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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桃夭的太子赘婿 十方海 6812 汉字|0 英文 字 29天前

第61章

  退婚

  桃夭并没有察觉到沈时的异样。

  她这几天提着一颗心过日子, 眼下好不容易看到自己的父亲与未婚夫,满腔的委屈化作眼泪不断涌出眼眶。

  可做了几十年宰相的许贤何等精明,一眼就瞧出沈时眼里流露出的愤懑与不堪。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只搀扶着自己的掌上明珠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行驶出一段距离, 伫立良久的沈时回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马球场, 瞧见一身形挺拔颀长的男人正朝着他这边望来。

  沈时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这几日因为没阖眼,本就泛着红血丝的眼眶更是红得吓人。

  直到自己的侍从提醒, 他才上了马车,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将自己左手手腕上的赤玉玛瑙手串取下来,仔细看了又看, 面色愈发沉郁。

  如果他没记她送他的那串玛瑙珠子的其中一粒有朱砂痣一样的点子。

  那日在东宫他叫人换了自己的手串!

  沈时盯着手里的珠串看了许久,取下来狠狠掷到马车车壁上。只听“砰”一声响,一粒粒圆润的玛瑙珠子四处散落在马车地板上, 滚得到处都是。

  怪不得总觉得太子殿下对自己有敌意,原来堂堂一国储君竟然觊觎自己的未婚妻!

  简直是无耻至极!

  *

  许家马车内,连日来受了惊吓的少女红着眼眶看向才不过两三日未见,像是老了一两岁的父亲, 哽咽,“我是不是给阿耶带来很大的麻烦?”

  她方才瞧见马球场好似有重兵把守着, 想来这几日阿耶也曾来找过她, 只是被太子拦住。

  连日来奔波, 已经疲惫至极的许贤替他可怜的幼女擦干眼泪, 道:“说什么傻话, 你是阿耶的孩子, 怎么能说是麻烦呢。”

  他的女儿这样命运多舛, 年纪小小就做了二婚的寡妇,好容易才过几天安生日子,却又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实在愧对自己的妻子。

  桃夭闻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把脸伏在他的膝头,哽咽,“我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了太子殿下。”

  许贤亦是想不通一向厚德的太子会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来。

  他算是三朝元老,太子算是他看着他长大,且因为圣人的缘故,太子格外在意自己的名声,这些年说是将自己活得如同圣人一般也不为过。

  他思虑片刻,问:“太子殿下可曾同阿宁说什么话?”

  他绝不相信太子真会欺负自己的女儿,此事当中定然有误会。

  桃夭迟疑,“他说他要娶我做太子妃。”

  许贤闻言心中很是震惊。

  太子妃是未来的一国之母,且不说待选的太子妃自幼便开始教导培养,自己的女儿单单一个寡妇的身份就已经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当初,圣人为了将身为寡妇的江贵妃纳入后宫,费了一番周折不说,江贵妃刚刚入宫时也只是采女的身份,直到后来诞下皇子后,圣人才不顾皇后的反对,打着“诞下皇嗣有功的”名义将其封为贵妃。

  可即便是到了如今,贵妃的身份仍遭人诟病。朝中重大宴席时,时常会有吃醉酒的一些大臣借机讥讽江贵妃的出身,便是圣人不悦也只能忍着。

  一个成过两次婚的寡妇想要做太子妃,莫说圣人与皇后不会答应,便是朝臣们也不会答应。

  太子此举究竟是何意?

  桃夭见许贤这样严肃,也不敢有所隐瞒,把这两日来发生的事情以及将谢珩临走之前关于打赌的事情详细告知给他听。

  末了,她十分不解,“阿耶知不知道太子殿下说的哑巴亏是什么?”那个假道学虽然将她关了好几日,可并没有亲她,而且那个乳母对她特别得好。

  许贤这次沉默得更久。

  太子殿下心机如此深沉,故意将事情做到这个份上,哪怕她是清白的,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可不是个哑巴亏。

  他这是在逼着沈时主动退婚。

  眼下就看沈时相不相信自己的女儿。

  只要他不退婚,哪怕是太子也没有强行逼迫人退婚的道理。

  怕只怕沈时心中有了芥蒂,即便是将来成婚,自己的女儿日子也不好过。

  桃夭见他不作声,心中有些忐忑难安,问:“我是不是给家里闯大祸了?”

  “此事是太子做得不对,阿宁没有错。”

  回过神来的许贤问自己的女儿,“阿宁想要嫁给太子殿下吗?”以她的身份即便是入东宫,最多只是良娣。

  “不想!”桃夭想也不想摇头,随即担忧,“我这样真的不会给阿耶带来大麻烦吗?”

  “自然没有,”许贤摸摸她的头,一脸慈爱,“阿宁什么不必想,待回去好好睡一觉,天大的事情阿耶自会处理。”

  他许贤的嫡女嫁给谁都是下嫁,凭什么要去东宫给人做妾室。

  江贵妃宠冠六宫,朝中大臣提起她仍以“执栉之婢”称呼,到了皇后跟前照样得站规矩。

  他许家不需要靠着卖女儿来光耀门楣!

  他这样说,桃夭又安心下来。

  想来,定是那假道学故意吓唬她。

  待回家后已经很晚了,桃夭才下马车,便瞧见沈时也已经从马车内下来,正朝着她走来。

  近了,沈时向许贤行了一礼,道:“眼下阿宁已经安全到家,那小侄便先回去了。”

  许贤颔首。

  沈时看向桃夭。

  她如同往常一般温柔叮嘱,“那沈二哥哥回去时小心些。”

  沈时沉默片刻,道:“宁妹妹先好好休息,我有空便来看你。”

  桃夭乖巧“嗯”了一声,直到沈时上了马车,这才随着许贤回府。

  早早侯在门口的管家道:“那两位老人家还在厅内候着小姐。”

  桃夭惊讶,“是阿耶阿娘来了吗?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他们二人自来到长安,也只有到的当日在相府内住了一日,第二日便搬到燕子巷,即便是有事,也只会叫家里的仆从来送信,从不肯主动来此处,说是怕给她丢人。

  眼下这么晚还留在此处,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管家瞧着一脸单纯,对长安城内那些不堪入耳的留言一无所知的小姐,觑了一眼许贤。

  许贤道:“许是阿宁这几日不曾去看他们,他们心里挂念。眼下这么晚了,实在不方便待客,就叫他们在府里住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桃夭想着也是这个道理,自己眼下走路还不好,免得他们看了更加担心。

  许贤道:“那阿宁先回去好好睡一觉,管家自会安排他们。”

  管家这时也忙道:“小姐放心,老奴一定妥善安置两位老人家。”

  桃夭这才放下心来,由采薇同白芷搀扶着坐到轿撵上,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她人才走,管家忙道:“东宫送了好多补品来,说是给小姐养身子。”

  许贤闻言眉头紧皱。

  既是东宫送来的东西,连退都不能退。

  他道:“收入库中便可。交代下去,谁若是敢在小姐面前走漏了风声,即刻逐出府去。还有那两位老人家,也叫他们莫要在小姐面前乱讲话。”

  她心思那样单纯,有些事情能晚些知晓就晚些知晓。”

  多日未回家的桃夭直到踏实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一颗心才算是彻底踏实了,躺下不久便睡着了。

  次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她想起宋大夫同莲生娘还等着自己,洗漱完立刻叫人摆好早饭请他们过来。

  在府里头已经等了一天一夜的莲生娘一见到她便抓着她仔细打量一番:“你有没有事?”话才出口,眼泪就滚出眼眶。

  “我无事,”桃夭连忙替她擦干眼泪,“阿娘怎么来了?”

  早已经得了许家管家嘱咐的莲生娘拿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哽咽,“就是这几日没见你,来瞧瞧你。”

  一旁的宋大夫亦十分心疼地望着她,不晓得说什么好。

  桃夭却对于他们的到来十分高兴,忙拉着他们坐下用早饭。

  吃完早饭后,莲生娘同宋大夫要回家。

  十分不舍的桃夭要送他们出门,可是她脚伤未愈,被莲生娘同宋大夫拦住。

  桃夭只好作罢,吩咐采薇好好将他二人好好送出去,自己则躺在床上养伤。

  两刻钟的功夫,采薇才回来,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桃夭瞧见她眼圈都红了,惊讶,“怎么好端端哭了?”

  “就是外头风大迷了眼睛。”

  采薇连忙揉揉眼睛,上前替她查看左脚的伤势。

  已经消肿了,估计再过几日就好了。

  桃夭问:“今日沈二哥哥可有过来?”

  “不曾来过。”

  采薇瞧着对外界的传闻一无所知的少女,心里更加难受。

  眼下这样,恐怕小姐同沈二公子的婚事要告吹了。

  桃夭只以为沈时是忙,并未放在心里,只安心在府里养伤。

  养了四五日后,待脚伤好了,她便想去燕子巷看看莲生娘同宋大夫。

  采薇生怕她出去后知晓那些传闻,忙道:“小姐脚伤才痊愈,实在不宜奔波,不如奴婢替小姐去瞧瞧二位老人家。”

  桃夭想了想,“还是我亲自去瞧瞧吧,免得他们放心不下。”

  采薇又道:“若是小姐去了见了姑爷可就不好了。”

  先生……

  桃夭也觉得若是碰见不太好,想了想,道:“咱们去了之后你先去看看他在不在,他若是在我就不过去了。”

  采薇见拦不住她,只好叫人准备马车。

  她原本想着只要不下马车,直接到了门口便也听不到谣言。

  谁知马车快到燕子巷门口时,车轮竟然坏了。

  桃夭见路不远了,又见旁边有一间点心铺子,便想着趁着修车的功夫买些糕点。

  采薇连忙拦住她,“小姐就在车里等,奴婢下去买就好了。”

  桃夭见她今日像是一直在拦着自己,忍不住问:“你今天究竟怎么了?”

  采薇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桃夭这时已经下了马车,朝着点心铺子走去,采薇见状连忙跟上。

  可怕什么来什么,两人才进铺子里,就听着柜台后正闲着的伙计聊起谣言之事。

  采薇欲拉着桃夭出去,可已经来不及了。

  “我听说啊,那相府家的寡妇千金不仅生得貌若天仙,还手段勾人,两个人在屋子里三日都没出过门。”

  “看来咱们这位太子殿下也不说传说中的清心寡欲。”

  “谁说不是呢,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戴在沈探花头上,啧啧……”

  采薇见他二人越说越离谱,上前呵斥。

  那两个伙计一转身便瞧见一生得美若天仙的明艳少女正站在铺子里,立刻住了口。

  已经没了心思买糕点的桃夭回到马车里,道:“今日先不去了,回家吧。”

  采薇劝道:“小姐别听那些人胡说。”

  桃夭其实不大晓得那些传闻的意思。

  假道学确实关了她几日,也很想亲她,可她并没有让他亲。

  这件事很要紧吗?怎么沈二哥哥就做了乌龟?

  她问采薇,“沈二哥哥是不是很介意那些传闻?”

  采薇不晓得如何说。

  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男人在意这样的传闻。

  桃夭瞧着她一脸为难的模样,并没再问下去。

  怪不得沈二哥哥这几日都没有来过家里看她,原来竟是为了这个缘故。

  想来这就是那个假道学说的“哑巴亏”。

  采薇见她难过地把脸埋进臂弯里,忙安慰,“不是小姐的错,都是那个太子的错!”

  真是这样吗?

  桃夭不太懂,她只晓得心里有些难受。

  她将自己在屋子里关了几日,这日一早起来吩咐采薇,“你去帮我给沈二哥哥传个口信,我想请他明日一早来家中坐一坐。”采薇应下来,正要出去,又听她说:“还是去外头吧,免得他来到家里心里不舒服。”

  采薇也不敢多耽搁,立刻叫人驱车去了鸿胪寺。

  到了次日,桃夭用完早饭后便去了其香居茶楼。

  她本以为自己去的很早,没想到沈时早已经在订好的雅间等着她。

  他一见到她来,立刻起身上前,牵着她的手坐下,斟了一杯牛乳递给她,问:“宁妹妹怎么来得这样早?”

  桃夭打量着端坐在那儿,一袭青袍的郎君,才不过短短数日,两日之间好似有了隔阂一般。

  她不知怎么就想到万安县七夕兰夜初遇那日,温润如玉的郎君要请她吃糕点的情景来。

  她那时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他会成为自己的未婚夫婿。

  世事难料。

  桃夭抿了一口温热的牛乳,眼睫轻颤,“外头的那些传言我都知晓了。”

  沈时神色一僵。

  桃夭瞧见他的脸色,心底大约有了数,挤出一抹笑,“不管怎样,我还是想要同沈二哥哥说一句,太子想要亲我来着,可我没有同意,后来我被关在静室内,再也没有见过他。”

  沈时神色微动,“宁妹妹我——”

  “沈二哥哥,咱们退婚吧。”她低垂眼睫,把这几天能够想到将退婚给他带来的最小的损失说给他听,“此事是我对不起你在先,我会同我阿耶还有哥哥说,沈家那边我会让我阿耶亲自写信告知他们。”

  她其实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连采薇那样向着她,都说不出偏帮她的话,可见这件事就是她错了。

  她一向以为成婚必定得两人心甘情愿,眼下这般看来是不能如愿,既如此,又何必为难旁人。

  沈时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提出退婚,一瞬间心如刀绞。

  发生这样的事情说不介意,自然都是假话。

  成为寡妇不是她的错,那些是她的过去,他没有法子改变。

  但现在在他眼皮子底下,自己的未婚妻同一个男人关在一处两三日,叫他情何以堪。

  眼下他回到鸿胪寺,那些人瞧他的眼神,无不像是他头上顶了一只乌龟。

  可若是要是真要与她退婚,他心底终究是舍不得。

  良久,他做了一个决定,“咱们成婚吧。”

  正准备告辞的桃夭愣住,眼眶逐渐红了,哽咽,“二哥哥难道不介意吗?”

  沈时抹去她粉腮滚下的泪珠,“我知晓不是宁妹妹的错,待我们成了婚,我们就回江南好不好?”

  一脸感动的桃夭点头应下来,信誓旦旦保证,“待咱们成了婚,我一定会待二哥哥很好很好的。

  沈时心中一动,将她揽进怀里,低下头想要亲吻她,却不知怎么想到那日她身上的龙涎香,最终只是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的桃夭将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心里只盼着快些同他成婚回江南。

  若不是阿耶同哥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来长安了。

  当晚,沈时便去了许家见许贤,向他提及婚事。

  许贤见他到了这种时候仍是没有退亲,是个极有担当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道:“眼下闹成这样,成婚的事儿不宜在长安大操大办。”若真是大肆操办,那就是公然打太子的脸。

  这几日东宫日日派人往家里送补品,显然是没有罢休的意思。

  顿了顿,又道:“待你同阿宁成了婚,老夫便向圣人提出将你外放江南。”他已经得了消息,圣人已经从洛阳出发回长安,恐怕这几日便到了。

  有圣人压着,他就不相信太子还一意孤行。

  沈时放下心来,“伯父放心,侄儿一定不会亏待宁妹妹,待回了金陵必定会补回来。”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有关婚礼的日期以及婚宴的事儿,直至宵禁解除的钟声敲响,沈时这才离去。

  他回去后立刻写了信寄回去金陵与家中父母商议婚期,待信被侍从拿走后,他伫立在窗前,总觉得再不复当初提出要娶她时的那种心境。

  也许,待回了金陵就好了。

  他与她青梅竹马,不该为了这样一件事便离了心。

  可他的信还没寄到金陵去,两日后金陵来的家书已经寄到长安来。

  看过家书的沈时向鸿胪寺告了假,好几日不曾出过门。

  而此时,相府千金许筠宁要同沈时成婚的消息不胫而走。

  得到消息的谢珩当晚在寝殿里枯坐到天明。

  陪着一夜未睡的齐云连劝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次日一早谢珩如同往常上了早会。早会结束后便换了衣裳去燕子巷。

  莲生娘一见他来,急道:“你这段日子去哪儿了,你媳妇儿被那个太子欺负了你知不知道?”

  她才说完,谢珩突然抱住她。

  莲生娘摸摸他,“你怎么了?”

  谢珩哑声道:“我昨晚没睡,很累。”

  “那赶紧去睡一觉,睡醒就好了。”莲生娘牵着他的手回了屋子,服侍他躺下。

  直到他闭上眼睛,她才出了屋子。

  这一觉谢珩睡到次日晌午才醒来。他醒来后在床上呆坐片刻,才起床洗漱。

  临走前,已经知晓桃夭要成婚的宋大夫一脸担忧地望着他,“先生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谢珩不知道。

  他才到宫门口,早早守在那儿的齐悦便道:“圣人回来了,请殿下即刻去未央宫。”

  齐云心里咯噔一下:定是许公告状了!

  自从上次殿下私下处死江兆林,圣人同殿下的关系就已经很紧张了。

  眼下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恐怕不晓得要怎样责备殿下。

  他偷偷觑了一眼谢珩,见他神色如常,好似早知晓会发生这种事儿。

  谢珩回东宫换完衣裳后,这才乘坐轿撵去未央宫。

  人才到未央宫的宫墙外,里头一阵阵传来里头的欢笑声。

  “耶耶我厉不厉害?”

  “厉害!我的璋儿最厉害了!快过来歇歇,耶耶替你擦擦头上的汗。”

  “耶耶我不累,我这玩会儿。哎呀,风筝掉下来了!”

  “没关系,耶耶再重新给璋儿做一个。”

  “……”

  谢珩微眯着眼睛望着落到树梢上的那只巨大的鹰隼风筝,问齐云,“为何从前不觉得有多糟糕的事情,如今变得这样糟糕呢?”

  里头的男人那颗慈父心肠向来从不在他这里。

  从前过得也是这般,也不觉得有多难过。

  怎么如今怎么会觉得那样伤心?

  为什么去了一趟江南回来,从前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呢?

  齐云闻言心头一酸,简直不晓得说什么好。他自幼同殿下一块长大,圣人待殿下极冷淡,问的最多便是课业上的事儿。

  后来殿下做了一国储君,再大些开始监国,两人时常会因为政见上的事引起争执,尤其这两年,圣人不满殿下处事手段,更加没有好脸色。

  可他又什么都不管,常年里不是带着贵妃去这里避暑,便是去那里过冬,大肆修建宫殿,任意任用江氏一族,回回丢一堆烂摊子给殿下处理。

  这世上能叫殿下唯一觉得快乐的便是许小姐同燕子巷那对夫妇。

  可眼下许小姐也要与人成婚了。

  殿下以后恐怕再也不会好了。

  “你是不是心底觉得孤很可怜?”他却兀自笑了,“可孤是太子,孤若是觉得自己可怜,叫这全天下的人情何以堪……”

  不待齐云作声,他已经自轿撵下来,再次恢复了一国储君的威严,“都不必跟进去。”言罢,抬脚进了未央宫。

  他人才到宫苑内,原本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见到他后,说笑声嘎然而止。

  石桌旁坐着的一看起来二十出头,生得美艳绝伦的年轻女子连忙起身,挤出一抹笑,“太子来了。” 言罢,对正依偎在自家阿耶怀里,摆弄风筝线的少年道:“还不快见过太子哥哥。”

  “见过太子哥哥,”与卫昭生得极其相似的漂亮少年这才向谢珩行了一礼,将手里的线轴递给他,“太子哥哥要放风筝吗?”

  谢珩摇摇头,正要行礼,坐着石桌旁,正替儿子擦汗,一袭家常的月白色圆领袍杉,身形伟岸的男人斜他一眼,“听说,太子想要娶许公的嫡女做太子妃?”

  谢珩应了声“是。”

  “可许家小姐已经与人婚配,还是你亲自赐的婚!”

  正在擦汗的大手一顿,大胤帝国的皇帝抬起眼打量着这个自幼便一板一眼,同他那个母亲性情极为相似的儿子,压抑着怒气,“若不是许公派人递了奏疏去洛阳,朕都不知晓你竟然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来!”

  “许公那是三朝元老,连朕见了都得客客气气,你抢人都抢到他头上去了,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低垂敛目的谢珩不作声。

  皇帝瞧见他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更加生气,“你母亲是怎么教导你的,你瞧瞧你如今什么样子!”

  “关母亲什么事!”

  谢珩抬起眼睫,直视着他的眼睛,“人人不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儿子此举,不过是在效仿父亲。”

  一旁的江贵妃也没想到太子竟然公然说出这样话的来,羞得满面通红。

  皇帝楞了一下,“你方才说什么?”

  谢珩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大胆!”

  恼羞成怒的皇帝操起桌上的一只茶杯朝谢珩狠狠掷去。

  谢珩躲也未躲,那只茶杯擦着他的额角而过,顿时鲜血如注,顺着他洁白似玉的面颊淌下来。

  江贵妃急道:“还不赶紧请御医!”

  “请什么御医!如此大逆不道还留着做什么!”

  被自己的儿子这样公然挑衅的皇帝指着谢珩破口大骂,“为了一个二婚的寡妇,竟然连东宫的颜面都不顾了!你以为朕只有你这个儿子吗?你若是不想做储君,有的人想做!”

  他这话,实则是连自己同贵妃一块骂了。

  原本还在劝架的江贵妃呆呆望着一脸怒容的皇帝,抚摸着自己凸起的孕肚,逐渐地泪盈于睫,“圣人这是何意?是在嫌弃妾身寡妇的身份吗?”

  皇帝这才察觉自己口误,忙解释,“我不是在说阿妩。”

  江贵妃掩面而泣,“妾身是自己愿意要做寡妇的吗?”他当初要是有自己儿子一半的魄力,她何至于到现在给人指着鼻子骂。

  皇帝一瞧见心爱的女子落泪,竟也顾不得自己的儿子在场,上前温柔小意地哄,“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一时气昏头才会如此!”

  面无表情的谢珩则向他行了一礼,头也不回地朝外头走去。

  守在未央宫外头的齐云一见谢珩满脸是血的出了宫门,吓得魂飞魄散,立刻上前扶着他上了轿撵。

  他冷冷道:“去许家请她入宫。”顿了顿,又道:“带着护卫队同御医去。”

  齐云心里“咯噔”一下,殿下是疯了不成,这样公然同圣人过不去!

  许家。

  正在院子绣嫁衣的桃夭被突然闯入的东宫卫队吓坏了。

  她看向一旁的管家。

  管家也战战兢兢。

  家主不在,他根本就拦不出这些人。

  其中一名护卫站出来向桃夭行了一礼,“太子殿下请姑娘进宫一叙。”

  桃夭瞧着眼前来势汹汹的护卫,憋了好一会儿,道:“我身子不适。”

  她话音刚落,立刻有两名背着药箱的男子上前,向她行了一礼,“请问娘子哪里不适?”

  桃夭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看着的医官。

  这个假道学,连这都想到了!

  那名护卫再次上前,道:“还请许小姐莫要为难咱们。”

  被逼无奈的桃夭只好上了马车,在心里暗暗祈祷阿耶快些来找自己。好在这次不是去城郊,而是直奔皇宫。

  一个时辰后她又带入上次那个宫殿。

  影影绰绰的帘幔后站着一个身影高大挺拔的男子。

  他哑着嗓子问:“你来了。”

  桃夭立刻跪在地上朝着他行了大礼,哽咽,“臣女马上就要成婚了,求殿下不要再召见臣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