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搞化验的老钱就伸出一
只手来。
“送检单。”
他笑笑,“没有。”
老钱半真半假地绷起脸,“刚~上班就跑这)[起哄,是不是?”
他把瓶子递过去,“凭交情,你给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老钱朝瓶子上斜了一眼,“到底是公事私事?要是公事,回去填个送检单,写明送检的目
的要求,叫你们科长签上率,别嫌麻烦;要是私事,劳驾别往这儿拿。”
他知道老钱平常特别喜欢他,所以带点赖相地说:“得啦;我又不让你们化验,凭经验,
帮我闻闻是什么东西,还不行吗?”
“嘿,你这上下嘴唇一碰,说的倒容易。你以为跟酱油醋似的,一闻就闻出来啦?哼……
得了,谁让我是你大叔呢,拿来吧,我闻闻,省得你哭……这是什么怪味儿啊,好像有酒精,
小齐,你闻闻来。”
小齐把鼻子凑上来:‘好像还有碘酒味儿……”
“不行啊,闻是闻不出来的,像这种连名堂也叫不出来的东西,就是做化验也得送技术
处才行,呶(这儿……”
“算了,你们真笨蛋!”
技术室的门在弹簧的拉力下重重地关在身后,生硬的响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反荡出持久
的回音,他机械地向前移动着脚步,心里突然腾起一股恶狠狠的火气,仿佛自己是一个长久
地在黑暗中摸索的人,不得不体验着那种由于信心的城垣不断溃坍而产生的烦躁和恼恨。这
个职业,这些个案子,真是太难了!这一瞬间,他胸中集变起一种异常狂暴的心情,恨不得
把手上这只小玻璃瓶用力摔在墙上,看着那暗红色的浆水随着玻璃的碎片飞迸出来才痛快。
然而这个歇斯底里的念头在脑子里刚一闪,就立即被一阵猛烈的心跳窒住了,“我这是怎么
了?这么没有耐心,这么缺乏克制,我不能这样,我还算一个侦察员呀,一个听起来多么光
荣的称号…,,
他镇静下来,看着手里的瓶子,把它揣进兜内,忽听到身后段兴玉的声音在问他:
“在这儿干嘛呢?”
“没干嘛,”他转过身。
“你不舒服?好像脸色不大好。”
“没事儿,我就这样。”
他们两个说着话,走回到办公室来。
大陈、小严和小陆成鼎足形坐在屋里,见他们进来,大陈说:“我们等你们半天了。”
段兴玉在自己的桌前坐定,说:“咱们抓紧时间开始吧,今天上午得把投信人的画像勾勒
个初稿出来,可惜我们手上的颜料就是这么一封信,太单一了点儿。”
“嗅,”大陈说,“刚才我们三个人一块儿议了议,粗粗略略地给作案人画了一张相,我
们在大方面意见一致,在个别问题上还有不统一的地方。”
“是吗?”段兴玉说,“那就先说说你们一致的意见。”
“综合起来有这么几条,”大陈说,“第一,作案人必须具备仇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的反
动思想基础,这是当然的条件;第二,作案人具有高中以上的文化程度;第三,年龄在四十
岁以上;第四,具有能迅速知晓十二月二十七日审判结果的条件,这四条,我们三个意见是
比较统一的。”
第一十一卷 第一章
“嗯--”段兴玉思索着点点头,没有表示什么看法,大陈继续说:
“还有几个拿不准的问题.比如说:作案人的职业,我们估计是从事脑力劳动的,但这
也是一个很大的范围,从这封信上几乎一点儿也看不出带有职业性的语言。另外,也找不出
比较特殊的方言土语和谐音字,所以,投信人的籍贯也难以确定下来,还有性别,从行文语
气上看像个男的,但也很难说。”
段兴玉沉吟着,问:“把这个人的年龄定在四十岁以上,有什么根据呢?”
“当然有,”陈全有未假思索便说,“这封信的语言,显然不是出自年轻人的手笔,全信
只有一百一十几个字,却大量的使用文言,你就拿台头来说吧,冯汉章就冯汉章呗,还非得
‘台鉴’,现在的年轻人哪)[懂这些个繁文得节呀。”
小陆插嘴,“不光台头,信文里也尽是古色古香的词儿,你看--”他拿着那封信指点着
说,“什么家父啦;移榻啦;无大渐啦。”他自己也笑了,“真绕嘴,这家伙,反正是读过两天
‘子曰’的人。”
严君说:“说不定是私塾出身。”
段兴玉听着,仍然没有做出然否的表示。他把目光移向周志明,问道:“你的意见呢?”
“咂--,”志明想了想,说,“这个,我倒觉得,……像个年轻人。”
大陈不解地眯起眼睛,“年轻人,为什么?”
“说不出为什么,反正是一个总的印象,感觉。”
“哈,又是你那个感觉,”小陆笑起来,他现在跟志明已经不那么僵了,所以才挪喩地说,
“能不能少来点儿那种虚无飘渺的感觉之类,说出点实打实的道理来嘛。”
严君却插上来说:“道理归道理,感觉归感觉,互相又不能代替,上次社卫东的问题,这
次卢援朝的问题,实践证明小周的感觉都是挺灵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对于严君露骨的袒护,小陆有点儿来火儿,“照你这么说,办案子可以不要客观证据,不
要逻辑分析,凭感觉就行了,是不是?你这套歪论,纯粹是经验主义,自由心证的大杂烩!”
“帽子工厂。”严君半笑不笑的。
周志明打断他们的争执,说:“信里,是用了些文言,但基本上是个文白相杂,或者说是
个白话的东西。那几个古词儿我倒觉得和信中其它文字并不是交融得十分和谐的,总有生拉
硬址之感,读起来不那么顺。所以我想这个人大半是没有受过地道的古文训练,倒像是一个
年轻人的模仿和卖弄。我上中学那会儿,我们有的同学看了几本《三国》、林附之类的书,说
起话来也就是这副咬文嚼字的德行,其实无非是看了几本章回小说,耳濡目染,之乎者也的
顺口就来了。”
大陈点起一支烟,喷了一口气,点着头说道:“嗯,也有道理,刚才我还琢磨呢,这个人
倒是用了不少简化字,虽然说老年人也有用的,但还是年轻人用的多。”
段兴玉从小陆手里要过那封信,把差不多可以倒背下来的信文又看了看,说:“我还有这
样一些想法,咱们可以研究研究。你们提的第一条,作案人的政治思想基础问题,这当然是
毋庸多言的,可是我想以后如果在确定的侦察方向上排列嫌疑人的话,这一条可以不列上去。”
“为什么?”小陆问。
“因为作案人并不一定把自己的反动思想暴露得那么明显。人是复杂的,多面的,也许
他在单位还表现不错呢,你走上这一条,有的侦察员和保卫干部就容易单凭自己主观上对某
人的好感而把他漏掉。过去一搞‘人物画像’就把这条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