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1 / 1)

中国戏剧文化史述 周远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的声音,当作敲门声。旁边扮作另一扇门的判官乐了,他调侃小鬼道:“恰好打着二更。”王贫女又要举手敲门了,而且又敲在小鬼变的那一扇上,小鬼终于嘀咕了:“换手打那一边也得!”

张协和王贫女成婚之日,前来山神庙庆贺的只有李家公婆和一个傻小二。山神庙破残荒落,没有桌子摆酒菜,小二便弯下腰去,两手撑地,以背部代替桌面,新郎、新娘和李家公婆就围在这张“桌子”旁吃喝说笑。

没想到,吃着吃着,“桌子”突然唱了起来:“做桌底腰屈又头低,有酒把一盏与桌子吃!”——“桌子”在讨酒喝了。李大公喝令“桌子”:“你低声!”新娘不知内情,听到小二的声音,不见小二的人影,便问:“小二在何处说话?”小二立即回答:“在桌下。”说着竟然站起身来了,于是,“桌子”突然不见了。李大婆惊问:“桌哪里去了?”小二说:“那桌子,人借去了”。

这样的穿插,滑稽、轻松、有趣,能够起到调节气氛的作用是毫无疑问的。综合性的戏剧艺术从各种吸引人的表演形态蜕脱而来,一时无法摆脱滑稽表演的某些特色,而对戏剧家和观众来说,实在也不愿意摆脱。新兴的大型表演艺术怎样才能长时间地把观众吸引住而不使之厌倦呢?这个问题不能不突出地放在一代新兴戏剧家的面前。他们只能沿用前代艺人的成功经验,向喜剧美求助,然后用简单化的节奏调节法来战胜观众的心理厌倦。也正是由于有了这种有效的调节,南戏竟可延绵到如此长的篇幅而仍能为观众接受。因此,这种滑稽片断,至少是为南戏在篇幅的拓展上立了功劳。

这种滑稽片断还表现出一种突出的美学特色,那就是它们对正在形成过程中的中国戏剧舞台风格的有趣展示。简约的舞台,演员和道具的互相转换,构成了舞台的充分生命化

。泥塑木雕也有生命,两扇庙门也有生命,而且互相间的对话、交流又是那么充满情味,这造就了一个多么活跃的生命天地!这种拟人拟物,又不是一种整体化的象征,而是具有很大的自由随意性。两扇庙门的对话,与张协、王姑娘进出庙门构成两个世界,既有联系又不一统;小二拟桌,用桌的人可以毫不察觉,只管吃喝,但在一定情况下又让他们发生联系。总之,这里是一个人与物、迷与悟、嬉与正时时转换、轮番逞现的所在。审美幻觉,在这里经常被破除,观众的审美机制,发挥得特别活跃,他们能够领受各种荒诞不经、追随各种跳跃跨越,他们进入了一个不断变换方位的审美过程。在多次变换中,他们保持了审美距离,足以以理智的准绳,来冷静、超逸地鉴赏艺术。这种美学功能,就不仅仅是调节节奏了。不妨说,后世为众多的国内外研究者所交口赞誉的中国戏剧的特殊舞台风格,在《张协状元》的这些滑稽性穿插中已可看得很清楚。当然,全剧中也有不少穿插是芜杂不足道的。

五、《宦门子弟错立身》

这也是《永乐大典戏文三种》之一,是一出产生于元代的早期南戏。现存的这本戏文,是节略本。故事梗概如下:

延寿马的祖父是宰相,父亲是同知,因而他是个出身显赫的贵公子,但他却偏偏爱上了一个剧团的女演员王金榜。他的父亲完颜同知觉察了这事,非常生气,立时把延寿马禁闭起来,叫狗儿都管看守,还把王金榜的父亲王恩深、母亲赵茜梅传来,劈头训斥一顿,并把他们这个剧艺家庭驱逐出本地。延寿马见自己被禁持,心爱的姑娘被逐,悲愤交集,欲寻短见,看守他的狗儿都管觉得其情可悯,趁机放走了他。从此,延寿马四处闯荡,见人打听,寻找王金榜的下落。“走南跳北,典了衣服,卖了马匹”,备尝艰辛,最后,苍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王金榜。

此时,作为宦门子弟的延寿马已经衣不蔽体,要与女演员王金榜结合,只有依身戏班子了。王金榜本人对延寿马忠贞不渝,当然希望他留在剧团;王金榜的父亲则对延寿马进行了艺术测试,待到得知这位贵公子于演剧一道竟也得心应手,能唱能做、谙习各个行当,不禁大喜,既同意他加入剧团,又同意招他为婿。自此之后,延寿马过着“沿村转庄”的演剧生活,虽然有时怕一些老朋友耻笑,有时体力也有点不支,但总觉得如鱼得水,没有感到什么遗憾。他唱道:“背杖鼓有何羞?提行头怕甚的?”

延寿马原是完颜同知的独子,出走之后,完颜同知心里又悔又急。有次完颜同知因公到某地,为了解闷,召请来一个剧团演戏,他终于在演员队伍里看见了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这次,他已从长久的悔恨中变得清醒了,一家遂得以团圆。

这出戏,虽然也以大团圆作结,但不象《张协状元》的结尾那样勉强。这出戏中的延寿马和王金榜这对情侣,都是很可爱的人物,当他们的爱情生活受到外来摧残的时候,他们既不屈服,也不把希望寄托在哪一方的发迹变泰上。他们坚定地在平民演员的艰苦生活中找到了爱情生活的立足点,与门第观念和包办婚姻的习惯相抗衡。最后,不是他们投向完颜同知的怀抱,而是完颜同知被他们决绝的情感和行动所震慑、所战胜,才承认既成事实,通达大团圆的。因而,这里展示的,是自由恋爱的一种确实的胜利。完颜同知所看重的一切,在他儿子延寿马眼中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完颜同知最卑视的职业,延寿马倒不怕去置身其间;父亲所设的钓饵,对儿子没有什么吸引力;父亲所指的危途,对儿子也没有什么威胁。延寿马与父亲完颜同知有着完全不同的社会价值观念,他甘于贫困,安于“沿村转庄”的生活,并不想通过寒窗攻读跻身父亲他们的行列之后再重博父亲的笑颜,象中国古代其他许多剧目中的男主角那样。因此,延寿马的离家出走,具有义无反顾

的气概,而离家后所选择的生活,则具有与旧家族斩断瓜葛、卓然自立

的重量。这在中国古代封建社会中是不多见的。许多人潜迹终南,隐身寒窑,实际上还是梦绕朝阙,期待着“背紫腰金”的那一天的。这种人,没有决绝之力,他们最后的重登金殿,与其说是他们个人的胜利,毋宁说是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