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片一金的琉璃瓦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远远观望让人惊叹咂舌。
只是高高的围墙拦住了众人的目光,让人窥望不得其他。与此同时, 高墙大院里的人也?在看外面, 但也?只能看到一片被束缚的天空罢了。
“娘娘,太子殿下叫您过去。”
亭子里挂着纱帐,将刺眼的日?光遮挡, 只留下一片柔和。说话的小宫女偷觑一眼不远处, 就见女子裙摆落地,上头的金线泛起?光晕, 即便不看女子的面容也?能猜到, 定是个貌美之人。
视线慢慢往上,小宫女呼吸滞住。
光是一个侧脸就漂亮的不像真?人,更别提女子的正脸该是多么倾国倾城了。
怪不得太子殿下独宠这位赵侧妃, 夜夜宿她房里不说,有?什么好东西?都会赏给她。可以想?象, 若是太子登基, 这位准能当个贵妃娘娘。
女子转过头, 精致的妆容下却掩盖不住疲惫,明明颇有?气?势的丹凤眼也?毫无生?气?。她温和的笑笑, 由?侍女扶着她起?身, 随着小宫女去了。
未等走到门前, 便能听见太子和幕僚说话的声音, 赵侧妃定住脚步识趣的没再上前。
“那又如?何?他再厉害现在也?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孤就是要让他知道, 谁是储君!谁是小卒!”
屋里还传来幕僚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赵侧妃低下眼眸, 盯着裙摆上的花纹出神。
相府出身的赵盈盈是原配夫人生?下的嫡女,后来母亲死后父亲再续, 她这个嫡女的位置便显得尴尬不少。
继母身份高贵,生?出的孩子也?个顶个的聪慧,而赵盈盈就越发的普通,除了美貌和身份一无是处。
幸好父亲还想?着她,在她及笄之后打算为她寻一门好亲事,最后落在了父亲赵相爷最喜欢的学生?身上。
当时他还不是什么秦王,他是庶出三?皇子。
得了消息的赵盈盈努力回想?那位皇子的模样,本以为她会什么都不记得,却不想?闭上眼睛就是对方英俊的脸。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喜欢他了。
这是一桩极佳的婚事,虽然还未正式定下,但父亲回来说三?皇子那边肯定会答应。
赵盈盈欢喜的整夜未睡,躲在家里一针一线的绣荷包,想?着婚事定下后便将并蒂莲的荷包给他。
“娘娘,娘娘?”
侍女小声提醒,赵盈盈这才缓过神来,然而她忽地起?了鸡皮疙瘩,因为眼前出现一双黑靴。
下巴被人用力的抬起?,赵盈盈随之抬头,对上太子那双阴鸷的眼。
“赵盈盈,孤的好侧妃,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太子声音冷的像是寒冬腊月,她身子微微颤抖,未等她说话,太子直接拉着她的手?入房里,砰的一声关闭房门。
外头赵盈盈的侍女满脸担忧,却又无可奈何。
一刻钟后,赵盈盈从房里出来,瞧着没什么变化。但眼尖的侍女注意到她走路缓慢,隐隐发颤。
侍女心疼的上前扶住人,直到走回房间里,侍女才敢开口说话。
“殿下怎么老是折腾您啊。”
每回太子殿下不高兴了,便要将赵盈盈叫过去,折辱她虐待她,仿若他不幸的来源都是因着她。
“当年您和三?皇子婚事还没定下,八字连一撇都没有?,再说了,若不是那场落水的事情,您也?不会入了东宫,大姑娘,那件事明明是有?人故意为之……”
原本约定要定下婚事的前一天,赵盈盈落水恰好被太子所?救,俩人衣衫尽湿,她也?只能嫁给太子。
本来只是抬入府中,但赵相爷三?寸不烂之舌起?了作用,最后为她求来一个侧妃的位置。
可是,谁稀罕这样的侧妃?她更愿意去做不受宠皇子的正妻。
“住口,”思绪回笼的赵盈盈呵住侍女,“这种话往后不要再说了。”
侍女心疼的掉眼泪:“是。”
“好了,你去门口迎接,一会源儿来。”
“小主子要来了!”侍女高兴的立刻起?身擦干眼泪,赶紧去迎接赵盈盈的儿子,那个一年都见不到几次的孩子。
屋里安静下来,赵盈盈自己用药膏涂抹腿上的淤青,虽然很痛,可是换来和儿子见一面的机会,值得。
涂着涂着,赵盈盈不可自已的想?到那人。
“秦王啊……”
如?果当初她和秦王定下亲事,那如?今的一切是不是都会变得不一样?
如?果的事情,谁也?说不清,哪怕是齐誉。
屋里的胡岩偷偷的看他好几眼,总觉得三?哥似乎心情不错。
“三?哥,想?到应对的办法了?”胡岩心想?,一定是有?对策了。
“没有?。”
胡岩有?点懵了:“见三?哥心情不错,莫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宣布?”
齐誉淡声道:“并无好消息。”
胡岩:?
直到从房里出来,胡岩也?没想?明白三?哥心情好的原因,他还问郝仁:“我不在的这几日?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郝仁还真?认真?回想?一番:“有?两?拨人刺杀。”
胡岩面无表情:“还有?旁的吗?”
郝仁:“阿烟姑娘和那个詹公子合作,卖了不少香膏,而且还签了口脂的单子。”
胡岩头疼:“等回王府后找人教教你们。”
郝仁不明白:“教什么?”
胡岩伸手?点了点太阳穴:“教你怎么变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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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齐誉交代的事情,胡岩直接去找阿烟,到的时候正看见她坐在那忙活,桌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
她将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玉臂,十分虔诚的净手?,之后拿出一个陶瓷碗,将罐里的什么东西?放入碗中,用石杵捣碎。
因着过于认真?,连门口的敲门声都没听见,倒是躲在角落里的大将军探出脑袋,见是熟人后又缩了回去。
大将军通体碧绿,只有?食指粗细,长?度也?不过巴掌大,瞧着袖珍可爱。
之前胡岩不了解,还挺害怕大将军的,但现在胡岩能神色从容的掏出准备好的吃食,直接扔过去。
大将军豆豆眼登时睁大,朝着吃食去了,逗的胡岩哈哈笑。
“胡岩,”阿烟被笑声吸引,停下手?中的动作,“你来啦。”
胡岩亡羊补牢敲了几下门,走进来看桌子上花花绿绿的颜色,“阿烟姑娘,你这是……”
“在研究口脂,”阿烟从旁边拿出一块干净的棉巾,将所?有?的东西?都盖好,还请胡岩坐在门口处。
胡岩哭笑不得:“这是怕弄脏东西??”
阿烟眨眨眼:“都是金贵的玩意,很娇气?。”
那也?没您娇气?啊。
让一众人等找了整整两?日?,花费数十金才买到的方子。
不过胡岩想?,不是人家姑娘娇气?,是三?哥将她养的娇贵。
刚开始见面的时候,阿烟姑娘是小山村里的孤女,美则美矣,但少了些许味道。
现在再看,小姑娘衣着虽没什么花纹,但料子都是极好的,若是识货的在这,定然能看出一身衣裳顶阿烟姑娘卖几十盒香膏。
再有?,此刻阿烟姑娘头上戴着的缠枝海棠簪,那是他亲眼看着交钱的,足足二百两?。
一根簪子啊,就二百两?!
胡岩心里呼呼的往外冒酸水,甚至想?他要是女的就好了。
说不定也?有?男人像三?哥似的,愿意为他花钱。
“胡岩,你想?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哈哈,没什么,”胡岩打了个哈哈将此事岔过去,问阿烟她的胭脂水粉生?意怎么样。
阿烟实话实说:“只有?我自己做,所?以很慢,每次只能做几盒,大富大贵是不可能了,但是挣些小钱没问题,起?码养活齐誉没问题。”
“对了,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告诉我,我都给你买。”
阿烟兜里揣着不少钱,不过有?大部分是齐誉给的,阿烟舍不得花,她只将自己挣的钱拿出一部分,给齐誉和众人买些零嘴。
胡岩想?起?来,他之前在三?哥房里看见两?包果脯,印象里三?哥从来不吃这样的东西?,所?以胡岩直接讨要。
却不想?齐誉大掌直接压上去,淡声道:“不给。”
当时胡岩就明白了,这肯定是阿烟姑娘送的啊!即便不是贵重的东西?,但三?哥依旧像是宝贝似的,不肯和任何人分享。
自那之后,抓阿烟的心思就淡了。
胡岩了解齐誉,他看出来三?哥对这个小姑娘动心了。
只是那人自己不承认罢了。
“那行,阿烟姑娘出门买酥糕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一份就成。”胡岩笑呵呵的,阿烟满口答应。
来这自然不止是为了聊天,胡岩真?正想?打听的是三?哥为何心情好了。
“阿烟姑娘,你和三?哥说什么了,感觉他心情不错。”
他也?想?学学,等三?哥心情不好的时候用上,免得众人看他的冷脸害怕。
“没什么啊,就是和他说以后我挣钱养他,”阿烟没多想?,实话实说道:“对了,晚上我还说要让他过来。”
什么?晚上过来?
作为男人,还是个单身的男人,胡岩平日?里没少和身边人说些有?些没的,因此难免多想?了。
怪不得三?哥心情好,美人在怀,心情不可能不好啊。
“懂了懂了,”胡岩笑着起?身,“阿烟姑娘,我先?不打扰你了。”
说不定过几日?要改口叫三?嫂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姑娘身份着实太低,也?不知道三?哥要怎么安排。
在胡岩心里,齐誉是皇子,是大历的秦王,将来三?妻四妾也?是常事,而且王妃之位定然是要给出身高贵的女子。
至于小山村出来的阿烟,胡岩摇头,且行且看吧。
眼看着日?头快落山了,阿烟赶紧将东西?收拾好,着急之下不小心碰到材料,手?指当即染了淡粉色。不过她没在意,洗几次便好了。
把所?有?东西?收拾好后,阿烟摆上早就准备好的吃食,还让厨房做了两?道热菜,最后齐誉到的时候,先?看见满满一桌的吃食。
站在门口未瞧见人影,齐誉立定不动,直到看见小姑娘从内室转出来,朝着他招手?。
“夫君,进来。”
小姑娘换了身衣裳,荷色的轻罗衫更显身姿窈窕,芳姿动人。
转身朝着他勾手?的时候,宽松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凝脂皓腕。
不知怎么,齐誉像是烫着似的立刻错开视线,垂在身侧的手?收紧,努力忽略心头的悸动。
一定是因为同心蛊。
巫医说只要没亲近,同心蛊的作用会越发明显,齐誉深信不疑,此刻的心跳加速都是因着蛊虫作祟罢了。
进到屋里,阿烟让他坐下,她亲手?给他斟了一杯酒水。
“这附近有?片桃林,每到桃花盛开的季节,百姓们都会采摘回家酿酒,所?以这里的桃花酿很出名,滋味甘甜入口顺滑,你尝尝。”
精巧的杯盏握在手?里,不像家中的酒盏那般粗粝。这十七年来阿烟第?一次用这么好的东西?,还带了几分小心。
“酒盏好漂亮,我都怕自己失手?打碎。”
“碎了可以买新的,你喜欢什么告诉胡岩,自然有?人买回来。”
酒水在杯中呈现出桃花的淡色,甚至有?带着春日?气?息的花香在鼻尖萦绕,让人心情大好。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眼前人说的话。
“最近这些日?子的吃穿用度都是你花钱,”小姑娘未饮酒,面上却呈现出动人的绯色。浓密的睫毛垂下,像是蝴蝶翅膀似的轻颤。
“我现在也?可以挣些银钱,总之不会让你太辛苦。”
成亲将近一个月,阿烟觉得齐誉其实不错。虽然总是面容冷峻,可是他对她照顾有?加,就像是大志姐夫对彩霞姐那样。
彩霞姐过的很幸福,甚至马上就要生?孩子了。
想?到孩子,阿烟脸更红了,细白的颈子都红了一片,话在嘴边吞吞吐吐说不出来。
齐誉仰头喝了一盏桃花酿,阿烟要再给他续,齐誉拦住她要自己倒。
“没事的,我祖父活着的时候也?是我斟酒。”
酒水在空中划过轻柔的弧线,阿烟紧张的心得到缓解。其实她叫齐誉来的目的就是想?问他,愿不愿意和她成为真?正的夫妻。
就是三?个月后也?不会分开的夫妻。
倒好酒水后,阿烟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我想?问问你,”她不大好意思看他,只盯着自己眼前的杯盏,说道:“有?没有?想?过和我一直在一起?。”
“若是你想?过的话,就将这杯酒喝了,若是没有?的话……”阿烟声音小了不少,细如?蚊呐,“那就不喝。”
说完,屋里忽地安静下来,甚至能听见外面草虫鸣叫,也?能听见院子外众人谈笑,就是听不见对面男人端起?酒盏的声音。
阿烟一颗心止不住的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