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位严厉的领导一样。
回到办公室坐下,邓才刚过来说:“皮市长的论文写好了。”
朱怀镜说:“好好,放在这里吧。”
邓才刚走了,朱怀镜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生硬就生硬吧,还用得着去解释一下?他一时没心思看皮市长论文。这是替皮市长写的一篇有关财源建设的文章,《荆都日报》要用的。这篇文章对朱怀镜他们处里搞的财源建设理论研讨征文活动也是意义重大,到时候将皮市长的文章也收入论文集,再配上皮市长的序言,书的权威性自然就出来了。
不过这会儿朱怀镜只想着柳秘书长交代的事。刚才柳秘书长说完想买李明溪的《寒林图》,就同他握手了。一握手他就知道柳秘书长该说的话说完了,他该走了。原来柳秘书长事先说了那么多话都只在打迂回,为的只是那幅画!既然这样,他不说李明溪的事儿,柳秘书长也会提出来的。这么一想,朱怀镜不再为自己没事找事懊悔了。
但他的心头仍然轻松不起来。柳秘书长哪可能出二十八万块钱买那画?他出得起二十八万也不敢拿出来啊!一个**秘书长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就算柳秘书长肯出这么多钱,李明溪那里说得通吗?当初日本人想买,他说什么也不肯啊!但既然柳秘书长说出来了,朱怀镜再怎么犯难,还是得跑一趟的。
朱怀镜暂且不去想这事,埋头看邓才刚起草的论文。文字不太长,一万五千字,一会儿就看完了。邓才刚的文墨功夫还真的不错。照说,**机关里面是看重干部的文字水平的,可这邓才刚就是上不了。从内心里说,朱怀镜越来越佩服邓才刚的能力和人品了。可他不知领导心目中的邓才刚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就不敢贸然替他说话。
他拿着稿子,走到邓才刚办公室,表情很好,嘴上却留有余地,说:“老邓,稿子我看了,就这些观点吧。你先安排打印一下,我再送皮市长审阅吧。”邓才刚只是谦虚,不多说话。朱怀镜说完事儿又坐下来同邓才刚聊会儿天,这就像写文章,算是对刚才他语气生硬的一个照应。朱怀镜起身告辞,邓才刚就去文印室安排打印去了。
晚上,朱怀镜独自开车去了美院。本想让玉琴陪他去的,但玉琴晚上值班,他只好一个人去了。他远远地就望见李明溪窗口有灯光,上楼却敲了半天门,才见李明溪把门开了一条缝儿,怯生生地朝外张望。见是朱怀镜,才把门全部打开了。
“是不是里面藏了什么人?”朱怀镜进屋就开玩笑。
“人?哪里藏了人?”李明溪睁大眼睛,表情有些惊恐。
朱怀镜望望李明溪,心想这疯子耳朵是不是有问题了。却突然发现屋子比平日更加凌乱了,床、桌子、书柜全部集中到房子中间,没有一件东西靠着墙壁。李明溪靠着书柜站着,望着朱怀镜,目光怪异。
“你怎么了?”朱怀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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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画60
李明溪像是没有听懂,问:“怎么了?”
朱怀镜在床沿坐下,说:“屋子怎么搞得这么乱?乱七八糟的东西全堆在屋中间干什么?”
李明溪脸红了,说:“怀镜,你平常老是叫我疯子,我只怕是要疯了。这一段我莫名其妙地胆怯,不管白天晚上,走路时总觉得脚后跟儿拖着一股冷风,叫我不寒而栗。尤其是晚上,总是噩梦不断。每天晚上都梦见有些凶神恶煞的人破墙而入。真的怀镜,我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
李明溪倦怠的面容、畏怯的眼神、低沉的语调,很有感染力,朱怀镜感觉身上冷飕飕地麻了一阵。但他不想让自己的感动流露出来,反而笑了,说:“你能够说自己快疯了,说明你不会疯的。怎么回事?是不是这次画展发了财,担心有人打劫?”
李明溪脑袋晃动着,看不出是摇头还是点头。他双手抱着肩,给人冬天的感觉。可时令早已是夏天了。
朱怀镜见他这样子,连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了,正经说:“你这回真的发了,可以考虑买套房子,娶个老婆。你一个人过日子,不是个话。”
李明溪这时蹲在一个角落里了,仍旧双手抱着肩,像是很冷。他就这么蹲在那里,两眼直勾勾的,听着朱怀镜说话。突然,李明溪猛地回头望了身后一眼,像发现背后有一条蛇或别的什么吓人的东西,忙站了起来,回到屋子中间来了。朱怀镜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对着个空屋子说话,这疯子根本就不在听,而是沉溺在他自己那恐惧的狂想里。朱怀镜心想这李明溪只怕真的会疯,不禁心生怜悯了。“明溪,我不知你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害怕?要是担心你的那些宝贝画叫人打劫,可不可由我替你保管?”朱怀镜觉得自己这话很真诚。
说到画,李明溪眼睛亮了一下,可这光亮只像流星一样稍纵即逝。他叹了一声,说:“我发现我脑子只怕是有问题了。就说画,有时我把它看成命根子似的,几乎不能容忍别人碰它。可过了一会儿,我又会觉得它不过就是一张纸上涂了些脏兮兮的颜色。所谓艺术,只是人们意念中虚幻的景象。这大概同人们吸毒之后的感觉一样。总是这样,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成天在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很折磨人。”
如果真像李明溪所说,朱怀镜就拿不准这人此时此刻是清醒还是糊涂了。不过他知道同李明溪说话,该怎样就怎样,绕再多的弯子都没有意义,何况他现在已是似疯非疯了。这么一想,朱怀镜就直截了当地问:“明溪,你那幅《寒林图》硬是不肯脱手?有人想买哩!”
李明溪把头重重地摇着,像是里面钻进了许多蚂蚁。他摇了半天头,才说:“我就不明白那画真的值得那么多钱!天底下的人只怕都有病了。你不用说谁想买了,你要的话,拿去吧。”
朱怀镜没想到李明溪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把画送给他,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他意识到这人只怕是快疯了。又怕他一会儿清醒过来反悔,忙问:“那画在哪里?”
李明溪把手懒懒地抬了一下,就没精打采了。朱怀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打开书柜下面的门,见里面放着些画。这些宝贝就这么胡乱堆着,朱怀镜感到十分可惜。他翻了一会儿,才翻到那幅《寒林图》。他把画拿在手里,面对一摊烂泥般的李明溪,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可李明溪两眼茫然,似乎身处另一个世界。见这景况,朱怀镜客气话都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