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纳妾
宴会还在继续。
乐声已经止了。
灯火辉煌的宫殿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端坐在上首,明艳不可方物的太子妃身上。
她缓缓道:“贵国远道而来,有所求, 我们大胤身为礼仪之邦, 断然没有不成全的道理。”
她话音刚落, 许凤洲起身,看着自己的妹妹,一脸骄傲, “太子妃所言甚是,便是输了,我泱泱大国也输得起。”说这话时,斜了一眼渤海国公主。言外之意, 不像他们没脸没皮,输了一次又一次,还非要上赶着丢人, 说好听点就骁勇,说难听点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此言不出,殿内的臣子们无不附和。
尽管心中觉得并不会打马球的太子妃吹牛,能在这种场合敢把牛吹出去, 那也是很了不起,总不能平白无故被人压了一头去。
不亏是他们大胤的太子妃, 就是比什么爪洼小国大气!
一旁的谢珩望向自己心爱的女子, 眉眼温柔, “那就依太子妃所言。”
输赢不重要, 最主要这份气魄叫人不得不佩服。
他的宁宁越来越厉害了!
就连帝后也没想到桃夭竟然有这样的气魄。尤其是皇帝, 瞧着眼前平日里瞧着极乖巧温顺的儿媳妇, 眼神里多了几分赏识, 尽管心有不甘,可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儿子确实有眼光,她除却寡妇的身份外,堪称完美。
来长安这几日,已经将太子妃打听得明明白白的渤海国公主没想到生得跟易碎的瓷娃娃一样的太子妃反将了她一军,更加有兴趣,道:“既是要赌,不如赌些彩头。若是太子妃输了,不若就割让一座城池给我们渤海国,如何?”
这话一出,便有些严重了。
殿内所有的臣子们皆都黑了脸,抢地盘抢到家门口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渤海国的公主生得貌美如花,脑子却不大好。
谢珩微微眯着眼眸看着渤海国的王储,冷冷道:“这是贵国的意思,还是公主的意思?”
面色极难堪的王储立刻站了起来,用母语呵斥自己的妹妹,然后操着生硬的汉语向皇帝同谢珩表达歉意,“我妹妹吃醉酒才会胡言乱语,请贵国千万莫要同她一般见识。”
谢珩面色稍霁,用自己的母语淡淡与他客气几句。
渤海国的使臣们见他态度冷淡至此,知晓是自己的公主闯了大祸,忙转移话题,说起繁花似锦的长安,极尽赞美之词。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远道而来,向自己纳贡的客人,于是揭过不提。
酒至正酣,渤海国王储轻轻击掌,五六个金发碧眼,肤白若雪的渤海国舞姬鱼贯而入。
王储还极尽谦卑地说,这是渤海国的贡品之一,万望大胤不要嫌弃。
于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火在舞姬扭动的腰身里消失殆尽。
桃夭头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虽面色如常,可背后濡湿一片。国与国之间,短短几句话,已交锋一遍。
她淡淡扫了一眼渤海国公主,只见对方端坐在位置上,脸绷得像是包了一层浆,显然是有些不服气。
桃夭又看看谢珩,他正与渤海王王储说话,尽显皇太子风范。
桃夭收回视线,却发现自己的阿耶同哥哥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冲他们挤出一抹笑意,以示自己无事。
宴会在两国粉饰太平里中结束。
桃夭的厌翟车跟在金辂车后头,与谢珩一前一后回了东宫。
谢珩先桃夭一步下来,走到她跟前将她扶下车。
两人回到殿中去了层层叠叠的礼服,卸了头饰,换上轻薄的绢衣,这才觉得松泛下来。
正在卸妆的桃夭从镜中瞥了一眼躺在榻上的谢珩,见他正阖着眼睫假寐,知晓他今日累极,便先去后殿沐浴。
待出来后,榻上的男人已经坐起身来,正轻轻揉捏着眉心,见她出来,朝她伸出手,“宁宁过来抱抱。”
桃夭走到他跟前抱抱他,“去沐浴吧。”
他“嗯”了一声,“这就去。”言罢亲亲她被后殿的热汤晕染得微微泛着红的脸颊,起身去了后殿。
桃夭坐到妆奁台前,往脸上涂抹了一些护肤的珍珠香膏,采薇帮她梳头,有一搭没一搭同她说着今晚宴会上的那个渤海国公主。
她低声道:“奴婢瞧着那个什么公主今晚故意给小姐难堪。小姐真要同她比赛打马球?”
小姐才学两个月不到,那个渤海国的公主显然是有备而来,若到时输了怎么办。
桃夭自然知晓。
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打上了门,我若是不应她,显得咱们小家子气,丢的是咱们大胤的脸。”
论起家国荣辱,采薇也有些义愤填膺,“那小姐到时好好收拾收拾她,谁叫她一个番邦小国,跑到咱们国家来耀武扬威!”
桃夭笑。
她心想,耀武扬威还是小事,对方显然是惦记着她的夫君,就是不知道他自己心中知不知晓。
两人正说着,谢珩自后殿出来。
轻衣薄杉的男人裹着皂荚的香气走到妆奁台前,自采薇手里接过梳子。
采薇见状领着一众宫人退出内殿。
谢珩边替桃夭梳头边道:“宁宁今晚好厉害。”
桃夭瞧着镜中俊雅如玉的美貌郎君,笑,“真的?就不怕我给咱们大胤丢了脸?”
“怎么会?”谢珩搁下手中的梳子,替她轻轻揉捏着肩膀,“宁宁应对得很好。他们不过是附属小国,竟然敢当众挑衅我大胤太子妃,不必要给他们面子。”
桃夭问:“那个公主的球技当真厉害?”
谢珩颔首,“确实不错。”
他并不轻易夸人,能得他一句“不错”,已经是极好。
桃夭不免担心,“是不是我答应得太草率,若是输了怎么办?岂不是给咱们大胤丢脸。”方才她虽那样同采薇说,可说到底还是担心,此事事关国体,若是输了,丢得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脸。
“有我在怎么会输?”谢珩很不以为然,“放心,到时候你夫君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她圈住他的脖颈,笑,“好。”
他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上,眸色暗了几许,“那咱们歇了罢。”
她“嗯”了一声,任由他抱入床榻。
翌日一早,谢珩无需朝会。
因着头一日宴会,两个人都起得晚了些。用过早膳后,谢珩陪着桃夭在宫苑内练击鞠。
这时外头的小黄门说渤海国的使臣们觐见。
谢珩道:“先请他们去明德殿。”
桃夭道:“三郎有事便先忙去吧。”
谢珩颔首,“那我过去瞧瞧,待会儿将奏疏带回殿中批阅。”
桃夭“嗯”了一声,叫人拿了冠帽过来替他戴上,然后将他送出宫苑,自己则在宫苑里练习。
快到晌午时,明德殿的小黄门来报:殿下今日晌午不回来用午膳,陪着渤海国使臣同鸿胪寺卿一同在明德殿堂食。
桃夭想了想,问:“渤海国公主可在?”
小黄门应了声“在”。
桃夭又问:“宗亲世子们可在?”
小黄门摇摇头,“并无。”
桃夭道:“我知晓了,去同殿下复命吧。”
小黄门走后,采薇担忧,“那个公主不是来挑驸马吗?怎么像是瞧上殿下了?她该不会是想要给殿下做良嫡吧?”
一个藩邦公主给太子做良嫡,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情。只是这种情况下大多是大国攻打小国,小国为求生存才会做出将自己国家的公主进献给大国做姬妾,求得生路。
听说这个渤海国的公主是渤海国国郡最宠爱的幼女,且兵富力强的渤海国一直同大胤交好,不至于要将自己尊贵的公主千里迢迢送来做妾室。
可若是真的,这种联姻便涉及到两国邦交的问题,若是那渤海国的公主再带上一座城池作为陪嫁,便是身为皇太子的谢珩,首当要以国家利益为准,断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桃夭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既是堂食,想来菜式不如咱们的午膳丰富,午膳只留下两样,其余的送去明德殿去。”
采薇知晓她想要去看一眼,忙应下。
桃夭一行人到了明德殿时,谢珩正在同渤海王的使臣以及鸿胪寺的一众官员正在堂下食。
众人远远见太子妃来了,忙搁下手中玉箸起身请安。
昨日是夜宴,桃夭盛装出席端坐在大殿之上,虽明艳不可方物,可终究是少了些鲜活气。
今日她粉黛未施,着了一件绛红色齐胸襦裙,披墨绿色披帛。外头风大,衣袂飘飘,远远看去,乌发雪肤红唇,身形窈窕的女子如同画中仙子一般袅袅而来。
渤海国的王储看得眼睛都直了,直到发觉一向矜持稳重的皇太子正一脸不悦瞪着自己,这才收回视线。
就连昨日气焰十分嚣张,自负美貌的渤海国公主眼下瞧着活色生香的美人,眼底浮现出一抹惊艳与嫉妒之色。随即一想,这样柔弱的女子到了击鞠场,又怎么会是自己的对手。思及此,望向已经起身的谢珩,清澈碧绿的眼眸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
已经走进大殿,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的桃夭不动声色地问已经走到跟前的谢珩,道:“妾没有打扰殿下吧?”
“自然没有!”
平日里谢珩叫她来明德殿陪自己,她总说不合规矩,算上上次,这是她第二次来此处看自己,心底不晓得多高兴。
他问:“怎这时候过来?”
桃夭微笑,“想着三郎在这里宴客,便叫他们送些吃食过来。”言罢看了一眼采薇。
采薇立刻叫膳所的人将拎来的菜式摆上矮几。
在场的人连忙谢恩。
桃夭同他们寒暄几句,对谢珩道:“那妾先回去了。”
谢珩道:“那我就送宁宁出去。”言罢不待桃夭拒绝,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出宫门,道:“待会儿陪他们用完饭我便回去。”
桃夭“嗯”了一声,“三郎回去吧,免得叫人家等。”
直到她走远,谢珩这才回去殿中,才落座,便听到渤海国的使臣们与大理寺等一众官员吃着东宫送来的菜式,对太子妃极尽赞美。
在外人面前一贯矜贵自持的皇太子听到旁人赞美自己的妻子,比夸赞自己更加高兴,嘴角微微上扬,“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渤海国的王储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
她眼底闪过一抹黯淡。
堂食毕。
渤海王的使臣们同谢珩商议完击鞠赛事的具体时间后便起身告辞。
临走前,渤海王公主对谢珩道:“殿下,咱们球场上见。”
因着昨晚她故意刁难桃夭之事,谢珩心中对她有些不喜,可碍于面子,不得不颔首应下,“球场上见。”言罢叫小黄门收拾好案几上的奏疏,坐上金辂车离开。
直到金辂车走远,渤海王王储对鸿胪寺卿感叹,“贵国的皇太子同太子妃感情真好!”
鸿胪寺卿颔首,“确实如此!”如今全长安谁人不晓得皇太子与太子妃夫妻二人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处处效仿,倒是多了许多恩爱夫妻。
渤海国王储看了一眼仍痴痴望着渐渐远去的金辂车的妹妹,便没有再说什么。
*
谢珩回到光天殿时,见殿中空无一人,问:“太子妃哪儿去了?”
守在一旁的宫人忙道:“太子妃用了午膳后去了含光殿球场练习击鞠。”
谢珩闻言,立刻赶往含光殿球场。
才到,果然瞧见一群身着球服的女子正在球场击鞠,其中一着紫色球服,英姿飒飒,极为俊俏的“小郎君”正是桃夭,其余的则是陪练的宫婢。
她倒是极有韧性的,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已经打得像模像样。
近了,马背上因为运动而面颊潮红的女子朝他挥挥手。
谢珩也朝她挥挥手,叫人牵了马来,进了球场。
平日里谢珩虽教桃夭打球,却并不曾真正同她打过。今日一下场,桃夭才知晓什么叫作击鞠。
仿佛整个球场好似都是他的,其他人连陪衬都算不上。
根本摸不到鞠球的桃夭一脸气馁地看着在球场内驰骋,英姿勃发的俊美男人。
她本以为自己还不错,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
他这时策马上前,道:“赛场上便是如此,宁宁怕吗?”
桃夭摇头。
怕自然不怕,只是这样如何能赢。
他道:“赛事定在半月以后,咱们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准备,且比赛时讲究通力合作,也并非只有宁宁一人。”
桃夭这才放下心来,笑,“那我每日多练练便是。”
谢珩翻身下来,将她接下来,替她擦去额头上渗出的汗水,“现在晌午日头大,晚些时候把全部的人叫来再练也不迟。咱们先回去。”若是往年,输给渤海国一次也不打紧,可这回对方却是冲着他的妻子而来,自然不容有失。
桃夭“嗯”了一声,同他回到东宫。
两人午休了一个时辰,起来后小黄门来报,说是球队已经在含光殿前的马球场等着太子同太子妃。
桃夭一听十分激动,立刻起来换球服。平日里都是宫女们陪着练习,大家各个都让着她,很没有意思。眼下真正比赛,赛场上的人自然不会相让。
谢珩见她一脸兴奋的模样,哑然失笑,换好球服后,才同她一起去含光殿的球场。
还没到球场,桃夭远远便瞧见自己的哥哥与齐云已经侯在那儿。
就连裴季泽竟然也在。
她微微有些惊讶,“裴侍从竟然也来了。”
自从上次裴季泽在谢柔嘉的及笄之礼拒婚以后,已经好久不曾出现在东宫。她还以为是谢珩因为自己的妹妹而迁怒于他,不曾想他竟然也来了。
谢珩颔首,“公是公,私是私。他无过,我便不能随意发落他。”说到底,他还是不相信裴季泽会变心,这当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桃夭觉得他说得对。
近了,她瞧着清减许多,眉眼更加清冷的郎君,想到长安城的那些传言,心里猜测着能叫他拒婚的女子也不晓得生得什么模样。
对方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脸来,向她同谢珩拱手行礼。原本正在说话的许凤洲同齐云也迎上前行礼。
桃夭笑眯眯地看向许凤洲。
自从同谢珩成婚以后,他们两人见面大多不是在宴会,便是匆匆而过,好久不曾这样在一处玩。
许凤洲笑笑,下意识伸手想要摸摸自己妹妹的头,一旁的谢珩幽幽望向他的手。
许凤洲只好强行收了回来,笑道:“昨晚的事情阿宁做得极好。”
昨日还端庄大气的太子妃今日到了自家兄长的夸奖,捂着嘴傻笑,“我也觉得好。”
原本还有些拘谨的其他人立刻跟着笑了,有些紧张的气氛也松懈下来,开始讨论起比赛的事情。
为了磨练桃夭的球技,谢珩并没有同她一队,而是将球技最好的许凤洲,裴季泽以及齐云分给了她,自己则领着其他几个队员。
饶是如此,真正到了赛场上,桃夭被围着一群骑术精湛的男子中间,畏手畏脚,时常就是球杖才擦着鞠球,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击中鞠球。
而许凤洲又因为她是自己的妹妹,总免不了分心照顾她。齐云同裴季泽亦是因为她是女子,又是太子妃,也都有些放不开手脚。
一场比赛下来,桃夭这队几乎是全军覆没。
桃夭一脸歉意,“我给大家拖后腿了!”
许凤洲道:“宁宁从前没有打过比赛,多练几次就好了。”
齐云同裴季泽倒没说什么,但是心里都想着,今年的赛事恐怕是赢不了了。
一旁的谢珩神色有些凝重,看了一眼天色,“今儿先到这儿吧。”
桃夭知晓他一向严厉,眼下这副神情,显然是不满意,待人散了,她小声问:“咱们是不是输定了?”
他斜睨她一眼,“还没开始比怎么就说这种话,岂不是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桃夭看着眼前眉眼矜贵,一脸倨傲的美貌郎君,很是喜欢,踮起脚尖重重拍拍他结实的肩膀,道:“我就喜欢三郎的这种自信!”
他挑眉:“我觉得宁宁更加自信些。”
桃夭眯着眼睫笑。
他也笑了,帮她把额前的一缕黑发绾到耳后,道:“咱们回去吧。”
待两人回到东宫后,已经差不多到晚膳时间,不知是不是蹭饭蹭出了习惯,还是八月十五那晚,醉酒的桃夭言语“调戏”了皇后,反而已经习惯去皇后处用晚膳。
两人沐浴过后,照例去坤宁宫。
今日去得晚了些,桃夭同谢珩以为皇后已经开始用晚膳,谁知去了以后,皇后仍坐在榻上,见他们来,淡淡道:“来了。”言罢,叫人摆饭。
谢珩道:“儿子还以为母亲已经用饭了。”
不待皇后回答,赵姑姑道:“小姐正在等您同太子妃一起用饭。”
皇后斜了赵姑姑一眼,“我就是不饿,谁等他们了。”
桃夭同谢珩相视一眼,两人皆笑起来。
待三人落座,桃夭扫了一眼桌上的菜,仍是只吃着唯一一条没有放花椒的鱼。
她吃了半碗饭便搁下玉箸,皇后瞥了她一眼,心道练完球也只吃这么一点儿饭,难道迟迟未有消息。郑院首也不知是做什么吃的,太子妃脾胃这样差,也不知晓调理调理。
心中虽这样想,面色却仍是淡淡的,“太子妃不合胃口?”
桃夭愣了一下。同皇后用饭这么久以来,她还是主动在饭桌上同自己说话,忙摇头,“挺好。”
本就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皇后遂不再说话。
饭毕,桃夭同谢珩陪着皇后坐到榻上吃茶。
皇后瞥了一眼若不惊风的桃夭,“练得如何?”
桃夭看向谢珩。
谢珩道:“尚可。”
皇后“嗯”了一声,同谢珩说起渤海国上贡之事。
聊了约有一刻钟,桃夭同谢珩行礼告退。
待她二人离开以后,皇后在榻上坐了片刻,道:“你去将我那杆球杖送去给她。”
赵姑姑楞了好一会儿,才道:“那球杖不是那人送的,小姐……”
皇后打断她的话,“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既是东西,便是拿来用的。她如今代表大胤同人比赛,若是输了,丢得也是咱们的脸。”
赵姑姑颔首应下,立刻亲自去东宫。
才进宫苑内,便瞧见宫婢端着吃完的饭菜自殿中出来。
赵姑姑微微有些惊讶,问:“殿内可是在招待客人?”
宫婢摇头,“是太子妃刚刚用晚饭。”
赵姑姑很是惊讶,瞥了一眼托盘里的饭菜。
极其普通的家常菜,只不过每道菜都是极清淡,里面并没有搁花椒,心里明白了几分。
太子妃根本就不是吃得少,是不吃辣。
而小姐一向无辣不欢,是以她只好陪着吃白米饭。
她心中不禁有些感动,定了定心神,这才向殿内走去。
才刚刚吃完饭,正在殿中消食的桃夭听说她来,立刻叫人请她进来,问道:“母亲可有事?”
赵姑姑连忙将手中的檀木长匣打开,将搁在里头的球杖呈上前,向谢珩还有桃夭转诉了皇后的话。
那球杖较平日里用得球杖轻便些许,且做得极为漂亮。最是爱雕刻工艺品的桃夭一见到就爱不释手,道:“劳烦赵姑姑替我说一声,我明日再去向母亲道谢。”
赵姑姑笑,“小姐说了,眼下太子妃应以比赛为重,其他的事情且先搁到一边去。”言罢,行李告退。
待赵姑姑走后,桃夭叫人拿了击鞠进殿,试着挥动球杖,果然十分顺手。
谢珩瞧见她十分高兴的模样,道:“小时候常听赵姑姑说,母亲从前在闺中时,球技在一众贵女当中无人能及。”
桃夭听他这样说,无论如何同坤宁宫一言一行,皆是立礼法规矩的女子联系不到一块去。
她轻轻抚摸着球杆,发现顶端处刻着两个极小的字。
谢珩道:“是母亲的闺名。”
桃夭想了想,从内殿拿出上次自皇后宫中带回来的瓷娃娃递给谢珩,指着底部的位置,道:“三郎瞧瞧,好像都是一人所刻,想来都是同一人赠与母亲。”
谢珩看了一眼,果然是一样的字迹。
他沉默片刻,道:“小时候记得,这些都是母亲极珍爱的东西。”
桃夭心想这样珍爱她拿来给她,看来母亲待她是极好的。
如此一想,她郑重道:“我明日一定更加努力!”
谢珩笑,“那今晚早些歇息。”
这一晚两人都睡得极早,翌日天不亮桃夭便醒了。
穿好朝服正准备去朝会的谢珩见她要起床,楞了一下,“宁宁起那么早做什么?”
桃夭揉揉眼睛,“去练球啊。”不勤快一点儿怎么行,若是输给那个就连中原名字都起好了的公主怎么办。
谢珩无奈,“外头天还没亮,无需这样着急。”
她已经自床上起身,走到他跟前圈住他结实的腰身,把脸埋进他胸前,撒娇,“现在屋子里玩一会儿,待外头亮些也是一样的。”
谢珩拍拍她的背,轻声道:“输赢是次要,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知道吗?”
桃夭“嗯”了一声,自旁边取了蹀躞玉带替他扣上。
他垂睫看着正认真替自己扣腰带的女子,心中一动,一把将她抱到妆奁台上,低下头吻住她的唇,手掌贴着她的腰身滑了进去。
待到他欲行不轨,脸颊潮红,眼神湿漉漉的女子一把摁住他的手,眼睫轻颤,“时辰不早了,三郎在不出门就迟了。”
谢珩幽幽道:“宁宁怕是我耽误你练球吧?”若搁在平常,便是他要走,她也舍不得自己。
她嗔笑不语。
他瞥了一眼更漏,道:“那我先去朝会。”
桃夭“嗯”了一声,“我在家中等三郎。”
谢珩依依不舍离去。
待谢珩走后,桃夭盥洗过后,拿着皇后赠给自己的球杆在屋里练习击鞠。
直到谢珩下了朝会,才停下手。两人用过早膳后,再次去练球。
这次谢珩改变策略,只叫桃夭试着配合旁人。
许是因为不用惦记进球的缘故,桃夭略放开些,许凤洲等人也没了束手束脚的感觉,到了下午再上场时,已经配合得相当不错。
桃夭很是很高兴,心想在练练未必不能赢。
接下来半月的时间,桃夭大部分时间除却忙着打理宫中事宜,其余的时间便拿来练习击鞠。
这期间皇后为了安心叫桃夭比赛,赛事的一切准备皆由坤宁宫准备。
因为要比赛,谢珩比从前更加严厉些,短短半个月的时日,虽不能说球技极好,但是上场同大家竞技还是没问题。
很快便到了比赛这一日。
因着是两国赛事,来观赛的皆是长安的皇室宗亲与朝中各大官员。
参加比赛的一玄一红两支球队头戴幞巾,脚穿长靴,手执鞠杖,骑着体态丰满,细尾扎结的高头骏马,列队而站。
直到战鼓敲响,作为皇太子的谢珩自然拔得头筹,待第一杆挥出,马背上的人高举鞠杖,侧身向后击球:球在场中滚动,其余骑手驱马争枪。
人们的目光大多聚焦在球场上那抹比之其他人,身形较之较小的太子妃身上。
原本各个以为太子妃不会打马球,都不报任何希望,只希望太子妃不要输得太难看,给大胤丢脸,谁知她竟然在球场上挥洒自如。
她马球确实不如其他人打得好,可是极会配合自己的队友,半个时辰下来,渤海国看似球艺精湛的人并未占得什么便宜。
比赛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伴随着最后一声战鼓声,谢珩将最后一球传给了整场比赛都给旁人传球的桃夭。
不负众望的桃夭重重挥出,小小的鞠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在万众瞩目中进了洞。
紧接着,观赛场上爆起雷鸣一般的掌声。
大胤赢了!
从未有一场比赛赢得这般高兴的谢珩策马跑到桃夭旁边,伸出球杖与她轻轻碰了一下,笑,朗声道:“宁宁好棒!”
一向经不得夸的女子环顾一眼观球台上,傻笑,“我也这样觉得。”
就连许凤洲与裴季泽还有齐云等人也策马过来,坐在马背上向桃夭拱手道:“恭喜恭喜”
桃夭笑,“同喜!”
这边赢了比赛自然是万分欢喜,而输了比赛的渤海国球队许是对于自己年年打年年输一事已经麻木,倒也没有显得多失落。
唯有渤海国公主远远望向谢珩等人,碧绿的眼眸里流露出意味深长的光。
球赛结束以后,人群各自散去。
谢珩因还有事要议,便同许凤洲等人回了明德殿,桃夭则要回东宫去。
才出马球场,却被渤海国的公主拦住去路。
渤海国公主的公主望了一眼远去的谢珩等人,笑,“太子妃真觉得自己赢了我?”
不待桃夭说话,对方向她行了一礼,意味深长,“想来咱们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得是,还请太子妃多多关照。”
桃夭还没听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对方就已经离去。
她本想去问问谢珩这个渤海国公主究竟是何意,可是谢珩一直在明德殿议政,直到晚上在麟德殿设宴,才见到谢珩。
不过宴会之上,也不方便问,好容易等宴席散了,两人回到寝殿,桃夭问谢珩,“那个公主可选好了驸马?”
谢珩“嗯”了一声,“说是快选好了,明日便要禀明圣人。”
桃夭还要再问,今日因为赢了比赛格外高兴,而多吃了两杯酒的男人已经将她压在榻上,哑声道:“这半个月来,宁宁为了练球,都不要自己的夫君了,今夜准备如何补偿我?”
桃夭心中一动,也将那个什么公主抛诸于脑后,勾下他的脖颈,“想怎样补偿都行的。”言罢,主动吻住他的唇。
一夜温存。
翌日一早,桃夭醒来时谢珩已经去朝会。
终于不用去练球的桃夭又睡了一个回笼觉,等再次醒来时,快到晌午。
采薇赶紧服侍她起床。
桃夭才盥洗完,正准备吃些东西,外头的小黄门来报,说是皇后请她去一趟坤宁宫。
皇后甚少在这个时候请她过去,便是有事,也是直接叫人来同她说。
想来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
桃夭东西也来不及吃,叫采薇替自己梳妆更衣后,匆匆赶去坤宁宫。
厌翟车行至坤宁宫门口,桃夭便撞见渤海国公主竟然从里面出来,心中十分诧异。
渤海国公主向她行了一礼,道:“太子妃安好。”
桃夭向她微微颔首。
渤海国公主并未多说什么,便离去了。
采薇小声道:“她一个番邦公主,怎会来这里?”
心中十分不安的桃夭没有作声,向宫苑内走去。
才到正殿,她就瞧见皇后端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奏疏,瞧着上面的纹样,像是渤海国的奏疏。
她想起昨日比赛结束时渤海国公主的话,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猜测。
果然,她才坐下,皇后搁下手中的奏疏,缓缓道:“渤海国国主想要将公主进献给东宫做良嫡,此事,太子妃如何看?”
桃夭闻言,脑子嗡嗡作响。
皇后见平日里总是一脸乖巧的女子此刻面色煞白,于心不忍。
若是因为子嗣,自己还可以等等,可是这次事事关两国邦交,且对方只要求做个良嫡而已,于情于理,也没有拒绝对方的理由。
她道:“请太子妃过来,是想同你商量商量。”
其实说是商量,彼此心中都明白,身为后宫女子,哪怕是她这个一国之母,遇到这种事情,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沉默许久的桃夭问:“此事是否已成定局?三郎可知晓?”
皇后点点头,又摇头,“三郎还不知晓。”
桃夭低垂眼睫没有作声。
半晌,哑着嗓子问:“母亲的意思是叫儿媳劝劝三郎?”
皇后的本意确实如此,可眼下怎么也开不了口。
桃夭却什么都明白,“儿媳知晓了。便按照母亲的意思去办。”言罢,拿起矮几上奏疏,不待皇后说话,起身告退。
她失魂落魄走出坤宁宫,等回过神来时,人竟然到了明德殿,瞥了一眼手里烫手的奏疏,正准备回去,却听见渤海国公主的声音。
听说渤海国公主正在拼命学汉语,虽进步很大,可是声音到底同他们还是不一样。
桃夭叫人不必通报,站在明德殿的窗口往里看,果然瞧见渤海国的公主在殿内,好似哭了,而一脸严肃的谢珩正端坐在大殿之上。
齐云也在里头。
渤海国的公主望着大殿之上冷冰冰的男人,委屈至极,“当时我不是已经跟殿下约定好,等我再大些便来寻殿下,殿下明明都答应了,却这么快便同旁成了婚。”随后说了一大堆桃夭听不懂的话。
瞧着她深情款款的模样,倒像是在诉衷肠。
躲在暗处的桃夭算是瞧出来了,他倒是四海之内皆红颜。
先是不晓得怎么叫自己的二姐姐为他出了家,眼下又叫堂堂一方公主自降身价哭着喊着要给他做良嫡。
十月的天气,还没转凉,她倒是觉得寒得很。
她悄无声息离了明德殿。
殿内。
谢珩一脸诧异地望着渤海国公主,“孤怎么听不懂公主的意思。”
他不过同对方打过一次马球而已,何来的什么约定。
渤海国公主见他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模样,很是伤心,“三年前在含光殿球场击鞠殿下赢了我,我当时同殿下说,待我长大些便来找殿下,殿下可还记得?”
“不记得。”谢珩一脸不耐烦,“孤已经娶妻。孤从来对公主没有想法。”不待渤海国公主说话,他道:“送公主回鸿胪寺。”
渤海国公主不曾想他这样无情,心灰意冷地离开。
待她离去,一旁的齐云小声道:“殿下确实有过这话。”
谢珩皱眉,“孤怎么说的?”
齐云道:“殿下说好。”
谢珩认真想了一会儿,道:“孤以为她是来找孤打马球,自然要客套客套,谁知她想那么多。”身为皇太子,自然要说些客套话,难不成对方说要来朝拜,他叫人不要来了?
这个公主倒是奇怪得很,竟然大老远跑过来做妾,难道渤海国没有男子了吗?
他想起这段日子因为她来,搞得家里乌烟瘴气,吩咐齐云,“你去鸿胪寺亲自走一趟,叫鸿胪寺卿尽快把他们打发回去。”
齐云立刻应下来。
谢珩见已经傍晚,也匆匆回去。
才进入殿中,便瞧见心爱的女子正坐在榻上看着窗外出神。
他悄悄上前从背后将她圈进怀里,问:“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她转过头来看他,“怎今日回来这么早?”
“想宁宁了。”他低下头将她的雪白圆润的耳珠含在口中吸吮。
怀里平日里很热情的女子,今日却极冷淡。
谢珩松开她,问:“宁宁怎么了?”言罢,见她手里捏着一本奏疏。
是渤海国的奏疏。
“这是什么?”他伸手去拿,打开一看,正是渤海国的国主为自己的女儿请婚的奏疏。
他正欲解释,听她道:“渤海国的公主挺好的。”
谢珩的心一寸寸冷下来,自榻上起身,冷冷看着她:“宁宁什么意思?”
她这是在劝他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