供的,这点没人能够否认,但这情报却是一个陷阱。由此只能推导出两个结果,一个是高旭自动反水,另一个就是高旭被动受到摩多掌控。而这两个结果都不是于朗想要看到的。
“嗯——”刘渊竟然没有答“是”或“不是”,而是沉吟了片刻,“我不确定他现在的状态是生是死,不过我敢保证你过会儿去见他,他可能就彻底死了。”
“他在这里?”于朗大惊。
“就在里边,我们在目标地点的一间屋子中找到了他。”刘渊向里面的一间屋子指了指。
于朗转身朝里面跑去。
“他的情况很特别,你有点心理准备!”刘渊在后面喊道。
于朗走进那间屋子之前还在琢磨刘渊口中的“很特别”是什么意思,但当他看到高旭的时候才深刻了解到他确实是很特别,或者说是很诡异。
高旭直挺挺地躺在一张金属床上,浑身赤裸,胸部以下都是焦黑的,宛如一块木炭。更恐怖的是那“木炭”还在闪烁着火星,仿若刚刚从炉火中拿出来一般。站在旁边,于朗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炙热。谁都能看出来这绝对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火焰焚烧造成的。
面对如此恐怖的情景,于朗半晌无语。他不知道刚刚刘渊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身体已经烧到如此程度恐怕早就死透了,不然谁能够忍受这样的疼痛呢?
就在于朗目瞪口呆地站在高旭的“尸体”前时,严潇也随后跑了进来,看到高旭的“尸体”之后便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于朗回头看了严潇一眼,发现她正捂着嘴不可思议地看向高旭,脸色煞白:“拜托,一具尸体不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吧!”
“他没死——”严潇结结巴巴地说。
于朗猛地回头,高旭这时正把脸转向他,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虽然面孔扭曲,但那绝对不是一张死人的脸,因为他的眼睛还在转动。
如此诡异的场面,让于朗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然后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我吓到你了吗?”高旭淡定地问,嘴角竟然还挂着一丝微笑。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于朗惊魂未定。
“或许是我的报应吧!”高旭叹了口气,语调凄然,“我曾经发誓说要保护一个女孩一辈子,让她平平安安,幸福快乐。记得当时那女孩笑着问我,如果我做不到怎么办。我说那我就不得好死,下油锅被火烧,粉身碎骨,魂飞魄散。说得够惨的吧?你说誓言这东西不就是说着玩的嘛,谁承想轮到我真的变成现实了。哈哈,真活该啊我。”高旭虽然笑着,可是脸上却殊无半点欢快之意,反而满脸都是悲伤悔恨的泪水。
他斜着眼睛看向自己的身体,声音突然平静下来:“是不是很奇妙,你知道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碳化,甚至在这个过程中还能闻到喷香的烤肉味是什么样的感觉吗?”高旭突然笑了笑,不过那笑容在脸上扭曲得十分狰狞,“别担心,我暂时还死不了。你刚刚问我是如何变成这样的是吧?这是一件挺讽刺的事儿,如果我说是我把自己变成这样的你信吗?哈哈,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不信,不过你要是能看到故事的结局,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话。终究还是没能逃脱啊,我原本已经预料到他们不会放过我,同样是讲述者,薛沐不服从所以他死了,我从没反抗过却依然活不了。他们太狠了,让我设计最后一个死法,然后把那个死者的名字、身份都换成我的,原本是我为别人设计的死法却最终报应在我身上。我不知道这个故事会不会有结局,既然他们能找到我来代替薛沐,自然也能找到别人来代替我。”
于朗静静地听高旭絮絮叨叨地说着,眼睛却盯着那逐渐上移的黑色区域。显然高旭身上的暗火一直都在烧着,从他刚进来时的胸部已经蔓延向颈部。照这样的速度,高旭顶多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
“于朗,你知道吗?有一个女孩子会在梦中喊你的名字,我知道她很爱你,但她却从未和我说起过你。我之前并不知道你就是她喊的那个于朗,当你在我的办公室中呆呆地盯着她的相片时我才知道。”
炭火已经快要蔓延到高旭的下颌了,于朗尝试着用意念去阻止火焰的蔓延,但却没能成功。高旭身上的意念力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虽然他只是短短地用手指触碰了高旭一下,但那凝聚成火焰的意念力却把他的指端灼烧出一个硕大的水泡。如果不是及时缩回手,于朗觉得那火焰甚至会蔓延到他的身上。
“我就要死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唯一曾让我愧疚的就是苏真,不过我的死会抵偿我所犯下的一切罪过。”说到此处,高旭剧烈地喘息起来。
于朗知道高旭就要不行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要把自己和苏真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他,也算是安了他的心。他低下头,附在高旭的耳边,低声道:“放心吧,苏真不会怨你,我会好好照顾她。”
这句话说完,于朗看到高旭的眼神明显呆滞了片刻,然后脸上浮现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那炭火蔓延的速度骤然加快,他的话还没说出来,“呼啦”一下,整个面部已经变成一片灰白。诡异的是,他的脸上依然保持着之前的惊愕表情,就像一幅沙画,是那么地栩栩如生。于朗看着那双已经变成死灰的眼睛,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打算合上他的眼睛,但手指刚刚触摸到眼皮,突然“噗”的一声轻响,霎时间,高旭的整个身躯都坍塌了,瞬间化为一堆人形的灰烬。
于朗呆呆地站在原地,木然地看着那个刚刚还和自己说话的人变成一摊灰烬,脑海中定格的却是高旭临死时的那个震惊的表情。是什么让他如此惊讶呢?难道自己和苏真走到一起是一件很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吗?
一直到从那间屋子里出来,于朗的心里都还在思量着这个问题。不过注定他的困惑没人会为他解答。他揉了揉额头,现在可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和这个相比,明天的“杀神”行动显然更让他纠结。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对摩多的了解依然趋近于零,只能抱着有心算无心、有备袭无备的侥幸心理。可是刚刚结束的这次行动就已经被伏击,要说下次行动对方会毫无提防,恐怕他们自己都不会相信。唯一可以凭恃的也就只有军队协助这个王牌了。
于朗长吁了口气,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按说高旭已死,他的联络作用自然也就失去了,但刘渊却没有丝毫放他离去的意思,而且大事小情都不避讳他,甚至第二天的行动准备会都专门喊他去参加,这让于朗很有些受宠若惊。原本他想要离开,但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说实话,于朗对自己的能力还是不太自信,所以他思量着和刘渊他们一起行动,或许能够增大除掉摩多的可能性。
一夜无话,转眼到了第二天。因为距离晚上的行动时间还有十几个小时,于朗就自己去了一趟湖西路的南湖水郡,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么一大早,苏真家里竟然没有人。于是他只能在门口等,但一直等到夕阳西下,也不见有人回来,他只好悻悻而归,胸中自是无比沮丧失落,心想着若是今晚“呜呼哀哉”,可就再也没有见苏真的机会了。
回去的时候,严潇正站在门口等他,蹙着眉头,满脸都是关切和担忧。
“干吗皱着眉头?”于朗勉强地笑了笑。
“我心里好不安。”严潇突然抱住他,眼泪刷刷地流下来。
“我们都会没事的。”于朗紧紧拥着严潇,柔声安慰。
夕阳将落,仅剩的几缕余晖恋恋不舍地沉入了西边的地平线。星辰渐现,暮色四合。夜晚终于来了。
距离晚上八点还有一个半小时,于朗和严潇已经来到了位于市中心的世纪广场。按照刘渊的分配,他和严潇,还有其余几位“国安”特工都扮成普通人混进信众中。
世纪广场是西兰市中心区域最大的广场,位于CBD中心商务区的中央,周围都是高楼大厦。据刘渊说,每栋大厦上都安排了数名狙击手。同时,军方的部队已经分别集结,只要到时候命令一下,就能在几分钟的时间内对这一区域进行全方位的封锁,甚至连直升机和装甲车都部署了好几辆。
这样的阵容就算是听听都够振奋人心的,于朗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摩多再厉害也是人的躯体,就算是拥有神的能力,恐怕也挡不了大口径的反器材步枪弹。
随着时间的临近,广场上的群众越来越多。他们神情庄严,不苟言笑,大都带着“十”字带钩的金属标志,或者身披黑袍,年龄多以中老年为主,性别是女性多一些。广场的中间已经搭起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圆形台子,面积不大,只有不到十平方米。估计是为了使摩多能够站在上面向下面的信众布道。
于朗和严潇也穿着同样的黑色袍子,颈上带着“十”字带钩的项链,耳朵中却塞着用来接听信息的微型耳机。
“注意,注意,有车队驶进圆环路,现已左转,应该是广场方向,极有可能是目标人物。各组成员各就各位。”
听着耳际中刘渊的声音,于朗心神一凛,低头看了看手表,差十分钟八点整。看来摩多还挺守时。
“我们朝那边去。”严潇扯了扯于朗的衣服,指向广场的东北角。那边有一根巨大的圆形灯架,上面一排高瓦数的日光灯将周围的空间照得纤毫毕现。但在灯架下面却形成了一片昏暗的区域。站在那里不容易被注意到,同时距离中央的圆台也不远。簇拥在周围的信众也恰到好处地将两人掩盖在了人海中。
两个人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灯架下面的时候,广场中已经发出了一片欢呼声。
“摩多,摩多……”无数人在兴奋地呼喊着,面向一个方向。
那里七八辆不同型号的轿车和越野车刚刚停住,第一辆车的车身上绘着巨大的“十”字带钩符号。
前几辆车的车门依次开启,十几个身穿黑色袍子、身材壮硕的男子走出来,然后汇集到倒数第二辆黑色轿车前。
随后轿车后门打开,一个身材瘦高的黑衣人走出来。立刻,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戛然而止,原本喧嚣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就像沸腾的水面突然被一阵奇寒冻住。所有人都将他们的目光投向那个静静伫立的黑衣人。
此时于朗距离那黑衣人大约有几百米的距离,但他分明感觉到一阵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以那人为中心向周围释放,一层层的如涟漪一般,每一个被波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在那夺人心魂的气势压迫下暂停了呼吸。
于朗知道这人是摩多,因为除了他没人能有这么大的气场。
场面突然变得很奇怪,挤得满满登登的广场一时间静得仿若空无一人。这种诡异的状态直到摩多在一众黑袍男子的护送下走上那个圆台才告结束。瞬间,广场上充满了大口大口的呼吸声。
“我是摩多,”他伫立在台上,面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信众,略带沙哑地说,“今天,如你们所愿,我站在这里,让你们见证信仰的伟大力量。”
“摩多,摩多……”欢呼声四下涌起,形成汹涌的声浪。
于朗凝神注视着台上的摩多,他想要看清楚对方的模样,但他那身宽大的黑袍从下车伊始就一直将他的身体连同头部都罩在里面,恰好他又是站在侧面,根本就看不到摩多的面容。
“有人能看到对方的模样吗?”刘渊在通讯器中问。
“报告,看不清对方的长相,我站在正对面,他的脸部被帽子遮挡得非常巧妙,换了好几个角度都无法看清。不过听声音年纪应该在五十岁上下。”
于朗原本想要换到正面去,但听到微型耳机中的对话之后,才知道正面也看不清,只好站在原地不动。
“你们知道信仰的力量吗?”摩多继续进行着充满蛊惑性的演讲,“我告诉你们,只要你们相信,它就会带给你无比巨大的力量,就像现在。”说罢,摩多双臂高举,身体竟然缓缓地漂浮起来。
于朗清晰地听到耳机中传来几声粗重的吸气声。人群中或尖利或低沉的惊叹声潮水般涌起。
“我的天,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飞起来了,他竟然飞起来了。”
“是我的眼睛花了吗?这是真的吗?”
每个人都躁动起来,如此匪夷所思的场景确实让每个人都无法保持冷静。有的人目瞪口呆,有的人死命地揉着自己的眼睛,有的人惊愕地捂着嘴巴,甚至有一部分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只要你们相信我,我就能够改变这个不平等的黑暗世界,让你们达成愿望,实现梦想,请你们相信我。”摩多的声音骤然提高,整个苍穹中似乎都回荡着他的声音。他虚空而立,高举双手,仰望着漆黑如墨的苍穹,周围的巨大光束映照在他的身上,把他映衬得仿若从九天之上降下的天神。
于朗看着空中的摩多,心下感慨良深,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做派相当专业,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加上近乎于神迹般的悬空而起,在这样的氛围下,没有人能够保持理性,即便是他自己都有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大家保持冷静,那只是魔术中的障眼法而已,不要轻举妄动。听我的命令,楼上的准备好,地面的进入预定位置。”刘渊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冽如刀。
随后,通讯器中响起一连串的应答声。
此时的广场上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匍匐在地上,不断地高喊着摩多的名字。于朗突然觉得这个场景竟然有些似曾相识。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幅画面。他想起来,若干天前,在苏家那个幽雅静谧的小庭院中,苏母曾经画过一幅画,内容竟然和此时此刻的情景别无二致。
难道是巧合吗?于朗暗自琢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意识中倏然而现,又倏然隐没。
“只要你们信仰我,我就是你们的神。你们要高呼我的名字,把信仰之符烙刻在心底;你们要坚定信心,把所有的信念都赋予我,因为只有我才能带你们脱离这个堕落的世界,请相信我,把你们所有的信念都集中起来,会聚给我。”摩多的话语中似乎蕴含着某种魔力,所有人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嘶吼着摩多的名字。他们显得那么癫狂,或哭或笑,或者高举着双臂面向摩多激动地欢呼不已,或者紧紧地攥着“十”字带钩符号放在唇边讷讷自语、狂亲不止。一时间整个广场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骚乱之中。
于朗突然感觉到胸口符号猛烈地跃动了一下,他伸手按在上面,竟然能感觉到那东西在胸前的肌肤下蜿蜒扭曲,仿若一条细小的蛇,想要努力地逃脱于朗的按压。紧接着,那小蛇又灼热起来,就像一根弯曲的赤红的铁条烙印在胸口,于朗咬紧牙关才能不至于痛得喊出来。就在他快要忍不住的时候,那炙热的感觉突然消退,随后一股温润的热流从胸口处汹涌地喷薄而出并沿着血脉流向全身。
瞬间于朗有一股被热水浸泡的感觉,舒适得几乎要呻吟出来。他知道那些流淌在血脉中的热流就是面前这些信众的信念力。只是不知道他和半空中的摩多谁获得的要更多一些。“于朗。”严潇突然痛苦地叫了一声。
于朗愕然回头,只见严潇抿着嘴,眉头拧在一起,双手紧紧地捂着耳朵,脸上的表情无比痛苦:“他的声音钻进我的脑子里,他……他正在利用声音控制他们。”严潇的语速越变越慢,原本清澈的双眼看似迷茫呆滞起来。
于朗大惊失色,用力地摇晃着严潇,但严潇眼中的混乱却并不见消退。
“醒醒,严潇!”他大声地呼唤,但严潇却恍若未闻。突然,他在严潇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中看到一团白光冉冉升起。他迅速转过头,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
广场上所有人都静静地站在原地,麻木僵硬,微仰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摩多的方向,宛如一片密密麻麻的人体丛林。而在摩多的位置,正有一个脸盆大的光团在缓缓旋转。于朗不知道那团白光是如何出现的,但显然和摩多有关。因为后者正将自己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白光上。那团白光就那样在摩多的两手间安静地旋转着,同时无数道隐约可见的白色光线诡异地从广场上成千上万的信众的额头上冒出,然后射进那光团中,每射进一道,那光团就增加一点,千百道光线汇集在一起,光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大起来。
那团光仿若有着无比巨大的吸引力,只要朝它望上一眼,便再也无法挪开,就连于朗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摆脱那团光的吸引。通讯器中死一般的寂静,想必刘渊他们都已经中招。
于朗终于知道为何摩多敢这么无所忌惮地行事,因为他知道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此时,半空中那白光已经变得十分巨大。于朗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他不知道该做什么,本想去阻止,但看到每个人似乎都同那光团连在一起,又犹豫不决起来。因为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死的可不仅仅是一条性命。就在他踟蹰不前的时候,那团白光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成正圆的球体突然扭动着生长起来,就如同里面包裹着一个顽皮的孩子,他四处依靠,不断地用四肢去撑开球体,或者用手指在表面捅出一个个小小的凸起。很快,球体的一端冒出一个头来,然后又出现四肢,转瞬间,一个散发着白色光芒的人形物体出现在半空中。
于朗目瞪口呆地看着,看着那东西继续生长着、膨胀着,就好像一个充气娃娃。这个词汇出现在于朗脑海中的时候,他觉得无比贴切。因为那东西竟然是个女性,虽然没有实体化,但凹凸有致的身材却已经淋漓尽致地凸显出来。
“我的天,他在造人。”于朗恍然大悟:摩多正在利用众人的信念力凭空造出一个人来。是谁呢?难道是白灵妃吗?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人形停止了生长,不过依然在缓缓地旋转,亮度开始降低,随后光芒逐渐内敛,接着那团光开始实体化。首先是面部五官,然后是躯干、四肢……
“啊!”当于朗看到那人形物体的面孔时,他的心蓦地抽紧,随后不由自主地大叫了一声,因为那脸竟然和苏真的一模一样。
霎时间,于朗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想到这个结果。
“还真是一个怪物啊!”
于朗听到一个冷漠的声音,然后就看到刘渊从那些木然而立的人群中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杆带着瞄准镜的步枪,嘴里叼着一根烟,步履踉跄,脸色苍白,一只眼睛紧闭着,有血从里面流出来。让于朗意外的是,刘渊看到他没事儿人似的站着,竟然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对他笑了笑。
“你怎么了?”于朗问。
“没事,我挖出了一只眼睛,嘿嘿,还好只牺牲一只眼睛就可以。不然你以为我如何能摆脱那白光的吸引?”
于朗看着刘渊半边血泪模糊的脸,打了个寒战。
刘渊走到近前,看到严潇瞪着大大的眼珠子呆呆地看着半空中那团白光,伸手重重地击在她的后脑上,然后把昏倒的严潇平放在地上,举着枪指向半空中的人形发光体,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好像是个人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是摩多弄出来的。”于朗摇了摇头,心下暗叫惭愧,刚刚他就没想到用击昏的方式以避免严潇受到那团白光的伤害。
于朗一边说,一边继续看着那酷似苏真的东西。此时,那东西除了还散发着柔弱的白光之外,已经和真人没有任何分别了。
“哦,那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刘渊说完这句话,“噗”的一声把口中的烟蒂吐出去,然后举枪瞄准。
就在这个时候,那新造出来的苏真突然睁开了眼睛,茫然四顾。于朗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如遭雷击。那绝对是苏真,他发誓无论他忘记什么都不会忘记那双眼睛,那么熟悉的眼神,那么多甜蜜抑或美好的回忆。可是,这个是苏真,之前的那个是谁?还未等于朗琢磨明白,“砰”的一声,枪声响起。
“不!”
“不要!”
地面上的于朗和半空中的摩多同时大喊。但已然太晚,激射的子弹准确地穿透了苏真的前胸,然后撕扯出一块极大的伤口。没有血液流出,只有大量的光斑从中散失。
空中的苏真撕心裂肺地惨叫了一声,清脆的破裂声随之响起,宛如上好的瓷器。随后无数道细密的裂纹出现在苏真的身体上,接着“哗”地一下整个身体全部崩溃,化作漫天的白色光点。立时,整个夜空中仿若出现了成千上万只萤火虫,又似无数洁白纯净的雪花,随着夜风缓缓飘散,转眼就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下。
“啊!”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摩多的口中发出,他倏然转身,死死地盯着还举着枪的刘渊。
“砰”,枪声再次响起。
于朗看到空中的摩多只是向后顿了一下,显然这颗子弹不如刚刚那颗有效果。
瞬时间狂风乍起,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涌出无数厚重的乌云。
“你杀了阿真。”摩多一字一顿地说,声音极冷,仿若冰冻了千百万年的寒冰。
于朗呆住,这声音和之前的喑哑完全不一样,浑厚,充满磁性,听上去相当舒服。不过于朗此时没感到舒服,而是感到一种寒透灵魂的冰冷。因为这声音他听过,就在不久之前,在那家叫作AAF的外资公司里,他还曾向对方详细地咨询了关于“十”字带钩符号的信息。
没错,摩多的真实身份就是苏墨儒。
于朗的大脑瞬时陷入一片混乱,无数画面纷繁地混杂在一起,像一团被扯乱的毛线。想到刚刚的情景,心中隐隐有不好的感觉,但此刻,他却没有时间来理出头绪。
短短的几息间,刘渊连开了数枪,但只是撕碎了苏墨儒身上的黑袍,却没有一发子弹能够杀得了他。
风愈加猛烈了,天空乌云密布,巨大的闪电在云中穿梭。广场上的人们依然置若罔闻地木立着,在肆虐的狂风和明灭不断的闪电中,酷似一座座人形墓碑。
“妈的。”刘渊丢下枪,看着怒发冲冠的苏墨儒总算是想起来要逃了。但他刚刚转过身,苏墨儒信手一招,不知从哪里抓过一根拇指粗、一米多长的钢筋,猛地向他掷去。
钢筋凌空激射,不等于朗反应过来,刘渊已经惨叫一声被钉在地上。钢筋穿过他的左腿,只在外面露出三十多厘米的一小段,其余部分深深地插进了水泥浇筑的地面。
“你还逃得了吗?”苏墨儒冷冷地说,又一伸手,远处高楼上一根避雷针的顶端咔嚓断裂。
然后第二根再次破空飞来,目标直指刘渊的胸口。
于朗目瞪口呆、惊诧不已,凭空取物他也能办到,但却没办法做到如此惊世骇俗。
那避雷针充当的标枪相当锋利,飞射而来,甚至发出刺耳的呼啸声。如果再被击中,刘渊百分之百会被钉死在地面上。
说实话,于朗对刘渊没什么好感,但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杀死。于是他只能铆足了力气去接射向刘渊的避雷针。接是接到了,却没想到那根避雷针上所蕴含的力量那么大,他不仅被带着向前冲出好几步,还在手心上留下一道灼烧的痕迹。
这是于朗第一次全力使用身体中的那股力量,显然效果不错,他没感觉到任何不适,不可思议的是身体竟然完全能跟得上意念,只要于朗心之所至,身体就会迅速做出反应。否则,那避雷针速度堪比子弹,于朗如何接得住?
苏墨儒愣了一下,他并没有认出于朗来,但显然能感觉到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家伙不好对付。而于朗也没有立刻表明身份的意思,依然是黑袍罩头。
“那就都杀掉吧!”苏墨儒冷冷地说。
苏墨儒的话音刚落,最开始陪在他身边的十多个黑衣人突然号叫着从四周跳出来。他们身上的黑袍已经被撕裂,露出青灰色的肌肤,双眼赤红,脸上一片狰狞,冷冷地盯着于朗,仿若择人而噬的怪兽。
于朗深吸一口气,将那根一米多长的避雷针握在手中,绷紧全身的肌肉,看着面前的人形怪物。他从未学过什么搏击技巧,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打得过面前的怪物,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嗷。”其中一个怪物嘶吼了一声,像蛮牛一样冲向于朗,力量之大,每一步都将脚下的地面踩踏得一片龟裂。
于朗知道要是被它撞上,自己绝对会变成人形炮弹直飞出去。于是他侧了一步,等对方接近的时候,端直避雷针直刺对方胸口。两人距离本就不远,那怪物速度又快,所以他根本来不及避让,只能眼睁睁看着避雷针插进自己的胸膛,甚至穿胸而过。
由于巨大的惯性,那怪物直冲出几十米后才栽倒在地。于朗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能成功地杀死对方,但还未等心中的担忧转化为成功的喜悦,那怪物却又站了起来。
“我操。”刘渊在于朗身后爆了一句粗口。
于朗开始挠头了,他想到潘明被阿汐绞成肉酱,难道真的每个都要变成那样才能死透吗?
正在他犯愁的时候,头顶的天空突然划过一道巨大的闪电。于朗“咣当”一声扔掉了手中的避雷针,他可不想当人形避雷针。
不过闪电过后他又把避雷针捡了起来,因为就在刚刚的刹那间,他脑中也划过一道闪电。
“能拖就拖啊,”刘渊坐在地上喘气,对着于朗的后背说,“天上那家伙有点儿不对劲儿,可能是刚刚耗尽了力气,没看他一直都不敢下来嘛。坚持一下,支援马上就过来,最多十分钟。”
听了刘渊的话,于朗豁然开朗。怪不得苏墨儒一直浮在上面不肯下来。他一边盯着面前慢慢逼近的怪物,一边把手中的避雷针“咯嘣咯嘣”地掰成十多段长短不一的钢条。
当掰完最后一段时,那些怪物猛地向他扑来,闪着暗青色光芒的爪子疯狂地挥舞着,仿若一根根钢爪发出“哧哧”的破空声。
于朗心念一动,人已经闪到最先接近的怪物身后,右手猛地一按,一根钢条便整根插进了那怪物的后背。那怪物根本不在乎这么点伤害,号叫着去咬于朗的手腕,不过于朗已经迅速至极地闪到第二个冲过来的怪物身侧,再次将一根钢条插进他的肋下。
如此这般,几个回合后,于朗已然两手空空,所有的钢条都插进了怪物的身体。幸运的是除了后背被抓了五道血沟,他竟然没有缺胳膊断腿。
地上的刘渊和天上的苏墨儒都被于朗弄得一头雾水。于朗朝天一指,一道闪电倏然而下,然后准确地击中一个怪物身后的钢筋,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或粗或细的闪电不断落下,每一个被插了钢筋的怪物都被击中,瞬间的麻痹效果就算他们的身体再如何强悍也无法抵抗,于是广场上突然出现了无比诡异的画面。只见那十多个怪物木立在青紫色的电网中身不由己地舞动着,浑身冒烟,毛发直立,满脸痛苦,嘶吼阵阵。反观于朗,却犹如闲庭信步一般,不断地指挥着空中的闪电袭击那些怪物。
刘渊看着眼前的情景,脸上先是惊愕,随即庆幸,最后又归于淡然,但眼中却闪过一抹狠戾神色。
当于朗闻到一股浓郁的烤肉味四处弥散的时候,他知道可以停下了。随着闪电消失,那些怪物全都“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浑身焦煳,青烟阵阵。于朗小心翼翼走到近前踢了一脚,对方却没有半点反应。
“下面轮到你了。”于朗意气风发地指着苏墨儒。
“不自量力。”苏墨儒背负双手,一脸轻蔑地看着于朗。
于朗深吸一口气,捏紧拳头,心里说:看在苏真的面子上我轻点揍你。接着他凌空虚踏,一步一步地朝苏墨儒走过去,仿若行走在一条无形的马路上。不过就在于朗自信心爆棚的时候,一股粗如水桶般的闪电直奔他脑门而来。于朗吓了一跳,这要是挨上一记,恐怕就直接步了高旭的后尘,手忙脚乱地避过去,第二道却又袭了过来。
苏墨儒似乎是受到刚刚于朗的启发,气定神闲地悬在原处,仅凭意念就在周围布起一面无法穿越的闪电之网。
此时的于朗却显得有些狼狈不堪,一边集中精力躲避那些如影随形的闪电,一边琢磨着如何能够直接奔到苏墨儒面前给他一拳,剩下的一点心思则在心里狠狠地咒骂刘渊的失误判断,这么猛烈的闪电哪里有半点力竭的样子?
事实证明,于朗的精力还无法做到分心三用的地步。在连着躲过数十道闪电之后,于朗终于挨了一下,虽然只是挂了一点边儿,但那猛烈的电击引起的麻痹效果还是让他眼前一黑,直直地从空中摔了下去。
就在于朗觉得自己的脑门会狠狠地砸在坚硬的地面上时,他愕然地发现自己竟然悬停在半空。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巨力凌空将他提起,然后缓缓地飘向苏墨儒。
于朗拼命挣扎,但却没有任何作用,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宛如一把巨大的铁钳死死地夹住他的四肢。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吗?”苏墨儒控制着那巨力把于朗固定在他的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就凭你就能阻止我吗?哈哈,现在已经没有人能阻止我了!”他脸上都是癫狂的神色,“你知道吗?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你身上那种熟悉的气息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鬼岛的,因为你就属于那里。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潘明也没让我失望。现在,那岛上的人死了,我就是这个世界上的神!唯一的神!”
看着苏墨儒那疯狂的模样,于朗想到活了无数年的阿汐,想到他还是阿辰的时候为了探寻存在的价值不断求索,想到阿辰为了摆脱所谓神的身份,恳求阿汐收回永恒的生命,想到这些心头一片苦涩,阿汐用自己的手指创造了他,又深深地爱上了他,自己却已经彻彻底底地忘记了她的存在,于是慨然叹道:“其实,做神不一定有你想的那么美妙。”
苏墨儒怔了一下,蓦然狂笑道:“你知道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是多么美妙吗?你知道看着那些曾经对你耀武扬威的人匍匐在你的脚下是多么痛快吗?你知道当你亲手弄死那些曾经让你切齿痛恨的人是多么畅快吗?你无法体会到,你自然不知道做神的好处。”
“可你总该考虑家人的感受吧?苏真和苏伯母,难道做一个什么神真的比家人还重要吗?”
“你说阿真?”苏墨儒神情怪异地看着于朗,“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于朗不明所以。
“阿真早已经不在了。”苏墨儒黯然说道。
“什么?”于朗迟疑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苏墨儒的话是什么意思,接着开始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哈哈,拜托,我几天前还见过她。”
“她死于一年前,自杀,从十楼跳下去。”苏墨儒横眉怒目地盯着不停大笑的于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成为神吗?我是想把我的阿真带回来啊。你知不知道,刚刚我就要成功了,阿真就要活过来了,可是你们……哼哼,没关系,只要我成为神,我一定会让阿真活过来的。”
于朗终于无法继续笑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苏墨儒的表情确实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可是自己分明在几天前还见过她。难道是幻觉吗?不对,绝对不是幻觉。他想到第一次在医院外面的惊鸿一瞥,然后是重逢的喜悦,接着是倾诉相思之情,甚至到苏家看望苏母,每一次都那么清晰,那么深刻,又怎么会是幻觉呢?
“不可能。”于朗拼命摇头,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苏真已死”的说法,正要反驳却猛地被一股大力推开。就在他倒仰着从空中跌落的时候,眼前爆起一个巨大的火团,将苏墨儒整个包裹起来。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过后,巨大的光柱突然从天而降,“刷刷”的螺旋桨旋转声和气流的呼啸声也随之而起。
那是一架全副武装的黑色直升机,机身上漆着白色的序号,巨大的探照灯在夜空中宛如利剑一般直指那团火焰爆发的位置。
于朗像一个保龄球一样跌下去,余势不减,稀里哗啦地撞倒了一排木立的人,虽然摔得四仰八叉,但却没受什么伤。
刚刚击中苏墨儒的显然是直升机发射的火箭弹,不过与以往不同,这枚火箭弹击中后那团火焰竟然一直悬在空中,经久不散。直升机中的驾驶员更是满脸匪夷所思的表情。
于朗也是一脸惊愕,他原本以为苏墨儒再如何强悍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但片刻前看他能够直接面对刘渊的步枪子弹时才知道自己所料有误。而反观现在,硬抗子弹看来也是小意思。
正在这时,空中那团火骤然向内一缩,“霍”地爆开,当中一个人影在火光中闪现,正是苏墨儒。但此时的苏墨儒却没有半分的儒雅,满脸乌黑,头发也被烧了一大片。
于朗看到苏墨儒现身,心里一松,他还没问明白苏真的事情,自然不想苏墨儒就这么死去。不过当他看到对方的脸色时,心却猛地向下坠去。
苏墨儒两眼怒火熊熊,满脸狰狞,理智尽失,右手一抬,一抛,刚刚四散的火焰突然会聚成一团篮球大的火球,电光火石般地射向不远处悬停的直升机。
那火球速度之快,直升机根本无法闪避,“轰”地一下被击中,倾斜着飞出去,撞在广场东北方的一幢镶满玻璃幕墙的大厦上,接着又爆出一团更大的火光。
这一连串的变化只发生在短短的几秒中,于朗甚至还没回过神来。但变化又起,四五道带着尾迹的火箭弹从不同的方向射向苏墨儒,随即枪声大作,铁流一般的子弹疯狂地倾泻过去。
与此同时,更有数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向广场冲过来。
苏墨儒却无一丝慌乱,一手指天,一手凌空虚点,苍穹中四处乱窜的闪电立刻如同乖顺的蛇儿一样,分出无数枝杈一一将飞射而来的火箭弹击落,同时更多的闪电落向广场周围。火光和惨叫声骤起,密不透风的弹雨瞬间稀疏了很多。但这还不算完,苏墨儒陡然大喝一声,广场木立的人群立刻都醒了过来,但却满眼都是混沌的白色,如同失去了瞳孔。显然这些人已经在最初的时候就被苏墨儒夺了神智。
于朗不知道苏墨儒唤醒这些人有什么目的,但必定不是要他们脱离这流弹四射的凶险之地。果然,这个念头刚刚转过,那些失了神智的人就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迎向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
于朗立时目瞪口呆,苏墨儒竟然想要用这些无辜的群众去阻挡军队。广场上的人起码有数万,如果不阻止苏墨儒,必然会出现一场人间惨剧。他挣扎着爬起来,双腿猛地一蹬地面,整个人便如炮弹一样冲天而起,直向苏墨儒扑去。
苏墨儒此时已经彻底疯狂,双眼赤红,表情狰狞得可怕,袖手一挥便将一辆车掀翻,轮指一弹,就有无数闪电直击向那些围在外围的军车。而所有射向他的子弹和炮弹都被他面前的一道无形屏障拦截了下来。
于朗还未等冲到苏墨儒近前,就被一阵旋转的风裹了起来,死死地束缚住。于朗用尽力气,也挣不断那力量,眼看着那些冲进军队中的信众不断倒下,他心急如焚之际,胸前那符号突然猛地跳动了一下,一股巨力立刻涌进他的身体,双臂一撑,那无形的束缚立刻崩散,甚至发出“咯嘣咯嘣”有如实质的断裂声。
挣脱了束缚的于朗却没有再扑向苏墨儒,而是利用自己的意念和苏墨儒争夺起那些闪电的控制权。于是广场周围立刻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因为原本目的明确的闪电现在都变得漫无目的起来,不过于朗在这场角力中明显处于下风。
起初,于朗还能控制半数以上的闪电,但当苏墨儒意识到于朗正跟他捣乱的时候,眼中陡然暴起两团紫光。于朗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眼前紫光一闪,胸前就如同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列车狠狠地撞中,然后眼前一黑,“噗”地喷出一口血,立时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这次于朗却没有上次跌下来那样幸运,结结实实地砸在地面上,又吐了几口血。胸口火辣辣得一片灼痛,浑身的骨头似乎节节寸断,于朗力量尽失,连手指似乎都无法动一下。
于朗躺在地上,心中沮丧不已,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和苏墨儒之间的力量差距。苏墨儒说得对,阿汐一死,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够打败他,他已成了唯一的神。
“于朗,于朗,你怎么样?”刘渊大声呼唤于朗,脸上神色惶急。在领略了苏墨儒的强大之后,他已经把击败苏墨儒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于朗身上。如果于朗有个三长两短,恐怕这个世界真要被苏墨儒统治了。
于朗没想到自己这次竟然恰好掉落在刘渊附近,本想说句话证明自己没事,一张嘴又吐出一口黑血。不过他吐了这口血之后,胸前的滞塞竟然缓解了不少,但若想移动身体却是天方夜谭。
此时场面变得更加凶险,苏墨儒如同一个魔王一样悬在空中,一挥手一抬足都裹挟着无比巨大的力量,广场数以万计的信众在苏墨儒的控制下变成了一个个疯狂的怪物。他们不断地冲击那些在广场外侧建起防线的军队,牙齿、手指,无所不用其极。好在军队方面一直保持着冷静,依仗着装甲车抵御着冲击,并没有对那些完全失去了神智的信众大开杀戒。
不过这样的情况绝对不会持续很久,谁都能看出若是这些人冲出去,那么整个城市都将陷入一片混乱中。一旦局面不受控制,毁灭是唯一的选择。
于朗此时却平静下来,仰着头看着乌云浓重、雷声滚滚、闪电四射的夜空,脑海中无数的画面旋转不休,有些熟悉,有些却倍加陌生,仿若别人的记忆。他知道那些恐怕是他若干次的轮转中,残留在脑海中的记忆。
慢慢地那些旋转的画面开始变慢,然后停住。一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孩出现在眼前,他以为那是苏真,却发现是酷似苏真的阿汐。
“阿辰,好好照顾这个世界。”阿汐笑着说。
于朗怔怔地看着她,突然悲从中来:“对不起,我们的世界恐怕要失去了。”
倏忽间,阿汐的面容突然变成了白灵妃那张冷艳无双的脸:“你把薛沐还给我,还给我。”于朗打了个激灵,面容再次变化,这次却是高旭的,声色俱厉:“那个符号,那个符号,毁掉它。”
于朗心神一凛,讷讷自语:“毁掉符号,毁掉符号。”可是符号在他的身上,难道要他自杀吗?可是阿汐说如果他死了,这个世界就会毁灭。该怎样毁掉那个符号?
正在这时,于朗的胸口突然一热,于朗发现他的身体开始恢复力量,不过却异常缓慢,想必胸口那个符号所积攒的力量即将耗尽。于朗的手指动了一下,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他侧过头,发现那是一片锋利的玻璃碎片。
他眼前一亮,伸手把那刃形的玻璃抓在手中,然后挣扎着坐起来,用另一只手艰难地撕开胸前的衣服,他喘息了好几次才使胸口的符号露了出来。于朗盯着那疤痕一样的符号,凝神片刻,咬紧牙关,举起右手中的锋利玻璃猛地向那符号划过去。但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片肌肤竟然硬如皮革,丝毫不惧锋利的玻璃,于朗用尽全身力气也没能使那符号有一点损伤。
于朗颓丧地放下碎玻璃,却因为刚刚用力过度手一滑,竟在旁边的皮肤上划了一道很长的伤口,血立刻涌了出来。于朗心神一震,放弃了直接对那片带有符号的肌肤下手,而是围着那片肌肤画了一个正方形,然后捏着那玻璃沿着那正方形的区域割下去。于朗咬着牙忍着剧烈的疼痛,眼睁睁地看着那块巴掌大小的皮肤被他整块割开,露出下面模糊的血肉。
他勉力地捏住一角,猛地一扯,整片肌肤都被撕了下来。
刘渊愕然地看着于朗自残式的行为,正一头雾水,突然发现空中的苏墨儒似乎开始猛烈地颤抖起来,然后蓦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接着倏然闪到于朗的面前,一把夺过那张带着符号的人皮,脸上惊骇的神色暴露无遗。
不过为时已晚,那块皮肤一离开于朗的身体立刻变黑,腐化,几秒间就变成一摊散发着恶臭的脓水。
“啊!”苏墨儒仰天大吼,满脸都是愤怒和不甘,双眼怒视于朗,几欲喷出火来,“我要杀了你。”说罢一手扼住于朗的喉咙,将他整个提了起来。
于朗浑身力气尽失,根本就无法反抗,想要说话喉咙却又被扼住,呼吸越来越艰难,眼前金星乱闪,就在他马上要陷入窒息中时,“砰”的一声枪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喷溅到了他的脸上。他定了定神,发现苏墨儒的胸前出现了一个很大的血洞,鲜红的血液疯狂地从中涌出。苏墨儒无法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血洞,口中嗬嗬连声,扼住于朗的手一松,转过身去,发现刘渊正举着那杆曾经击碎了苏真的枪,对准了他。
“你敢伤我——”
“砰!”又是一声枪响。
苏墨儒猛地往后一退,胸口再次中枪。
于朗看到苏墨儒的后背又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巨型血洞。他知道随着那符号的毁灭,苏墨儒身体中的能量正飞速消退,自然无法抵抗那强大的狙击步枪。
“不要开枪!”于朗大喊。刘渊停止了扣动扳机,却依然举着枪。
苏墨儒又向前走了几步,血不断地从伤口中喷涌而出,他伸着手指着刘渊,表情怨恨无比,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什么,终于颓然栽倒。
随着苏墨儒的倒下,天空中的乌云迅速褪去,风停雷息。那些失去神智的信众纷纷昏倒在地。
于朗用内衣裹紧了胸前的伤口,跌跌撞撞地走向苏墨儒。
苏墨儒竟然还没死,大口大口的血沫子从他口中溢出。看着于朗走到身前,他凄惨地笑了一下:“终归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那符号的本体竟然是你,真是不甘心啊,我本来……有机会改变……这个世界的……”说到这里他的两只眼睛突然绽放出慑人的光彩,“不过我并不后悔,起码我尝试过,我努力过。哈哈,谁能想到真的能凭空造出来一个人呢?谁能想到人的精神力量竟然如此之强大呢?于朗,也许有朝一日你会后悔你对我做过这些,因为你毁灭了一个可能会变得更好的世界。”
于朗默然无语,低着头看着这个已然处于弥留之际的老人,凌乱的头发,半边面孔都是血迹。生命正从他的身体中流逝,他的异常表现只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而已。
“我不会后悔,因为我知道这个世界自有它的运转方式,不是一个人或是一些人能够决定的,没有人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这个世界之上,神也不行。”
“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你未曾经历过所以你无法体会。”苏墨儒长叹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我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令阿真重生。”
于朗身体猛地一颤,泪如泉涌:“阿真,她,真的已经死了吗?”
“我不知道你为何不信,你说你见过阿真,但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我亲眼见过,那么真实,我甚至能清楚地回忆出抱着她的感觉,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沈阿姨也能证实的。她还指点我去找你,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就是研究那符号的专家?”
“你说什么?不可能的,难道——”苏墨儒大惊失色,呆呆地思索了片刻,旋即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竟然是这样,哈哈,太不可思议了,原来阿真一直都以这样的方式活着,我真是太傻了。”
于朗听得满头雾水,不知道苏墨儒究竟想通了什么,刚要开口问,苏墨儒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牵动胸前的伤口,血一股股地从伤口处涌出来。他眼中的光辉逐渐敛去,于朗知道,死亡随时会降临。
“我错了,君若,仇恨和野心蒙蔽了我的心,咳咳……”他的声音渐次低落下去,嘴角溢出的血越来越少,他把目光转向于朗,艰难地说,“帮我……帮我照顾阿真……阿真她妈。我……”一句话未等说完,已然气绝。
于朗俯下身,合上他的双眼。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心中的疑问,呆立半晌,长吐了口气,无论如何危机已经过去,阿汐的世界还在。他看了看刘渊和刚刚醒转过来的严潇。
“结束了吗?”严潇迷惘地看着于朗。
“嗯,结束了。”
严潇虽然也被那团白光摄住了心魂,却因被刘渊击昏而没有被苏墨儒控制。所以除了后脑勺有些疼以外,并没有别的异状。
“我要走了。”于朗说。
“你去哪儿?”严潇大惊道。
“离开,我要去找一些问题的答案。”
“你不能走。”刘渊突然说道,并将手中的枪对准于朗。
于朗突然苦笑了起来:“我已经做了我应该做的,你还要留我做什么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严潇已经和我说了你的情况,你必须跟我回去,不然我就杀了你。这个世界上不允许有神的存在。”刘渊说完,手指已经勾住了扳机。
“对不起,于朗。”严潇无比愧疚地看着于朗。
于朗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严潇总是显得忧心忡忡,还不断地向他道歉。看来,从始至终,刘渊就已经谋划好了,必须把他牵扯进来。
被刘渊算计不算什么,但严潇的背叛却让他心如刀绞,胸中蓦地涌出一股怒气,厉声道:“要杀就杀!”说罢愤然转身,向前走去。
刚走出三步,“砰”的一声枪响,接着是一声痛呼。
于朗迅速转身,刘渊果然开枪了,不过子弹却被突然扑出的严潇挡住。
“严潇!”
于朗眼睁睁地看着严潇被强力的子弹击得飞了出去。他知道如此近的距离,严潇断然难活,他怒火满胸,倏然闪到刘渊面前,一把抓住那枪的枪管猛力一拧,那枪管立刻变成一团麻花状。“你去死吧!”他怒吼,猛地拔出刘渊腿上的钢筋,对准了他的胸膛,就要插下去。
“不要!”严潇的声音突然响起。
于朗一怔,回头发现严潇正从不远处的地上挣扎着爬起来,除了嘴角流出一道血迹,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口。
“你没事?”
“怎么可能?”刘渊也满脸不可思议。
严潇更是莫名其妙,浑身摸索了一遍,突然从胸口的衣服里掏出一枚硬币,惊呼道:“是它救了我!”正是那夜他们刚回到西兰,在出租车上,严潇向于朗索要的那枚硬币。
“它真的有神力。”严潇大声笑着,笑着笑着又突然流下泪来,奔到于朗面前,猛地抱住他,“你别离开我,别离开。”
于朗扔下手中的钢筋,伸手擦掉严潇脸上的泪水,笑了笑,道:“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陪在你身边。”
“真的?”严潇欢呼起来。
“真的。”于朗说完,鼻子一酸,泪水终于落下来。他看着严潇泪光盈盈的清秀面孔,低下头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然后抬起右手重重地击在她的后颈。
“她醒了就不会记得我了。”于朗一边把严潇轻轻地放在地上,一边对刘渊说道,“你放心,等我办完事情我就不会再出现在这世界上了。”说完,他站起身来,背对着刘渊离开。
刘渊呆呆地看着于朗的背影逐渐远去,最终消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浑身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他抬头仰望,夜空中繁星点点,回顾片刻前那场犹如浩劫一般的经历。“这或许是一个梦吧!”他讷讷自语。
尾 声
天空阴沉,寒风凛冽,无数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于朗木然地站在风雪中,凝视着面前的墓碑,上面写着苏真的名字,死亡时间是一年前。
虽然他不想相信,但苏真真的死了。
他找到了苏母曾经给他的那个黑色日记本,看罢之后浑身凉透。那里并没有什么文章,通篇都是苏母的记述。
原来,苏真曾经说的那个被强奸后自杀的女孩就是她自己。起因是身为记者的她揭露了郭小鹏的一些恶行,然后被郭小鹏报复。但高旭在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竟然慑于对方的势力,向苏真提出分手,随后避祸一般离开西兰。苏真一家无权无势,到处求告无门,绝望的苏真随后从十楼的阳台跳了下去。苏母也因女儿的自杀陷入了精神分裂。她幻想着苏真还活在自己身边,陪伴她、照顾她。对于一个精神病人来说,这种信念是无比坚定的,恰好那段时间,苏父一直在研究那个符号,整间房子里悬挂的都是那个符号的各种变体。苏母入目所见皆是,加上强大的信念力,于是,苏真竟然真的出现了。不过这个苏真并没有白灵妃那么大的能量,而且只有苏母能看见。于朗之所以能看到自然是因为他原本就是符号的载体。记得苏母曾经和他说过命运,说过苏真能遇到他是命运的使然,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因为除了这个解释以外,其他解释都无法说通。想必苏墨儒临死之前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才有“原来阿真一直都以这样的方式活着”的感叹。
其实,细细想来,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从医院的邂逅,一直到后来的分别,苏真出现在于朗身边的时候,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话,从没有人见过她。小区中那些老人怪异的目光,出租车司机的惊恐,皆是因为在他们眼中于朗一直都在和一个不存在的人对话。还有那首歌,“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唱的正是苏真心里最迫切的渴望。是啊,就像她在那个雨夜对于朗的那些告白一样,在她的心底始终无法忘记于朗。可叹命运不公,两人彼此深爱,却终究缘悭一面。
事实上,苏母早就存了想要于朗知道事情真相的心思,不然她也不会把笔记本交给他,不过事情变化之快让于朗根本没机会去看。如果他看了,说不定会有不同的结局。但那只是如果,现在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符号消失了,苏真自然也不再存在。
于朗心痛如刀绞,拯救了世界却失去了苏真。这个世界于他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苏真的墓在万安园的东侧,距离薛沐的不远。他还记得上次来买墓地的时候就是在那条路上遇到的高旭。对苏真的死高旭一直无法释怀,但他却不知道“信仰之光”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把他写在死亡名单上了,在苏墨儒看来,他也是凶手之一。
高旭虽然死了但却是个守信用的人,他答应过会安排一个圆满的结局给薛沐和白灵妃,他做到了,故事的最后白灵妃放弃了复仇,消散了浑身的怨气,和薛沐快乐地生活在一个非现实的空间中。遗憾的是没有发布于网上,但就算是发布在网上也没有意义了。那个符号已经消失,所有基于那个符号的信念力也都崩散了。白灵妃自然也消失了。真实的结局倒是和高旭版的结局有着匪夷所思地相似,只是不知道薛白二人是不是真的还活在某个未知的世界中。
说到未知的世界,于朗就想到了那个叫作灵犀的小岛,他决定办完所有事情之后就去那个小岛上隐居,不再踏入这个世界中,也算是兑现了他对刘渊的诺言。
临走时,于朗把所有的钱都捐给了一家精神病疗养院,并不是他大发善心,而是因为他把苏母送到了那家疗养院中。苏母已经忘记了他是谁,符号的消散也让她再次陷入精神分裂的幻象中,或许这对她而言是最好的结局。因为,苏真将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一直到离开前于朗都未曾见过严潇,倒是偶然遇到过刘渊。据刘渊说严潇离开了“国安”,转业成为某部队医院的护士,她确实失去了和于朗有关的那段记忆,但不知为何却对曾经的一段护士经历难以忘怀。
于朗听后苦笑不已,只有他才知道为何严潇会选择成为一名护士,因为在她当护士的那段时间中遇到自己,并度过了一段快乐而难忘的时光。
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于朗再次回到大港村,用身上最后的钱租了一艘游艇,等他出了海才想到自己还不知道那叫作灵犀的鬼岛身在何方。不过那岛被叫作灵犀显然不是白叫的,于朗想到那岛的时候,远处的海面上就浮现出大团大团的雾气,几分钟之后雾气消散,一座美丽的小岛出现在面前。于朗喜出望外,正要驾驶游艇登岸,海水蓦然翻滚,一个光溜溜的大脑袋从海面中浮现。
那似龟似鼍的动物显然对于朗充满好感,面对着于朗低着头,乖顺地伸长了脖颈,那情形就好像要于朗站在它的头顶。于朗战战兢兢地踏了上去,那怪物的头顶很硬,宛如一块岩石,粗粝,虽然湿漉漉的但却一点儿都不滑。
于朗方站定,那灵犀便蓦地发出一声喜悦的吼叫,随即身体震动,排开身前海水,飞速游动起来。于朗站在它头顶,极目四顾,茫茫海天之间一片辽阔,心中郁闷稍减,连带着心情也好转了不少,回头看那岛上漫无边际的青翠竹林,突然心潮涌动,迈开大步向那竹林飞奔而去。
依然是先踏上沙滩,然后步入竹林小径,经过七转八折的盘旋之后,竹楼小坪出现在面前。于朗踏上那小坪就呆了,他本以为竹楼已然坍塌,但没想到却依然完好如初,心中正想着万幸不用花力气修复,那竹楼边的露台上便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望着他笑。
“苏真!”于朗失声惊呼。
“等了你好久。”苏真巧笑倩兮。
“喂,我说阿朗,你这重色轻友的家伙,快上来,三缺一啊。我刚教会灵妃打麻将,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我们打几圈如何?”薛沐踱着步子走到苏真身边,贼兮兮地看着于朗,一脸嬉皮笑脸的欠揍模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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