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还真以为给
洞神爱上了,落洞的时候眼睛亮亮的,脸上红红的,含笑去死。湘西这地方过去愚昧落后,
神怪观念是很强大的。解放后当然没有这种事了,但本地人也都晓得这洞洞的厉害,要想死
也都还是这么个死法。上山去,随便找个洞子一跳,尸首是没法子寻找的。我想十一年前这
家伙一失踪,人们便是这样想当然地以为他死了吧。”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他们才把材料抄完。在招待所里吃了晚饭,就急急忙忙跑到长途汽
车站,买了第二天一早回怀化的汽车票,因为他们必须赶在第一次收听盲发电台的时间之前
回去,所以不能在这里耽搁。
买了车票,他们在河边那些小村子里转了转,等拐上大街,陆振羽突然指着对面一座红
砖楼房,笑着说:“你看,真舍得下功夫,搞成永久性的了。”
他顺指看去,那房子的墙壁上,用隆起的砖砌成了一条“万寿 无疆”的标语,笑笑,
没说话。小陆又说:“我们家原来有个邻居,在 南州市第二医院工作,他们医院有个技术员,
前些年因为不小心把 万寿无疆的万字写成无字,意思弄了个满拧,结果让市西分局抓 了,
判了七年,真是不值。”
“判七年?”他惊讶地咋了一下舌头,“太过分了,写错一个字批 判一通不就完了吗。”
“那哪儿完得了啊,”小陆说,“一直桶到刘亦得那儿去了。刘 书记一句话:严肃处
理!市西局赶紧把他给抓了,按现行反革命判 了七年。”
“反革命?哼。我看市西分局也未必相信他真是反革命。现在总这么干也不是个事儿。
全凭领导一句话,叫抓谁就抓谁。”
陆振羽见他一脸不平的样子,笑了,说:“你这个人呀,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认真,迟早要
吃亏的。咱们当小兵的,还不是拉磨的驴,听哈唤!”
“服从上级是应当的,可也得服从真理,服从党的原则,上级讲的又不都是真理。”
“哎哟,哎哟,大道理嘿、你怎么忘了这句话呢:侦察员只有理智,没有感情。”
“荒唐!你哪儿听来的?”
“好了,好了,不跟你争了,没意思。反正到了工作上,还是上面说了算,下面只管干。
再说,领导毕竟站得高些,情况看得全面些,水平也跟fiR们不一样。就拿这次来说吧,对
311,我听说处里。科里原来的意见是不捕,可局里叫捕,你能不捕吗?现在看来,还真是捕
对了,要不然,三月二十五日的歼灭战还不得耽误了。”
“那是另一回事。”他也觉得词穷了。
这就是他这些天来一直不能忘置的那次论战。
其实他自己也是明白的,他不是外行人,城西分局那些同志的心理,他是不难体会和揣
摩的。就说他们自己的这个311案吧,对甘局长的某些做法,大家不是没有意见,可却没有
谁吭过一声,他提过一次意见,还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口的,没得到任何结果自木必说,
在领导的脑子里,说不定还留下了个“港越”的印象。
那是从湘西回来的那天,大陈同他们寒暄刚过,就宣布说:“有件事要和你们说一下,段
科长现在不管这个案子了,以后所有情况我们直接向纪处长汇报。”
“为什么?”他觉得诧异,“段科长病了?”
“调到处里的追谣办当副主任去了,算是临时帮忙。”
他脑门上拧起一股疑惑,“眼下这么大案子,这不是釜底抽薪吗?”
还是陆振羽脑袋转得快,轻轻笑了一下,说:“段科长这个人,怎么说呢,能力强,水平
高,可就是有点儿……哼,和你是一个毛病,太认真了点儿,其实何苦呢?”
周志明也隐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有点忍不住了,愤愤不平地直着脖子说:“这算什么,
侦察员对工作就该像医生对病人那样,不认真一点儿还得了吗!”他转向大陈问道:“你不能
跟处里提提吗?你是组长嘛。”
“咳,”大陈息事宁人地摆摆手,“算了吧,段科长对甘局长搞案子的某些作法有意见,
我看现在调走了倒舒坦,眼不见为净啦。”
周志明没有再说什么,但他对把段兴玉从案子上拉下来这件事着实是不痛快的,这不痛
快的心情一半是出于对甘局长这种跋扈作风的厌恶,另一半则是因为他格外喜欢和段科长在
一起搞案子的缘故。当然,论起经验和水平来,纪处长应该是比段科长略胜一筹的。但是对
他们这些年轻干部来说,段科长却另有一番独到的勉力,因为他在工作中能和你展开平等的
讨论,能很耐心、很郑重地听任何没有经验的侦察员发表自己的意见,能使大家都自动地把
一切心思扑在案件上,愿意和敢于大胆地去怀疑,去假设,去建立自己的责任心,而不是被
动地去完成领导的意图,附和领导的。判断。
也许正是因为这点儿不痛快,他那天才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胆儿,在向纪真汇报完湘西
之行以后,他竟然鼓起勇气提起了科长调走这件事情来了。
“处长,我有个意见。”他一紧张,把想好的一大堆拐弯抹角的绕词都给忘了,竟然直通
通地说了出来:“这时候干嘛把我们科长撤下来呢?”
大陈刚刚从椅子上站起来,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局面弄得有点儿张惶无措。纪真倒是很平
静,但还是很快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追谣办现在也很需要人。”稍停顿了一瞬,又补上
一句:“对科里领导的工作安排,你不要乱插嘴。”
一句话,把他弄得满脸通红,也不敢再接什么话了。一出了处长办公室的门,还没等大
陈说什么,小陆倒先嘿嘿地笑了两声,挪渝地说:“我说什么来着,你还非去碰一鼻子灰,真
有种。”
离预定出发到边境的日子只有两天了。徐邦呈以南州市一个外侨的名义向使馆写的信也
发出去了,信的明文不外是一套侨民向使馆要钱要补助之类的常见内容,信中的密写是:“经
H市、南州、天津、北京,一切顺利,计划可行。”后面署了徐邦呈的代号“1127”。看起来,
已是万事俱备,下一步只看特务机关在盲发电台中如何答复了。
在他们临出发的那天,一直很少在科里露面的段兴玉突然到他们组的办公室来转了转。
小陈想跟他说几句这次行动的一些安排,他摆摆手没让他说下去,“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他冲他们笑了笑,又说:“反正你们机灵点儿就行了,在边界捕特,不比在南州市里,得多注
意注意地形。”段科长讲这话的口气看上去很随便,可在周志明听来,却感到有种语重心长的
意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