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浮花盟盟主与巫柳被关在一处。
因为那?层盟友关系, 玉迎蹊还是对他多有礼遇,正如此时,他?还能喝一壶热茶, 而在?他?身边, 巫柳被链子绑在?一起, 手指都不能移动半寸。
尽管巫柳都被绑到了这种地步, 浮花盟盟主端着茶杯的手却还在颤抖,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完全不敢回头看那男子。
也不知道掌门何时才能来, 自己又为何要贪图穆家给的那点钱财,非得把自己搅入这场浑水之中?。浮花盟盟主不免埋怨起自己来。
刚刚那?些话是人能说的话吗?保不齐还会得罪剑阁哪位。
有几条命啊,轮得到自己这样折腾。
浮花盟盟主哆哆嗦嗦,烦躁地左右踱步,甚至就连自己死后的财产分配都快要想好了。
偏偏还有一道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盟主, 你喝的是什么茶?”
浮花盟盟主的手?一哆嗦, 茶杯摔碎在?地上。他?僵在?原地,甚至不敢回头,生怕一回答个不好就触了对方的霉头。
恰在?此时, 牢门被缓缓打开。
这姑奶奶终于来了。
浮花盟盟主松了一口气, 正要躬身行礼,待看清来人眼眸中?展露出的杀意?之时,又默默将要行礼的手?收了回去, 权当无事?发?生,躲在?角落里。
一个两个, 都不是他?能惹的。
楚阑舟并不是没有看到浮花盟盟主,但她却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谁是傀儡谁是幕后之人, 楚阑舟不是傻子,自然能判断出来。
巫柳瞧见她来,倒是高兴的很,热切的打招呼:“掌门”
“你姓巫,那?你又想做什么?”
楚阑舟的声?音压得极低。
巫柳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有此一问,脸上直接带上了一抹笑容:“掌门之前一直想问小生的来意?,附耳过来,小生和你说啊。”
楚阑舟皱了皱眉,并未上前。
巫柳就像是一条嘶嘶吐信的毒蛇,阴冷难缠,与楚阑舟之前见到的那?些巫家人都不同。
面对这种人,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对付他?。
楚阑舟对上巫柳暗含期待的眼神,默默拔出了手?里的剑。
巫家的这些阵营游戏,她有点玩腻了。
不管巫家人是想救世还是想灭世,她都不感兴趣,敢挡她的路,她就会把他?们全都杀了。
剑光逼近搅碎他?额前碎发?,巫柳原本嘴角还擎着笑意?,但在?对上楚阑舟认真的表情之后,他?脸上的笑容一僵,忙道:“掌门饶命,饶命啊。”
不过他?的语调却半点听不出害怕的感情,反倒轻浮放荡,一如他?一直带给人的印象。
楚阑舟并不在?乎他?现在?的想法只是将刀锋又缓缓逼近了他?的眉心:“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他?的。”
话音落下,巫柳脸上的笑容彻底淡去,掩盖在?轻浮表表象之下的锐利眼眸中?倒映着楚阑舟的同样清醒的眼眸。
浮花盟盟主完全摸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但这并不影响他?感知到危险的氛围,他?连忙向楚阑舟身后的玉迎蹊使眼色,奈何半点回应都没有收到,他?值得又委委屈屈将自己藏在?了不容易被看见的角落。
楚阑舟提着剑,静静等着,等待巫柳给他?一个回答。
半晌之后,巫柳忽然笑了:“真敏锐啊,掌门大人。”
“我与宴公?子,的确勉强能算得上是旧日好友。”
玉迎蹊瞳孔巨震,就连原本不敢说话的浮花盟盟主都没忍住插了嘴:“那?他?有你这朋友好倒霉啊……”
巫柳目光淡淡扫到他?的身上,浮花盟盟主悻悻然闭上了嘴。
楚阑舟倒是没别的反应,她早就觉得看那?人有些熟悉,尤其是在?看到他?写的书之后,那?份熟悉感愈发?浓厚。
像极了当年?她在?竹林寻找竹酒之时"无意?间?"翻找到的记录各宗门长老秘辛的书籍。
若宴君安早早便与此人相识,那?当年?估计宴君安委托此人编了那?本歪书哄她。
那?本书的确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维护了楚阑舟那?点可怜的自傲,到了如今,是真是假,对现在?的楚阑舟而言早已不再重?要了。
尽管心绪繁多,楚阑舟面上就将表情控制的很好,甚至就连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展露出来。
巫柳仔细观察了她半天,看不到有什么神态变化,有些无聊,但又很快染上了笑意?:“我就是来提醒掌门,掌门现在?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而掌门正立于浮木之上,形单影只,无处可依呀。”
楚阑舟自身的处境楚阑舟自己能够把握,用不着他?来提醒她。
她今日来便是想确认刚才那?个问题,如今早已得到答案,她也懒得多待,转身便要离去。
巫柳带着笑意?的声?音自她背后想起:“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人是人是鬼,掌门心里也有数了,不是吗?”
楚阑舟再次忽略了他?的话,径直走出了牢门。
玉迎蹊就紧跟在?她身后,还不忘替她关上了牢门,而后才观察着楚阑舟的脸色,小心道:“掌门,这两人要如何处置。”
楚阑舟揉了揉眉心:“先关着吧。”
她让玉迎蹊先行离开,自己则是站在?原地,摊开掌心,里头赫然是一张叠好的黄符。
那?符箓涂着朱砂痕迹,和楚阑舟当初送出去的那?一封如出一辙,只是又多加了一些笔画,看上去乱糟糟的,不懂行的人完全无法理解这符箓的含义。
楚阑舟能看懂,最?近苦学这个位面知识又得楚阑舟几分真传的系统也能看懂。
于是在?楚阑舟的脑海中?,就传来了系统略带哭腔的声?音:【宿主,我们要怎么办啊?】
系统其实不想问这个的,它现在?哭的惨兮兮的,满脑子都是我磕的CP怎么be了。
它还想问宿主为何如此铁石心肠,那?一夜狐团团可还在?啊,宿主37℃的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一面摸狐团团,一边当着狐团团的面画下这张冰冷符箓的。
楚阑舟握紧手?心,黄符散在?空中?化为灰烬,她似乎完全没有弄懂系统要问的问题,只是将目光转到了她腰间?配着的那?把剑上。
那?是浊缺剑。
那?是哥哥留下的剑,她有愧于哥哥亦有愧于楚家,这把剑,她从不拿他?杀人,如非必要,他?也不会让这把剑沾血。
楚家是干净的,可她不是。
楚阑舟收回目光,缓缓开口:“还未到那?个时候。”
还未到万事?都无可转圜的地步,她还可以佯作不知,再贪念一会儿。
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监牢内。
浮花盟盟主看着复又空空荡荡的牢房,刚才这人话语间?的挑拨之意?他?一个外人都能听明白,忍不住狠狠与宴君安共情:“有你当朋友,他?真惨。”
“你不懂,现在?的局面本就是一团糟,须得有一人上前,快刀斩乱麻才可破局。”
巫柳耸了耸肩,满脸无所谓地卸下绑缚在?身上的镣铐,然后又熟练地往冒出来的木灵嘴里塞了一颗糖,这才慢悠悠地道,
“正因为他?和我是旧友,我才会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帮好朋友破除困境啊。”
……
宴君安老觉得楚阑舟最?近看自己的目光总是颇为怪异。
再一次欲言又止的间?隙,宴君安终于忍受不住,开了口:“怎么了?”
楚阑舟起先抱着还变成小狐狸的宴君安的时候,在?看到那?人之时小狐狸浑身绷紧的肌肉和骤然炸起的绒毛早就已经彰显了真相。
她一开始也的确怀疑宴君安不同她说明此人来历,不过眼下见了那?神经病,楚阑舟是真心觉得这样的朋友,不要也罢。
可想法归想法,楚阑舟还未曾做过那?种挑拨离间?的行为,张了张嘴,总不知这话要从何处开始说。
她想了想,故作为难地盯着面前的公?文:“底下的又来催了,玉迎蹊觉得浮花盟盟主不应重?罚,可这有什么好从轻的,巫柳和浮花盟盟主要如何解决?”
这件事?可不是单纯为了转移宴君安的注意?力才提出的,主要这些东西实在?不是她擅长的领域,楚阑舟看了这些批文就觉得脑袋疼,恨不得都一把丢给玉迎蹊来解决。
宴君安毕竟也是剑阁剑尊,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此时就支了个桌子在?她对面,也在?批阅着一些东西。
他?坐得端正笔直,手?里的竹笔也握得十分严谨标准,和趴在?桌子上鬼画符的楚阑舟形成了显著的差别。
听到她嘟囔着的抱怨,宴君安放下了自己手?里的东西,走到了她的身边:“按照法规办事?便可,你们宗门当初有没有制定相应的法条。”
楚阑舟转过脑袋看他?,脸上的表情是一片空白。
饶是宴君安看到楚阑舟这时的反应都忍不住按了按眉心,忍不住追问道:“一点都没有吗?”
楚阑舟默默点了点头。
整个乾明派的历史并不长,第一任掌门楚苑,第二任掌门是楚苑不知道打哪儿找到的一个魔修,那?魔修暂且不提,楚苑的个性本就跳脱,同楚阑舟一样最?讨厌被条条框框约束。
制定法条就不必说了,之前楚苑在?的时候甚至在?宗门内宣扬百无禁忌一说,凭修为定资历,将整个宗门都变成了一个大型演武场。
后来还是各长老来之后才勉强做了一些基本的建设,才将乾明派安定下来,但这些条款也都偏向于口头约定,纸质资料很少。
楚阑舟听见在?自己摇头之后跟前传来了一道很明显的叹息声?。
是宴君安在?叹气吗?
楚阑舟没抬头就能脑补出宴君安痛苦模样,登时眼前一亮,就像去看。
时机抓的很准,楚阑舟如愿看到了宴君安皱眉微微嫌弃往后仰头的模样。
眼看趴在?案上的小姑娘眉眼弯弯,眼眸中?尽是笑意?,宴君安没有忍住,拿竹笔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给我七日,我帮你将基础的法条写出来。”
要知道宗门法条何其繁琐,单单是楚阑舟自己待过的念虚宗,就有一本总则,七本细纲,还有各种各样的补充条例,更何况不同宗门内部情况不同,法条也不可照抄,需得因地制宜,重?新撰写。
流程何其繁琐,一听就是足以让楚阑舟头疼到罢工的地步。
但宴君安说只需七日。
系统听着都忍不住质疑,楚阑舟却偏偏安心了,毫不犹豫将这封公?文塞到最?下面,接着躺平批阅下一本公?文。
系统没忍住发?问:【宿主,这样就行了?】
楚阑舟理直气壮:“那?不然呢?”
之前在?念虚宗的时候,宴君安可没少帮师妹擦屁股。
尤其是他?那?师妹还很不老实,酷爱在?宗门各处追鸡撵狗,四处招惹长老弟子。久而久之就欠下了大批检讨,灵石这些惩罚宴君安还能拎着楚阑舟的领子逼着她交,可检讨就不同了。
楚阑舟每次到了这个时候,总会眨着一双眼睛,目光恳切,一边扯着他?的袖子一边压着嗓子可怜兮兮地喊师兄。
宴君安:……
每到这个时候,自小便遵守法度的宴仙君总会心软,稍微放他?师妹一把。
于是各种检讨书都变成了宴君安代?笔,他?一个好学生写检讨居然信手?拈来,比楚阑舟这种每周都得固定去执法阁报道的弟子还熟练。
如今世事?变迁,过了那?么长时间?,物?是人非,好多东西早已变了模样,但还有些东西始终未变的。
就比如代?写检讨的宴仙君变成了代?写法规,宴仙君一世英名?,终究还是栽在?了楚阑舟的身上。
楚阑舟并不同系统解释,她趴在?桌子上,耳边是宴君安执竹笔撰写法条之时笔尖和纸面接触发?出的沙沙声?响。
就像是那?一场旧梦,竹叶相互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响,被岁月镌刻留下痕迹的院墙,还有时不时便会飘落的桃花瓣,共同构成了这样一场瑰丽的幻想。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隐元居士在?乾明派过得不是很好。
他?本就是接到穆婉莲的求助才来帮她撑腰的,但偏偏半路遇见了个程咬金,与他?辩论不过丢了面子也就罢了,也不知那?厮做了什么,让他?一个无相阁弟子居然在?乾明派的名?声?变成如今这个地步。
明明乾明派的弟子有许多都不是世家弟子,都是和他?一起从凡人堆里出来的,不应当更能与他?共情吗?
“傻逼。”可现实注定无法如他?所愿,一个乾明派弟子路过此处,看见他?坐在?路边,就狠狠啐了一口,“谁口口和你是一路人。”
隐元居士满脸莫名?;“阁下与我都是从凡间?一步步走上来的,何必要为虎作伥?”
那?弟子嗤笑一声?:“我是乾明派的一个修士,你是穆家的一条狗,你到底哪来的脸跟我说我们是一路人?”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侮辱,隐元修士受不了了,怒道:“你说什么?”
那?弟子也是个暴脾气,直接复述了一遍自己的话:“我说……你就是穆家的一条狗。”
士可辱,孰不可辱也,隐元居士拔剑而出与那?弟子战成一团。
……没打过。
乾明派是个标准的剑宗,里面的弟子更是被各类实战淘洗过一遍,他?虽然贵为居士,但他?主修心法,要是单论战力,他?当然打不过这些弟子。
隐元修士被辱,还手?却又打不过,想讲道理,对面那?人又实在?粗鄙,他?有气发?不出,到了最?后只得灰溜溜离开。
那?弟子提着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啐了一口。
他?们的掌门可是林束,他?帮着穆家骂掌门,还指望他?们乾明派弟子对他?以礼相待,这不就是脑子不好。
还有他?当日在?席间?说的那?些屁话,说什么多亏了清莲仙子举牌倡导,这才使得念虚宗改了法度。
他?一个乾明派的普通弟子都觉得这话离谱。
要知道他?们乾明派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靠实力至上,打架把宗门打的一团乱,最?后还是胡师叔看不下去,才修订了相应法律,规定了宗门内部比斗的程度。
当初胡师叔这样的身份制定法律靠的都是武力,硬生生打服了所有弟子,后头又是玉师姐竭力推行最?后才实施成功。一个普通弟子就举个牌子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更何况清莲仙子哪怕外头传得风头再盛,她也姓穆,指望世家回心转意?共情他?们这些打凡间?来的修士,不如指望林束就是传说中?的大魔头楚阑舟。
乾明派弟子想到此处,更觉得今日见到这人实在?晦气,打算去集市买点转运符来。
这些转运符都是公?孙师叔亲手?绘制的,放到市场上去的。
公?孙世家还有巫家人就是好啊,听说掌门最?近又结识了一位巫家弟子,这样看来咱们宗门短期内的符咒是不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