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
◎新婚燕尔◎
点燃喜烛的房间中, 一眼望去是满眼的红,如同跌进了落满红山茶的花海。
鼻尖芬芳着淡淡的花香气, 被温暖的热气包裹着,早已分不清是寒冬还是鲜花繁茂的盛夏。
手臂圈住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少年连哭声都是低低的,晶莹的泪水划过下颌,随着带着哭腔的声音一起,落在她的心尖,漾起阵阵细微的涟漪。
她眼中朦胧着烛火跳动的光影,一双映照暖色的瞳孔被少年雪白的面庞占据。
看着他的脸,他颤动的羽睫, 他未干的泪痕,心绪荡漾。
顺从地张开唇, 任由怀里的人将软舌探入, 如同饥饿过度的幼兽那般肆意在她口中攫取呼吸。
少年一手按着她的后背, 一只手扶上她的后脑勺, 垂着湿漉漉的眼睛与对方交换着濡湿的深吻,明明是得偿所愿的欢欣,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从没有人站在他身边,无论前行、后退或是停在原地, 他的抉择关乎着他的性命,踏错一步便是深渊。
他惊慌恐惧、焦虑不安, 为过往抹不去的罪孽,也为前路迷茫的孤独。
兜兜转转, 他脑中挥之不去的始终是那夜少女怜悯的劝告。
“剩下的时光, 就留给自己吧。”
于是他挣脱了受尽一生的摆布, 寻着心的那个声音, 选择了他真正想要的。
而他的云溪,在经历的一生的不甘与愤恨后,依旧愿意为了他选择一条注定不会安稳的道路。
这是他们共同选择的未来。
终于,他的身边不再空无一人。
大喜的日子,少年却哭成了个泪人儿,在外头连眼眶都没红过的人,在她面前却哭的止都止不住,像是在外绷紧了神经不敢出错,到了极为放松安全的环境才释放出所有的情绪。
他一边哭着一边压过来,湿乎乎的脸颊蹭到她脸上,都快把脸上的胭脂给蹭花了。
柳云溪连连抚摸他的后背,哄他平静下来,咬了下他的唇,得一丝喘息之机。
“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闻言,少年抽泣着抹了两下脸上的泪痕,眼睛红红的,“不好看了吗?”
亲吻时蓬松的头发抵在她额头上,此刻已被压的有些乱,因为饮酒而微红的脸颊在烛光的照耀下泛着水光,将本就精致美丽的容颜映衬的更加迷离动人。
柳云溪微笑着,将手掌搭在他肩上,“说笑的,还是很好看。”
听到爱人的夸赞,少年欢喜的声音顿时软了下来,往她面前扑过去,把人整个铺在了床上软宣宣的喜被上。
心里甜滋滋的,脸颊不断的往她领口上蹭,难得霸道一回,要求:“就算我不好看了,你也只能看我一个人,只能让我在你怀里哭。”
这算什么要求?
新婚之夜只求这个,他倒不贪心。
柳云溪被他突如其来的娇气给惹笑了,嘴角露出笑意,还未微笑出声来,就见少年从自己身上撑起身,一手撑在她腰侧,一手夫上了她的腰。
指尖摩挲着系带繁复的腰封,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哭红的湿润感还未褪去,眼底便已隐隐透出不知名的渴望。
他看着她,手上解开了腰带,手掌沿着外衣宽松的衣襟抚上爱人肩头,轻轻一拨便将朱红色的婚服拉到手肘。
平日着装淡雅的少女,在红艳的喜色包裹中,温柔的像一团朦胧的白雾。
沈玉衡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喉咙不自觉溢出一口热气。
衣衫一层层褪去,身上的负重感减轻,呼吸反倒松快不少。
柳云溪垂着眼,有些不敢看他。
点在床头的龙凤红烛明亮的很,少年布满情//欲红潮的漂亮脸蛋近在眼前,尝过情之滋味,情绪便在不像之前那般平静。
等待她的是汹涌的海浪,疯狂到几乎将她的理智全部摧毁。
在崩溃中相拥,在毁灭中重生。
“帮帮我……”
少年微微扬起头,露出领口里形状精致的锁骨,压抑着炙热的呼吸,动作之间连敞开的外衣都凌乱了。
那热度像是会传染一般,只是看着爱人渴求的表情,柳云溪的心跳便止不住的撞上胸膛,扑通扑通的声音从胸腔一直传到脑子里,催促着她与少年痴缠相拥。
抬手解开他的腰带,无需言语,只用指尖点在他锁骨上,便叫少年急不可耐地胡乱扯了衣裳丢在床下。
一袭红衣如傍晚的残阳,层层堆叠,深浅不一。
她抚上少年劲瘦的腰肢,瞬间就感到掌心下的身躯有一瞬的颤抖。
沈玉衡难耐的叹了口气,很快又深吸一口,仿佛胸膛里烧着一团火,连吸进去的空气都很快被烧干,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紧接着就是空//虚和饥//渴。
他低下脸来轻啄爱人的唇,看她轻微闭上了眼睛,沙哑的喉咙忙低声问。
“你害怕吗?”
听到他的轻语,柳云溪摇摇头。
下一秒,一只纤长的手捂在她眼睛上,细密的吻落在下颌。
黑暗之中,一股异样的酥痒感顺着脊椎流窜上来,惊得她收起双臂,抱住了身上人。
头顶红帐轻摇,榻中被//翻红浪。
房里温暖如春,院里渐渐起了寒风。
丫鬟们候在院外守夜,挂满了红灯笼的园子里看不到多少人影。
夜渐渐深了,前院客人走了好些,没走得也已经喝的酩酊大醉,有些是趁着今日喜气,觥筹交错间贪图醉意,有些则是……
柳明川送走了几位老板,回到厅上看到贺延还坐在那里,一杯一杯的喝着,人已经醉的满脸通红,仍旧一语不发的喝。
他看着好友这副不知分寸的醉态,心情复杂。
好歹是相识十几年的朋友,先前也撮合过他和自家妹妹,只可惜没缘分,再怎么撮合也没用。
柳明川挑了下眉,转头看外面桌上剩下的几个客人也被柳朝欢欢喜喜的送走,不由得肯定的点了点头。
柳朝虽是柳安年认的义子,但在那之前,是在柳安年手下做学徒的,学着采药配药,原本家中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后来奶奶去世,柳安年顾念他孤身一人,脾气秉性又跟自己年轻的时候很像,彼此合得来,才收了作义子。
在柳明川的注视中,柳朝把客人送到门外,又从门口转回来。
走到半路发现哥哥在看自己,柳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迎上来说:“大哥,我刚刚做的礼数还周到吧?”
他在乡下住的久,甚少到城中来,先前被父亲教导过礼数规矩,也害怕时间久了
“你做得很好。”
柳明川从厅上走出来,站在台阶上,肯定的拍上他的肩头。
“等再过两年,你年纪再大些,能独当一面了,我便替父亲做主,将父亲在玉谷村的产业落到你名下,日后你打理起来也方便些。”
闻言,柳朝连连摆手,拘谨道:“我现在也在打理着晒药场,手底下有三十好几个采药人呢。只这些也够我忙了,实在不必再添旁的。”
柳明川语重心长的说:“父亲不记事,叔父又惦记着父亲手里的钱财产业,咱们都是自家人,当然要守好父亲和母亲经营起来的产业。”
听罢,柳朝面露不解,“叔父不是被债务缠身吗?他还敢打咱家的主意?”
细说此事,柳明川的视线移向一旁,表情淡漠,语气沉重。
“奶奶还活着……他们走投无路,不一定还会做出什么事。”
他背地里打听过叔父家的情况,了解的还算细致,知道他破产背债务是有自家妹妹在背后推波助澜,柳依依离家出走,陆氏也回了娘家,几次三番派人去柳承业那里说要和离。
柳承业的日子乱成一锅粥,身边还带着个中风偏瘫的老太太,卖了宅子后只能住在老太太原先废弃不用的娘家老宅,仍旧在扬州城里,不过位置偏僻的很。
余氏还活着,从他口中说出来,似乎不是一个好消息。
柳朝觉察到大哥的情绪不对,小心问:“大哥好像很不喜欢奶奶……”
“哼。”柳明川冷哼一声,回过神来看着他,叮嘱,“你记住,咱们过世的母亲就是被那个老太太给逼死的。”
柳朝睁大眼睛,“竟有这回事?”
院子里丫鬟们在收拾碗筷,打扫地面,家仆也抬着桌子去后头清洗,王伯年纪大,早早就回去休息了,如今院子里是柳云溪身边的秀心和青娘在主事。
柳明川拉着柳朝往一旁屋檐下走去,对他讲述压抑在自己心中旧年的恩怨。
当年父亲和叔父各自成婚,分了家,各自经营产业。
爷爷早年经营的生意是收购、然后向药铺供货,直到晚年才开了一家药铺,这家药铺被分给叔父,没几年就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
从那之后,叔父转了行。而父亲开了一家药铺,母亲出去拜访名医,请名医到药铺中问诊,只半年时间便做大了药铺的名气,生意日渐红火。
那之后,母亲也没闲着,她对医药颇有了解,之后三五年又陆续接触了很多大夫,请人来问诊,求指点配药,复原古书医方……直到母亲怀了第二个孩子。
柳明川那时才四岁,就看着奶奶在家中挑拨是非,在父亲面前装的慈爱无辜,父亲一旦出门做生意,奶奶就在家里挑母亲的刺,甚至叫她怀着孕还要去院子里站规矩。
母亲是个心软又要强的女子,不忍在孩子面前忤逆长辈,一直受气,生下柳云溪后便落了病。
一边养着病还要被奶奶阴阳怪气的指责,他眼睁睁的看着母亲从那样精气神十足到整日垂头丧气,为避争吵,见了奶奶就像老鼠见了猫。
奶奶得偿所愿,夺走了管家权。那几年,家中生意蒸蒸日上,父亲忙得脚不沾地,等他终于闲下来,才发现自己的夫人在家中被搓磨的神形憔悴,不成样子。
父亲懊悔自己没能关心母亲,从那之后不再开拓产业,陪着母亲去各处散心,可终究无济于事,母亲还是病重去了。
“恶语伤人,何况她是蓄意欺凌,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柳明川狠狠道。
柳朝只知道老太太刻薄偏心,却不知她在内宅是如此欺凌妇人,气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恶人必得有恶报,我既已知道了此事,日后绝不会对他们心软。”
这些旧事,柳云溪不一定知道,柳明川也没故意说给她听过,他知道妹妹随了母亲的心软,下手总还留一丝情面。
可他不会,他也要教会弟弟,时机一到,必得斩草除根。
兄弟二人交换了个眼神,柳明川吐了口气,恢复平静,“好了,今天是云溪的大喜之日,不该说这些事的。”
他拍了拍柳朝的肩膀,“你去忙吧,忙完了早些去休息,夜里吹了冷风,当心冻着。”
“我去看看父亲。”柳朝说着,走去了另一侧。
柳明川从激动的心情中回过神来,走到正厅门前,正要进去看看醉酒的贺延,脚步还未跨进门槛,就看到就看到一个女子从偏厅走出来,站到了贺延身边。
一身紫色衣裙配着绛红色的外褂,在烛光暖黄色的映照下透出的灵动质感,像只红花丛中扑闪翅膀的蝴蝶。
这个姑娘,他认识。
是妹妹的好朋友,叫宋妤。
刚才喜宴上见过,看她跟人拼酒,只觉得小姑娘莽撞又稚嫩,这会儿她没笑也没闹,反倒神情担忧的看着坐在桌旁的贺延——
安静下来,才发现小姑娘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小女孩,比妹妹还小一岁,样子倒是有大姑娘的气韵了。
柳明川微微一笑,舒展了眉眼。
他挪了半步到一侧,故意遮着身子,等着看里头的宋妤要做什么。
宋妤皱着眉头看贺延,一桌的客人都走光了,只他还留在这里,抱着壶酒,哪有读书人的样子。
她没好气的问:“贺延,来客都走光了,你怎么还在这喝呢?”
模糊的听着熟悉的声音,贺延连头都没抬一下,忧愁着长叹一声。
“别管我,等我把这壶酒喝光了,我自然会走。”
没得他正眼一看,宋妤心里更堵,伸手戳他的后背,“今天是云溪的好日子,你一个人在这儿郁闷什么?”
“我没郁闷。”贺延侧身避开她的触碰,撇了下嘴,浑身都在抗拒。
“没郁闷你喝那么多酒,口是心非。”
宋妤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越看他这副样子,心里越来气。
明明很生气,可看到他这样,又不忍心放他一个人在这儿,控制不住非要让自己来多管闲事。
他绝不会是她理想中的好夫君,但作为朋友,彼此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
她在心中如此宽慰自己,可转脸就听他念叨,“不用你管,反正明天酒醒了,我还是要念书,一切不过黄粱一梦。”
黄粱一梦?
他在可惜什么?
宋妤瞬间就想起先前贺夫人生日宴上的事——这个书呆子,该不会还对云溪抱有幻想吧?
不悦的抱起双臂,提醒他,“你哪有什么好梦,人家云溪和张公子是情投意合,恩爱眷侣,今天是人家大婚,跟你有什么关系,还在这酸溜溜的念叨上了。”
同是朋友,明明她和贺延认识的更早,可这个笨蛋总是为云溪魂牵梦萦。
一时间竟有些羡慕云溪,得了那么好的姻缘不说,这儿还有个醉醺醺的傻瓜愁着自己没能娶到她。
她的云溪,人美心善还会挣钱,她都喜欢的不得了,自然值得被更好的人爱。
这样想着,在看眼前的酸书生,就越看越不顺眼。
阴阳怪气地点他,“人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也没对她有多少情谊呀,如今看到她跟别人修成正果,你才在这儿自怨自艾?”
“这跟你没关系。”
“是跟我没关系,但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副优柔寡断,多愁善感的怂样。”
“你住口!”
似乎是被戳到痛处,贺延突然站起来,甩开酒壶,猛的推了她。
宋妤没反应过来,突然被大力推向后头,身子不受控制的倒过去,都已经想象到摔在地上会有多疼了,身子踉跄着后仰,后腰上却被一只手臂拦了一下,帮她保持了平衡。
“你敢推我?”
刚刚站稳,她就生气的指责贺延。
“我好心劝你,你竟然这么不识好歹,仗着自己喝了点酒,就对我撒气?”
生完了气,也不等醉鬼有什么反应,忙回身去看是谁扶住了她。
“柳……公子。”宋妤侧阳起头,说话声音都小下来了。
“公子?”柳明川轻笑一声,厚重的嗓音掺杂着亲切的笑意,“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跟着云溪一起喊我哥哥,才一两年没见,就改口了?”
那时还小,只懂得凑热闹。
如今长大了,是该懂得男女之别……更要懂得抓住赚大钱的门路!
宋妤还念着柳明川手里有永州甚至京城的人脉,看他就跟看财神爷似的。
“叫就叫嘛。”她撅了撅嘴,故意往他身边挪了一步,半是撒娇半调侃,“明哥哥,你还不抓紧把这个醉鬼送走,放他在这里碍人眼。”
小姑娘装起乖来还挺可爱的。
自家妹妹嫁作他人妇,柳明川心里难免落寞,如今看到宋妤的单纯可爱,才算有了点慰藉。
他走到好友面前,“贺延。”
醉醺醺的贺延神色憔悴,抬头看到眼前人,良久才有反应,“明川……”
柳明川开口道:“我回来这几日都没见你,听说你是在家用功苦读,没过几个月就是科举了,你心里可有把握?”
“没……科举的事,谁说的准呢。”
同宋妤说话时有多大胆,在柳明川面前就有多自惭形秽。
同龄好友,对方已经有了不小的成就,自己还是个读书的呆子。
柳明川可能体谅好友的处境,温声关心道:“我刚刚听了一些,不过我想你也不完全是羡慕我家妹妹和妹夫的姻缘,许是读书苦闷,长久看不到结果,心中愁苦。”
一下被这话戳中心,贺延表情复杂,眼巴巴的看着他。
“明川兄,我……我家就我一根独苗,一家子的期盼都在我一个人身上,我要是考不中,爹娘没脸,我自己也没脸。”
为着前途愁苦,难得抽空出来吃杯喜酒,看到别人的欢喜圆满,才更为自己的高不成低不就感到落寞。
柳明川宽慰他:“尽人事,听天命。如今科考在即,你该全心努力才是,因为过于担心结果而误了当下,岂不可惜?”
宋妤这会儿才听出味儿来。
原来是自己错怪人家了,本来贺延就已经挺郁闷了,她还火上浇油……
心中愧疚,这会儿也顺着柳明川的话安慰他,“就是啊,科考还有好几个月呢,你现在就总想着自己考不上会丢脸,这不是杞人忧天吗。”
身旁的少女突然积极插话,柳明川偏过脸去看了她一眼。
在烛光的映照中,少女脸上细细的绒毛都细微可见,眼睛又大又圆,很轻易就吸引了他的视线。
他微笑着转过脸来,“连妤儿都能明白,你可能懂?”
“我实是昏头了。”贺延捂住了脸狠狠的揉了一下,“我该回家了。”
他拱手告辞,柳明川点了下头,招手让自己的随身小厮去送。
“春生,送贺公子回府。”
“是。”
一身酒气的青年走入冬夜的寒风中,宋妤站在厅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自觉就往门边跟了几步,回过神来已经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了。
自己那样误会他,之后要不要寻个机会去道歉啊。
不过他不是也推了她吗,一来一回,也算两清了吧……
心想着,随意回头看了下,竟然看到柳明川正在看着她。
明明都对上她的视线了,竟然还不移开,这么光明正大,是还有旁的事吗?
“明哥哥看我干什么?”她直接问。
柳明川走来她跟前,新奇道:“我瞧你也喝了不少酒,竟然还分得出心力来劝贺延。”
“我要是不戳他两下,他早就被他娘给催疯了。”说起贺延的事,宋妤总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柳明川安静的听完,斜了下视线。
“恕我给个忠告,他是个男人,无论是为何而心生愁苦,都该由他自己去解决,若你总要主动给他解忧,那他什么时候才能自己站起来。”
说着又看回来,直视少女那双大眼睛,“更何况,他也没有主动求你帮忙吧。”
“我也不想管他,但毕竟是朋友,放着不管也太伤感情了……”
“嗯?”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是多管闲事了,明哥哥教训的对。”
认错倒快。
柳明川抬手摸摸她的头,“没有想教训你,只是不想看你这么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去做别人的出气筒。”
温柔的大掌抚在发顶,宋妤顿时屏住呼吸,无辜的眨巴着眼睛,感觉很不对劲。
云溪一向带人温柔体贴,这个她是知道的。
可原来柳明川也这么温柔吗?
正愣着神不知所措,屋檐下走来了一个丫鬟,手里抱着披风,低着头站到一旁。
“大少爷,您要的披风。”
柳明川拿起披风披在她身上,关心道:“起风了,披着回去吧,走夜路当心着凉。”
宋妤抿着唇,对这突如其来的体贴感到无所适从。
她原本还想约着柳明川出去喝杯茶,找机会聊聊生意来着,如今看这架势,不免胆怵。
院里的红灯笼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摇晃,轻摇的流苏像姑娘家的裙摆一样随风拨动,轻盈飘逸。
明明没抹胭脂,却也在贴满喜字的宅院里,被喜气沾惹着,熏红了脸颊。
寒冷的夜风吹了半宿。
后半夜的时候,夜风停了,府中里里外外的人都已安睡,耳边格外安静。
新娘子疲惫的眯着眼睛,听到外间炭盆里时不时响起几声噼啪碰撞的火花声,在温暖的热气包裹中,她一身香汗淋漓。
始作俑者不知疲倦,莽撞的如同吃到肉腥的野兽,开了口便不知节制为何物。
无声无息的黑夜里,爱人的呼吸声给了她存在的实感。
倦怠的意识给他悬吊在半空,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怎么都无法睡去,累的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狠狠咬在他肩上,结果适得其反——
他换了个侧躺的姿势,又是一轮无休止的掠//夺。
柳云溪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睁开眼的时候,外头已是天光大亮。
身子被少年紧紧搂在身前,心跳都撞在他胸膛上。
他似乎还未醒,一身雪白的肌肤透着潮湿的粉,似是在香热的鲜花汁水里泡透的白玉,触感温润滑嫩,手掌搭在他腰间,摸着那精瘦的细腰,舍不得松手。
她枕在他胳膊上,鼻尖正对着少年的颈窝,靠得太近,轻轻一嗅,便能闻到他身上的蜜荷香气。
沈玉衡平时不用香料,是她喜欢在沐浴时添些香料,身上才沾染香味。
睡在一个被窝里,亲密无间的抱在一处,香味自然会沾到他身上。
“嗯——”
她安稳的呼了口气,舌头往身前的锁骨上抵去,闭上眼睛,很快又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醒来,回笼觉睡得足,总算有了些精神。
看向身前,原先躺在床外侧的人不见了,只留下一片留有余温的空地。
恍惚间,外头有人推门进来。
她没多在意,只当是来伺候洗漱的丫鬟,直到人进到身前,带来一身寒气,冻得她一个机灵,才正眼看过去。
少年无瑕的面容凑到面前,故意用冰凉的鼻尖,点了点她的脸颊。
悄声说:“娘子,外头下雪了。”
柳云溪慵懒的缩进被子里,手上触感恢复,摸了摸身下的床单才发现,被褥都换过了,怪不得她身上也没了汗湿的黏腻感,感觉很清爽。
折腾了一夜,难怪他还有精力忙活这些小事。
觉察的他的体贴,被迫受累的怨念便减轻了不少,侧过脸来看他,还是那张俊美的脸,笑容纯粹干净,得令人心动。
“下雪而已,这么开心?”
“园子里的雪景很美,天刚亮的时候就开始下了,看到雪积起来,我一路从厨房跑回来的。”听她搭话,沈玉衡迫不及待的跟她分享。
看他开心,柳云溪也忍不住笑。
“你去厨房做什么?”
“给你煲汤啊。”少年认真道,“先前你受伤损了好些气血,三弟也说女子最畏体寒,秋冬之时一定要多多进补。”
说完,长长的眼睫低垂下去,面露羞红,又补充说:“而且,咱们新婚,我也该学着如何照顾你。”
既成了家,就要有个好夫君的样子。
他并不懂得怎么照顾人,学得一点便努力精进,虽然笨拙,时间长了也颇有成效。
——他的汤煮的越来越有滋味了。
柳云溪满心欢喜,从被子下探出一只手来摸上他的脸,刚碰到就激得她闭了下眼睛。
“好凉。”
沈玉衡忙把她的手放回去,拍了拍被子,“屋里炭烧的足,等一会儿我身上就不冷了。”
瞧他事无巨细的模样,柳云溪低笑一声,又往被子里窝进去。
才在外头露了一张脸,这会儿只能看见半张了,少年伏在床前,嘟起嘴来。
原本想着起床还能亲一下,抱一下的,可自己身上凉,云溪只往被子里去,都不愿意碰他了。
老实的等了一会儿,她不但没有起床的意思,眼睛反而又闭上了。
沈玉衡隔着被子搂住她的腰,寂寞道:“娘子~还没睡醒吗?”
“怪谁啊。”
柳云溪睁开眼睛,看向侧脸躺在自己身上的少年,开口仍是有气无力。
“一晚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六七回,我身子都快散架了。”
控诉软绵绵的落在少年耳中,调情一般,他不但不觉得羞愧,反而回味起昨夜今晨的甜美滋味来。
撒娇说:“你都说我年纪小了,我这个年纪不就是容易把//持不住吗。”
听他尾音的娇软,柳云溪总感觉自己在跟他说下去,一时半会儿恐怕又要起不来了。
从床上坐起来,穿了件中衣,衣带还没系好就被他扯着被子盖了回来。
关切道:“你既然累,就再多睡一会儿吧,我已经跟哥哥说了,下雪天冷,今天就不去给父亲问安了。”
“啊?”柳云溪一惊,“你是这么跟哥哥说的?”
“对啊,他很通情达理,一口就答应了,不过看我的眼神好像有些奇怪……”
“当然会奇怪。”柳云溪无奈的捂住半张脸,脸色羞红,“新婚第二天下不来床已经很羞人了,你还去跟哥哥说我不去问安。”
哥哥那么聪明,一定一听就知道她是个什么处境。
丢死人了。
沈玉衡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亮的双眸专注地盯着爱人身上,看她继续穿衣裳,疑惑问:“娘子不睡了?”
柳云溪不好意思再说那事,深呼吸后,淡淡道:“你不是说外面下雪了吗,我去看看。”
“何必那么麻烦。”少年粲然一笑。
他双臂一张,扯着被子把她捂的严严实实,柳云溪只露出肩膀以上,还未穿好的内裙宽松的垂在身上。
下一秒双膝上一紧,竟是被他合着被子抱了起来。不是横抱,是竖着抱在了肩上。
“啊!?”她惊呼一声。
少年一手抱住她的腿,一生搂住她的后背,合着被子一起抱出来。
柳云溪只感觉身子晃呀晃,越靠近门边凉意越重,直到打开门,一阵寒气迎面扑来,吹得她皱起脸,顿时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眼前是纯白的世界。
晶莹剔透的雪花从天空飘扬而下,从屋檐下飞进来,落在她的发梢,眉眼间。
“好美。”她会心一笑。
“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少年微笑着,抱她走下台阶。
雪地路滑,柳云溪的身子一颤一颤,总感觉要从他身上掉下去,抽出两只手来抱在了他脖子上。
柔软的胳膊带着馨香的暖意迎面绕来,少年脚步一顿,侧过脸看向怀中的爱人。
被那目光凝视着,柳云溪想不注意到也难,看过去,他发顶已落了白雪。
“看我做什么,不是看雪吗?”
“娘子更好看。”他腼腆着应答,唇瓣凑上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