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关阅藏,努力撰稿。借着劳力辛苦与文字般若,我不但将佛法的欢喜散播给周围的人,也传递给十方大众。
一九五一年,来到新竹弘法,最初我在台湾佛教讲习会担任教务主任,但是仍旧笔耕不辍,经常通宵达旦。每次拿到稿费,我总是购买佛珠、项链及佛教书籍,送给前来学佛的青年,希望他们不但将这份法喜放在心上,也传播给四方亲友。
四十年前的台湾,可谓戒备森严,我们的行动也是备受限制。
记得我刚来新竹时,警察局每天都派人跟踪在旁,寸步不离,甚至离开寺院山门,都要先到派出所告假。我因为一心一意弘法利生,并不以此为意。后来,派出所办的民众识字班每天写传票要民众上课,而学生却寥寥无几,派出所不得已,就叫我们代为办理。因此我也不揣浅陋,每天前往教导民众学习国语,第一天只有十余人参加,没想到第二天以后大家奔走相告,居然来了两百多人,将讲习会的一间大教室挤得水泄不通,此后,每天听课的人数有增无减。警察因此对我刮目相看,日后就不派人监视,上街也不要我请假了。此无其他秘诀,只是我上课,不但教民众国语和识字,还讲些故事寓言,把欢乐布施给大家罢了!想到当初我只是凭着给人欢喜的一念心意,与大众结缘,没想到却使得自己获得意外的自由,在惊喜之余,我更确信佛法中的广结善缘,实在是至高无上的真理妙谛。
一九五三年,我到了宜兰,除讲经弘法外,我为台北三家定期月刊写稿,四家电台撰写广播稿,经常连夜赶写,直到第二天曙光初透,我把稿件亲自送到邮局寄出,才回寺礼佛做早课。
我同时又在寺内增设中文补习班,除了教学之外,还发心修改学生们的日记、作文,用心地为他们讲解写作技巧,分析为文得失。其实我也所知有限,只是教学相长,但见学生们每天都带着兴奋的心情来上课,拿到我改过的文章,上面红笔画的圈圈点点,也都迫不及待地反复咀嚼。当年的学生如慈庄、慈惠、慈容、慈嘉,以及后来的慈怡、依空等,都是因为喜欢撰写文章而进入佛门,多年来,他们在佛教文化上奉献良多,度众无数,可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
后来,我编辑《觉生》,更是夙兴夜寐,勤于审稿。过了好几年,我自己办理《今日佛教》《觉世》《普门》杂志时,一些担任编辑的徒众,经常在即将付印出刊的前夕,拿着稿件请我指导,我也体谅其难,只有挑灯夜战。
及至今日,我还是每天不断地批改文稿,虽说在多年的磨炼下,我自认善于此道,能用最少的字,改出一篇佳作,但是也时时为了一些词不达意的文章,字斟句酌,头痛不已,然而我还是耐烦如昔,未曾怨尤,心想如果能因此而给人一些欢喜,造就更多的文化人才,为人间散播更多的欢喜,再多的辛苦也是值得。
为文改稿的辛劳疲累,其实还不算什么,办理文化教育事业,投注无以计数的人力钱财,却不能收到立竿见影之效,且鲜为他人认同,才是真正的呕心泣血,若非凭着一股坚定的毅力与决心,根本无法维持长久,但看教界中半途而废者比比皆是,我之所以能够排除万难,拓展出一片天地,是因为我确信惟有文化与教育,才能从根本上拔苦予乐,使众生获得永恒的欢喜。
因此我节衣缩食,储存□钱,购买课桌椅凳;我徒步行走,省下车钱,物色佛教图书;为了搜集佛教法物,我不惮劳累艰辛,来往各地,背负重物,以至于压坏大腿,险遭锯断之苦;为了聘请老师,我更不惜低声下气,奔走拜访,有时还遇到对方存心戏弄,出尔反尔,令我难堪至极。
我的弟子依空,追随我办理文教事业多年,最知个中辛酸。有一次,他有感而发,红着眼眶,对我说道:“师父!您真是割肉喂鹰,舍身饲虎啊!”我一向谦冲自抑,觉得自己力有所不能,心有所不净,但是对于此话,我愿直下承担,愿如经典所云:“但愿众生得离苦,不为自己求安乐。”我自认非但只是口说,而是用整个身心躬自实践。
释迦牟尼佛早于尘沙劫前成就佛道,为示教利喜故,再入娑婆,化导群伦;玄奘大师孤身涉险,横渡流沙,西行取经,为的也是希望众生能够早日离苦得乐。每于清夜,想到诸佛菩萨、祖师大德们为了将欢喜布满人间所历经的辛苦,何止自己的千百倍?因此一再自我砥砺,不敢稍有懈怠。
所以,过去经济拮据的时候,为了利乐众生,我固然饿体肤,劳筋骨,但是直到现在,我的弟子遍满天下,大家争着要来供养我,我也依然吃不饱,睡不好,因为我除了改稿、回信、课徒、议事、演讲以外,一天十几回的会客、开示,已是家常便饭。为了一句话,我经常在一日之内,穿梭数地,讲经说法,甚至只是为了见对方一面,谈一次话,而飞行十数钟点,往返于洲际之间。
我每天的行程,早在数月前,甚至一年以前就已经排满,实在无法应付临时的邀约,但是往往为了给人欢喜,不忍拒人,只有成人之美,劳累自己。
我经常夜半回寮,和衣而眠,一觉醒来,不知天南地北。弟子们不忍,劝我休息,并且半开玩笑地说我是“出去一条龙,回家一条虫”。我想:管它是龙也好,是虫也罢,只要能将欢喜布满人间,我也心甘情愿。
回想数十年的弘法生涯,我曾经出生入死,远赴泰北边区,为忠贞爱国之士布施一点欢喜。我还几次深入港九的难民营、监狱区开示说法,其至明知才刚发生过枪杀暴动,我还是不顾多人劝阻,力排众议,前往接见难胞人犯。
我一生自奉甚俭,从来没有特意为自己添购一样物品,连飞机上、餐厅里供应的纸巾,我都一用再用,舍不得丢弃,但是我却喜欢购买纪念品送人,给人欢喜。有一回,徒众问我为什么口袋鼓鼓的,我往里面一探,竟然掏出一叠厚厚的纸巾,此后,每次出访,徒众都笑称我的口袋是专门用来“带美金出去,带纸巾回来”。
今春我返乡探母,在南京往上海的火车内,遇到一对新婚夫妇,他们向我问好,我拿出身上送人剩余的仅有的一只金戒指,与他们结缘,只见他们那种欢喜雀跃的样子,让早春的寒冷,似乎也为之一扫而空,使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