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永远像我这样爱你么?我……我真是放心不下你……”
“我只要这几年,我并不想给以后一个万无一失的保证。我不喜欢永远这个词,未来总是变化莫测的,正因如此,生活才不会像一潭死水……”
“我是指周由……你为他放弃了安逸舒适的家庭……”
“不,你不了解周由,他是一般人看不懂的一幅画。尤其是那种理智型实用型的人,恐怕很难理解他,事实上,他也为我放弃了许多许多……”
老吴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泪水,说:“不过,万一……万一你在北京过不惯,万一你想回来,我会说服阿秀和我离婚的,吴家的门依旧为你开着……”
水虹心里涌上几分感动,不由轻轻挽住了老吴的胳膊。她很想对老吴说,很多年来,她始终生活在被男人追逐、自我防卫的恐惧之中,她一直渴望着自己能有一回主动出击的经历、盼望着任由自己来主宰命运,不管那迷宫般的长廊尽头,那开启的窗户和房间里,等待她的究竟是福是祸。为此,她渴望着放弃优越的生活,冲出这幽闭她禁锢她的小楼。她已在这舒适安宁的环境中呆得太久,就像江南每年持续过长的梅雨季节,再不把自己扔到阳光中去曝晒,连她的心都要发霉长毛了。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生命似乎还来得及重新开始。她企盼着充满风险的种种动荡,财富对于她已失去诱惑,甚至,她向往贫穷和落魄,期待着在一无所有的绝境中,去搏击去重建,真正展示自己的魅力……
但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把那些话都咽了回去。她望着老吴,委婉地说:“我是舍不得家乡的雨雾,它很美,可惜它遮住阳光的时间太长了。我好像更喜欢北方晴朗的天空。不过,等这场风波慢慢平息以后,我会回来看望你和阿霓的……”
巷口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下,一辆老吴弟弟公司派来的奥迪车,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为了避人眼目,老吴特地关照将车停在离家远些的地方。濛濛细雨中,小车无声地启动,向着上海方向急驰而去。水虹回过身,用纸巾擦了擦后窗玻璃上的水汽,久久回望着苏州城迷离的灯光和塔影,渐渐隐没在夜幕和雨雾里……
水虹的心随着车行,开始向前跳动。她盼望着快到上海,早些见到已焦急守候在那里两天两夜的周由。老吴将亲自把她送到周由手里,完成一种类似从冬季到春天的交接。然后,她就将和周由一起飞回北京。就像那架巨大的波音客机,她和周由将是托着气流、划破白云的两扇平行的机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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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周
由两室一厅的单身住所,在水虹的收拾和安排下,已经像个新家了。对于主持过三口之家、具有管理一幢小楼十几年经验的水虹来说,当这个新家的女主人,她觉得实在是太轻松了。就像一个大学教师去教中学生一样。离开苏州,她同时也卸下了上下班教学、养育女儿和照料家庭的三副重担,如今享受着和周由优哉游哉的两人世界,她忽然感到自己好像回到了青年时代。
水虹不打算在冬季与周由外出蜜月旅行。她只想静静地同周由泡在这小小的蜜巢里,蜜饯自己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
第三天上午,两个人坐在客厅兼画室的长沙发上闲聊。
水虹用一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靠在沙发扶手上,随口问道:
“周由,我还不知道这个家的财政情况呢。你知道,如今的现代女性,在没有弄清楚男人的经济状况之前,绝对不会把自己交给他的。像我这样的傻女人不多,我真是昏了头,稀里糊涂就跟着你走了。说说吧,看我到底是‘傍’了一个大款,还是爱上了一个穷画家,或者两个都不是?”
周由听到水虹第一次问起他的经济情况,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即将开始面对着一种家庭责任。他恍然明白自己浪荡多年的单身生活就要结束了。但此刻他一点也不留恋以往自由自在的日子,却急迫地希望套上家庭义务的枷锁,好把水虹“锁”在他的身边。妻子这个与水虹相连的字眼,一下子变得比他的调色板还悦目。他盯着水虹痴痴地看了一会儿,诡黠地说:
“还没当夫人呐,就想接管家政?你先说,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去领结婚证啊?”
水虹的眼神暗了一暗,随即笑着说:“不是早就说好了吗,先同居后结婚嘛。这样以后还能多出一个蜜月来呢。就你这样的浪漫艺术家,还在乎那一张婚书?我看你也是爱糊涂了,如果那张证明能把人的心拴住,我还会在这儿?”
周由也觉得自己有点走火入魔了,过去他别提有多憎恨那大红色的证书了,好几个女友就掰在他拒领这张证书之上。可是此刻他却极想得到这种荣耀。那张俗艳的红纸在他眼里几乎比获全国大奖的证书还宝贵。但他想起了苏州的阿霓。他和水虹是有约在先的,他不能为了自己,过早地伤害不明真相的小阿霓。
“好吧好吧,以后领就以后领,什么时候领随你。反正没有这张纸,你也早就是我的了!咱们就算作一次试验吧,看看有它没它究竟会有什么两样。”周由很快把话题转到他目前的工作情况上来。
他记得自己上次已经告诉过水虹,他从美术学院研究生毕业后,本可以留校任教,或者到画院去当职业画家,但他担心近亲繁殖和艺术同性恋,所以宁可当一个自由画家。后来在一次美术大展上,认识了一位**大公司的老板,这位老板是一个热爱艺术的**富商,也是个有眼光的收藏家。他认为国内现在一些年轻画家的作品很有收藏价值,这些画将来都会几倍或几十倍地增值。他尤其欣赏周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买一两幅周由的作品。后来便请周由到他集团公司在内地的一家下属艺术公司任职,最初想让周由当经理,周由婉言推辞了,说自己还是当个谁也不管的专业画家最自由。但老板还是给他挂了个副经理的职位,每月薪水三千元人民币。基本上可以不受干扰地专心画画,只是有时陪老板看看画展、为老板选画收购提供些咨询。有时,他也送给那老板一幅画什么的……
“你一般多长时间能卖出去一幅画呢?”水虹饶有兴致地问。
“不一定。主要的麻烦是,人家想买的画,我常常舍不得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