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
◎合卺交杯,永结同心◎
未婚夫妻在亭子里打情骂俏, 贴身伺候的小厮和丫鬟都故意隔的远些,独不知情的柳明川刚刚回府, 从假山上走过,居高临下瞧见了这一幕。
从前乖乖软软的跟在自己身后的妹妹,如今被另一个毛头小子抱在怀里,任哪个做兄长的看了心里都不是滋味。
“咳咳。”柳明川清咳一声。
柳云溪裹着披风,耳朵依旧灵光,听到熟悉的声音,赶忙拍拍少年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少年抱的正舒服,应着她那句话, 非要给她看看自己的体力如何,被她拍着肩膀也还没回过味来, 反逗趣着说上一句:“刚刚才要我耐心, 娘子怎么反到着急了?”
故意抱着她颠了一下, 重心的失衡让少女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抱住了他的脖子,又想着哥哥好像在附近,只抱了一下就赶忙松开。
小声提醒他:“别闹了,好像是哥哥过来了。”
闻言, 沈玉衡随意的往周遭看了一圈,正想着哪有那么巧的事, 就在不远处的假山下看到了走过来的柳明川。
男人脸色铁青,不光是为小情人之间不拘束的亲密, 更是为那一句不知真假的“娘子”。
尽管已经被妹妹告知他们两人曾同榻而眠, 那时也有过最坏的猜想, 心慌了好一阵子。
如今是不必猜想了, 两人暗中苟合的证据明晃晃的摆到面前,大婚还没办,私下里就已经“娘子”“夫君”的叫着了,这怎么得了啊。
柳明川走到亭前的台阶上时,亭中两人已经规矩站好,似是怕他生气,柳云溪还故意往旁边挪了一步,跟少年拉开些距离。
“哥哥。”她扮作寻常模样迎上去,关切问,“怎么回来了也不叫人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门外迎接。”
柳明川瞥着眼打量二人,“若跟你提前说了,我哪还瞧见你们私下里这般不成体统的样子。”
本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女儿家面皮薄,被哥哥当面点破,只能咬着唇偏过脸去。
沈玉衡反应快些,义正言辞的解释:“本是我出来背书,云溪好心来这儿陪我,我怕她被风吹得冷了,想抱她回去,不想被哥哥看到了……”
还知道解释,也算知道些羞耻。
柳明川没有深究,摆手道:“行了行了,我又不是不通情理,不必解释这许多。”
闻言,柳云溪嘴角一笑,转过脸来小声问:“哥哥没生气?”
“我跟你生什么气。”柳明川看着她,一想到再过两天妹妹就要成家了,心里有气也很快消了,微笑着,“早早把你的婚事办妥,等过了年,我才能安心回永州去。”
一边说着就往亭子里来。
朝桌上张望一眼,看到了少女放在桌上书本,疑惑:“在看什么呢?”
柳云溪俯下身将账本拿起来,递到他面前,“铺子里的帐,哥哥要看两眼吗?”
柳明川把账本接了过来,随意翻看了几下,表情渐渐放松,不由得夸赞:“账面很干净,可见是你用心,这两年把家中的生意打理的很好。”
这样就好,日后他久居永州,柳朝和父亲住在老宅,这个家是要交给妹妹的,即便没有他在,妹妹也能把府里府外管的很好,不愁她会过不好日子。
他把账本还给她。
柳云溪把账本放回桌上,往他身后来的方向张望了一眼,好奇问:“哥哥不是回老家去接父亲了吗,怎么不见父亲和阿朝回来?”
柳明川解释:“父亲身子骨不好,他坐的马车不敢走的太快,朝弟陪着父亲走在后头,估计要迟半个时辰才到,我是早些回来,去府衙里办了点事。”
“何事?”
自家哥哥是闷声做大事的人,平日里见不到他人,也不觉得他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可一旦听他提起些事,桩桩件件都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柳云溪打量了一下柳明川,他今日穿的是少见的松青色。
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不似平日散着一半长发那样悠闲,装扮上多了几分周正,看着比读书人还秀气许多,却没有读书人的儒雅气。成熟稳重,果决老成,总能在关键时候镇得住场子。
她满心期待的看着哥哥,期待能听到些令人吃惊的大事。
柳明川轻轻一笑,随口道:“咱们叔父不是欠了钱庄一大笔债吗,前不久还听说他打着咱家的名头又在外头借债,我回来便去找府尹大人闲聊了几句。想必这会儿,衙门的人已经在帮着柳承业清空宅子了。”
柳云溪眨眨眼,的确被惊讶了。
她只叫人骗得叔父破产,任他自生自灭,没想到哥哥做的比她狠绝得多。
新债旧债加到一起,柳承业根本不可能还得起,只能卖了宅子搬出去,至于搬出去后会是怎样的境地,便不是他们现在能想象得到了。
她随口调侃:“叔父那样娇生惯养的人,恐怕过不了苦日子吧。”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运,也没有无缘无故的苦难。”柳明川看着她的眼睛,眼中似有深意,
“我也只是顺势而为……再过两日就是你的大喜之日,我可不希望叔父得闲来找麻烦,索性给他找点麻烦。”
柳云溪垂了下眼眸。
顿时就明白,哥哥大概是知道她背地里暗算叔父和奶奶的事了。
这件事除了经手人,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连沈玉衡都只是一知半解,但哥哥回来待了几天,便都知道了。
论行事,她还得多跟哥哥学一学。
“谢谢哥哥。”她乖乖点头。
一只大掌摸在她头上,轻轻抚摸,男人声音温柔,“只要你能和玉衡把日子过好,我心里就踏实了。”
一旁兄妹情深,沈玉衡也插进话来,“哥哥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云溪。”
柳明川转脸去看貌美的少年,想着虽是成婚,也是这小子进他们柳家的门,不是把柳云溪带到别家去,也就没什么好指摘的,舒心的吐了口气。
“行了,父亲和朝弟回来也得有处地方住,我去叫人收拾收拾院子,你们该忙什么便忙什么吧。”
他随意说着,走出了六角亭。
柳云溪看着哥哥的背影,等人走远了,才侧过脸去看少年。
少年呆了一下,微笑着张开手臂,“抱你回房去?”
她甩袖打在他手上,认真道:“不回去,专心背你的书。”
时至正午,灿白的阳光照在园子里,仰面是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浮云。
过了小半个时辰,外头下人跑来禀报,激动道:“小姐,老爷和三少爷的马车快到府门前了。”
听到家人回来,柳云溪忙把账本丢给采晴拿回书房,着急的提起裙子,往前院去。
沈玉衡也有样学样,让元宝把书放回书房,自己跟着未婚妻去前院迎人。
“父亲!”
柳朝刚扶着柳安年走下马车,少女便从正门跑了出来,脸上是欢喜的笑容,厚重的披风垂在身后,都好像要飞起来了。
许久没见姐姐这样开心的样子,柳朝露了个灿烂的笑,向姐姐和在姐姐后头跑来的少年问好。
“姐姐,张公子。”
“快进去吧。”柳云溪说着,不等他去扶,少年便主动过去扶住了柳安年另一边身子。
沈玉衡对待未来岳父很殷勤,亲自把人送去后院,对待神志模糊的病人也极为有耐心,柳云溪看在眼里,心中一暖。
柳朝和他的随身小厮正在大包小包的从马车上往下拿东西。
亲子提了几盒子东西过来,献宝似的拿给她,“姐姐,这是我从老家带过来的东西,有秋梨枇杷膏、桂花蜜露和一盒子珍珠玉颜粉,都是我自己熬煮自己调配的,秋冬用来养生最好了。”
“难为你肯为我费心。”柳云溪拍拍他的肩膀,招呼身旁跟过来的秀心,“把东西收下吧。”
两人一起往后院去,边走边聊。
“先前你说想要的那个制药古籍,我找到了一本,就搁在给你住的房里,我翻看了一下,里头有很多字是古义,我又叫人买了一本古今词释义,你对比着看也能方便些。”
“谢谢姐姐,真是帮了我大忙!”
一家子人难得团聚,厨房从中午就开始准备晚饭,晚上在后厅备了满满一桌子。
从前家里人少,吃饭只在自己院子里,如今家人回来,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吃晚饭,热热闹闹的,任窗外寒风凛凛,屋里也是暖暖和和。
柳云溪坐在父亲身边,伺候他加菜,等他熟悉了自己的存在后,才试探问。
“父亲,你还记得我吗?”
柳安年还糊涂着,记性时好时坏,回到自己家里也不觉得欢喜,只觉得这院子太大,一路上见到的陌生人太多,总有种隐隐的不安。
听到耳边的声音,他侧过脸去看,看着眼前的人感觉很熟悉,可又想不起来是谁。
“你是……明川?”
知道父亲的病情,即使不被父亲记的,柳云溪也没觉得灰心,只看像坐在父亲另一边的哥哥,调笑着问:“我若是明川的话,那他是谁?”
柳安年乖乖转过头去看,看着自己的亲儿子,懵懂的摇摇头。
“不记得了……”
柳明川笑着回应:“父亲,你要认她这个儿子的话,就把我当女儿看好了。”
柳云溪捂嘴偷笑。
听哥哥姐姐聊的欢,柳朝停了筷子,插话说:“哥哥要是姐姐,那我岂不是妹妹了?”
闻言,众人都笑了起来。
“哈哈哈。”
沈玉衡眼睛亮亮的看着桌上的人,个个喜笑颜开,说着逗趣的话,放松又自然——真正的家人坐在一起,是温馨而欢喜,没有负担。
回想往日那些冷冰冰的宫宴,冠冕堂皇的问候和居高临下的审视,在这一刻,都离他远去了。
彼此坦然又关心,才是一家人。
他看着柳云溪,恰好柳云溪也转过脸来看他,眼眸有一瞬的温柔。
她微微偏了下身,又转过脸去问父亲,“父亲,这位我之前带他去看过你的,你还记得吗?”
“伯父。”沈玉衡忙问好。
少年美的不同寻常,普通人见了一时难以忘怀,柳安年看见他的面容,下意识的低头看他手上,那手腕上,果然露出一截玉白的镯子来。
他呆滞的脸上扬起笑容,点头道:“我记得,这个镯子是我夫人的旧物,我把它送给我家的儿媳妇了。”
头回听见这话,柳明川挑了下眉。
母亲留给儿媳妇的镯子,竟然被父亲拿给上门女婿了。
心中有惊讶,故意调笑:“小公子长的漂亮,配这个镯子正好。还得是妹妹姻缘顺遂,不像我,到现在也没有个中意的人。”
柳朝吃着饭,傻乎乎的当了真,应声说:“哥哥若想成家,必然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相看,只怕你这心还定不下来,就算姑娘家追着你跑,你也不一定答应人家吧。”
柳云溪抿唇笑,“我看哥哥不是想成家,是图玉衡手上这只镯子吧。”
“这可是母亲留下的镯子,戴了镯子便是咱们柳家的人了,就这么一只,叫你赢得先机了。”
话是看着柳云溪说的,却是说给少年听的。
沈玉衡听出柳家对自家人的看重,更是对他的接纳,手上摩挲着莹润的镯子,心中升起点点欢喜。
孩子们七嘴八舌说的热闹,柳安年懵懵的看着,还以为他们是吵架了。
迷迷糊糊的劝解,“不怕不怕,你们的娘还留了好多物件,我都小心保存着呢,等你们什么时候成家了,我照样送你们好的。”
分不清谁是谁,却能想起来这些都是自己的孩子。
柳朝习惯了父亲的糊涂和清醒,最先反应过来,接话说:“哈哈,父亲提前把秘密说出来,等送东西的时候可就没有惊喜了。”
“什么惊喜不惊喜的,咱们一家子和和美美,比什么都强。”柳安年慈爱的看着桌上几人。
“父亲说的对,那我敬未来姐夫一杯酒,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那我也敬一杯,还我妹夫日后多多疼惜我妹妹,可别叫她忧心才是。”
沈玉衡难却盛情,拿起桌上酒杯,“那我……”
柳云溪抬手拦住他,跟对面的两人说:“别灌他酒,他这两日还要读书呢。”
“这还没进门,就护上了?”
沈玉衡按下了柳云溪挡在自己身前的手,在她担忧的目光中,言辞有礼道:“哥哥不要见怪,我是与先生约定了一个月后还要去他跟前受查问,因此不敢懈怠。”
他放下酒杯,端起了茶杯,回道:“我以茶代酒,受下哥哥和三弟的好意。”
几日不见,少年少了稚嫩的冲动,行事有那么几分沉稳了。
柳明川满意地点点头,心甘情愿的喝下敬酒。
柳朝不明所以,看哥哥喝,自己也喝了。
柳云溪偷偷看身边的少年,瞧见他眼神也微瞥向自己这边,在桌下,悄悄抓了一下他的手。
只抓一下便松开,指尖被他缠着不舍得松开,再痴缠也要顾着场合,飘过眼神去安抚,才哄得他放开。
沈玉衡很想告诉她,自己现在很开心。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娶她了。
话藏在心里没说出口,汹涌在胸中的爱意如同狂风卷起的海浪,一下又一下击打在胸腔里,小小的心房装得下多少难以言表的爱,只为她掀起波澜,从因她心动的那一刻,他便走向了新生。
时光转瞬即逝,经过两日的准备,阖府上下装点的喜庆热闹。
府里随处可见大红灯笼,廊下路旁都挂了红绸,门窗上也贴了红双喜字。
内宅贴身伺候的丫鬟穿了红色的新衣,外院伺候的家仆护卫也系了红腰带,一大早便领了吩咐主家赏的喜钱,个个脸上都挂着笑意。
柳府前面横着一条街,从街头到街尾,都有柳家的下人分喜饼洒喜糖,小孩子们围到门口来,为着分到了糖果开心的傻笑。
虽然是招赘婿入门,不似旁家新娘子出嫁那样沿路都能沾到喜气,却也比寻常人家嫁娶要热闹多了。
从早上到黄昏,柳府门前的街上就没冷清过,时时刻刻都有很多人,几乎占了半条街。
柳府的大门敞开着,也不拘围上来的是什么人,都有喜钱分,喜糖拿。若有机灵的,喜庆话说的中听,柳朝便将人迎进门跟着吃顿喜宴。
外院摆了十桌子,前厅上还有两桌子,柳安年今天精神好了些,从下午便坐在喜宴的主位上。
柳明川同沈玉衡在酒席上敬酒,柳朝在门边迎客,到了时辰便让王伯继续在门边看着,他走去主桌跟着哥哥和姐夫一起招待客人。
后院里点起灯笼,一片黄橘色的暖光将寂寥的园子照的温暖。
丫鬟们里里外外忙碌着,喜婆在床上撒帐,点亮一双龙凤红烛,便退到门外候着。
新房里,一身嫁衣的新娘子安静坐在床边,从下午坐到天黑,只听得见屋里放轻的脚步声,和垂在面前的珍珠流苏轻轻碰撞的细碎声。
白嫩的手按在床沿上,摸到了一颗花生,她没觉得饿,只是等的无聊,随手抓两颗桂圆红枣在手里解闷。
前院和东院隔着些距离,平时有些什么响动也不会听到。
今日前院客人来的不少,热闹的响声都传到这里来了,柳云溪听在耳朵里,心生好奇。
房门打开又关上,是采晴去前面跑了一趟,刚回来。
她顺口问:“外头发生什么事了吗,听着好热闹。”
采晴搓搓冻凉的手,开心道:“今天来了好多人,我走了一趟也没看全,就看到贺家公子和咱家姑爷比做诗,李先生听着,说姑爷的文采有长进,比贺公子的诗略胜一筹。”
柳云溪轻笑一声,催他临时赶工多背了两天书,竟然还挺有成效。
“还有别的吗?”
采晴想了想,又说:“宋家小姐和许家小姐较劲吃酒,两人都喝的半醉,还是咱家大少爷上去劝,才解了两人的攀比。”
只听这话,她都能想象出两人喝的脸色熏红的样子,“宋妤是想借着我的好日子,解解她的酒瘾啊。”
“今天小姐大喜,大家都很高兴。”
采晴笑着说,七手八脚的笔画,“来的客人太多了,秀心姐姐和青娘姐姐都在前头帮忙呢,王伯年纪大了,只怕熬不了夜,还得靠两位姐姐出力。”
听她说的开心,柳云溪主动提议:“你再出去逛逛吧。”
“我还是不去了,小姐身边不能没有人。”采晴摇摇头。
“去吧,你忙了一天,也该出去吃杯喜酒。现在刚温的酒还热着,天气冷,等晚些就凉透了,只能吃冷酒了。”
她柔声说着,小丫鬟本就新鲜外头的热闹,被劝了几句,心就动摇了。
还没答话,外头推门又进来一人。
来人招呼她,“你去就是,新娘子这儿我替你陪一会儿。”
柳云溪盖着盖头,看不到眼前人,只听声音,分辨出来是宋妤,许是喝了不少酒,声音有些哑。
“多谢宋小姐。”
采晴小跑着出去。
没多久,柳云溪就看到身前垂下一席铃兰紫的裙子,头上顶着珠冠玉翠不好抬高脸,只能平视着看她。
出言调侃:“你怎么想着过来了,跟许家妹妹吃酒没吃醉了?”
“几杯热酒就想把我灌醉?”宋妤脸色熏红,抱着胳膊说,“你家哥哥为人真是方正,明明我才是你的好朋友,他也不帮着我拉偏架,要不是看他长得俊,我非得在背后说他几句坏话不成。”
柳云溪自己坐的无聊,这会儿有人陪她说话,心里很高兴。
“许家妹妹又没有招你,你何必跟她置气。”
“谁想跟她置气了,明明是她惦记贺延,也不顾场合就上去套近乎。我这是为了你的喜宴着想,你也不谢谢我。”
宋妤说话总有些孩子气,柳云溪嘴角勾笑,“谢谢你,你最仗义了。”
“嘿嘿。”宋妤高兴的笑了两声,俯下身来悄悄问,“感觉怎么样,头一回当新娘子,紧张不紧张?”
柳云溪细细思考,回答。
“有一点点。”
宋妤低笑,“还好只有一点,你没有公公婆婆要拜见,成了婚也还住在自己家里,烦心事少的多,夫妻之间磨合磨合,很快就能习惯了。”
“说得像你成过婚似的。”柳云溪止不住的笑。
“我这不是为了让你宽心嘛。”宋妤微微撅嘴,正要再说些话逗她开心,就听到院子外头传来脚步声。
她放低声音,“外头来人了……”
扒到窗户上看了一眼,没看清人,只看到红红的灯笼。
“可能是新郎过来了,我先走啦。”宋妤闭上嘴,贴着墙边出了门去。
门关上后,耳边又是一片寂静。
虽是自己住了很久的房间,但经过装点,处处都透着与寻常不同的喜气,桌子上摆着桂圆花生和红枣,放在盘子里堆的高高的。
燃在床边的一对红烛不知添了什么香料,熏的屋子里染上淡淡的香气,那香味吸进鼻腔里,心里都变得暖暖的。
她收回手来,双手叠放在腿上。
稍过了一会儿后,房门从外头打开,一人走进来,又把房门关上。
他朝着床前走来,原本经历平复的心情在看到一袭嫁衣的新娘子时,还是忍不住汹涌起来,心情激动的几乎失声。
张口轻声唤她:“云溪。”
听到他的声音,柳云溪低垂眼眸,竟然有些紧张,交叠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
垂在面前的盖头一角被挑起。
烛火的微光和爱人的面容一起映入眼帘,她抬眸看去,眼底满是惊艳。
看过他穿过数种红色,却是第一次他穿这样郑重的宽袖,许是喝过酒,少年漂亮的脸蛋上布满酡红,眼神痴痴的盯着她,好像愣住了一样。
沈玉衡无法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从前连仰望都不敢的太阳落在了自己身边,被她的阳光照耀着,自己变了很多。
白润的珍珠映衬着烛火的光,朦胧的光泽打在少女脸上,串串珠帘随着呼吸轻晃,仿佛天边的仙女,不得被人直视真容,可他只透过珠帘窥视她的美,便惊艳到忘记呼吸。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便被柳云溪先开口问了句:“你吃酒了?”
少年赶忙揉了揉脸上的红晕,解释说:“只喝了半杯,你要我少喝酒,我不敢多喝。”
倒还听话。
“只喝半杯,也像是醉了。”柳云溪笑着看他,涂了口脂的唇红艳欲滴。
沈玉衡痴痴的看着她,神情羞赧。
“能娶到你,像做梦一样。”
他俯下身来,指尖拨开珠帘,唇瓣就要落在她脸上。
柳云溪抬手按在他胸膛上,小声提醒,“合卺酒还没喝。”
沈玉衡反应过来,忙掀了盖头,走去桌边倒了两杯酒,带回到床边。
从少年手中接过酒来,她眼中晃着珍珠的光泽,看眼前人的动作总觉得如梦似幻,手臂挽上他的手臂,仿佛两人的气息也交缠在一起。
正红的嫁衣如同月老的红线,缠在胳膊上,缠在身上,从彼此触碰的那一瞬,便将两人系在一起,怎么都解不开了。
苦酒入喉,沈玉衡为她取下珠冠,再没了任何遮掩,终于能正视他的新娘。
这一刻,等了好久好久。
穿过了前世今生,数次历经生死。
从来只敢把她放在心里,如今,终于名正言顺的拥有了她的一切,也把自己的一切交托给他。
一时间,各种心绪交织在一起,鼻头一酸,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柳云溪凝视着他,双手捧住他的脸,沿着下颌的轮廓抚到细长的脖颈上,用自己手心的温度去暖他微凉的肌肤。
在少年眼角滴落的泪光中,温柔的亲吻他的唇,轻柔的安抚,许下永不背弃的誓言。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闻言,少年眸中泪光一震,迎着她的唇吻上来。
“我是你的人了。”
眼泪滑落,灼热的吐息吞没在交错的呼吸中。
“你也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