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1 / 1)

炮灰真少爷科举升官日常 折秋簪花 3987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250章

  晋州, 一处别院内,一个面容平静的青年正在伏案练字,可若是仔细去看, 便会发现他写的乃是春秋时期许穆夫人的《鄘风·载驰》。

  他的字迹大开大合,用笔极重,锋芒毕漏,唯有细微之处隐约可见一丝娟秀婉约。

  而他如今所写的许穆夫人的名篇,乃是当初许穆夫人嫁入卫国,却一朝得知故国被狄人强占之后,义无反顾前往漕邑时所作。

  随着最后一个“之”字收尾, 青年终于搁置了手中笔, 他直起身子, 看向一旁的侍女:

  “说吧, 京城那边如何了?”

  “回少主,盛成帝暂时该没有意动, 不过……今日辰时由原户部尚书徐瑾瑜亲笔写了一篇檄文。”

  侍女如是说到, 若是二皇子在这里,便会发现此女与他后宅中一位暴毙的美妾有几分相似。

  少主黎越“嗯”了一声, 淡淡道:

  “盛成帝素来倚重他, 此事让他去办, 也属正常。”

  “除此之外,晋州相接的锦州、常州、连州三州近来有些过于安静了。”

  “哦?周世耀倒了到现在已经两月有余了,他们倒是反应快。”

  黎越嗤笑了一下, 一旁的侍女也不由道:

  “都是那个徐瑾瑜, 若不是他坏了我们这么多布置, 天权也不会这么快便为主上尽忠了。”

  “他可是连祖父观星卜算之后都要忌讳颇深之人,祖父应当在其尚在摇篮之时, 便将其杀死!”

  黎越顿了一下,随后漫不经心道:

  “说什么天命不可违,现在好了,他百年的谋算都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主上此前谋算过三次,那徐瑾瑜乃是天生将星,能杀他者,唯有血脉至亲。

  若是那楚清晏听话将徐瑾瑜召回临安侯府,自不会有现在这些事,可惜楚清晏夫妇实在短视。”

  侍女如是说着,也不由叹了一口气。

  “也罢,如今城中的兵马粮草可有准备妥当?”

  “回少主,按您的命令,已经囤够了足够大军三月的粮草!”

  “好,你即刻让人再添一把火,动用天权留在盛朝所有人脉,务必让徐瑾瑜前来与我们对垒。

  如今,虽然不是最好时机,可田忌赛马,焉知非福?”

  只要徐瑾瑜来了,他便可以将他拖在此处,而京中那些人,黎越从未放在心上。

  他怕的,只有那么一个变数。

  “是!”

  侍女一口应下,看着黎越的眼中满是敬仰。

  自从主上在此前种种布置失利之后,惊怒之下,气绝身亡,便是少主一直为他们执掌方向,惊险的避开了危险,比之主上更有甚之,他日他们必将成就大业!

  黎越对于侍女的敬仰没有放在心上,等侍女离开后,他抿了抿唇,将方才晾好的诗篇仔细端详,可却渐渐出了神。

  那徐瑾瑜当真是他们的克星,还未彻底长成便屡屡坏了他们的大计。

  不过,这样也好,否则能到时机成熟,只怕还需十几年……那时候,他也没有几年好活了。

  黎越如是想着,眼中闪过了一抹决绝。

  阿兄,你既喜仕途,他日便做我一人的臣子吧。

  ……

  徐瑾瑜并不知黎越也要使一出调虎离山之计,让自己远赴晋州,这会儿已经是他离京的第四日,也不知是否是青衣人要养精蓄锐,他这一次出行倒是一路平静。

  这会儿,徐瑾瑜正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此前那场梦境,让他如今颇有些心神不宁。

  虽然他自认自己已经都安排妥当了,可是那可是疫病,还是在这样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一想起这一点,徐瑾瑜便觉得头疼。

  这样的事儿,他无法告诉圣上,那等怪力乱神之事,且不说圣上会不会信,即便圣上信了,朝廷亦有应对之策,却也少不得人心惶惶,消息泄露。

  到时候,焉知不会有更加可怕的事发生。

  思武兄和陈大人,是他留给京城最关键的防线,而公主那边……其实徐瑾瑜是有些没有把握的。

  毕竟,他信中要求的东西实在太过奇怪,生石灰,中药材也就罢了,还有一批六层细纱制成的挂耳面巾。

  虽然他也将图纸画了出来,但也不知公主会不会觉得他是失心疯了。

  可到了这时候,公主是最适合采集这些东西的人。

  徐瑾瑜想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这还是他头一次离京这么不安心。

  但这些时日,黎氏余孽的气焰实在嚣张,檄文发布之后,成帝直接下了明令,镇压前朝余孽。

  民间对此事也议论纷纷,随后,黎氏余孽还将此前边疆不稳,导致周边两国屡屡进犯以师氏无德来解释。

  又在常州等地宣扬淡食的危害和加入晋州,便可以子子孙孙无常吃盐的言论,一时有不少人心情浮动。

  若非是常州兵马早已经驻扎在与晋州交接之处,只怕会有不少常州百姓涌入晋州,成为黎氏手下炮灰。

  “邦邦邦——”

  赵庆阳在马车外敲了两下,随后飞身进来,笑着道:

  “瑜弟这是怎么了?此前咱们去打越乌两国时,你可都没有这般兴致不高,这眼看都快要到常晋州边界了,要不下去跑跑马?”

  徐瑾瑜摇了摇头:

  “庆阳兄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方才看到常州镇安军送来的消息,现下并无玩乐之心。”

  “镇安军的消息?”

  徐瑾瑜随后将信纸递给赵庆阳,赵庆阳还没有看完便直接一拳砸在了车壁之上:

  “好一个入晋州者,永世不愁食盐!若不是周世耀一直给他们从各大盐场偷盐,他们哪里来的脸说这些话?!

  也不知道常州百姓若是知道,从始至终都是黎氏偷了本该属于他们的盐,有会如何!”

  当初,赵庆阳在昌遥处置贪官和私盐贩子时,周世耀还未正式吐口,故而虽然朝廷已经先处置了犯事之人,百姓虽然拍手称快,可心里也会起嘀咕。

  赵庆阳越想越气,甚至气起了自己当初没有将这件事协调好。

  徐瑾瑜拍了拍赵庆阳的手臂,温声道:

  “庆阳兄莫气,百姓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他们苦无盐已久。黎氏可以用舆论诱惑百姓,我们也自有应对之法。”

  徐瑾瑜如是说着,随后微微一笑,冲着赵庆阳低语几句,赵庆阳听了后,不由一乐:

  “瑜弟,你这一手怕是要将那些黎氏余孽气的夜里都睡不着了!”

  徐瑾瑜只是笑笑,反倒是赵庆阳看了信后,立刻兴冲冲的去外面整顿队伍去了。

  他还想要早点抵达常州去看黎氏的笑话!

  而另一边,常州镇安军的镇安将军尚毅这会儿也在营中负手转圈,不多时,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

  “将军!”

  尚毅连忙一脸焦急的看过去:

  “如何,百姓可回去了?”

  那副将一脸苦涩的摇了摇头:

  “将军,咱们常州最看重的便是子嗣传承,那黎氏余孽说什么淡食会生出痴傻儿,怪物的事儿在常州也曾有过几例,现在是一群年过花甲的老者在前……意图闯关。”

  副将顿了顿,看了一眼尚毅,这才低低道:

  “他们说,他们这些老家伙死就死了,可是他们要为后代争一条活路!”

  副将这话一出,尚毅只觉得一阵晕眩:

  “他们,他们这是叛国谋逆啊!按律,按律……”

  按律,当斩。

  可是,今日来的是一群老者,明日会不会又是青壮?

  无论什么时候,人口都是一个国家的基础,便是成帝在这里,也不会轻易下令将眼下这群普通百姓直接屠杀。

  尚毅迟迟拿不定主意,一旁的副将却突然福至心灵道:

  “将军,算着时间,此番平叛大军的徐元帅可快要到了,此事可以请他来拿主意。”

  尚毅听了这话,也不由眼前一亮。

  此事涉及一州百姓,他一个武将可没有那嘴皮子可以劝说百姓,可是这位徐元帅不一样啊!

  别的不说,听说徐元帅在打乌国的时候,直接给乌国干的换了王,而且新王还对徐元帅那叫一个礼敬有加。

  如今这百姓暴动,徐元帅一定有法子。

  “你说的不错,这里的情况我已经去信告知徐元帅了,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二人正说着话,小兵便前来禀告:

  “启禀将军,徐元帅至!”

  尚毅激动的不能自己,连忙对副将道:

  “我这样子可还成?这徐元帅来的太快了,咱们快快出去迎接!”

  副将为尚毅整了整盔甲后,二人立刻匆匆的走了出去。

  而此时,常晋凉州边界之处,一辆低调的马车已经稳稳停住,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挑起帘子,但见一绯衣少年缓步而出,因为离得远,有些看不大清楚,可是少年那通身的贵气让人不敢生出丝毫怠慢之心。

  “常州镇安军尚毅,见过徐元帅!徐元帅这边请——”

  等尚毅走到进前,看着徐瑾瑜的脸不由愣了一下,忍不住心里嘀咕:

  传言也没有说,这位徐元帅还生的这么好啊?

  文能信手撸贪官,武能妙计定边疆,这老天爷真不给人活路!

  尤其是这会儿近距离看到这位徐元帅,那可真真是玉质温润到浸透骨子了,让人真想不到他能做下那般丰功伟绩。

  “尚将军。”

  徐瑾瑜微微颔首,随后便直接道:

  “尚将军,我们直接去关卡处吧,常州百姓之事,需要尽快解决。”

  尚毅还以为自己少不得要先将徐元帅照顾舒服了才能请他出手,没想到他倒是心怀百姓。

  “是是是,您这边请。是我无能,叨扰了元帅。”

  尚毅打小便活泛,办不成的事儿先认错,便是被罚也不会那么严重。

  徐瑾瑜淡淡看了一眼尚毅,没有揭穿,只道:

  “无妨,不知百姓可有伤亡?”

  “并无。元帅是不知道,前头咱们在常州百姓那儿还是有几分威信的,实在是黎氏余孽用心歹毒,蛊惑了百姓!”

  尚毅愤愤的说着,起初百姓可没有像今天这么激烈,实在是那些淡食会生出怪物孩子的流言甚嚣尘上,这才让百姓们心中惶恐不已。

  徐瑾瑜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那就好,官民矛盾尚未到不可调节之时,看来还是尚将军治兵有方,抚民有术。”

  徐瑾瑜这话一出,尚毅一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元帅谬赞了,都是咱们替百姓们剿了几次匪,这一来二去的……”

  二人一边说,一边走,走了约莫一刻钟,便看到了这会儿乌泱泱人满为患的关卡处。

  而今日负责值守一众兵将这会儿也是焦头烂额,只见一个老者直接就要往兵将的刀刃上撞:

  “小老儿死不足惜,只要能为子孙后代谋一个健健康康,小老儿便死而无憾了!

  你们都说那晋州是叛逆之人的地界,可是他们有盐啊!我孙媳妇已经怀了三月了,全家都把盐紧着她吃,可是一两银三两盐,实在是吃不起了啊!官爷啊,你就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吧!”

  老者涕泪横流,一旁的老人们也纷纷抹了把眼泪,他们有自愿来此的,也有无奈来此的,可是这会儿老者的话却让他们不由悲从中来。

  值守兵将看着这一幕也十分不好受,但这些百姓都是他们曾经豁出命来守护的百姓,他们怎么能看着百姓们自己跳进火坑?

  “叔,婶儿,不是咱们不让你们过去,实在是那边去不得啊!过去了,那可是杀头的罪!”

  “死就死,好好的孩子,十月怀胎生下来不是死了就是个怪胎,原来不知道也就罢了,现下知道了,我们怎么能让我们的孩子继续过那样的日子?”

  “就是啊,官爷,求求你就让我们过去吧!”

  “我们这些棺材瓤子也没几年好活了,可是不能看着后辈子子孙孙都是怪胎吧?”

  ……

  老人们起初还好声好气的说着,但随着一个老人先伸出了手,推搡了一下兵将,接下来像是产生了连锁反应一般,所有老人直接不顾自身安危的开始冲击起了阻拦他们的兵将。

  等徐瑾瑜他们到的时候,场面已经乱作一团,方才在徐瑾瑜面前还说常州军民一家亲的尚毅这会儿脸上火辣辣的疼。

  “都住手!都住手!这位是京里来的徐元帅,你们有什么话都可以让徐元帅为你们做主!”

  尚毅高呼一声,那些百姓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后,还真的停止了一下,只是他们看了一眼徐瑾瑜后,便又开始不顾一切的撞击兵将。

  甭管他是京里来的还是海里来的,他们现在只想要盐!

  兵将们碍于这些老人年迈,连手都不敢伸,可奈何老人们这会儿满心满眼为儿孙谋福祉,对于这些视而不见。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一条缝隙。

  “快啊!这里可以过去!”

  原本便疯狂的众人一下子更加疯狂了,看的尚毅焦急不已,连连看向徐瑾瑜。

  徐元帅说他要来此解决此事,怎么还不出手?

  却不想,下一刻徐瑾瑜直接高声道:

  “尚将军听令,放行!”

  尚毅正要应下,随后反应过来顿时瞪大了眼睛:

  “元帅!这……”

  “放行!”

  徐瑾瑜看向尚毅,语气冷冽,尚毅见状不由后悔不迭,他这真是给自己找了一个祖宗,他守了好几日的百姓!

  尚毅大手一挥,值守的兵将沉默了一下,选择放行。

  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这一放行,所有人竟是直接在原地一动不动。

  徐瑾瑜随后才踱步过去,语气冷淡:

  “诸位怎么不过了?本帅以令人放行,前方一片坦途,你们便是要带上亲朋也无碍。”

  徐瑾瑜这话一出,一干人顿时面面相觑。

  明明他们磨了今日的关卡终于开了,可是这会儿他们竟是没有了冲过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