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失魂落魄(1 / 1)

新婚笔记 春与鸢 3403 汉字|5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37章 失魂落魄

  有一根绳索套在林知书的脖子上, 绳索的另一端系在时钟上。指针每走一圈,绳索更紧一分。

  林知书觉得很不对劲,但她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失眠找上门来, 夜晚变得煎熬、痛苦。

  她总是在等, 在等生日那一天,在等梁嘉聿回来,在等毕业那一天,在等梁嘉聿的决定。

  他要继续留在南市吗?还是决定回到欧洲?他要和自己离婚吗?还是……他也不愿意?

  但其实他没有给出任何、任何的承诺。

  林知书变成烧烤架上的鱿鱼, 每寸皮肉都痛苦地蜷缩在一起。

  乌雨墨最先发现不对劲。

  “你别拿毕业要和我分开那事糊弄我。”

  林知书装样:“什么什么?”

  乌雨墨拿来镜子照她:“你看看你的黑眼圈!”

  林知书失眠得厉害, 藏无可藏。

  无话可说, 只能面对乌雨墨的质问:“林知书,你有很大的心事。”

  乌雨墨说肯定句。

  林知书更加萎靡,伏在宿舍的桌子上。

  “是吗?”可她话里哪有半点质疑, 拿来乌雨墨手上的自己仔细照照。

  “你到底怎么了?是因为梁嘉聿吗?”

  林知书条件反射摇头:“不,不是。”

  “你们感情出问题了?”

  “不是。”

  “你实在太想他了?”

  “不,他前段时间刚刚回来过。”

  “那是为什么?”乌雨墨问。

  内脏很热,但是手脚是冷的。

  林知书很不舒适, 她说:“雨墨,我好像着火一样。”

  “什么意思?”

  “就是,”林知书看着乌雨墨,“就是每个内脏都不在正确的位置, 胸腔里总是在烧火, 像是下一秒我就四分五裂了。”

  乌雨墨担忧得不得了。

  “林知书,你如果真的觉得不对劲, 又不想对我说。我拜托你一定去看看心理医生, 别自己憋着!”

  到这样的程度吗?

  林知书不觉得,不, 她不是心理的问题,她是心里的问题。

  一边她每天照常去万通科技报道,一边她在工位上用手机搜寻美国高校的申请要求。

  一边她对梁嘉聿说万鹏给自己制定的工作规划,一边她请吴卓发一份资料给她。

  林知书变成分裂的林知书,然而她既无法调和、也无法停止。

  内脏错位,胃里燃起熊熊大火。

  十一月末,发生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梁嘉聿如约从欧洲回来给她庆祝生日,但是行程紧张,竟真的是来回飞三十个小时但只能停留三小时。

  第二件事发生在梁嘉聿离开南市之后。

  那天林知书从宿舍走出,看见金瑶站在马路对面。

  她是来找自己的,林知书确定这件事。

  跟着金瑶上车实在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或许是觉得能从她那里知道一些关于梁嘉聿的事。

  林知书没有觉得不安全,至少每次同金瑶见面时,她从未展露出危险气息。

  两人在一家西图澜娅餐厅包间坐下,话题其实林知书早已预料。

  “梁嘉聿喜欢你?”金瑶问。

  林知书点头。

  金瑶笑起来。

  她笑的时候和梁嘉聿不一样。梁嘉聿是温和的、平缓的,而金瑶是尖锐的。

  “你知道吗?如果你真的喜欢梁嘉聿,为他好。你应该离开他。”

  林知书才不问她为什么。

  金瑶说:“你克父克母,没有这样的觉悟吗?”

  人的教养果真和社会财富没有任何关联。林知书说:“你这么迷/信,没人告诉你,你现在印堂发黑吗?”

  金瑶脸色煞白,声音抬高:“你胡说什么?”

  “你胡说什么我就胡说什么。”

  林知书想,金瑶太小瞧她。

  根本没有服务员上菜,金瑶也没有任何点单的意味。她只是找一个私密的地方“教训”林知书。

  林知书合理猜测,是金瑶知道了梁嘉聿现在同她关系更加亲密。再难像从前那样冷眼旁观了。

  “身份不配、家境不好的这类话,可以跳过。”林知书说,“你有没有一点新鲜的东西?”

  -

  金瑶先离开饭店,然后是林知书。

  十二月中,街头的树叶都落得差不多了。

  林知书把围巾忘在饭店,等她想起来的时候,她已沿着这条街走了一个小时。

  那就再走回去吧。

  林知书于是折返,从饭店寻得那条围巾。

  乌雨墨问她怎么没来上上午的政治课,林知书才想起她上午分明还有课。

  “对不起,我忘了。”

  乌雨墨说:“你对不起什么,但是为什么忘了。”

  林知书语气如常,说她今天和一个好久没联系的朋友出门吃饭了。

  乌雨墨:“你没事吧?”

  “没有,”林知书笃定道,“一会中午我去找你吃午饭。”

  林知书坐公交回到了学校,乌雨墨见她的确没什么事,也就放心。两人一起吃了午饭,下午没课,乌雨墨又要出门拍照。

  她拖着黑色的行李箱走出宿舍,每一声脚步都坚实有力。

  林知书坐在宿舍里朝她招手:“再见,雨墨,注意安全。”

  乌雨墨朝她招手:“你也是。”

  宿舍里依旧空空,只有林知书一个人。

  她的头好痛、眼睛好痛、心脏好痛、好痛、好痛。

  傍晚,梁嘉聿打来电话。林知书在床上熟睡没有接到。

  半小时后,乌雨墨匆匆忙忙回到宿舍,发现林知书高烧。

  或许是下午在冷风里走了两个小时,又或许是这段时间精神状态实在太差,林知书病倒了。

  乌雨墨摇醒她,“小书,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林知书从前身体很好,发烧更是少见。

  这次是真的烧起来了,体温直逼四十度。

  医院很快安排了住院,梁嘉聿已打过招呼。私人病房里挂上水,林知书很快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金鸣接到电话,梁嘉聿请他去医院照看一会林知书,他在路上,还有十几个小时才能赶到。

  金鸣自然不推迟,嘴里还说:“你们可真赶巧,金瑶今天也回来了。”

  一下飞机,司机已在停车场等待。梁嘉聿马不停蹄上车,朝医院赶去。

  走廊里不只金鸣一人。

  林知书已经醒来,里面是乌雨墨在陪着。

  梁嘉聿要往病房里走,金瑶开口:“她倒是会告状、会靠装柔弱博你同情。”

  梁嘉聿止住脚步,却并未提问。像是等着金瑶往下说。

  金瑶望着他。

  她母亲葬礼刚刚结束,他就把林知书带到伦敦的家里去住。她想,他到底也不可能是认真的,他们那么多年,他曾经对她也不薄。

  却没想到从Chole嘴里知道,梁嘉聿竟愿意来回飞三十个小时的飞机,只为了陪林知书三小时过生日。

  从前她甚至不愿意叫林知书的名字,如今妒火把自己燃烧。

  一怒之下飞回南市,跑去林知书的学校找她。

  包间里,林知书面色惨白。

  金瑶骂她是不知廉耻的、恶心的、粘上就摆脱不掉的寄生虫。

  “你以为我要说什么身份、等级?不好意思,你有没有想过,你甚至配不上什么身份、等级。对于梁嘉聿来说,你不过是一条恶心的寄生虫!”

  只要稍加调查即可得知,林知书的身世和梁嘉聿的手笔。

  “你住的房子是你的吗?你花的钱是你的吗?你父亲的公司是你保住的吗?你现在实习的万通科技真的是因为你有多厉害才要招你的吗?”

  “林知书,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根本就是一个不劳而获的寄生虫。你吃的、穿的、用的,全都不是你的。你以为你是凭本事进入的万通科技吗?哪天梁嘉聿不要你了,你怕是连街上的垃圾都不如!”

  林知书当然面色惨白,因金瑶即使有些夸张,却或许已说对百分之八十。

  她如今吃梁嘉聿的、用梁嘉聿的、穿梁嘉聿的、住梁嘉聿的,她父亲的钱早就亏损在股市里。认识万鹏和金鸣,也是因为梁嘉聿。

  那是梁嘉聿的人脉,不是她的。

  她何曾真的在市场上投递过简历,何曾正儿八经地准备过面试?

  没有,全都没有。

  她说要全力做的那款软件,到如今其实也并未有什么惊人的结果。但她却轻轻松松地得到了进入万通科技的机会。

  走出饭店时,几乎失魂落魄。

  像是被雷劈中,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走廊里,传来金瑶喧闹的声音。

  刚刚金鸣接了一个电话,就走出了病房。

  乌雨墨想出去看看,林知书拉住了她。

  她挂了两瓶水,又睡了好久,现在精力恢复了不少。

  林知书听出金瑶的声音,她想,金瑶或许是来找金鸣的。

  却没想到很快,梁嘉聿出现在病房门口。

  门被打开一半,林知书听见外面传来隐约的哭泣声。

  金鸣扶着金瑶从门口走过,梁嘉聿反手关上了门,像是关上一场正在发生的战争。

  乌雨墨站起身子:“我去弄点热水。”

  梁嘉聿朝她点头,说:“谢谢你,乌雨墨。”

  “应该的。”乌雨墨走出病房。

  林知书已感觉好多,她并没有询问外面的事。脸上带着很浅的笑意,看着梁嘉聿:“你怎么知道乌雨墨电话?”

  梁嘉聿走到她床边,先伸手探探她额头。

  “我上次怎么知道她地址,这次就怎么知道她电话。”

  “梁老板果然神通广大。”

  梁嘉聿把她手放回被子,“怎么忽然叫我梁老板?”

  “因为你是我衣食父母啊。”

  梁嘉聿看着她。

  病房里的光线冷白,照得她一张小脸更是没有血色。

  嘴唇不再红润,梁嘉聿手掌抚住她侧脸,拇指摩挲了下嘴唇。

  金瑶以为林知书朝他告了状,于是在病房外毫不保留地和盘托出。

  梁嘉聿其实并不惊讶,他从小就知道金瑶是什么样的人,只是没想到她这次做得这样过分。

  一切应该到此为止,她母亲离开,他和她们家的缘分应该就到此为止。

  “下次不用这样回来。”林知书说,“只是小感冒而已,挂完水我现在已经生龙活虎啦!”

  林知书笑起来,鼻头挤出可爱的纹路。

  梁嘉聿没有说话。

  林知书又说:“你下次不能这样叫乌雨墨突然来找我,她在工作,不好半路离开的。”

  “我给了她三万的补偿,但的确是我不对。”梁嘉聿说。

  林知书失笑:“好吧……其实我是想说,你弄得大家都好紧张,把金鸣叫来,你又飞回来,真的没必要。”

  “小书,”梁嘉聿却打断她,“你有要对我说的话吗?”

  林知书想起刚刚门外的争吵。

  “金瑶……和你说什么了?”

  梁嘉聿望住林知书,“没有,她没有对我说什么。”

  林知书眨眨眼睛:“……没有,我没什么特别要对你说的。你想听什么?我不明白。”

  告状?如何告状?

  说金瑶如何骂自己是寄生虫?

  可她分明说的是真话。

  但梁嘉聿没有追问。

  他把手伸进林知书的被子里,握住她的手。

  “你最近瘦了。”

  林知书说:“我在减肥。”

  “为什么?”

  “为了……漂亮。”

  梁嘉聿安静了一会:“希望你是在以自己身体健康的前提下。”

  林知书声音很轻,说:“好,我会注意的。”

  她觉得,她很难再在这个时候控制住情绪。

  梁嘉聿这样温柔、这样轻轻握住她的手。

  “你要不要先回家,这里没办法休息。”

  “我现在不需要休息。”梁嘉聿说。

  林知书努力挤出笑容。

  “可我今天生病,可能没办法很有趣让你开心哦?”

  梁嘉聿安静地望着林知书,她甚至可爱地耸了耸肩,嘴角无限上扬。眼尾却无力地下落。

  上一次林知书耍宝、逗笑他是什么时候?上一次她轻盈自如地讲笑话又是什么时候?

  就连梁嘉聿自己都忘了。

  记得更多的,是她这段时间的泪水。

  这不是梁嘉聿从前会觉得有趣、有意思的事情,这不是他觉得自己会喜欢林知书的理由。

  他没有任何道理留下来。

  可是……他不止一次连夜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来见她。

  林知书松开了他的手。

  “你先回去吧,真的。”

  梁嘉聿却倾身,轻轻含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