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提亲(1 / 1)

妄夺金枝(重生) 东家宁 4458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39章 提亲

  是夜。

  陈文业来给晏长裕换药, 一看到?他的腿,便忍不住蹙眉:“殿下这腿伤怎么又加重?了?”

  只?见那修长的小腿伤口不仅未慢慢愈合,甚至又渗出了血。不仅如?此, 还比之前还要红肿, 这?一看便知是过?度使了力。

  身?为医者的本能让他暂时忘却了君臣的尊卑, 沉着脸道:“属下之前说过?, 殿下这?腿疾不能再轻忽了。再这?般下去, 后果不堪设想。殿下莫不是当真想?做个瘸子不成?”

  “……下次不会了。”

  晏长裕启唇,倒是没有辩解。

  “还望殿下莫要食言才好。”陈文业沉声说, “属下不是在危言耸听,而?是殿下这?伤真的太重?了。属下知殿下不怕疼,但是人的身?体到?底是脆弱的,万一真的出了事, 可后悔不及。”

  从床上爬起来,硬要守在一旁的常文闻言, 也?一个劲儿的点头。他虽是殿下的贴身?内侍,但身?份有别,便是担心也?不好劝说。

  但陈文业不同?,大夫的话, 殿下总要听一听吧。

  晏长裕抿唇,点头:“孤知道了。”

  说话间, 他垂首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若不是今日换药, 他甚至都忘记了腿上的伤势。

  当然?不是不痛,相反, 正如?陈文业所?说, 是剧痛。

  但一来晏长裕向来能忍,曾经便是被贯穿了肩膀, 他也?没有叫过?疼。二来,他……是真的忘了这?点疼。

  比起心脏处那时不时莫名传来的疼,腿上的疼,竟变得不值一提了。

  然?这?段时间陈文业听他说过?太多次这?样的保证,如?今已经不怎么相信了,所?以还是忍不住又叮嘱了好几?次。

  “殿下一定要把这?伤放在心上。”陈文业想?了想?,忽而?灵机一动,“这?女子都喜欢漂亮郎君,何?况是生得国色天香的元朝郡主?,想?来要求更高!属下之前偶然?听闻,郡主?之所?以喜欢殿下,便是因殿下生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常文一直在给他使眼色。然?陈文业正低着头上药,根本没有接收到?,还自顾自道:“……瑞王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常文:“……”

  顾决还没来得及把晏长裕不久前下达的命令传达下去,因此陈文业的思维还停留在之前。

  红雀的事,他们几?个心腹都知道了。殿下既然?当真对郡主?动了心,所?以陈文业想?当然?的认为殿下会想?要挽回。

  ——毕竟,之前也?是这?般做的,不是么?

  “她喜不喜欢,与孤何?干?”

  晏长裕冷冷说了一句,不等陈文业再说,直接道,“不要废话,快点上药。孤乏了。”

  闻言,陈文业没有多想?,只?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殿下最近口是心非的次数实?在太多了些。

  身?为臣子,他自然?不可能戳穿主?上的伪装,看主?上的笑话。方才他会说那么几?句话,也?是因为医者的职责所?在。

  反正话意已经表明了,他的目的也?达到?,自然?不需要多说。

  殿下从来都是一点就通。

  陈文业便点头应承:“请殿下忍耐一下,属下要给伤口清洗一下,会有些疼。”话音未落,他已经直接上手了。

  晏长裕骤然?握紧了双拳。

  很疼,但也?不知不能忍耐。

  陈文业下手很快,动作利落,不过?半刻钟便重?新上好了药,并包扎好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叮嘱道:“殿下此次可千万不要再乱动了,这?腿可经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了。”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只?是临走前,晏长裕忽然?问:“会瘸吗?”

  一听这?话,陈文业心中便生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预感。他轻咳一声,郑重?地说:“如?果再折腾一回,属下也?不敢保证会不会瘸了。”

  “……孤知道了,你下去吧。”

  晏长裕看了看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腿,微顿片刻,垂眸淡淡说了一句。

  陈文业点头:“殿下这?几?日便不要再过?于操劳了,好好休息、多多睡觉,有助于伤势恢复。”

  说罢,陈文业也?没什么再嘱咐的,便行了礼退下了。

  “你也?退下吧。”

  晏长裕又对旁边守着的常文说,见常文欲言又止,他顿了顿,补充道,“今夜孤不会出去。”

  听到?这?话,常文才终于放心。

  虽然?殿下掩饰得很好,其他人发现不了,但常文可是近身?伺候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发现那些蛛丝马迹?

  便说殿下的鞋子,鞋底可是湿润的,上面还沾了一些黑色的泥土,明显是山间的泥。

  “那殿下早些歇息,老奴就不打扰您了。”

  常文应了一声,也?退下了。

  待到?其他人都离开,屋子里?终于只?剩下了晏长裕一人。此刻还不到?亥时,平日这?个时候,他要么处理公务,要么就在看书。所?以晏长裕站起来,下意识想?要朝旁边的桌案走去,然?刚抬起脚,他又顿住了。

  晏长裕垂首,看了看自己的伤腿。沉默片刻,灭了灯,回到?了床上躺下。

  他本以为自己睡不着,却不想?,方躺下不久,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只?是与这?几?日的情况相似,便是睡着了,他也?得不到?多少安稳。

  自从退婚之后,晏长裕但凡睡下,便常常梦到?前世之事。无论他愿不愿意,那些记忆都会如?洪水一般朝他肆无忌惮的袭来。

  而?在那些记忆中,出现最频繁的,唯有……卫元朝。

  几?乎每一夜,她都要来他的梦里?纠缠于他。

  这?也?是为何?晏长裕近日不怎么想?睡觉的主?要原因,他不想?在梦到?她。既然?做了决定,自然?不能拖泥带水。

  ……可他到?底高估了自己。

  他是人,便是能够控制自己的言行,也?控制不了他的记忆和思想?。

  他又梦到?卫元朝了。

  不仅如?此,在梦里?,他还见到?了韩泱。只?不过?,是三年多之后的韩泱。彼时,韩泱在殿试上被越发老迈的洪文帝点为状元,成了大周无人不知的韩六元。

  韩泱名声响亮,年岁又轻,还生得好,便是此届探花容貌也?远不及他。最重?要的是,他还未成婚,甚至连亲事都没有定下。

  谁都知道他前途远大,是以状元打马游街时,街边上下几?乎站满了人。

  其中,又以女子居多。

  韩泱是大才子,他不仅文章做得好,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湛。他的诗集与丹青更是被炒到?天价,大受追捧。

  那时,晏长裕与元朝已经成了婚。

  洪文帝已然?老迈,身?体大不如?前,他身?为储君,不仅要忙着处理国事,还要应对君父以及兄弟们的试探与算计。

  因此,那段时间,晏长裕虽不是过?家门而?不入,但大部?分精力和时间确实?都花在了外事上。

  殿试出榜那日,他好不容易得了闲,忆及前段时间卫元朝的几?句抱怨,便想?着回去陪陪妻子。

  结果待他回了东宫,却被告知,太子妃出宫去看状元游街了。

  待晏长裕赶过?去时,恰好看见站在楼上,正兴奋地对下方摇着手中锦帕的妻子,嘴里?还赞道:“这?韩六元果真生得好,那身?状元袍穿在他身?上,比穿在那些老头子身?上可好看太多了,正配他!”

  晏长裕打眼一看,便瞧见她面前桌案上,还放着一本诗集与丹青。他视力好,一眼就看见了落款,

  ——韩元清。

  元清,正是韩泱的字。

  自己的妻子不仅夸赞别的男子生得好看,还买了别人的诗集与丹青。晏长裕从来不是大方之人,心情自然?称不上好。

  况且,口口声声埋怨他不陪她的人,此刻竟然?只?顾着别的男子,竟都没有发现他来了。

  “太子殿下!”

  最后,还是陪在一旁的袭月发现了他,立时惊呼了一声。

  卫元朝这?才转过?了头。

  “殿下,你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他,她漂亮的眼睛亮了亮,如?一只?蝴蝶般朝他飞了过?来,抱住他的手臂,笑意盈盈,“你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孤已经来了有半刻钟了。”

  他淡声提醒。

  “你来了半刻钟,怎么都不出声?”结果,卫元朝根本没听懂他的意思,笑嘻嘻说,“幸好是你,若是他人,那该多可怕?行了,我知道你功夫好了。”

  晏长裕:“……”

  “不是孤功夫好,是你只?顾着看旁人。”他忍了忍,到?底还是开了口,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发觉的不满。

  卫元朝看了他几?眼,忽然?问:“你吃醋了?”

  “……”晏长裕顿了顿,没回这?个问题,只?道,“你是孤的妻子,是东宫太子妃。”都已经嫁人了,怎能还去看旁的男子?

  “那又如?何??”卫元朝哼了一声,放开了他的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好看的人,自然?忍不住多看几?眼。况且,那人还有才华。若是出现一位比我长得还美的美人,难道殿下不会看?”

  他当然?不会。

  那些人长得再好看,与他又有何?关系?又不是他的妻子。

  只?不过?此刻,晏长裕的注意力主?要放在了另外一层意思上——卫元朝认为韩泱比他生得好?

  晏长裕心情莫名又差了几?分。

  “那韩六元不仅有惊世绝才,偏偏还有上天赐下的一幅好皮囊,你瞧瞧,这?街上的女子,无论老少,目光可都只?落在了他身?上。”偏偏卫元朝还在说,“又不只?我一人,这?便说明大家对美的终极定义,都是差不多的。”

  “有才有貌,还彬彬有礼、品德高尚,这?才是真正的美君子嘛!”

  “看来太子妃很欣赏他。”晏长裕面无表情地说,“可惜,你已经嫁人了。”他又一次提醒,语气冷冰冰。

  卫元朝看着他,淡声回:“嫁了,还能离。”

  “……”

  晏长裕脸色比平常更凉了。

  往常若有人这?般让他不愉快,他不是当场还回去,私下也?会出了这?口气。然?这?一刻,这?般气他的人,是他的妻子。

  晏长裕抿紧了唇。

  他只?觉心底涌出了一股气,不仅是愤怒,还有别的什么。但他不愿探究,只?想?转身?就走。

  然?身?体像是被黏在了这?里?,动也?动不了。

  “噗嗤——”

  正是这?时,却见方才还一本正经的女子忽然?笑了一声。

  下一瞬,晏长裕只?觉手上一暖,唇角温热。他的妻子不知何?时走到?了他面前,拉住他的手,又踮起脚,在他的唇角落下了一个柔软的吻。

  “行吧,我放弃韩六元了。谁让我嫁人了呢?”她叹息一声,颇有遗憾,“……所?以再看一眼吧?”

  说着,她转身?就又要回去窗前。

  “卫知知,不许……”

  唇角的温热还未散去,晏长裕下意识去抓妻子的手,然?而?就在要碰到?的刹那,前方的女子的身?影忽然?化为了虚无。

  眼前、手上都空空如?也?。

  她不见了。

  卧室里?,晏长裕陡然?睁开了眼睛,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心脏处传来剧烈的疼痛,那种巨大的失落感霎那间如?排山倒海般、深深地席卷了他。

  他本能垂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须臾,猝然?攥紧。

  *

  “殿下,您醒了么?”

  门外,传来了常文的声音。

  在这?熟悉的声音中,晏长裕终于回过?了神来。也?是此刻,他才发现,天光已然?大亮,竟是巳时末了。

  “孤起了。”

  他立刻翻身?下了床。

  “那老奴进来伺候您洗漱?”

  “嗯。”

  常文端着水走了进来,边问:“殿下昨日睡得可还好?”

  晏长裕已经穿好了衣裳,表面看去,没有任何?异常。闻言,整理衣袖的手指微顿,忽而?问:“为何?不早点唤孤?”

  平常,他大多是卯时就起。

  “老奴卯时一刻时,来唤过?殿下。只?是殿下睡得沉。”常文解释,“陈侍卫说了,殿下多睡睡对身?子好,所?以老奴便没再继续唤您。”

  晏长裕默了默。

  “今日可有什么事?”半晌,他才重?新问。

  常文回:“急事倒是没有。只?不过?不久前承恩侯府又递了帖子了过?来,承恩侯邀殿下过?府一叙。”

  自从陆家出事后,承恩侯府已经递了三次帖子了过?来了。

  这?几?日来,陆家过?得很不好。朝堂上弹劾陆家的折子如?雪花一般多,这?一次洪文帝没有压下,而?是派人去核实?。

  能走到?今日的大家族,通常都干净不到?哪里?去。

  何?况还是如?陆家这?般算是靠女人突然?起家的外戚,对族中子弟的约束根本跟不上。况且,陆家的上梁本就不算正。

  强占民田,横行乡里?,强逼良家女子……此种事不一而?足。便连承恩侯这?个家主?也?不干净,六十多岁的人了,屋子里?还有才十几?岁的娇妾。

  虽然?是表面上是正常纳娶,但免不得被骂老不正经。

  不过?短短几?日,陆家嫡脉庶支好些人的官职便都罢了。包括承恩侯,国子监的官位也?被撸了,如?今只?剩一个空壳的爵位。

  期间,陆家本想?反悔,应了贺敛的提亲,但被小陆氏拦住了。他们已经走了一步昏招,已经陷于非常被动的境地,若是再出尔反尔,陆家的名声便真的要彻底臭了。

  所?以他们现在只?能一条路走到?底,如?此,至少还能落下个虽迂腐但到?底纯直的名声。

  便连小陆氏也?不再试图为娘家求情。

  她现在想?得全是如?何?在此次事件中,保全她与儿子。之前拉拢母家,本就是为了给五皇子铺路。

  如?今陆家已然?成了无用甚至还会拖累他们母子的弃子,小陆氏当然?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之事。

  可陆家不愿意这?般沉寂。

  尤其是他们曾位居高位过?,便更不想?回到?低处。本质上,陆家人与小陆氏的想?法没有任何?不同?。

  得了好处,自然?得有所?付出。小陆氏想?要扔掉这?颗弃子,当然?得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狗咬狗,岂不是很有趣?

  本来在此之前,陆家已经在渐渐与晏长裕疏远。如?今,却顾不得许多了。毕竟比起只?是个光头皇子的五皇子,还是握有一定实?权的晏长裕更能帮到?他们。

  因此,这?两日陆家一直递帖子进来。

  晏长裕先前都按下了。

  但陆家在名义上到?底是他的外家,无论陆家有多么臭不可闻,他也?不能表现得太冷漠。

  “接下吧。”

  所?以这?一次,晏长裕应下了承恩侯府的邀请。只?不过?此次的事,本就是他一手策划,他当然?不会帮。

  只?是面上到?底要做一做样子。

  晾了承恩侯府这?么久,也?差不多了。

  “是,老奴这?就去准备。”常文心领神会,忙下去吩咐人备礼。无论如?何?,表面工作,他们东宫是绝不会让人指摘的。

  事不宜迟,晏长裕也?没耽搁,换了一身?衣裳,便带着常文几?人出了宫。

  往承恩侯府的路上,要经过?镇国公府。这?一次,晏长裕选了马车。路过?国公府时,他本不欲掀开车帘子,却听得外面传来一阵热闹声。

  除了人的嘈杂声,还有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那些声音委实?让人烦躁,着实?刺耳。

  “……外面发生了何?事?”

  须臾,晏长裕蹙着眉,沉声开了口。

  常文坐在车外,自然?把一切都看在眼底。他以为殿下不会在意,结果才不过?几?息,殿下就问了。

  ……这?分明就是放不下嘛。

  看着镇国公府门口那排了一排的红箱子,以及站在前方笑容满面的媒人,他心中一叹,小声回:“回殿下,是有人来镇国公府提亲。”

  马车里?,晏长裕骤然?抬眸,脱口问:“提亲,向谁提亲?”

  镇国公府如?今唯有元朝郡主?一个未嫁女,这?个答案自是显而?易见。殿下不可能不知道,但主?上都问了,身?为奴才自然?不能不答。

  常文硬着头皮回道:“回殿下,是昌远侯府着媒人替世子来向元朝郡主?提亲。”

  马车里?,陷入了沉沉的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