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合法交易
原本见过洛远安,陈修远是准备直接离开宫中,回东宫的。但魏相遣了人在中宫门处等候,“太傅,魏相听说太傅今日入宫,让小人在此处等候太傅,明日东宫早朝,魏相有事想与太傅商议。”
陈修远这一趟便去了魏相府上,直至夜深才回东宫。
生辰宴之后,朝中的形势发生聚变。
即便早前天子便有安排与准备,动了几大世家和定远侯府,朝中上下还未生乱。但真正想要朝中一切继续平稳运行,有条不紊,魏相这些时日应当都在连轴转中。
这几日休沐,魏相其实都在处理京中棘手的事,朝中的事积攒了一大堆;再加上殿下明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早朝,早朝结束之后,朝中官吏还会分别前往政事堂与东宫,魏相想同陈修远商议的事情不少。
陈修远都耐性听着。
……
等陈修远回东宫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子时前后,他还是来了寝殿这处,何妈说涟卿已经睡了。
他也猜她差不多睡了。
明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是不能迟的,即便睡不着,这个时辰也应当在床榻上闭目养神了,他只是循着关心,自己来寝殿前看看。
从明日开始,就是真正的早朝了。
他低眉笑了笑。
*
早起早朝,翌日很早,青雀几人就伺候涟卿洗漱穿戴,何妈也在一旁侍奉照顾,不时就看看铜壶滴漏,怕时辰迟了。
等穿戴整齐,大监入内,“殿下。”
这里是寝殿,她又在更衣,大监不会轻易入内。
“怎么了,大监?”涟卿问起。
隔着屏风,大监拱手,“殿下,今日晨间,上君便启程去皇陵了。”
涟卿愣住,而后忽然想起陈修远昨日特意入宫见过上君,然后今日上君就启程去皇陵了,她真不知道陈修远同上君之间谈了什么……
但上君选在这个时候离宫,必定会在朝中上下引起猜测。
辞旧迎新,上君是特意选在她早朝前。
是昭告天下,主动避开的意思。
前后的态度变化,旁人并不知晓,涟卿心中却诧异。
正好柯度入内,“殿下,太傅身边的陈淼,陈侍卫来了。”
刚说起他,他会让人来了,涟卿莫名觉得这无声的默契,有时候也挺暖人心。
“殿下。”陈淼入内,“太傅给殿下的书信。”
书信?他不同她一道去早朝吗?
让陈淼给她书信做什么?
虽然如实想,涟卿还是寻了安静处拆信,只看了一眼,眸间就多了几许清亮,然后摆摆手,示意手上的事情先停下,等她看完信再说。
何妈和大监等人会意,也去做旁的准备。
涟卿看完之后,又问起,“太傅人呢?”
陈淼笑嘻嘻道,“太傅说,殿下今日起就要真正监国了,早前殿下紧张,但今日应当没早前紧张,他就不同殿下一道去宫中了,怕留人口舌。太傅稍后单独乘马车去。”
“好。”涟卿意外,但静下来心,确实思虑周全。
马车上,涟卿又将陈修远那封书信反复看了十余次,了然于心,而后才收起来……
临到宫中了,她也忽然有些不习惯。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他不在。
只是很快,涟卿又低眉笑了笑,魔怔了不是?
下了早朝也会见到的……
于她而言,更重要的是,今日早朝是一个新的开始,她原本也要一人在殿上,面对朝臣。
——涟卿,不要让朕失望。
她垂眸,不会的。
*
早朝上,百官手持笏板,朝殿上行礼。
“平身。”涟卿一眼见到位置在魏相身后的陈修远,陈修远也看她,目光里带着温和与暖意。
她收起思绪。
早朝上,礼部率先出列,说起登基大典的安排。
西秦国中有古制,勋古制,天子驾崩三十日后,再行登基大典;除却休沐和往返寒光寺的时间,那就是在二十日之后。
这些事,礼部应当都同魏相商议过。
涟卿也未为难,“好。”
礼部说完登基大典时间安排后,大理寺卿也出列,“定远侯府余孽清楚一事,在休沐时,魏相已转交大理寺审理,定远侯府相关人员均在押解入京路上,准备等候审问。”
涟卿清楚此事,“好!”
而后是吏部官吏出列:“启禀殿下,国子监论道之后,原本当在生辰宴上启动斟试,如今斟试暂停,秋调暂停,还需朝中拿主意。”
涟卿知晓国子监论道中的佼佼者可以提前斟试录取,也会参与后来的科举;若落榜,这些学生仍有机会因为之前的斟试录取。
吏部说完,魏相也行至殿中,“殿下,老臣以为斟试可以继续,朝中之事虽有变动,但国子监学生涉及不多,此举可以先安学子的心,进而安天下学子之心。”
涟卿颔首,“魏相言之有理,斟试继续。至于秋调之事,原本已有章程,但永昌侯府,宜安郡王等世家的查办涉及到的官吏较多,容后再行处置。”
魏相拱手,“老臣也是此意。”
“那就按魏相的意思安排。”
魏相抬头,“殿下,老臣也有一事容禀。粮马道改道一事,工部已上呈初案,因此事工部相关官吏同宜安郡王府有关,已入大理寺调查,眼下可暂调吏部员外郎陆品超负责此事。陆大人早前曾是工部员外郎平调,对工部上下之事熟悉。”
魏相说完,陆品超闻言入内,“殿下,微臣愿领此事。”
“那再好不过。”涟卿顿了顿,又道,“早前国子监论道时,孤曾听郭白彻提过粮马道改造之事,印象深刻,陆卿可让郭白彻一道。”
陆品超拱手,“臣领旨。”
……
今日早朝时间虽然不长,但呈禀的内容很多,也很流畅。
下了早朝,百官依次出了殿中,也免不了私下议论。
“今日早朝,殿下似是一点紧张都没有?”
“是啊,早前还担心,眼下看,是多虑了。”
“记得早前天子临政时,因为紧张,连话都说不完整。但看东宫提议郭白彻参与粮马道一事,还有秋调之事,都游刃有余。”
“不可小觑啊。”
“东宫厉害着,这次生辰宴都怎么开口,哪里简单?”
“原本还担心的,看样子倒是不用了。”
*
下了早朝,涟卿要赶回东宫,今日起,就会有朝臣往东宫来。她虽然晨间没同陈修远一道马车来,但一起乘马车回去倒是无法。
马车缓缓驶离宫中,涟卿的一口气才松懈了下来,“我今日有露怯吗?”
陈修远笑,“没有,很好。”
涟卿反问,“倒是你,怎么知晓今日朝中有人会提秋调,斟试和粮马道之事?”
他晨间给他的书信里就有,所以她今日才游刃有余。
但他怎么什么都知道的……
看涟卿看他,他轻声道,“不难猜。”
猜的?
涟卿诧异。
陈修远如实道,“生辰宴上,郭白彻表明了态度,是支持殿下的。如今天子薨逝,殿下监国,很快就是登基大典,朝中谁都知晓要揣摩殿下心思。这些以郭白彻为代表的国子监学子都是站在殿下一处的,所以,殿下想用,朝中就一定要用,这是吏部的处事哲学。”
涟卿恍然大悟,“原来,我是被拍马屁了……”
陈修远没否认,“你要习惯,官员会按你的喜好做事。”
“那秋调呢?”他反问。
她也继续看他,“秋调之事也一样,这次秋调涉及的范围广,多少会有受世家和定远侯府牵连的,此事的处置可大可小。所以,看似是吏部在问秋调之事,实际是大理寺想知晓我的态度。”
“嘶~”陈修远惊艳,“我没教过殿下……”
“那就是我举一反三。”
陈修远笑,“嗯,没错。”
她难得听他赞许,但眸间也有疑惑,“那粮马道呢?”
她其实没想明白。
陈修远循循善诱,“殿下可还记得在鸣山书院时,有一次刘凝予特意来见殿下,我与殿下在说粮马道一事?”
“记得。”涟卿应声。
她记得那天她与陈修远说了好多话,大都是同粮马道有关的,内容是枯燥了些,但刘凝予一脸听不明白,后来还睡着了。
她当然有印象。
“有什么联系吗?”她问。
“你记得你最后同他说了什么?”他还是在笑。
涟卿循着记忆想了想,忽然眼前惊讶,“粮马道改道,从永昌走?”
陈修远颔首,笑道,“是。魏相能在早朝提起粮马道额事,就是工部自己提过了,魏相也觉得可行,所以才会在早朝上说起。那么问题来了,工部拖了这么久的事,为什么近日忽然愿意动作了?”
涟卿想了想,此处是很微妙,她也能想得到一星半点,“工部的人同宜安郡王有染,如今下大理寺一茬,所以剩下的人想自保,便比早前积极。”
陈修远嘴角微挑,“嗯,一部分原因。”
那就是,不是主要原因的意思……
涟卿看他。
陈修远继续道,“你当时逗刘凝予,说粮马道改道,要从永昌走,是因为你知道粮马道肯定不能从永昌改道,因为那处是永昌侯的地盘,永昌侯用于别处,此事涉及他的利益。永昌侯府在朝中一惯强势,但凡涉及到永昌侯府的利益,官员也知道绕不过去。所以粮马道改道永昌,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但最好的解决方法不能用。可眼下永昌侯府倒台,等于这条可行了,何乐而不为?”
涟卿也反应过来,是啊,她怎么没想到?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她再次感叹。
他如实道,“和朝中的人打交道多了,殿下也会知道。”
涟卿:“……”
涟卿凑近,“所以,你不是茶叶商人……”
他也不准备瞒她了,“听过燕韩敬平王府吗?”
涟卿眨了眨眼,“听老师说起过。”
“哦。”他认真道,“听说,陈壁是敬平王的近身侍卫,只听他的。”
他算说得委婉了。
她眸间‘微讶’,“那你怎么把陈壁拐来的?”
陈修远:“……”
她笑道,“敬平王陈修远,你是燕韩珩帝的堂兄。”
陈修远意味深长看她一眼,“你找人查过我了,什么时候?”
她也如实,“昨日,你不在的时候。”
“哦?”他佯装意外。
她继续道,“贺之同,我让他查得,敬平王的消息不难查。”
他欣慰颔首,“活学活用,举一反三,殿下聪慧。”
她再凑近些,“你真的要留在西秦?”
他轻叹,“那还能怎么办,交易都做了?”
涟卿:“……”
他暧昧道,“都说了酒后不能做交易,大意了,日后记得了。”
“你还想和谁做交易?嗯?”她唇畔贴近他唇畔。
他沉声,“我就想和殿下做交易,合法交易。”
涟卿眨了眨眼,脸色莫名红了。
他笑了笑,吻上她唇间,“好像做上君,也不比敬平王差,这笔交易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