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啜泣,载允更仰起头来,嚎啕大哭。杨肃观道:「依将军看来,若是花剌子模开城投降呢?可减多少死伤?」灭里道:「开不开城,并无不同。成吉思汗乃天下第一无信之人。西征时他曾诱骗一只守军开城,入城后又杀光了全城百姓。」
牟俊逸听着听,忽地笑了起来:「杨大人啊,这和也是死,战也是死,您老人家若在当时,可要怎么应变啊?」杨肃观道:「我都无所谓。」众大臣愣住了:「无所谓?」
杨肃观转望台下,道:「唐王世子,你怎么说?」众人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却见一个孩子,手拿小算盘,正自拨弄为戏,听了说话,也是不知不觉。房总管咳嗽一声,道:「载昊、载昊,杨大人和你说话哪。」叫了两声,那世子方才惊觉过来,忙道:「是……是叫我吗……」
杨肃观微笑道:「是,下官想请教世子,这花剌子模与蒙古的大战,你主和还是主战?」那世子低声道:「这……我不知道啊……」杨肃观微笑道:「是和是战,人人都得选。你也不例外。」那世子低声道:「那……那好吧,我得用算盘打一打……」
众人笑了起来:「是和是战,也能用算盘打?」那载昊看来很是胆小,怯怯地道:「杨大人,请您告诉载昊,蒙古兵有多少人?」杨肃观道:「号称六十万,实则三十万。」载昊拨了拨算盘,又道:「那花剌子模有多少兵马?」杨肃观道:「少说四十万,实则五十万。」
看这载昊手持算盘,好似是个小小的「大掌柜」,拨了拨算珠,喜道:「这是一倍半!那我主打!」载允冷笑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大战一开,每每以少胜多,还能这般算法么?」
载昊听得斥责,立时低头不语,杨肃观温言道:「不怕,我也喜欢打算盘,跟我说吧,你是不是精于珠算?」那载昊很是高兴,拼命点头:「是啊,我最能打算盘了,我父王生意做得多,每天都让我拨算珠呢,只可惜……只可惜……」杨肃观微笑道:「可惜什么?」
载昊叹了口气:「只可惜要当皇帝的人,不能只会拨算盘。」杨肃观微笑道:「说得很好啊,那他该会什么?」载昊道:「他该明仁义、布礼乐、知人心。」卢云听在耳里,心下大悦,那陈二辅、房总管也是频频喝采,淑宁却是低哼一声,骂道:「铜臭!」
「铜臭」二字一说,卢云心下一醒,已知这「唐王」必是家财亿万之人,想来生意做得极大,八成还做到几位大臣家里去了。杨肃观却是不以为意,含笑道:「唐王所言不错,治理天下,正在于明仁义、知人心,只不知唐王如此贤能,可曾把这仁义之术传给世子了?」
载昊低声道:「这……这很难学啊,只要是算盘能打出来的,我都会,可这仁义人心看不见、摸不着,载昊就没办法了。」这话一说,人人都感莞尔,何大人哈哈笑道:「世子啊!我看你还是别想当太子啦,赶紧去户部做度支吧,老夫第一个荐保你。」
载昊脸红耳赤,不敢应答,杨肃观微笑道:「世子,请恕下官直言,你的算盘没学到家。」
载昊茫然道:「是吗?」杨肃观道:「是。在我看来,天下一切万物,都可以用算盘拨出来。拨不出,是你没学好。」载昊更惊讶了:「那……那这个仁义、人心,也可以用算盘算出来吗?」
杨肃观含笑道:「当然了,我这一生,都在做这件事。」这话一说,卢云自是大大的不以为然,马人杰也是咳嗽连连,牟俊逸笑道:「杨大人,人算不如天算啊,那照您的意思,这花剌子模该和该战,也能用算盘打了?」
杨肃观道:「我说过了,天下一切大事,都得先用算盘打一打,方明虚实。」
牟俊逸笑道:「怎么打法?拿算盘砸人?」正要哈哈大笑,却听杨肃观道:「牟大人,这和战之间,本是一体之两面。蒙古所欲谋我者,不过食粮、美女、金帛三者,我若杀美女、焚金帛、毁食粮,试问蒙古跋涉万里,所为何来?死伤数十万将士,得空城一座,无功而返,我看成吉思汗怕连自己的位子都保不住了,敢问开战之前,他这算盘拨还是不拨?」
听得杨肃观要坚壁清野,众人自都哑口无言了。何大人干笑道:「杨大人,这成吉思汗还没来,你自己就烧房子了?这可不大好吧?」牟俊逸也道:「正是如此,你别顾左右而言它,杨大人,敌人都打到了城下,到底是和是战,你只能选一边。」
牟俊逸把话挑明了,今日局势,杨肃观究竟主战主和,他必须选。良久良久,何大人咳嗽一声,道:「杨五辅,快说吧,内阁还等着听你的高见。」
何大人毕竟是当朝宰辅,非同小可,此话一说,杨肃观欠身便道:「回阁老的话,下官以为,和战必须并用。若无求战之心,便无求和可能。若无谋和之心,则战端一起,终将必败。」说着望向了那个「樉德」,道:「寿春王,您是马人杰的得意门生,您说这话是么?」那樉德甚是聪明,忙道:「杨大人教诲的是。求和一事,须得两家有心,否则单若一厢情愿,必然贻误战机。」
杨肃观此话一说,又有战、又有和,看似什么都没说,可卢云却已听出了弦外之音,已知他有意以战逼和,可秦仲海岂是善男信女,倘若也抱同此心,两边把算盘一打,恐怕便打出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了。
一片沉默间,忽听一名孩童道:「杨大人!有件事载懹不懂!想向您请教!」牟俊逸笑道:「丰王世子有话说了。」一名孩童站起,双眼炯炯,呼吸沈缓,这孩子竟是身怀内力,何大人干笑道:「载懹,听说你练成了武当的松鹤心经,武功很了得啊。」
那孩童忙道:「不敢,在座兄长都是各派师傅的高徒,载懹万万不是兄长们的敌手。」牟俊逸笑道:「做人也别太谦了。来来来,你有什么高见,这便说吧,牟叔叔替你撑腰。」
这载懹正是「丰王世子」,拜了武当元易道长为师,看来武功真是冠于全场。听他朗声道:「载懹无知,方才听杨大人说,这花剌子模本有五十万兵,人数比蒙古还多,可双方决战,却怎会打不赢呢?这不是很奇怪吗?」世子们都看到了要紧处,纷纷嚷了起来:「是啊!明明人多,怎么会打不赢呢?没道理啊!」
杨肃观道:「灭里将军,你看花剌子模此战为何而败?」灭里道:「其一,阵法有误。当时花剌子模君主摩诃末怯懦,成吉思汗兵临城下,他非但躲于阿姆河之后,甚且将兵力分散于各城池,故而让成吉思汗从容渡河、各个击破。」
杨肃观道:「其二呢?」灭里道:「摩诃末大败之后,不思围剿反制,反而向西逃窜,直至吓死在里海为止。至他死后,扎兰丁方才向蒙古反击,可惜那时手下兵马仅剩数万人了。」
众人痛心扼腕,无不暗骂昏君误国,杨肃观又道:「那若是一开始便由扎兰丁统帅,他将如何迎战蒙古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