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人类的体温

墨承受伤，谢尔赫的样子也不好看，他在与麒麟战斗时左腰曾被击中，此刻正顶着一个颇为骇人的血窟窿半躺在地。

鱼蛋瞧着最健全，但他一回到人世便似丢了魂般愣在原地。

瞿嘉宁查看过墨承与谢尔赫的伤势，确定两位神尊都在缓缓恢复，便低声对男人说：“派森的灵力被羽修毁了，我去看看鱼蛋……”

墨承正想跟上，少年又拦住他：“你先和谢尔赫前辈处理战后的事宜，鱼蛋那边我来就好……这时候人多反而不合适。”

“……嗯。”

墨承在少年的额头落下一吻，摸顺他因为战斗而显得杂乱的头发。

瞿嘉宁离开男人走到鱼蛋身边，后者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鱼蛋……”

“……”

迈恩神尊僵在原地，视线不知落在何处，眼中的蓝色和绿海上空的光幕一般，翻涌变幻。少年看着那如夜似梦的变化，一时也判断不出儿子现在的情绪。

他走上前，握住鱼蛋的一只手，再度呼唤他。

后者突然似过电一般跳起来，回魂似的问道：“派森呢？”

少年还来不及回答，鱼蛋又像意识到错误一般马上追问：“你们都还好吗？”

瞿嘉宁苦笑：“都好的，我带你去找派森前辈，希德前辈在看护他。”

两人于一辆装甲车边找到正在指挥下属的希德，后者瞧见瞿嘉宁和鱼蛋，迎上两步：“派森在车里，你们来了我便将这里交给你们，我得去找谢尔赫，再不过去他指不定会当众撒娇失掉神尊的身份。”

少年点头，谢过希德。

希德看了一眼鱼蛋，拍拍瞿嘉宁的左肩：“我刚才让诺哈检查过派森的身体，各项体征都是平稳的，没什么问题。只是太累了，现在还不太清醒。”

“嗯，我们明白了。”

希德离开，鱼蛋站在装甲车外踌躇不前，仿佛里面躺着的不是一名人类，而是一只骇人猛兽。

迈恩神尊闭目深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便见派森正裹着他的银色长袍，平躺在座位上。

车门刚开，变成人类的森蟒便发出一声微弱的**。鱼蛋急忙上车，半跪在他身边。派森似是感应到后者的靠近，费力地转头。

瞿嘉宁站在车门边，不忍看这一幕，却也不放心离开，只能强压着复杂情绪守在原地。

“人类睁眼怎么也……这么困难呢……”

鱼蛋将袍子拉起一些，掖紧派森脖颈附近的衣料。

“我现在不……那么冷了……”

迈恩神尊的手一僵。

瞿嘉宁只能看到鱼蛋的侧面，见他又愣住，心也漏跳一拍。安静了十来秒后，突然有微弱“啪嗒”声响起，少年正想确认音源，却见鱼蛋迅速抬手擦过自己的脸。

“别被感觉骗了，守在我们院后的张士官就是这么感冒的。”

少年察觉到鱼蛋在试图转移话题，他实在忍不下去，便爬进车内：“鱼蛋，派森前辈现在很累了，先让他歇一会儿，我们赶紧处理善后事宜，送他到谢尔赫前辈的宫中好好休息。”

鱼蛋应了一声，还是坚持掖紧派森脖颈处的衣料，拨开他额头的碎发。

“你先……睡一会儿。”

“嗯……”

派森闭上眼，呼吸平缓。

瞿嘉宁拉着鱼蛋离开装甲车，小心地关上车门。少年抬头看向迈恩神尊，发现他墨蓝的眼里竟在不断滚落泪珠。

老父亲吓得不轻，神尊不会轻易哭泣，他急忙拉住鱼蛋的两只手：“鱼蛋……别太难过，派森前辈他……他现在虽然失去了灵力，但……”

“战事总有损伤，这些我都明白的……在纳尔前辈的记忆里，我也看过太多类似的画面……”迈恩神尊眼中的银色流光似萤虫舞动，“但是……派森他……”

瞿嘉宁紧紧握住鱼蛋的手：“他是我们重要的朋友……总是不一样的……”

“朋友……吗？”

鱼蛋喃喃自语，机械地跟着瞿嘉宁回到大部队中。

开战前谢尔赫便下过结界，加上羽修的的咒术隔离，沙联的人类并没有机会看到任何斗法场面，而部队的出没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有绿海上方持续了半小时的极光让圣城威名再扬，在它的掩护下，所有人顺利往耶哈的临时行宫撤离。

安置好沉睡的派森，几位神尊和相关负责人迅速进行战后总结。羽修被困在天地神枢之境，若没有人再度从外部打开入口，仅凭他自己，在两月内都无法脱出。但千凛很快就会发现此事，他不会放任羽修被困在另一个世界，肯定会在外部设法打开缺口。待千凛发现羽修于沙联失踪，众人便可以展开针对他的诱捕计划。

而困锁千凛的办法，除去求助擅长阵法的黄爷等人，他们还将希望放在派森曾经看到的咒术石屋上。

那是能够封印神尊灵核的咒语，千凛仍是神尊，这对他必定也是有效的。

“伊萨克前辈和彩桑正在赶来，凌光阁的人在密切监视南洲的所有进出口，千凛离开基地后，暂时还没有动静。但只要他有展开行动，我们会第一时间知道。”

瞿嘉宁说完，下意识又看了眼鱼蛋，后者眸中的深蓝并未淡去多少。

制定好短期计划，小组暂时歇会。在雪狼和兔子赶到之前，众人得以喘息片刻。

豹子本想借着侧腰的伤口向希德讨些好处，但在知道派森的事后也没了调情的兴致。谢尔赫悄悄拉住瞿嘉宁，看着独自走在前方的鱼蛋，小声问道：“鱼蛋是不是喜欢派森？”

“啊？”

瞿嘉宁尚未想到这层，豹子的话让他一愣：“喜欢……？”

谢尔赫有些纳闷：“难道不是吗？”

墨承搂住少年：“鱼蛋现在的情感波动很特别，以往从未有过。”

谢尔赫点头，作为神尊，他也感觉到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疑问。

瞿嘉宁皱眉，复又叹气：“鱼蛋到底怎么想，我还不确定。但派森前辈对他是有感情的……早先他们一个是神尊，一个是神兽，并没有相守的可能。如今派森前辈为了对敌失去灵力，变成了人类，他们之间又有寿命的隔阂……”

豹子摇摇头：“你想想黄爷，即便余娘不在了，他却仍记着那最快乐的时光。失去或许痛苦，但这其中的取舍，也全是当事人的选择。你这个没成年的老父亲还是少操份心吧……”

少年口头应着“是”，心里却不这么想。

他看着鱼蛋消失的方向，脑中回放着对方在车边泪如泉涌的样子，不敢想象百年之后他彻底失去派森的情景……

鱼蛋恍惚地来到派森休息的房间，轻轻推开门，看到床上躺着的棕发少年，心如刀绞。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朋友”二字回荡在他耳边，但却有一股力量让它们越飘越远。

迈恩神尊在派森的床边坐下，他抬手轻轻搭在少年的额头上，感受手背的热度。

早先的派森总是冷冰冰的，而现在这温暖的触感，是独属于人类的体温。

鱼蛋感受着手下的温暖，慢慢将手指划过对方的脸颊，后者似在睡梦中感应到了什么，眉头微蹙。

“……嗯……”

迈恩神尊听到对方在小声呓语，便低下头，靠在对方的唇边。

“我……我已经不是神兽了，现在能喜欢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