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妻子,也回转身来追。手中举着两块石头,口里喘吁吁地吆喝着,脚底踉踉跄跄,简直不成步数。颜妻见夫未死,猛地把心一横,决计以身相替,高喊:“你还不乘机快逃,要做颜氏不孝之子么?”喊着,人早朝虎迎去。
那颜-在取水时遇虎,连用刀箭,俱被虎用爪抓落,知道厉害。果如颜妻所料,恐伤妻儿,与虎绕山追逐了好些时,委实筋疲力竭,才拼命赶回示警。这时一见妻室喊哭迎虎,看出是愿代夫死,越发伤心难过。并没听清喊的什么,也把心一横,大喝道:
“我夫妻要死,做一处吧!”说罢,贾着余力,朝虎追去。
颜妻见喊他不听,那虎离身越近,狂喊一声:“我与你拼了!”正要拔步举刀上前,那虎相隔丈许,忽然横身停步,蹲伏下来,长尾摇摆不已。颜-见虎离妻室越近,一着急,忙用手中石块打去。那虎把左边前爪一举,便己扑落。颜-见虎已停步,满脸惊惶,气急败坏,顾不得再和虎拼,不问死活,纵将过来,一把将爱妻抱住。这一双并命鸳鸯,彼此都非借死,只是你顾我,我顾你,在这性命交关之际,互相急返张皇,关心太切,受惊过度,一见面,都吓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呆呆地拥抱着喘息,反把身侧伏虎,咫尺危机,忘了个干净。及至残息微苏,惊魂乍定,正该软语询平安的当儿,颜-忽然想起还有虎呢。忙回头一看,那只比水牛还大的黑虎,就伏在离身四五尺的地上,目光如电,精芒四射,竖着一条比臂膀还粗的长尾,正左右摇摆呢。身临切近,越显得庞大凶猛,雄威逼人。不禁脱口喊了一声“哎呀!”
颜妻在情急欲死之时,拖着一个肚子,拼命急跑,力气用过了度。等到与乃夫相见拥抱,说不出是惊是喜。当时势子一缓,气一松,不由神昏力竭,四肢绵软,口噤无声。
她原是面虎而立,神志稍定,首先发现那虎就在眼前。怎奈不能言动,只伏在乃夫肩上,干睁着眼着急,休说拉了同逃,连话都藏在喉腔里吐不出口。后来她听乃夫一声惊呼,心里一惊,把神提起。猛然一动灵机,她才觉出那虎自夫妻相见就伏在那里,始终一动未动,不时摆动长尾,生相虽然猛恶,神态甚驯。又想起它适才追人时,也只缓缓跑步,并不和平时所遇的猛兽,只一见人便连声怒吼,一跃十来丈,当头扑去那等凶狠神气。
常听人说起,虎称山君,最是通灵,专吃恶人,不吃好人。莫非不该做它口中之食?
颜妻念头刚转到这里,忽然腹痛欲裂,通体汗流,再也支持不住,一歪身便往地下蹲去,颜-回头见虎,明知空身一人尚难脱虎口,何况还扶持着一个将要临盆的妻室。
不过人在急难之中,俱是求生心切,仍是扶着爱妻同逃,死活都在一处,见爱妻睁着两眼望定自己身后,一阵惊呼,竟如无觉,知她吓得神志已昏,不能言动。颜-正在担惊害怕,打算奋力抱起逃走,忽见她面容骤变,身子顺手弯往下溜倒。百忙中,刚伸手去扶时,猛又听脚底呱的一声。原来颜妻惊吓劳累过度,竟动了胎,将小孩生产下来。颜妻又是头胎,百苦交加,当时便痛晕过去。
颜-处在这种境地,再也无计可施,当时一着急,几乎站立不住,也随着晕倒。一交跌坐在地上,战兢兢不能转动。眼看那虎站起身形,往身前缓步走来,自念不免一死。
暗忖:“虎非极饿,不吃死人。”便往前爬凑上去,一心只想拼着一身,去将虎喂饱,以冀万一神佛默佑,妻子因此得脱唬吻,便是万幸。谁知那虎竟擦身而过。颜-仍想以身相代,成心激怒那虎,一把虎尾未抓住,虎已往身后绕行过去。忙偏转头一看,那虎头也未回,业走出四五丈远近。刚庆有了一线生机,虎到崖侧,忽然止步,举起左爪,去抓那布满苔藓的山石,只一两下,便听叭哒一声大震,一块五七尺方圆的大石块竟被虎爪抓落在地上。这一震,竟将颜妻已死惊魂震醒过来,喊了一声“哥哥,你在哪里?”
这时颜-,也再说不上什么害怕忧急,慌不迭地凑上前去,温慰道:“妹妹莫怕,你生了孩子了。”颜妻道:“你还是在这里,我知道它是山君,不吃人的。如今怎不在这里,走了吧?”一句话把颜-提醒,想起那虎还在近侧,不由激灵灵又是一个冷战。
忍不住再往前一看,那石倒之处现出一洞,虎已往洞中钻进,只露出一点尾尖。不一会,倒身退出,动作却甚敏捷,出洞之后,一横身,又往回路走来。
颜-看它越近前越走得缓,大有蓄势待扑之状,以为这次决难免了。心痛妻儿,目注危机,口里却故作镇静道:“那虎走了,我给你到那边寻一个安身所在。少停一停,你自用刀切胎儿的脐带吧。”边说边站起来迎将上去,仍想舍身喂虎。虎见人来,便往回走;人不走时,虎又转身来追。如是者再,渐觉有异。心想:“反正身有处,死有地,这虎如此庞大,又是黑的,莫非是个神虎,并不吃人?否则再添几个,这时也没命了。”
想到这里,胆子一壮,索性跟去,看它如何。脚底下一快,那虎也跑得快,尾巴连摇,状甚欢驯。转眼跟到崖前,那虎转身往洞中倒退而入。颜-把生死早置度外,也迎头跟入。阳光正斜照入洞,见那洞是一石穴,大约三丈方圆,甚是平洁。还想再看,那虎已用头朝自己顶来,意思似要自己进来。试一抚摸虎额,高竟齐颈,毛甚滑韧。虎仍缓缓前顶,意极驯善亲昵。
颜-这才宽心大放,喜出望外。想起妻儿脐带,危急之中尚未忙得去剪,一阵酸心,不由流下泪来,拨转身出洞便跑。到了颜妻跟前,悲喜交集道:“妹妹莫怕,那虎是个神虎,不但不伤人,还带我们找着好地方,可以安身呢。我抱你进去再剪脐带吧,省得着了山风,种下病根。”说罢,不俟答言,将颜妻双手捧起,往洞前走去。
这次那虎并没跟行,只在洞侧蹲伏,看见人来,立起摇了两下长尾,仍复卧倒。颜-朝它道:“适才是我不好,虎神莫怪,少时再来赔话。”说罢,入洞放下妻室,先出洞寻了些枯枝,生了一堆小火,将带的一床草席铺好,算是地铺。落难之中,也顾不得血污,帮助颜妻剪了脐带。因是热天,行囊无多,把上身衣服垫在产妇身下。再脱了一件短衫,裹了婴儿,浑身只剩了条裤子。幸而天气和暖,洞又向阳,暂时还不致冻着。
颜-汲水的瓦罐,业在遇虎时跌成粉碎。幸而他是走方郎中,又久惯山行野宿,饮食用具都带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