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抢夫婿
谢珩看也未看, 道:“眼下距离半年还有两个多月,且月底勃海国的使者就要来了,儿子事情多得很, 并无心情想这些。”
就算是到了约定时间又如何, 他亦绝不可能选妾室。
皇后如何不知晓他心中所想, 可她是皇后,有些事情面子上该做还得做,免得到时那些臣子们在背后说她这个皇后如今也不懂规矩。
她见谢珩不肯看, 瞥了一眼赵姑姑。
赵姑姑连忙从中抽了一卷画轴,正要打开给谢珩瞧上一眼,谢珩便道:“若是没什么事情儿先回去处理公务。”言罢行礼告退。
皇后瞧见他竟这样走了,心里有些不痛快, 忍不住问:“成婚将近四个月,日日腻味在一处,怎会到如今都未有孕?”
赵姑姑也觉得有些奇怪。
太医院的院首每个月都会为太子妃请平安脉, 太子妃身子康健,且两人感情极好,宫中人时常说光天殿的有时候大白日都紧闭,没有理由怀不上孩子。
她迟疑, “今日刚好是太子妃请平安脉的时间,也替殿下瞧一瞧?”她有个闺中密友, 刚成婚时也是一直怀不上, 不知灌了多少汤药下去都不管用, 后来大夫替她夫君看了一下, 发现是她夫君的问题。果然, 她夫君几副药吃下去, 两人很快便有了好消息。
她话音刚落, 皇后的面色便沉下来。
听到旁人质疑自己的儿子身子不行,当娘的自然会不高兴。
赵姑姑忙告罪,“是奴婢一时情急胡说八道!”
皇后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就照你说的做,不过要好好叮嘱郑院首,叫他管好自己的嘴巴。”若是东宫有疾,恐怕东宫那点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颜面,又要丢个干净。
赵姑姑连忙应下来。
皇后又问:“中秋节宴会准备得如何?”
“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想来太子妃待会儿应该会过来亲自同您说。”
不待皇后说话,她又道:“太子妃年纪不大,做事极稳妥,有她在,替您分担不少。”
皇后知晓她很是喜欢桃夭,处处都要替她说好话,斜她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坏婆婆,儿子才成婚没多久就要往儿子房里头塞人?”
赵姑姑道:“祖宗礼法不可废,小姐有小姐的难处。且如今殿下都这般大了,就算是小姐不提,朝臣们也会向殿下施压。”
皇后轻叹,“我没有觉得她不好,可东宫没有子嗣,身为太子妃,这便是最大的错处。”前些日子头疾发作,她每日都来服侍自己吃药,体贴入微,比之儿子女儿强上不少。
赵姑姑如何不明白。
两人正说着,外头有人来报:太子妃来了。
皇后道:“请她进来。”
片刻的功夫,婢女簇拥着一光华灼灼,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进来。
皇后打量着眼前入主东宫不到五个月,愈发尊贵的女子,想起自己刚刚到东宫时的情景,一时晃了神。
直到桃夭上前请安,她才回过神来。
桃夭是来同皇后禀告明晚中秋节晚宴的一些细枝末节。
皇后听完以后,对她的安排很是满意,道:“按照太子妃说得办就是。”
桃夭“嗯”了一声,正要告退,余光瞥了一眼矮几上搁着的卷轴,微微愣了一下。
端坐在榻上的皇后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
其实既然她瞧见了,自己这个做婆母的理应要叫她坐在一旁帮着挑选挑选,左右是东宫里头进人,她亲自挑选一个合心意的,总好过自己硬塞进去。
可不知怎的,瞧着她那对清澈入水的漆黑眼眸,皇后这话就说不出口。
罢了,还是再等两个月,到时若是她没有动静,自己再叫她挑,也免得叫她觉得自己这个做婆婆的欺负她。她若是嫌多,只挑一个便是。左右只要东宫有子嗣,也算是有个交代,至于他们往后怎么过日子,她也懒得管。
如此一想,皇后便道:“太子妃无事就先回去吧,本宫要休息了。”
眼下连晌午饭都没有吃,这个借口实在找得不高明。
桃夭乖巧“嗯”了一声,行礼告退。
待出了坤宁宫,采薇觑了一眼桃夭的神色,却见她神色如常,一时也猜测不出她到底是瞧出来那堆画轴的意思来。
眼下东宫里头只有小姐一人,且又没有子嗣,恐怕皇后是在催促太子殿下纳妾,想来那堆画轴便是皇后选的贵女画像。
如此一想,她自个儿心里先难受起来。
殿下同小姐感情这样好,怎么就怀不上孩子呢?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小声道:“不若叫公子从外头找个大夫瞧瞧?”
桃夭不解:“宫里不是有御医吗?好端端找大夫进宫做什么?”说完,才明白过来她是说自己未有孕一事。
她知晓采薇是瞧见那堆画轴担心。只是自己又没有同三郎圆房,怎么能生出孩子?
她道:“再说吧。”
采薇“嗯”了一声。
待回到东宫,桃夭才进寝殿,便瞧见一袭紫红色公服,威仪赫赫的男人正坐在榻上翻阅奏疏,见她回来,朝她伸出手,“方才去哪儿了?”
“去同母亲说明晚中秋晚宴之事。”
桃夭走了过去,挨着他坐下,问:“今日怎回来这么早?”近日事情多,他多是到了饭点才回来。
谢珩将她揽进怀里,“想宁宁了,所以回来看看。”
“真想我?”桃夭自他怀里抬起小脸,亲亲他坚硬的下颌,眨眨眼睫,“最近长安的男儿瞧着不大高兴,怎么了?”
“没有的事情,宁宁别瞎想。”
他勾着她的下巴,低下头亲吻她的唇。
就在她以为他要进一步动作时,他却停下来,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与她轻声说着话。
他近日皆是如此,回回勾得她不上不下,然后便停下来。
桃夭从前在桃源村时,常听人说,成婚久了,过了新鲜劲儿,两人感情就没那么好。
如今他们成婚已经将近四个月,他难道也是如此?
毕竟,才刚刚成婚时,他回回哄着她,恨不得要立刻同她生宝宝。
如此一对比,她心中很是失落,躺在榻上,想起坤宁宫那些画轴,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出神。
他瞧出她的异样,在她身侧躺下,捉着她的手在白嫩的指尖印下一吻,问;“宁宁怎么了?”
桃夭想了想,问:“三郎是不是已经没那么喜欢我了?”还不到一年,他先后悔了?
他惊讶,“宁宁为何会这样想?”他不晓得多喜欢她,她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来?
她收回视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脸埋进他温热的颈窝里,闷闷道:“就是随便问问。”
他轻轻拍拍她的背,轻声道:“是不是最近操办宴会太辛苦了?”
“还好。”她自他颈窝抬起微微有些绯红的面颊,主动去亲吻他的唇,柔弱无骨的手贴着他结实的腰腹,搁着冰凉的衣裳握住手中轻轻揉搓着。
喘息渐重的男人微阖着眼眸,躺在榻上任由小小女子胡作非为。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停下来,躺在他身侧。
心中没着没落的男人喉结滚动,哑声道:“怎么了?”说着,手指按压着她微微红肿的唇,示意继续。
她斜他一眼,“累了,还是算了。”
他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报复他刚才的行为。
这个狡黠的小女子,怎么这么可爱!
他把下巴抵在她颈窝,低低笑出声来。
前些日子积攒的那点子烦闷顿时烟消云散。
他只是不想被人家比下去,好似显得他多急色,成日里想着那种事情。
“笑什么笑!”
她凶巴巴地去推他的头,不肯叫他靠在自己颈窝。
谁叫他这段日子总是这样!
他笑了好一会儿,自她颈窝抬起头来,眸光幽深地望着她。
她被他瞧得不自在,转过脸去,却悄悄红了耳朵。
他低下头,将她绯红的耳珠含在口中吸吮,直到她主动勾下他的腰,他才松开她,在她耳边悄声道:“宁宁是喜欢在榻上,还是在床上,抑或是后殿池子里?”
她不作声。
他接着吻她。
秋日里阳光明媚,暖阳透过窗子洒在窗外榻上。
窗外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直起腰腹,温柔吻去一脸潮红的女子眼角沁出的泪珠,轻声道:“宁宁会喜欢我多久?”
眼神逐渐聚焦的女子望着眼前俊雅如玉的美貌郎君,心中一动,道:“很久很久,一辈子那么久。”
“我也是。”他不顾她的嫌弃,在她嫣红的唇上印下一吻,“会喜欢许筠宁一辈子那么久。”
她伸出细白的手指,轻轻描摹着他如画的眉眼,“老了也喜欢?”
他“嗯”了一声,笑,“老了也喜欢。我比宁宁大那么多,要老也是我先老。”
她笑,“那万一你老了我不喜欢怎么办?”
“敢!”他在她微红的面颊轻咬了一口,“宁宁若是敢不喜欢我,我饶不了你!”
她故作害怕,捂着心口,“殿下想要对妾做什么?”
他愈发爱她这副矫情的模样,向前挺了一下结实的腰腹,“若是敢对孤始乱终弃,孤便把宁宁关进屋子里,绑在榻上,日夜欺负你!”
她在他怀里笑作一团。
两人又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这才起来用午膳。
用午膳时,桃夭问:“明日就是中秋节,公主还没回来吗?”
说起这个谢珩不由地眉头紧蹙,“齐悦来信,她将卫昭送到凉州后,又转去其他地方游历去了,短时间恐怕都不回长安。”
桃夭不免有些担心,“她年纪那样小,出门在外,总是有些不安全。且明日就是中秋节,她不在,一家人便不能圆满。”
谢珩心中一动,想起去年中秋节时,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东宫里度过中秋节,今年有她陪着,倒也是圆满。
他道:“她往年在长安时,这一日也不同我们一处,总是出宫去玩。宁宁放心,她那个人绝不会亏待自己。”
桃夭听他如是说,放下心来。
用完午膳后,两人又午休了一个时辰,醒来后外头宫人来报:郑院首来请平安脉。
桃夭整理着装后,立刻叫人请郑院首进来。
她每回请平安脉,谢珩总要听听才放心,今日也一样。
郑院首进来以后,先是向谢珩行了一礼,这才给桃夭诊脉。
她身子康健,没什么问题。
谢珩放下心来,正准备去明德殿,却见郑院首还没走,道:“可是有事?”
郑院首抬起眼眸迅速看了一眼威仪赫赫的太子殿下,道:“皇后殿下叫微臣也帮殿下请平安脉。”
谢珩闻言顿时黑了脸。
郑院首暗道不妙,可既是皇后的旨意,也不敢告退,只站在那里,腰弯得更低。
谢珩沉默片刻,道:“准。”
郑院首这才上前去,替他诊脉。片刻后,松了一口气,道:“殿下身子康健,并无大碍。”
若是东宫真有隐疾,那就麻烦大了。
待郑院首离开后,谢珩掀开帷幄,见到里头的小女子把脸埋进臂弯里,身子微颤。
他还以为她是因为子嗣的事情不高兴,抱抱她,“宁宁别瞎想。”
她这时从臂弯里抬起一张憋笑的脸。
谢珩见她哪里是伤心,分明是在取笑自己,气得在她白嫩的脸颊上咬了一口,这才离去。
待谢珩走后,桃夭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轻轻叹了一口气。
翌日便是中秋节。
这一日皇室举行完“祭月”仪式之后,便在麟德殿宴请群臣。
自从上次帮谢柔嘉操办过及笄典礼以后,桃夭心中不再畏惧这样的宴会。
去年的中秋她才刚刚被哥哥找回去,是在金陵外祖家过的。
今年的中秋,她以太子妃的名义端坐在大殿之上。
大殿之内,杯觥交错,歌舞升平,一派祥和热闹。
桃夭虽还是不习惯子这样的场合,可殿内有她的阿耶,有她的哥哥,还有她喜欢的人,这样的中秋节,也算是圆满,唯一遗憾的是,这样热闹的节日,燕子巷里却住着两个孤独的老人家。
一时走了神,直到采薇悄声提醒她,她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去看身旁的谢珩,却见他位置上空着,竟不知何时已经离了席。
采薇小声在她耳边道:“殿下在外头等小姐。”
桃夭看了一眼端坐在左上首,面目端肃的皇后,又看看正在同江贵妃温柔小意说话的圣人,悄悄离了席。
才从后殿出去,便瞧见一袭衮服,光华灼灼不可逼视的东宫储君站正在外头。
外头风大,他宽大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她忙上前,“三郎怎么出来了?”
谢珩道:“想不想去燕子巷?若是想,我现在带宁宁出去。”
桃夭闻言,眼圈蓦地红了。
她自然是想要出宫去陪着阿耶阿娘过中秋节,只是这样的节日她提出来必定会叫他会为难,没想到他已经替她打算好了。
进宫数月,已经快要将礼仪规矩刻在骨子里,时刻都在提醒自己莫要出错的女子再也按捺不住,旁若无人的搂着他的脖子,亲亲他的脸颊,“那咱们去瞧一眼就回来。”
谢珩抱抱她,“好。”
马车他早已叫人准备好,两人顺便在马车内更换了衣裳,桃夭更是拔了头上的花钗首饰。
待赶到燕子巷时,早知晓他们今晚不会回来的宋大夫同莲生娘一开门见到桃夭与谢珩回来皆愣住。
宋大夫看着月光下一袭家常衣衫,犹如一对壁人的男女,嘴巴张了张,红了眼眶。
他们如今什么身份,竟然在这样的日子赶过来瞧他们。尤其是谢先生,能做到这个份上,他心里感动不已。
一旁的莲生娘哽咽,“不是说要在宫中参加宴会不回来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若是忙,不回来也行的。”说着说着,眼泪淌下来。
桃夭忙上前抱抱她,“我偷偷回来看看,待会儿就回去。”
“好好好,”莲生娘连忙牵着她同谢珩进了院子,“那咱们进去院子坐。”
今日是中秋,天上悬着一轮圆月,银白色的月光洒满院子,将里头照得亮如白昼。
桃夭才踏进院子就瞧见院子井沿旁边矮桌上搁着的一盘子月饼,与四只碟子。
其中有两只是空的。
桃夭知晓那两只空碟子定是给她还有谢珩准备的。
如果自己不回来,他们两个就要这样孤独地度过中秋节。
她鼻子酸得很。
莲生娘连忙拉着她同谢珩坐下,宋大夫又去倒了热水来。
四个人围着桌子边吃月饼边说话,原本清冷孤寂的院子里充满欢声笑语。
约坐了半个时辰,桃夭知晓眼下宫里宴会恐怕要散了,自己该回去了。
这时莲生娘也道:“时辰差不读了,你们回去忙你们的,我年纪大了,也有些困了。”
桃夭颔首应下来,道:“中秋节休沐三日,我明日早些回来。”
莲生娘一听很是高兴,“那好。那你们赶紧回去吧,别回去晚了被人责骂。”言罢将她与谢珩送到院门口。
趁着莲生娘同谢珩说话的空当,宋大夫瞧瞧对桃夭道:“都成了婚,这样的日子就莫要往回跑,免得人家家里不高兴。”莫说她只是媳妇儿,便是亲闺女,嫁到别人家里也不是想回来就回来的。
桃夭眼眶微微红,“我晓得,阿耶别担心我,婆母她待我很好的。”
“好就好,”宋大夫催促,“回去吧。”
桃夭这才同谢珩上了马车。马车驶出很远,宋大夫同莲生娘还站在外头。
直至马车驶出巷子再也瞧不见人,桃夭才收回视线,乖巧伏在谢珩怀里不说话。
谢珩晓得她心里头难受,轻抚着她的背,轻轻哼着曲子给她听。
良久,她抬起湿漉漉的漆黑眼眸。
白皙的鼻头哭得微红的女子问:“三郎为何要待我这样好?”
谢珩缓缓道:“是我非要宁宁入的宫,自然要负责到底。”她心里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们。他身为她的夫君,须得宽她的心,不能叫她事事退让,委屈求全。
再者,自己也是想去的。
她将他抱得更紧些。
待两人回到宴席上,宴会已经快要接近尾声。
皇后瞥了一眼他二人,心中大约猜出他们去了何处,心底很是失落。
这样团员的日子,儿媳也就罢了,连儿子心里头也惦记着旁人。
她忍不住瞥了一眼一旁的皇帝同江贵妃,却发现他们二人早已经不知何时离了席。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谢珩道:“我先回去了。”言罢,由赵姑姑搀扶着向殿外走去。
桃夭瞧见走路都有些不稳的皇后,瞥了一眼她桌上的酒壶,心道皇后一向最是讲究礼仪规矩,这般失态,心里应是苦到极处。
她望向身旁的谢珩,正要问问他要不要去瞧瞧皇后,方才路上还精神万分的男人眉头紧缩,扶着额头,对殿内的大臣们朗声道:“孤不胜酒力,就先回去。”言罢,也摇摇晃晃地起身。
桃夭见他装得跟真的一样,他这时斜了她一眼,“太子妃不扶孤回去?”
桃夭立刻搀扶住他的胳膊,在臣子们恭送声离去。
出了大殿,原本摇摇晃晃的男人立刻清醒了,笑,“我方才装得像不像?”
桃夭笑,“像极了。”不待他说话,她问:“三郎是想要去瞧瞧母亲吗?”
谢珩“嗯”了一声,“宁宁要去吗?”
桃夭笑,“当然要去,咱们不能厚此薄彼。”
两人到未央宫时,赵姑姑很是意外,连忙将他二人迎进宫苑中。
正一个人坐在宫苑里的石桌旁赏月的皇后见他二人来了,也楞了一下,知晓他二人特别来看自己,心里一暖,口中却道:“全部人都离席,成何体统!”
谢珩牵着桃夭径直坐下,道:“今晚是中秋,偶尔不讲究一次也是可以的。”
皇后见他如今脸皮比之从前确实厚了不少,心道同人家呆在一块久了,性情也很像了。
这时赵姑姑已经替桃夭跟谢珩斟了一杯酒,笑,“一家人团团圆圆才好。”
桃夭笑,“赵姑姑说得极是,方才是大宴会,咱们是小宴会。”言罢,举起酒杯起身,“儿媳敬母亲一杯。”
谢珩也举起手中的酒杯,“儿子也敬母亲一杯酒。”
皇后斜了他俩一眼,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三个人边聊边吃着月饼。
大多数都是谢珩同皇后在说话,桃夭在一旁静静听着,陪着他们一块吃酒。
不知不觉几杯酒下肚,桃夭看人都有些重影。
谢珩见她都醉了,道:“那儿子先回去了。”言罢要带她走。
桃夭道:“我没醉。三郎再陪母亲坐一会儿也是一样的。”言罢托腮笑眯眯地望着皇后。
皇后被桃夭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蹙眉,“太子妃总这么瞧着本宫,可是对本宫有意见?”
“自然没有,”
桃夭笑,“我只是在想,母亲若是能常笑笑就好了,母亲生得这样美,笑起来一定很很好看。”
皇后愣了一下,心道她吃多了几杯酒,胆子大到竟然连自己的婆母都敢言语调戏了!又见自己的儿子同婢女正偷偷笑,恼羞,“她醉成这样,还不赶紧带她回去!”
谢珩应了声“是”,扶起站都有些站不稳的桃夭出了坤宁宫。
待他二人离开后,皇后也回寝殿。
趁着赵姑姑替她拆解发髻之际,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会笑了。
看在眼里的赵姑姑心里难受,“其实小姐从前笑起来很好看的。”
半晌,皇后轻叹一声,“总觉得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命好,遇见了自己的儿子。
但愿她一辈子都能保持这样一颗赤诚的心肠。
吃醉酒的桃夭清醒些时,人已经回到寝殿的榻上,身旁坐着已经沐浴过的谢珩。
轻衣薄衫的男人见她醒来,忙将她自榻上扶起来,把醒酒汤递到她嘴边。
桃夭吃了几口便不肯再吃,嚷嚷着要吃水。
谢珩又喂她吃了两杯水,她这才觉得好些,望着服侍自己的美貌郎君,道:“三郎怎生得这样好看?”
谢珩斜她一眼,“难道我除了生得好看,就没有旁的好处了吗?”
她认真想了想,“笑起来也好看,吃饭也好看,睡觉也好看,坐在那儿批阅奏疏也好看,总之,样样都好看。”
谢珩被她逗笑,看着榻上醉意氤氲的女子,问:“那宁宁喜不喜欢我?”
人人不都道酒后吐真言?
她“嗯”了一声,娇声娇气,“好喜欢好喜欢。”
贯会哄人!
桃夭望着透进来的月光,自榻上起身,望着天上那一轮圆月,道:“长安的女子会拜月祈愿吗?”在桃源村时,村里的老人常说,中秋节时对着月神许愿,月神会满足你的愿望。
谢珩也不是很清楚,“想来是拜的吧。”
桃夭闻言心中一动,跪坐在榻上双手合十,在心中祈愿。祈愿完后,又对着月亮拜了三拜,这才躺回榻上。
他陪着她一块躺下,把自己的胳膊垫在她脖颈下面,哄她,“娘子方才许了什么愿,说给夫君听听?”
她笑:“说出来就不灵了。”
谢珩只好作罢,问:“今晚可高兴?”
“高兴。”桃夭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谢谢珩哥哥。”
他嘴角止不住上扬,“高兴就好。”
她最爱看他笑,心中一动,亲吻他冰凉的唇。
喘息渐重的男人想要反客为主,却被她制止。
她伏在他耳边悄声问:“珩哥哥今晚想不想要我?我可以的。”
眸色幽深的男人闻言气息渐重,喉结不断滚动,“宁宁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因为感动我对你好,抑或是为了子嗣要委曲求全?”
桃夭愣了一下,“有区别吗?”
他道,“自然有区别。”
从前他只想留她在身边。可现在他变得贪心了,他想要她心里真真正正喜欢他。
他想要成为她心里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被取代的人。
不待她回答,他亲亲她因为吃了酒如同匀了胭脂一样的脸颊,柔声道:“宁宁不用因为子嗣委屈求全,宁宁既然嫁了我做妻子,我必不会叫宁宁后悔。咱们来日方长。”
若是因为同他成婚,她事事委曲求全,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桃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把脸颊埋进他温热的颈窝里,哽咽,“我晓得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一辈子这么长。珩哥哥,有些话我不晓得如何说,但我这个人做任何事情都不后悔的,尤其是同你成婚,截止到现在,我心底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谢珩知晓她今日醉酒才会这样,哄道:“我晓得宁宁最好了,睡吧,明日还要去燕子巷。”
她“嗯”了一声。
她想,今年的中秋节,很是圆满。
中秋过去,转眼便到月底。
勃海国的使臣们赶在九月最后一天的晌午到了长安。
这次来的是渤海国的公主与王储,朝廷为了彰显巍巍大国对于外来朝拜的重视,鸿胪寺卿一众官员特地在长安城外列队亲自迎接进城内。
于是浩浩荡荡的队伍入了盛大的长安城,引起全长安百姓的围观。
其实长安城内胡人极多,见多识广,优越感极强的长安人对于对这种外国使臣来朝拜,建立邦交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
只见金发碧眼,肤白若雪的渤海国公主并未坐进华丽的车驾内,而是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同同样生得极其俊美的王储以及大理寺卿并驾齐驱,谈笑风生。
直到队伍入了鸿胪寺,围观的百姓们这才收回视线,相互暗叹渤海国的公主同王储生得真好看。
朝拜的使臣们到达当晚,先由鸿胪寺进行招待,待到确认好进宫朝拜的时间已经是五日后。
这日一大早,谢珩下了朝会,见桃夭正在宫苑内练习马球,道:“怎么近日练得愈发勤了?”
桃夭道:“多练练,万一用上了呢。”言罢将球杖递给侍立在侧的宫人,叫人传膳。
谢珩想起这段日子她好像总跟马球较劲,笑,“宁宁该不会是想跟勃海国的公主比赛击鞠?”
桃夭斜他一眼,“不行吗?还是说三郎觉得我会输?”
他摇头,“当然不是!”
她眼神亮了亮,“真的吗?三郎真觉得我会赢?怎么说?”
他笑,“因为你夫君是全长安马球打得最好的男子,严师出高徒,宁宁怎么会输?”
桃夭听出来他显然是在变相地夸自己。不过他说的事实。
他在马球场上的英姿无人能及。
她傻呵呵笑,“我也觉得我会赢!”
早膳过后,谢珩道:“今晚宴会可准备妥当?”
桃夭“嗯”了一声,道:“三郎放心,诸事妥当。”
谢珩笑,“宁宁越来越能干了!”
桃夭眯着眼睫笑,“我也这样认为!”
谢珩低头亲亲她的唇,道:“那我先去明德殿了,今日可能会很忙,若是回来晚了,就不必等我用午膳,别饿坏自己。”
桃夭“嗯”了一声,将他亲自送出宫门口,回去忙自己的事情。
待忙到晌午,见谢珩还没回来,知晓他定是忙得忘记时间,便差了小黄门去看看。
片刻的功夫,小黄门回来复命:殿下正在接待渤海国的王储同公主,恐怕一时不得空。
桃夭一时起了好奇心,想着不若过去偷偷过去瞧一眼这个马球打得极好的渤海国公主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可又觉得若是被人瞧见十分失仪,只好作罢。
约等了两刻钟,谢珩才回来。
桃夭连忙迎上去去,问:“我还以为三郎不回来了。”言罢赶紧叫人摆饭。
谢珩牵着她的手坐下,道:“方才接见渤海国的王储同公主,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桃夭道:“公主挑定的驸马可有人选?”
说起这个,谢珩就有些头疼。原本从宗亲里头挑选愿意去渤海国和亲的适婚男子就已经是难事,没想到那个公主还诸多要求。
他道:“那公主说她要在击鞠赛场上挑。”不待桃夭询问,他又将渤海国年年击鞠比赛都输,还非要年年比的事情说给桃夭听,末了,道:“原本还想着今年实在不行让他们一回,谁知她又提出这种要求来,一时不晓得是让好,还是不让好。”
桃夭笑,“那公主想来要挑个胜得过自己的驸马。”
谢珩道:“就怕咱们长安的男儿不想去渤海国,主动投降要输给她。”
桃夭道:“这几日宫里的人都在说那公主生得极美,兴许改了主意也不一定。方才三郎不是见过,觉得如何?”
谢珩斜她一眼,“天下的女子在我眼看都不及江南来的女子美。”
桃夭幽幽道:“长安的男儿知道就好,免得又给人拐了去做赘婿。”言罢,自己先笑了。
待两人用过午膳后,这段日子都会跟着她午休的谢珩道:“我先去明德殿了,恐怕要到晚上才回来。”
待谢珩走后,桃夭问采薇,“你说那渤海国的公主真有传言中生得那样美?”
采薇笑,“小姐晚宴时见到不就知道了。”
桃夭颔首,“说得也是。”
到了晚宴上,作为太子妃要出席晚宴时果然瞧见那渤海国的公主。
她端坐在大殿之上,不动声色打量着殿中的渤海国公主。
果然如传言一般,渤海国公主生得极其貌美,且有着与中原女子不一样的风情。
而她的夫君,大胤皇太子文韬武略,才学涉猎之广,远超出她的想象。
席间,渤海国的公主自己的母语同谢珩说话,有时候不等鸿胪寺的人翻译,谢珩便直接回答她,甚至为表尊重,还用了渤海国语。
一句也不听不懂的桃夭见平日里几乎不曾同女子说过话的谢珩待她也算是极热络,几乎是有问必答。
只是她就是再眼瞎,也瞧得出来,那个渤海国公主待谢珩热情得有些过了头,宗室挑选的驸马人选她一晚上都没看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只觉得那渤海国公主每回同谢珩说话时总像是不经意地望向自己,这让桃夭觉得十分不舒服。
宴席进行到一半,觉得殿中十分闷热的桃夭寻了个借口去了后殿旁边的宫殿透气。
采薇见她面色不大好看,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桃夭摇摇头,“就是有些累了。”
约待了半刻钟,桃夭正准备回去,殿门打开,谢珩竟然来了。
她问:“三郎怎么过来了?”
“来瞧瞧宁宁,”他上前将她拥进怀里,担忧,“可是哪里不适,怎出来这么久?”
桃夭笑,“就是殿里太闷,三郎赶紧回去吧。”
谢珩颔首,同她一前一后回去宴席。
才坐下没多久,渤海国的公主突然站了起来,手搁在胸前向桃夭行了一礼,操着生硬的中原话道:“听说太子妃的马球打得极好,不知谢心可有荣幸同太子妃进行击鞠比赛?”
谢心是谁?
此言一出,宴席上所有人皆愣住。
渤海国公主像是知晓众人的想法,道:“据说中原人出嫁从夫,我来中原挑夫婿,给自己起了一个中原名字,叫谢心。”说这话时,她先是假装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身着衮冕,头戴九珠三梁冠,威仪赫赫的谢珩,然后目光落在坐在对面的宗亲子弟。
桃夭心下一沉。
勃海国的公主醉翁之意不在酒,哪里是想给自己起什么中文名字,这是想要同她抢夫婿来了。
殿内的大臣们皆默不作声,眸光扫过端坐在上首的太子妃。
所有人都知晓太子妃根本不会打马球,这个公主简直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怎么都像是故意找茬来了。
就连渤海国的王储都没想到自己的妹妹会闹这一出,示意她赶紧坐下。
渤海国公主却视而不见,挑衅的目光直勾勾望着端坐在上首,生得柔柔弱弱的太子妃,“不知太子妃意下如何?”
谢珩微微蹙眉,心底对渤海国公主不喜到了极致,正要说话,一晚上不怎么说过话的桃夭淡淡开了口,“也好。”
人家都上门来抢了,她总不好不应下来。
江南来的女子,就算是马球打的不好,也不是好欺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