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9(1 / 1)

重生后的夫君又疯又甜 堇色蝉 715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69章 69

  ◎得偿所愿◎

  三日后, 皇城禁卫军在太子府中始终没有搜到太子的去向。

  找不到人,皇帝无奈作罢, 将禁卫军召回皇宫,对外告知说是沈翊因被亲兄弟刀剑相向而受惊,生了急症,被送去了南边的避暑山庄养病。

  为彻底平息此次皇家内部的动乱,皇帝选择另立储君。

  靖王,立为太子,靖王妃柳氏,立为太子妃。

  春日明媚的阳光照不进阴森潮湿的地牢,相比墙外的街上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 地牢里只有凄厉的惨叫声。

  不认命的男人能扛得住身上沉重的伤痛,心里还提着一口气, 怎么都不肯彻底倒下。

  皇位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可能, 他做过了皇帝, 赢过了一回, 即便这回输了,心里也有不会低人一等的傲气在。

  他只是不甘心。

  “我要见柳云溪,让她来见我!”

  沈晏扒着牢门往外头喊,喊的声音嘶哑, 心里那团火也不曾灭下去,中气十足的叫喊。

  路过的狱卒听了他的话, 不耐烦的瞥来嘲讽的视线,“你还当自己是王爷呢, 都成阶下囚了, 还敢妄想见太子妃, 做你的春秋大梦呢。”

  有人回话, 他便盯着那人威胁,“父皇没有杀我,还派人来治我的伤,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永远是当朝的三皇子。你们这些人,最好不要把路走窄了。”

  狱卒犹豫了一会儿,很快后头又走了一个狱卒。

  两人走开些距离,私下悄悄议论。

  “他说的是真的吗?”

  “真不真另论,再怎么说,他母妃也是皇帝宠爱的妃子,皇帝从前对他们也多有偏宠,想必对他们母子还有些情分的。”

  “既如此,就给他传一回话吧,成与不成,就不是咱们的事儿了。”

  两个狱卒商量出了结果,装作没事儿人似的原路返回去,再次路过牢门时悄悄往里头撇了一眼,很快就出去了。

  今日阳光很好,园子里种下的花草长势不错,有几株长得快的已经结了花苞,新移植进来的树也陆续种下,冬日里光秃秃的园子,经过这些时日的打理,总算有了春日的勃勃生机。

  看着抽出新芽的树枝,含苞待放的花朵,柳云溪渐渐理解了,自己的母亲为何会对种花种树情有独钟。

  细心的打理能换来植株的茁壮生长,年复一年,生根抽芽,开花结果,叶落归根,生命周而复始,遵循其规律在一年四季中轮转。

  她心里的那些事,一件一件也有了结果,不必再费心去盘算,落得一身轻。

  “小姐,先前安排去外院的那几个,近来好像很不安分呢。”

  采晴扶着她在园子里散步,顺便小声禀报。

  “这几日府邸大修,那几个人找着机会就往后院里来,不知是探听消息,还是又要下毒生事,看着总叫人担心。”

  柳云溪轻松的走在小路上,吩咐说:“下回再捉到他们的现行,直接处置了就是,能打死就打死,最轻也要赶出府去,咱们忍让许久,如今不必再忍了。”

  “是,小姐英明。”采晴开心的笑起来,“我这叫去跟青娘和秀心说。”

  “去吧,我在这儿自己走走。”

  柳云溪望着她的背影,缓缓吐了口气,侧身往稍微空旷些的竹林走去。

  走在竹林中的石板路上,看地上斑驳的光影,渐渐忘记了时间,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竹林,再往外走不远便是通往前院的园门。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就见身着红衣,腰佩金玉带的少年从园门外走了进来,似乎是在生什么气,呵退了陪侍在身侧的张进。

  这些日子经历了很多变故,也没见他这样生气啊……

  柳云溪缓步走过去,在沈玉衡快要走向桥上时,喊住了他。

  “玉衡。”

  闻言,少年转过脸来,见是她,稍稍攥了一下拳头又松开,很快就转了方向往这边来,迎面牵住了她的双手。

  看他咬着牙的气愤模样,柳云溪不解问:“怎么了?”

  给她问起,沈玉衡狠狠的磨了下牙,郁闷地倾诉:“沈晏在狱中,皇帝不但没有下旨赐死他,竟然还派太医给他治伤。”

  皇帝如今的态度,柳云溪不是没考虑过,她镇定地安抚他,“太子失踪了,皇帝总是要起疑的。”

  如今顾祥夫妻已经被斩杀,顾家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再者,皇帝还有几个未成年的皇子,虽没有格外看重培养,于他而言,也算是个选择。

  以皇帝那种左右摇摆的态度,在他死之前,是不会全心全意把心思放在一个人身上的。

  “他觉得自己还有的选,挑挑拣拣才立了你做储君,心里还盘算着考验你,留下沈晏,许是要看你的态度,你别为这些小事生气,不值当。”

  “我也不是只气这事。”沈玉衡抓紧她的手,愤愤道。“那个混账在牢里喊着要见你,他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疯了不成,还是拿捏着皇帝舍不得杀他,现在还敢胡作非为。”

  啊?沈晏还想见她?

  柳云溪听了觉得很离谱,她早先怎么不知道,沈晏对她有那么深的执念。

  想想更觉得可笑——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他固步自封,还沉浸在过去的美梦里。

  她平淡地评价:“他已是强弩之末,失去自由,没了臂膀便再不成气候。”

  哪怕他低微到淤泥里,沈玉衡依旧咽不下这口气。

  在爱人面前低下头,像个执着的孩子,诉说心中的不平:“不行,我就是生气,我气他输的一无所有,还敢肖想你,我恨不得砍了他的头。”

  柳云溪挠挠他的手心,当他觉得痒了,松开手掌时,自然而然抽出手来,抚上他的脖颈。

  “那就砍他的头。”

  “?”少年惊讶于一向叮嘱他要收敛锋芒、平心静气的爱人,竟然同意了他的想法。

  柳云溪转开视线,故作苦恼的思索:“可惜啊,赐死皇子这样大的决断,只有皇帝才能下。当今的皇帝又这样舍不得杀了沈晏,真是让人为难。”

  几句话听得少年两眼放光,他聪慧的头脑立刻想到了办法,迫不及待就要在她面前展现自己的手段。

  “娘子,那我去……”

  “别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不等他把话说完,柳云溪捏住了他的嘴角,踮脚凑到他耳边,轻声低语:“给我个惊喜。”

  “好。”沈玉衡笑着应答。

  他会向云溪证明,自己有能力也有资格做她的夫君,他可以保护她,和她站在一起,并肩前行。

  二人手牵着手沐浴在暖阳中,随意走在花园里散步。

  沈玉衡低头看她日渐清瘦的身子,关心道:“这几天府里的事你就别管了,交给下人去做就是,或者留着我来办,你怀着身孕本就辛苦,平日里该好好休息,出去散散心也好,总之不要再操心了。”

  柳云溪会意的点点头,指尖勾着他的指尖,抬头问:“从扬州送来的药,你按时吃了吗?”

  “早上吃过了。”

  少年揉了揉额头,“吃了几天,头偶尔还会晕,但没有再疼过。”

  “那就好。”她放心的点点头,又告诉他,“阿朝研制的解药药性很弱,至少要吃上半个月才有成效。”

  说完,她悄悄攥紧少年的手心。

  犹豫着再次开口:“其实,我觉得你失忆也没什么不好的,过去的事并不是非要想起来不可,忘记也是一种幸运。”

  过去大都是些痛苦的回忆,尤其是前世被害,许久都难以释怀。

  有时她会想,是不是带着前世的记忆再活一次,也是一种诅咒。过去的事无法更改,遗憾终究是遗憾,要么释怀向前,要么被困在过往的执念中。

  忘记,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我不想忘记你。”

  沈玉衡的回答打断了她的思考。

  他看着眼前的路,感触颇深,“无论过往的记忆有多不堪,至少我认识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那些记忆一定是珍贵的。”

  停下脚步,侧身看她,对她口中所说的过往,虽有担忧,但更多是期待。

  “我想记起那些回忆,所有有关你的事,我都想知道。”

  少年眼眸清澈,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望进他眼中的深情,柳云溪心中所有的忧虑都化作云烟,随风而散。

  “那好吧。”她释怀地笑了。

  正对着少年看她的姿势,双手按上他的肩膀,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因他感到开心时,就想把这份喜悦和感动分享给他。

  突然被吻,少年从惊讶转为欣喜,低下脸来加深了这个吻,手掌按上她的后背,在热烈的吻中急躁地下移,最后干脆抱住她的腰,把人抱到了身上。

  脚尖离了地,手臂也被他箍着曲在两人胸膛的夹缝处,挣扎了一会才伸直手臂,圈到他脖子上。

  潮湿的热意在唇瓣间化开。

  柳云溪闭上眼睛,沉迷地抱紧了自己的夫君,耳中只听得见彼此的低喘声。

  “娘子,你好香啊。”

  少年难耐的吐息,把人打横抱起,湿//濡的唇瓣从嘴角磨蹭到耳垂,染了情//欲的眼神带着些迷离的美感,诱人深入。

  柳云溪用模糊的视线看他,只被他低垂的眉眼注视着,都好像浑身被剥//光了似的,又羞又紧张。

  怀了身孕,不该乱来的。

  她因此有了些清明,显然沈玉衡也记得,只是他的身体却不全都很听话。

  感受到腿下被蹭到的触感,柳云溪顿时清醒过来,脸色涨红,抓住他的肩膀,提醒他:“老实些。”

  “十七八的男人不都这样吗,我也没办法。”

  少年脸颊绯红,只能埋进她脖子里暂时排解,声音软软道,“打从我失忆,你就没同意过……是不是觉得我傻的跟个小屁孩似的,才不想让我做?”

  “别胡思乱想。”柳云溪很想镇定,可提起那事,还是忍不住害羞。

  草草解释:“那时候没满三个月,本就不该同房。”

  “现在已经满三个月了。”少年抬起脸来,悄悄凑到她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问,“而且我不做//实了,就是跟你亲近亲近,那样也不行吗?”

  说话声轻飘飘的,像羽毛撩拨在她脑袋里似的。

  柳云溪摸了摸脸,从他身上下来,故作从容的拍拍群上的褶皱,随意答:“晚上再说吧。”

  “你不拒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少年开心的笑起来,说话声都大了。

  柳云溪给他喊得心里一激灵,侧身去捂他的嘴,“别喊,小点声。”

  沈玉衡抓住她的手,眼神柔和下来,亲亲她的手心。

  “所以你答应了?”

  柳云溪鼓了半天腮帮子,最后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答,“嗯……”

  说完就低下脸,只听少年得偿所愿的笑声,虽然心里羞耻,也还是被他简单的满足感给逗笑,跟着笑出声。

  他为人简单。

  好在她也不复杂。

  和他在一起,哪会有什么枯燥乏味的日子,每天都开心的不得了。

  几日后。

  清晨,柳云溪早早起床,趁着沈玉衡去上早朝的空档,她坐了马车往城门外去。

  出城不远,撩开窗帘就看到前方路旁站着的高大男人,和他身边身着粉衣的女子。

  柳云溪叫停了马车,下车朝二人走去,亲切地喊:“曦月。”

  “云溪。”顾曦月开心的迎上来,时隔多日再次看到好友,已是经历太多,心中万般感触。

  柳云溪拉过她的手,“你还好吗。”

  那日沈晏谋反,顾老将军原本也被儿子劝说着动了心思,好在最后关头要出兵的时候被老夫人劝住,没真的犯下大错。

  即便顾老将军本人没到,他麾下的士兵也听从了顾祥的安排,犯下了大错。贤王府和顾家被抄家,皇帝怜悯顾老将军年迈,也为彰显自己的仁德,没有深究其过错,罚没了顾家在京城中的财产,革了老将军的职,让其回乡养老。

  而顾曦月,本该被沈晏牵连一同下狱,也在柳云溪和萧邺的暗箱操作下,帮她与沈晏和离。

  “能离开沈晏,总比之前日子好过些,如今我和爷爷奶奶一起去凉州,也不是全无指望,再者……”

  顾曦月悄声说着,偷偷往后撇了一眼与二人相隔一段距离的萧邺。

  “他也会和我一起去。”

  发觉好友眼中暗藏柔情,柳云溪惊奇,“你们两个?”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们只是朋友。”顾曦月慌忙解释,急得自己的脸都红了。

  低声道:“他在我爷爷帐下为将,偶尔也到我家做客过几回,爷爷叫他照顾我,先前我在贤王府上日日都想哭,也是他偷偷翻墙来看我,替你我传递消息,我很感谢他。”

  如今爷爷没了权势地位,原先受过他提拔之恩的将领,不是避之不及就是划清界线,虽也有人暗中接济,但像萧邺这般知恩图报,愿意护送他们去凉州的,只有他一人。

  听了两人之间的事,柳云溪欣慰道:“萧邺是个正直踏实的人,有他护送你们,我就放心了。”

  只说了一小会儿的话,前头马车里的老妇人便探出身来,招手在催了。

  “我该走了。”顾曦月不舍道。

  “再见。”柳云溪松开了手。

  顾曦月走向自家马车,萧邺跟在她后头走过去,上马前,又冲着柳云溪的方向拱手拜了拜。

  柳云溪点头示意,同二人告别。

  初升的太阳从东方升起,阳光洒在身上,明亮中带着些温度。

  面对着人影稀疏的大道,她驻足在原地,任清风拂过鬓边的长发,散去了心中淡淡的忧伤。

  车辙声,人行马蹄声从耳边拂过,柳云溪平复了心情,坐上马车回府。

  马车路过刑部,一墙之隔内,是刑部大牢。

  沉稳的脚步声踏进气氛死寂的地牢,连日来已经处死了多名死囚,原先牢房中还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哀嚎,到今日只剩下安静到足以把人吞没的窒息感。

  牢中来了难以见到的面孔,狱卒和死囚都屏住呼吸,在少年的威压下,话都不多说一句。

  少年的脚步没有片刻停留,径直走到了沈晏的牢房前。

  “听说你要见我的王妃?”

  听到故人的声音,沈晏因为疼痛而渐渐麻痹的知觉顿时苏醒过来。

  他身上的伤只是简单的上药包扎,几日来都有人给他换药,可伤势太重,牢房又阴暗肮脏,不是适合养伤的地方,勉强支撑几日,到今天,伤口已经开始溃烂。

  沈晏挣扎着往牢门前去,只站起来的一个动作,腰间的伤口崩裂开,顿时染透了他的囚服。

  痛死了,痛得快没有知觉。

  和前世他被人所杀时,濒死前的痛几乎没有两样。

  可他仍旧硬撑着质问对方:“怎么是你,你来这儿做什么,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我只想见柳云溪。”

  少年站在门外,忍着怒意。

  狱卒弓着腰开了门,他走进牢里,一脚把颤巍巍的沈晏踹在地上,叱骂男人的痴心妄想。

  “都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你还妄想要见她?该不会以为她心软,见你临死前的狼狈样子,会念你一点好吧。”

  后背撞在地上,沈晏脸色发白,几乎要疼昏过去,咬着唇才勉强保持清醒。

  “与你无关。”

  沈玉衡不该来的,可他还是来了。

  他受不了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失去了一切,还要把他的娘子挂在嘴边上,好像多么深情似的。

  曾经强大到足以支配他思想的沈晏,此刻佝偻着身体虚弱的连路边的蚂蚁都不如。沈玉衡不会踩他一脚,亲手弄死他,却要告诉他——

  “我很庆幸她选择了我,若是你这般无情无义的人,只会摧残她,毁了她。”

  沈晏不假思索的反驳:“你胡说,我很看重她,我绝不会——”

  “你以为她前世是怎么死的?”少年冷漠的打断了他自以为是的辩解。

  “你说什么?”

  沈晏震惊的睁大了瞳孔。

  “前世你享受着她对你的好,又傲慢的揣测她的用心,以此遮掩自己只享受好处,不愿付出的嘴脸。”

  沈玉衡没有完全记起从前,只是在某个寻常的夜里,与枕边人夜话时,听了她近乎没有感情的平淡的叙述。

  知道她受过的苦,吃过的痛,好像那些痛也落在他身上。

  他想替她分担,可过去已成过去,她也已经放下。

  只有眼前这个始作俑者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天真自大的活在自己的妄想中,扮演一个拥有一切,又遗憾失去的帝王。

  “你让一个没有头脑的蠢女人做了皇后,不过是为了自己省心,难道就没想过那柳依依会在背后对她下怎样的毒手?”

  沈玉衡蔑视着眼前人,觉得他是这世间最可笑的蠢材。

  “是柳依依杀了她……?”

  沈晏不可置信的颤了下眼神。

  “是你,是你的虚伪、胆怯和冷漠的纵容杀死了她,如今还有什么脸面让她来见你最后一面。”少年不留情面的戳穿了他的明知故问。

  “不……不是我……”沈晏躲闪的眼神不敢与之对视。

  他的心惊恐万分。

  从未像现在这样,赤//裸裸的,直面自己的失败。

  沈玉衡不耐烦的理了理袖口,语气平淡的:“你的手下已经把你的罪责交代了干净,顾祥夫妻被问斩,至于宫里的梅妃娘娘,听说最近安分的很,甚至都没有给你求过一次情。”

  他所依靠的,无情将他抛弃。

  他曾深爱的,转身选择背叛。

  他动心过的美好,被他亲手摧毁。

  算计了一辈子,贪求的一切,在瞬间成为泡影,什么都没有留下。

  沈晏仰头倒下,身体的痛是那么明显,痛到他喉咙哽咽,发不出声音。眼睛充血,眼眶溢出的泪掺杂了血丝,仿佛要将他最后的生命流干。

  “我过来是想告诉你,关于你的死期,父皇还在考虑。”

  沈玉衡看着他的血泪,轻蔑的摇摇头,“但我有办法让他不必再考虑。”

  惊恐,慌乱,憎恨,不安,数不清的思绪灌满了沈晏的头脑。

  他曾经那样享受把别人的生死掌控在手中的优越感,如今自己成了待宰羔羊,才知不管往哪儿走都是悬崖,会有多绝望。

  在他极力地想挣扎起身时,少年只是冷笑一声,逗趣般戏弄他。

  “不如你猜猜,何时是你的死期。”

  死亡的恐惧步步紧逼,仿佛一条套在脖子上的麻绳,一下下收紧,让他感到窒息,凌迟着他,让他饱受等死的折磨。

  不久后,少年走出牢门,在狱卒的恭送声中远去。

  沈晏僵硬的躺在地上,在闭塞的空间中,被死亡的恐惧掐紧喉咙,几乎要失去呼吸。

  唯一自由的头脑,不受控制的回想那段最简单最安详的回忆。

  在那里,柳云溪永远温柔的站在他身边,替他排忧解难,那时候,她是那样真挚的爱着他,而他,也在日复一日的伪装中,默默喜欢了她一下。

  是他杀了她。

  毁掉了唯一一个真心对他的人。

  血泪模糊了他的眼睛,极度的后悔仿佛海啸一般将他的心脏淹没,所有的美好都不复存在。

  同样的回忆,再想起来,只剩下酸涩的痛苦。

  “呜呜呜……”

  男人隐忍的哭泣声回荡在牢房中。

  ——

  皇宫里,女人的哭声凄厉委屈。

  皇后将皇帝堵在勤政殿中,哭着质问:“皇上,翊儿不知所踪,您为何不派人搜遍全城,反而另立储君?”

  她一边抹着泪,跪到地上:“皇上,臣妾知道您厌弃了臣妾,但翊儿是您的嫡长子啊,您怎能对他如此无情。”

  皇帝重重叹了口气,“皇后还有别的要说吗?”

  皇后滔滔不绝:“那个沈晏杀了臣妾的哥哥,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臣妾的哥哥惨死在他手中,皇上为何还处死那个乱臣贼子,还叫他在狱中苟活,臣妾……臣妾失去两位至亲,生不如死啊。”

  “皇后,朕自有朕的决断。”皇帝深深闭了下眼,稍微活动一下就感觉身体各处都有疼痛感涌上来。

  自己承受了那么多痛,哪还有心思去体谅别人的难过。

  “朕身负伤病,国不可一日无储君,沈翊是临阵逃脱也好,为人逼迫也好,在需要太子出来承担责任的时候,他不在,就别怪朕另择人选。”

  “至于你的哥哥,他心里有什么盘算,你应该比朕更清楚。”

  皇帝说着,不耐烦的撇开视线。

  皇后眼神一晃,慌张的解释:“皇上,臣妾的哥哥他没有……”

  “你该庆幸他是死在了沈晏手上,而不是朕来亲自处置。”

  “皇上,您怎能如此绝情!”

  “皇后不得放肆。”皇帝猛地站起来,早就为皇后不合礼仪的哭诉感到不满,厉声警告她。

  “你若本本分分的做这个皇后,朕不会因为你哥哥的事牵连到你,但你若再为这些事纠缠不休,朕便不留情面了。”

  皇后哭的眼睛都肿了,依旧换不来自己丈夫的一点怜惜。

  看到皇帝的态度,她咽下了喉咙中的哭声,把头重重的在磕在了地上,“是,臣妾知罪。”

  一段安静后,皇后失魂落魄的从勤政殿走出来。

  迎面是黄德福端着汤药过来。

  皇后眨了眨酸痛的眼睛,往前走了些,“黄德福,你端的是什么?”

  “是皇上要吃的药。”

  “怎么这药没多大味道?本宫记得皇上吃的药总有股散不去的苦味。”她抽泣一声,维持着皇后的仪态,要借着说话的从容遮掩掉房才在店中哭诉的丑态。

  黄德福低着头应答:“那是从前的药了,这副药是太子刚奉给皇上的,不但效果好,而且药味很淡,听说是专门去民间找名医配的,就连太医看了也说是副好药。”

  “太子?”皇后瞬间没了好脸色,“他倒是有心啊。”

  听出话头不对,黄德福笑着说:“皇后娘娘,奴才要先进去给皇上送药了。”

  “去吧。”皇后白了一眼。

  当天下午,皇后宫里传唤了太医。

  摒退宫人,皇后疑惑问:“太子送给皇上的那副药真的没有问题?”

  太医跪在地上答话:“是,臣等都尽心检查过,那药性温,是用十几味草药调配成的,所以药效明显又不会有明显的副作用。只是……”

  “说下去。”

  “因为调配的草药种类很多,皇上平时的饮食就要更注意些,以免有与药性相冲的,会吃出问题来。”

  皇后眼神一动,若有所思,“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几日后。

  皇帝批完奏折后,像寻常一样回到寝宫,这几日为着沈翊和沈晏的事,他没有去皇后或梅妃宫里,只独自歇在寝殿中。

  今夜,皇后和梅妃的宫里各自都送来了糕点。

  皇帝在两盘糕点中犹豫了一下,先尝了尝梅妃叫人送来的,又吃了一块皇后宫里送来的。

  吃进口中只觉得美味,半夜时分却觉得腹中闷痛,难受的咳了两声,竟牵扯着浑身的旧伤都痛起来。

  心脏急促跳动,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安静的夜里听不到一丝声响。

  悠悠春风从窗外拂过,在外守夜的下人坐在院门前昏昏欲睡。

  宽敞的房间里,落了床帐的床榻是一方温暖狭小的空间,榻上夫妻相拥,发丝交缠。

  怀有身孕的柳云溪睡得极轻,外头传来一点声响便将她从浅眠中吵醒。

  她烦躁的往被子里埋进去,抱在夫君后背的手拍拍他,声音朦胧的嘀咕:“外头什么声响,好吵。”

  沈玉衡缓缓睁开眼,看到睡得不安稳的爱人,屈臂摸了摸她的头发,埋下脸去亲了亲她的额头。

  撑起身子往外头听,的确有声音。

  他伸手去摸床头的衣裳,尽量放轻动作,安抚困倦的爱人,“你睡就是,我去看看。”

  穿了衣裳走去外头,打开院门就见到前院那儿亮起了灯火。

  守夜的丫鬟匆匆回来禀报,正在门前见到了主子,忙说:“宫里的人来传话,说是……皇上驾崩了。”

  前院是在准备丧服挂白。

  沈玉衡摸了下额头,吩咐:“叫忙活的人声音小些,别打扰王妃休息,再者,主院里就不必挂白幡了。”

  “是,奴婢知道了。”

  他关上院门,回了屋里。

  走回到床前,撩开床帐才见榻上的人慵懒的转过身来平躺,眼睛都没睁开就问他:“外头怎么了?”

  沈玉衡俯身亲亲她的脸,小声说:“给你的惊喜到了。”

  被他鬓边垂下的发丝蹭到脖子,痒痒的,柳云溪耸了下肩,眯起眼睛,说话声还带着睡意。

  “死了人可不算什么惊喜。”

  “逗你笑的,也不算坏事。”少年低笑着将脸往她胸脯上蹭蹭,惹得柳云溪在半梦半醒中露了个笑脸。

  他伏在她身上压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后,替她掖了掖被子,轻声叮嘱:“我去宫里一趟,你怀着身孕,今晚就别去了,小心被冲撞。”

  “我知道。”她抬手拉下他的头,轻轻仰头在他唇边回了个吻。

  皇帝驾崩,宗亲守丧七日。

  七日后,新帝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