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1 / 1)

我在古代当策划 满座江南 3397 汉字|11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22章

  马车在落日余晖下渐渐远去, 最后变成拳头般大小。

  向道镇旁听了全程,亲眼目睹陆久安将一个志不在此的学子规劝回学院,心里对他的喜爱愈甚, 感怀之下, 忍不住提笔写了一封信。

  信中对应平大肆赞扬,把应平县令夸得天花乱坠, 更用“应平不生陆久安, 万古如长夜”这样的句子来形容他, 直把他夸得天上地下, 绝无仅有。

  这封信摇摇晃晃,最后落到按察使手中,按察使看着信中满篇的溢美之辞,怪叫道:“向道镇这老头,居然也有这么夸人的时候。”

  通常他见向道镇最多的时候, 都是马着脸在训斥学子教官, 从没有见他在下官面前和颜悦色过。

  待看到信的最后一句, 按察使忍不住捻着长须哈哈大笑。

  按察司佥事平时辅佐他处理案卷, 知道自己上司和学政交好:“可是学政给大人分享了什么趣事?”

  “哼,那小老头,不过是打着考学的由头去采风罢了。”按察使把信丢给他,佥事低头一看, 只见信的最后面, 学政言之凿凿说若是他去应平,定能叫他大吃一惊之类的话,字里行间都在力邀按察使。

  大周省级地方官设三司, 布政使司掌民政,按察使司掌刑名, 都指挥使司掌一省军务,按察使同样作为朝廷下派的官职,不是一直呆在省城,平日里也要去各道巡察。

  佥事半信半疑:“那应平当真如学政说的那般好?”

  “那应平县令三年前才上任,他又不是神仙。”按擦使悠闲地拨弄手里的玉珠,“听闻那陆久安是探花出身,左右不过是向道镇见才心喜,爱屋及乌罢。”

  佥事盯着按察使的脸色揣摩道:“如今正在考核各府政绩,县里的公文也递了上来,想来不日就会达到布政使手中,到时候可要下官为大人取来。”

  按察使沉吟片刻,最后摇了摇手:“算了,陆久安在晋南时可是身陷漩涡,虽然如今人已经远离那浑水之地,谁知道是不是藕断丝连还牵扯了是是非非。朝中如今正是各方倾轧的时候,陛下作壁上观,谁也猜不中他的心思。要是忍不住挨了烫手山芋一下,谁知道会不会如附骨之蛆一般甩也甩不脱,万一哪天一招不慎被人拉下水,那才叫悔不当初。”

  按察使用人得心应手,见他不知道其中关窍,便忍不住提点他:“所不该管的事咱们就不要管,那政绩考核由吏部和都察院全权负责,这里面的水深着呢,所以我们只需明哲保身,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即可。”

  佥事只是经验尚浅,但为人并不愚笨,知道按察使是在指点他,忙躬身感激他。

  按察使眯了眯双眼,烛火之下视物不甚清晰,他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干涉的眼睛。

  “大人眼疾又犯了。”

  “不碍事。”按察使抹去眼角的分泌物,“小时候读书把眼睛读坏了,谈不上眼疾。”

  过了会儿,佥事问道:“那大人去吗?”

  “去哪里?”

  佥事指着信的末尾:“向学政邀请大人去应平呢……”

  按察使把信搁在烛火下,又细细看了一遍:“去一趟吧,免得那小老头回来念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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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应平县衙。

  按理说陆久安在榜比向道镇还要靠前,奈何陆久安官运不济,两人地位悬隔,学政要来应平考察,作为县令的陆久安自然要做好承办工作。

  官舍清扫干净,备好全新的枕席,陆久安估摸着时间,又派了差役到城外时刻盯着上官的车驾,以备迎接。

  县学的一干学子听闻学政大人不日将至,各个绷紧了神经,举止收敛了不少。

  然而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官驾的影子是一点没瞅到,衙府上下反倒精疲力尽。

  “大人。”主簿吴衡犹豫道,“要不要十里外设短探,若是学政来的半道途中出了什么意外,上面追查起来于你不利。”

  “不用,该干什么干什么,学政大人也不是傻的,总不可能带三两随从就出发。”他摆了摆手,“我们按迎送官制做好工作,不出纰漏就行,其他的一概无需多做,更不能溜须拍马,暗中承迎。”

  不是陆久安多此一句,不少地方为了讨好上官,腐败成风。在迎送上大摆排场,取之于民,用之于官,好好的考察弄得乌烟瘴气,陆久安自然不能允许自己手下为了追求名利而搞这么一出。

  县学又举行了一次辩论赛,这一场辩论赛的主题围绕“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展开,这个主题放在现在就有些危险了,但不知道是不是这群学子叫陆久安养肥了胆子,字字胆大包天,句句直切要害,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看得陆久安心肝直颤。

  偏生他还要装作毫不在乎地鼓励学子:“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只要不是打着辩论的幌子行不义之事,都可以畅所欲言。”

  辩论赛之后,就到了县试的时候,考试公告早早公布了日期,陆久安作为县令,要亲自主持。

  这可是童试的第一关,也是校验学子真才实学的官方手段,然而不光陆久安不以为意,就连备考的学子,上至知命之年,下至垂髫之年,皆泰然自若,实在是因为在鸿途学院读书时,经历的大小考试周不知凡几,况且主考官还是那位县令官,报名考试的都胸有成竹,丝毫不惧。

  眼看着离提督学政发来谕单的时间快要过去一个月,还是不见向道镇影子,陆久安干脆把盯梢的差役召回来。

  去往考场的路上,陆久安还同教谕有说有笑,临到门口,却被一道身影挡在眼前。

  陆久安探究地看着他背影,范成秋大声喝道:“什么人,不知道今天这儿县试吗?还不快快离去。县试如此重要的场合,巡场是怎么工作的,怎么能放任无关人员靠近此地。”

  范成秋颇为恼火,喋喋不休准备找来当差的人训斥一番,那背影在陆久安目不转睛的凝视下,缓缓转过身,范成秋仿佛叫人掐住脖子,说话声嘎然而止,脸色涨得通红。

  陆久安却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这人不是当日在温家的游客吗?

  今日再看,周身气度却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不苟言笑,形容肃穆,端端正正负首而立时,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长年身居高位的摄人气势。

  陆久安嘴角隐秘地抽了抽。

  不是吧,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学政大人不会无聊到微服私访吧。

  然而上苍从来听不到“虔诚”祈求的声音,并且很快打碎了陆久安的期盼。

  眼前之人脱下裹在身上的斗篷,露出里面一身紫色孔雀补服,他扯了扯凛冽的嘴角,眉毛微微下压:“范教谕,县试重地,切勿大声喧哗。”

  范成秋小腿肚抽筋一样不停跳动,险些站立不稳,他脸色灰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他把学政给教育了。

  “拜见学政大人。”范成秋抖着嘴唇行礼。

  陆久安心里也直骂娘,表面上不动声色,厚着脸皮装作初次见面一般,不卑不亢行了个礼。

  事实上,向道镇一直注意着陆久安的一举一动,见这位小大人进退有度,既不谄媚也不畏权,在心里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不必多礼。”向道镇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本官提前一步到了应平,陆大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陆久安道:“学政大人行事自有考量。”

  “走吧,既然恰巧碰到应平县试,那就由我来主考,正好看一下你县里儒生学业如何?”

  陆久安用手撑了撑额头,暗道,您那是恰巧吗?也不知道在应平县城里偷摸观察了多久,装得可真像那么一回事,影帝不颁给你着实可惜了。

  考试的学子搜过身后,陆续通过龙门进入考场,瞧见坐在上方左右两位主考官时,都愣住了,不过碍于考场纪律,只能把满腹疑虑压入心底。

  整个考场寂静无声,学子闷头答题。

  陆久安瞅着杨苗苗坐在最前头,心无旁骛神色镇静,便知道试题难不住他。

  县试前半场,向道镇像模像样地在偌大的考场里转悠,时不时驻足查看学子的答卷。

  到了后半场,向道镇便回到帘后,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左一句右一句向陆久安问起了五花八门的问题。

  “陆大人,生活广场上那个钟楼是如何做到计时的?”

  “每日要闻上的文章,确定是真实无误的?听说在江州境内售卖,可否叫新闻社的人到省城也办一个。若是觉得人生地不熟,可以来找本官。本官虽然身微言轻,不过自认还是有一些门生故吏,让新闻社在省城畅通无阻还是不成问题的......”

  “陆大人,那你觉得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啊.....”

  陆久安一凛,嚯,这向学政居然还偷摸去围观了辩论赛。

  县试五场考试结束后,作为监考的敎谕战战兢兢把所有的卷子送到向道镇手里,陆久安知道他在县试这个当口暴露身份,不过是为了以学政身份亲自考察学子的学识,看看是不是徒有虚名。

  陆久安便由着他审批排名,自己在一旁落得悠闲清净。

  县案首很快决出,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陆久安有些印象,他县试考过几次,积累了不少经验,经颜谷指点后醍醐灌顶瞬间开悟,此次能得个第一名也顺理成章。

  向道镇指着另一份卷子道:“这名考生四书文写得不错,可惜试贴诗差强人意了些。文章倒很有灵气,只是未免恃才放旷些,锐气尚存,沉稳不足。”

  陆久安漫不经心地一看,这不是韩临深的卷子嘛。

  他自小跟着韩致上战场,行事大开大合,又有那么一个身份加持,文章合该税气磅礴。

  向道镇又抽出另外一份卷子:“此子匠心独运,就是经文有些浮于表面,沉淀不下来呀。”

  陆久安眉眼一动,是杨苗苗的卷子。

  这时候,他不由地有些佩服向道镇,仅仅从文章就能看出学子的性格,手里确实有一两把刷子。

  向道镇挑起一边眉毛含笑道:“看来这名学子陆大人很熟悉啊。”

  “这学子现在住在下官衙府里。”陆久安把趁热打铁杨苗苗的情况捡了一些告知学政,向道镇若有所思道:“年岁不足就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已经实数难得,多磨砺磨砺,大周又能多出一个人才。”

  督考了这群还没功名的儒生,向道镇便要去考察那群县学的生员,虽然辩论赛那日,他在人群中围观了学子意气风发的全部过程,也结结实实过足了瘾,不过该考还是得考,可不能因小失大。

  范成秋缀在后头,劫后余生般舒了一口气,向学政瞧着心情不错,看来他应该是免了训斥逃过一劫。

  县学接到敎谕传回来的消息,得知了学政竟早就来到应平,心里一面不断检讨自己这几日有没有出过什么纰漏,行为举止是否合规,一面正衣冠,规规矩矩站在门前恭迎学政。

  向道镇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一群学子,再回身打量身旁这位姿如翠竹的县令大人,不管仪态还是样貌,怎么看怎么还是陆久安更得他欢心。

  况且还经略大事,治得好一方黎民。

  哎,也不知道陆久安三年前在哪里科考的,又是哪位同窗主考,得了陆久安这么一个学生,真正是走了狗屎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