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 / 1)

寡妇桃夭的太子赘婿 十方海 1 万汉字|9 英文 字 29天前

第41章

  假道学太子

  才认回哥哥的桃夭没想到竟然要这么快走。

  她犹豫了许久, 摇摇头,“我,我在这儿挺好的。”

  “挺好?”许凤洲环顾着家徒四壁的陋室, 皱眉, “这里哪里好?哥哥既寻到你, 总不能丢你在这里吃苦。”

  桃夭小声嘟哝,“可也不能说走就走……”

  “父亲也一直在等着阿宁回家,”许凤洲不理解她为何不愿意走, 只耐心哄,“哥哥先带阿宁去金陵外祖家里拜过外祖父同外祖母以及家中众人,这些年他们心里也都一直掂念着你。待哥哥忙完金陵的事,就立刻带阿宁回家见父亲好不好?”

  桃夭不作声。

  按理来说如今有了家人, 又有了如此疼爱自己的哥哥,哪怕什么都记不起来,可也应该回自己家的。

  可一想到自己要离开这里, 她心中好似被人掏出一个大洞来。

  她舍不得。

  无论是旁边新建的几间屋子,后山桃林里属于自己的生辰树,还是花圃里的美人蕉,院子里养的鸡, 才刚刚抱回的小白。

  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舍不得,更别提院子里那两个养了自己数年, 虽不是亲生, 却胜似亲生的耶娘。

  光是想象以后没有他们在, 往后的每一日都好似有了缺憾一样。

  许凤洲见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为所动, 只好问:“阿宁究竟在担忧什么?阿宁只需要说与哥哥听, 便是天大的事情哥哥也想办法替阿宁办了!”

  她只好低声道:“我, 我刚在县里交了定金要开绣庄。”

  许凤洲见她这样犯愁, 好奇,“交了多少定金?”

  桃夭摆着手指算了算,“十贯钱。”

  许凤洲不禁失笑。

  妹妹还是同幼时一样可爱!

  他摸摸她的头,“阿宁等哥哥片刻。”说罢便大步出了屋子。

  桃夭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只对这个哥哥十分的好奇,正要出去看看,他人已经回来,将一张薄薄的纸塞到她手里,“这是哥哥补给阿宁的。那些钱咱们就当做善事了。”

  桃夭展开一看,竟然是一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立刻要还给他,“无功不受禄!我,我不能要!我其实就是不想走才找这样的理由敷衍哥哥!”

  许凤洲闻言怔住。

  这些年他为了找她,见过许多冒认她的女子,无不是贪慕虚荣之辈。

  原本听到她提钱,还以为她是在乡野间养坏了性子,也同那些人一样,是想要借机向他要钱,却不曾想到她说出这样的话来。

  虽说他许凤洲的妹妹,即便性子是这世上最糟糕的女子,他也有求必应,可仍然为她身处在这种逆境之中却养就这样的傲骨感到欣慰,柔声道:“哥哥的钱就是阿宁的钱,哥哥这些年还替阿宁攒了好多嫁妆。”

  话才出口,又觉得自己戳中她的伤心事,一时懊恼不已。

  先后死了两个夫婿,放在任何女子身上都是极大的打击。

  可这事儿迟早都要面对。

  他觑了一眼她的神色,见她神色如常,斟酌片刻,道:“妹婿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咱们许家的姑娘不讲究这个。待你回去长安以后若是瞧上谁,哥哥都给你抢回来做夫婿。”

  莫说只是死一两个夫婿,就算是当初真被人卖到那见不到人的去处,有他撑腰,她也能觅得如意郎君。顿了顿,又补充,“阿宁什么也别怕,谁若是敢笑话你,哥哥定扒了他的皮!”

  原本还想解释先生没死的桃夭一听见他如是说,立刻又将话咽了下去。

  她瞧着自己这位一母同胞的哥哥极为护短,若是以后再碰到先生,岂不是要仗势欺人?

  还是不说算了,反正以后不会再见面,想来她说个小谎话也无伤大雅。

  许凤洲见时辰实在不早,道:“咱们现在就得走。先乘坐马车到瓜洲渡口,然后换成水路去金陵。若是快些,三五日便到金陵。”

  桃夭低下头,“可我,我根本没有准备,能不能等我考虑几日先。”

  若是搁在平时,莫说几日,无论多久他都愿意陪着她慢慢考虑。可眼下情况紧急,狼子野心的江兆林同居心叵测的靖王还在金陵,且不说他与太子也有自幼的交情在里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于情于理都得回去复命。

  只是他兄妹二人才相认,若是叫她知道自己擅离职守,她心中定然愧疚难安。

  他既说了要护着她,便绝不会叫她为他担忧,思虑片刻,出了屋子找到正在安慰宋大夫夫妇的赵淑兰,道:“阿宁不肯走,劳烦陈夫人帮着劝劝。”

  一听说许凤洲立刻就要带桃夭走,莲生娘哭得更狠了,就连赵淑兰也红了眼眶。

  可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她自然得帮着劝。

  宋大夫见赵淑兰进了屋子,也劝莲生娘,“孩子是回家过好日子了,咱们该替她感到高兴才是。”话虽如此,他自己也是落泪不止。

  这时许凤洲向他二人郑重行了一礼,“两位的救命之恩,我代我妹妹在此谢过!”

  宋大夫哪里敢受他的礼,侧身避开。

  许凤洲已经叫随从递了银票上前,“这是本官的一点心意,请二位收下!”

  不待宋大夫拒绝,他话锋一转,冷冷道:“我不希望从此以后在外头听到任何人议论我妹妹做过寡妇的事情!”

  只要出了姑苏,这世上再也没有寡妇桃夭,只有相府嫡出的千金许筠宁。

  宋大夫瞧着官威甚大的许凤洲,不知怎么就怀念起谢珩来。

  同样都是长安人,且谢先生的气度较之眼前之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怎性子差距那么大。

  谢先生虽不爱讲话,可待人也算是温和有礼,即便是瞧他不顺眼,也从不曾这样威胁过他。

  果然人还是要放在一处对比才能体现出好处。

  他道:“请您放心,我夫妇二人必会不会同任何人提桃——”

  许凤洲横他一眼。

  他立刻改了口,“许小姐半句话!”

  许凤洲这才满意,叫侍从再次将拿银票给他。

  宋大夫仍拒绝,“我不要。”

  许凤洲以为他嫌少,正要叫随从再多给些他,赵淑兰从屋子里出来。

  他忙问:“阿宁如何说?”

  赵淑兰看向宋大夫,“她说若是宋大叔同宋大娘同她一起去她就去,若是他们不去,她也不去。”

  这话别说许凤洲愣住,就连莲生娘都忘了哭。

  宋大夫怔愣片刻,背过身摸眼泪,“我不去!”这孩子怎么就是那么固执,不肯跟谢先生也就算了。可眼下是亲哥哥,且还是那样显赫的家世,有什么舍不得的!

  怪不得人都说她傻!

  许凤洲在院子里徘徊片刻,看向宋大夫夫妇,“她叫你们去,你们就必须得去!”总归养两个人,也不费什么。

  宋大夫梗着脖子道:“我不去!”凭什么他叫他去,他就得去!

  许凤洲没想到他一个庶民竟然这样固执,正欲发作,桃夭从屋子里出来,泪眼汪汪望着宋大夫同莲生娘。

  “我同你阿-你宋大娘,”宋大夫一想到从此以后成了陌路,眼泪又从眼眶里滚出来。

  他擦擦眼睛,殷切嘱咐,“我们年纪大了,走不了太远的路。你好好同你哥哥回家,莫要挂念我们。我们会过得很好的。”

  桃夭不说话,只是哭,眼泪一串串往下掉,看得人心都碎了,就连赵淑兰也哭倒在陈壁安怀里。

  宋大夫急了,“你这是作什么,你就是哭我们也不走!”

  桃夭眼泪流得更勤了。

  “他不去阿娘跟你去,咱们一同去找你莲生哥哥!”

  终是舍不得桃夭的莲生娘抱住她哭得泣不成声。

  莲生就那样去了长安,甚至连个归期都不曾告诉她。

  若是桃夭再走,她不晓得怎么活下去。

  她不管桃夭是许家千金还是什么身份,总归是她养大的孩子,就算不是女儿也是儿媳。她去长安给她做老妈子使唤也好,怎么都行。

  总归能在一处。

  “阿娘!”桃夭再也忍不住,抱着她一同恸哭起来。

  在场的无不动容,就连许凤洲眼眶也红了。他也终于相信这两个老实憨厚的人是真心待她妹妹好,心底也对他二人多了几分敬重,郑重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两位老人家同阿宁一块去长安,我许家绝不会亏待二位!”

  宋大夫对于他这些承诺并不敢兴趣,心里被桃夭还有莲生娘哭得没了法子,只好道:“别哭了,我去还不成!”

  许凤洲同一旁的沈时皆松了一口气。

  赵淑兰夫妇自然也为桃夭感到高兴。尤其是赵淑兰想到明年自己也要回长安,往后与桃夭见面的机会多得是,也少了几分感伤。

  只是走得这样急,好些事情根本来不及交代。

  桃夭与宋大夫还有莲生娘商量一下,决定把家里的钥匙先交给赵淑兰,托她转交给张氏,叫她先帮忙照看着屋子。

  往后的事儿谁说得准,万一以后还回来呢。

  赵淑兰自然无不应承。

  交代完家里的事情以后,三人各自收拾了衣裳。

  马车早已经在外面等着,宋大夫同莲生娘终是舍不得自己的家,不停回头望。

  只是再舍不得,若是桃夭走了,独独留下他们二人,似乎生活更加没有盼头。

  同样不舍的桃夭打量着自己生活了六年多的家,眼泪又滚落下来。

  她将宋大夫夫妇先哄上马车,然后将许凤洲拉到一旁,小声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许凤洲替她擦干眼泪,问:“何事?”

  桃夭哽咽,“我想立个衣冠冢留给我夫君。”

  此去一别,不晓得几时才能再回来,她得给莲生哥哥一个交代,免得他一个人留在此处伤心。

  许凤洲没有想到她竟然与她夫君的感情这样深厚,立刻叫人在院子后面挖坟。

  雨天泥土松软,护卫们很快在宋莲生的坟墓旁挖好坑,又找了一块木板削得四四方方。

  桃夭将叠放整齐的衣裳用油纸包了放进去,又咬破自己的手指在那木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待做完这一切,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许凤洲也向自己尚未蒙面的妹夫拜了三拜,又见此处少了一处坟,忍不住问:“我另一个妹婿的坟在哪儿?”

  路上他听沈时说还是个入赘的。

  原本还很伤心的桃夭呆愣住,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道:“得了传染病,烧了。不埋在此处。”

  许凤洲一脸沉重,“怪不得。”

  桃夭觉得自己不能厚此薄彼,“要不,也给他挖一个?”

  原还替她感到难过的许凤洲见她提起那人这样随意,心道恐怕这入赘的妹婿与她感情实在一般。不过也不好揭她伤疤,颔首应承,“阿宁高兴就好。”

  待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已经快要子时,桃夭与赵淑兰挥泪告别上了马车。

  她原本要与宋大夫同莲生娘坐一辆马车,可许凤洲多年未见她,有许多话要同她说,拉着她进了一辆比起后面那辆宽敞华丽的马车。

  进去之后桃夭才发现,沈时也在里头,想到自己眼睛都哭肿了,定是丑极,也不敢看他。

  沈时倒是极坦然,冲她温和一笑。

  许凤洲将她拉坐在身旁,道:“你从前每年都要同母亲去金陵外祖家小住几个月,兴许等到了金陵外祖家你就记起来了。”

  桃夭没想到外祖家竟然就在金陵。

  不过想想也是,若不然她一个长安人怎么会到姑苏来。这些年她心中对于自己流落在外一直耿耿于怀,忍不住问:“我是如何丢的?”

  许凤洲道:“当年母亲去世,父亲伤心过度病倒,外祖父同外祖母派人来信,说是你尚且年幼,恐怕无人能照顾,要接你来金陵住上一段日子。父亲瞧见你日日伤心,应许去了外祖家会好些,便应了下来,又担心你一人孤独,还特地叫了你二姐姐陪着你。谁知你二人一到金陵竟然遭了贼,后来只有你二姐姐一人回来,说是你被劫匪掳去。”

  当时舅舅发动整个金陵的兵力去找,翻遍整个金陵都未找到。盛怒之下,他带人屠了附近所有的山匪窝,最终从一个山匪口中得知,说是确实曾捉到一个小姑娘,只是那小姑娘半道上自己跳马车跑了。

  舅舅根据那人所说的地点搜了一遍又一遍,仍是没找到。心中有愧的外祖父与外祖母缠绵病榻半年之久。本就视妹妹为掌上明珠的父亲更是病上加病,心中有了隐退之意,后来还是太子殿下亲自登门拜访,才让他打消念头。

  饶是如此,家里经历这场巨变的变故,闭门一年之久。也因为此事,父亲怨恨外祖一家,不肯再与他们来往,要不是有他在中间周旋,恐怕早就断绝关系。

  许凤洲只捡了重要的说,其中这些年如何费尽人力财力,所经历的艰辛也并未与桃夭详说。

  可桃夭凭着他的只字片语都能想象得出当时因为她一个人,家中经历了怎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又听说自己的母亲早已经因病去世,而自己却一点儿儿印象也无,还曾在心底偷偷怨恨过她,一向天真乐观的少女心中又愧疚又伤心,眼泪掉个不停。

  许凤洲年长她七八岁,幼时只要下学便将她搂在怀里哄着,比父亲母亲还要尽心,如今瞧她哭得这样伤心,又见她一个正值青春少艾的姑娘家没了两个夫君也就罢了,竟然身上的衣裳旧也就罢了,袖子短了半指都不舍得买,愈发心疼,替她抹干眼泪,道:“眼下什么都好了,阿宁以后再也不用受苦了。”

  桃夭吸了吸鼻子,“我其实没受什么苦,阿耶阿娘同莲生哥哥待我极好。他们都很疼我。我只是觉得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心中难过。”

  许凤洲道:“记不起来又有什么关系,从姑苏到金陵还有几日的功夫,哥哥路上慢慢说与阿宁听。”

  桃夭“嗯”了一声。

  一路上许凤洲极有耐心的说起她幼年时在金陵的点点滴滴,说到最后,笑,“阿宁幼时嗜甜,家里人怕你吃坏牙齿,不许你吃。可你沈二哥哥总背着我们偷偷翻墙给阿宁送点心。此次能找到阿宁,你沈二哥哥出了好些力,阿宁应当向他道一声谢才是。”

  沈二哥哥……

  桃夭抬起眼睫偷偷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时,却刚好对上他含笑的眼,立刻垂下眼睫。

  他们说得那些,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面对着昨日以前还是沈探花的清隽郎君,实在是叫不出口。

  沈时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温和道:“没有关系。等宁妹妹什么时候习惯了再叫也不迟。”

  桃夭见他不责怪自己,放下心来。

  许凤洲见她还随身背了一个包裹,皱眉,“这些旧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方才他都叮嘱那些旧衣物都不必带,可她念旧,竟然连家里养的那只狗都带上了,要不是他拦着,她还想把那只鸡带上。

  桃夭连忙抱在怀里,解释,“都是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是,是我夫君留给我的。”

  一个那样穷的地方能养出什么好的男子来!

  许凤洲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妹妹嫁了一个乡野村夫,心中极不舒服,忍不住道:“他留了什么给阿宁?”

  桃夭迟疑片刻,心想既是自己的哥哥,定然没有什么不能瞧的,也好叫她知道自己嫁的夫君有多好。

  她小心解开包袱取出送莲生哥哥的画像递给他,“这是我夫君宋莲生的画像。”

  许凤洲见她如此珍视,心中不禁产生好奇,就连坐在一旁的沈时也投来目光。

  待画像展开,两人瞧清楚画像上的男子长相后皆是一愣。

  好一会儿,许凤洲问:“这画像是你画的?”

  怪道自家妹妹这样喜欢他,这样容貌气度的郎君,便是比着世家出身的沈时也不差什么。

  “他自己画的。”桃夭解释,“说是留给我做纪念。他本人比画像还要好看些。”

  “他竟还画得一手好丹青!”许凤洲忍不住称赞,这样的人物也配得起自己的妹妹,见一旁的沈时正望着画像出神,问:“夜卿,如何?”

  夜卿是沈时的字。

  沈时回过神来,颔首,“确实极好。”

  许凤洲将画卷起来,又见旁边有几卷画,也顺手拿来看,见是桃夭的肖像,盯着画看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这丹青手法极其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问:“这也是妹婿画的?”倒不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桃夭小声道:“这个是我家那个赘婿画的。”

  “竟是他!”许凤洲一脸惋惜,“这样好的丹青,哥哥还以为出自名家手笔。”

  想来妹妹嫁的两个郎君应该都是极不错的人,就是死的太早了些,怪可惜的。

  若不然他还能带回长安谋个一官半职也好。毕竟有他在上头压着。若是对妹妹好他自然会好好提携。若是不好就休了,也不费什么。

  他许凤洲的妹妹别说只不过成了两次婚,就是十次八次,谁也不敢说什么!

  他又见里头有几只草编的东西,一时好奇拿在手中看了几眼,“这样丑的是个什么东西?”

  桃夭也觉得是丑了些,脸微微红,“是我家赘婿留给我的草编蚂蚱。”

  “草编蚂蚱?”许凤洲瞧了许久也没瞧出来哪里像蚂蚱,不过也不好说一个死人的坏话。

  他帮着桃夭把东西收好,原本想告诉她等到了长安再帮她说一门好亲事,见她眼神都飘忽起来,知道她困了,立刻叫停马车,将后面那辆马车里早已经预下的两个比桃夭大一两岁的侍女叫过来服侍她休息。

  那两个侍女是许凤洲千挑万选的,伶俐聪慧自不必说,赶紧铺了被褥绣枕在马车上服侍眼皮子胶着在一起的桃夭睡下。

  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有些患得患失的桃夭一夜醒来好几次,到了次日一早瞧见许凤洲,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吃完早饭后又沉沉睡去。

  因许凤洲着急赶路,一路除却补给都未听过,到傍晚时就赶到瓜洲渡口。

  在马车上颠簸一天一夜的桃夭同宋大夫夫妇一下马车就瞧见早已经停靠在渡头,足有一栋房子大小,刷了红漆,灯火通明的浆轮船,皆愣住了。

  从前只是听说过这样的船靠人力能够日行千里,真正见到还是头一次。

  桃夭瞧见上面写了一个巨大的“王”字,心道这应该是外祖家的船。

  她常听人提起金陵当地四大名门望族,其中王家与沈家便是其中两家,没想到王家竟然是她的外祖家,沈时竟然是她青梅竹马的世家哥哥。

  宋大夫却越看心里越慌,这桃夭家里显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富贵,到了长安以后,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情况。

  莲生娘心里只惦记着等到了长安就可以见到宋莲生,心里的喜悦胜过恐惧。

  待三人上了船以后,早已经有侍女领着他们三个进了舱房。

  桃夭原本想要跟宋大夫他们一起,可服侍她的两个侍女将她领进最后一间船舱内。

  舱门才拉开,一股子裹挟着热气的鲜花香气扑鼻而来。

  桃夭顺着气味来源望去,见舱内左侧屏风后正冒着氤氲热气儿,想来应是摆放着沐浴香汤。

  其中一个叫采薇,生得乖巧可人的侍女道:“公子说先委屈小姐暂住在这里,待回去金陵后再做打算。”

  桃夭打量着比自己住的屋子还要大上一倍,华丽无比的舱房,心道这都叫“委屈”,也不知宰相家里究竟多有钱。

  话说,她父亲同她哥哥不会是戏文里说的那种奸相贪官吧?那她岂不是奸臣之女?

  另一个瞧着稳重些,名为白芷的侍女将她搀扶到屏风后,“小姐舟车劳顿,还是先泡一泡香汤解解乏。”

  夏季里天热,再加上下雨,身上又黏又潮,确实不舒服。

  她正欲动手脱衣裳,采薇与白芷已经一个替她解腰带,一个替她脱鞋,片刻的功夫将她身上的旧衣裳剥下来,露出较脸上还要白嫩细滑的雪肤来。

  有上次在万安县虽谢珩也临时请了仆妇来服侍桃夭,可那个仆妇也不曾这样剥光她的衣裳替她沐浴,些不习惯的桃夭捂住胸口,脸颊绯红,“我,我自己来就行。”

  采薇同白芷见她年纪不大,身子却发育得极好,再加上身上绣了蝴蝶的小衣本就小了,紧紧裹着那微微颤颤的饱满,腰身却极细,再往下却又极丰腴挺翘,叫身为女子的她们都看得有些脸热。

  采薇掩嘴一笑,“若是真由小姐动手,那便是奴的罪过。”言罢,两人便将她扶进香汤里,一个替她濯发,一个替她擦洗身子。

  桃夭并不习惯有人在她身上捏来捏去,总忍不住往水里钻。

  采薇同白芷两人见她嫁过两回人竟这样羞臊,全身堆雪砌酥一般的肌肤泛着一层淡淡的粉,心里奇怪,又怕她呛了水,赶紧替她迅速洗好,拿丝绸制成的浴巾替她擦干身子。

  待桃夭穿戴打扮好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儿。

  她本就生得极好,如今精心装扮过后,更是叫人眼睛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采薇不仅感叹,“小姐若是到了长安,定能将那些自负美貌的贵女们比下去。”

  大胤本就民俗开放,寡妇再嫁便是在贵族圈子里也是屡见不鲜的事儿。

  她生得这样好,再加上这样尊贵的身份,只要不是奔着去做太子妃,恐怕全长安未婚郎君都要趋之若鹜。

  桃夭踞坐在妆奁镜前望着镜中肤白若雪,眉心还贴了一枚花钿,眼尾与唇上还点了胭脂的女子却越看越觉得陌生,不待采薇同白芷说话,将发间环佩叮当的珠钗步摇全部拔下来。

  采薇惊讶,“小姐这是做什么?”这世上有哪个女子不爱美的。

  头上重量减轻不少的桃夭道:“我那样不舒服。”方才她觉得镜子里的人不是她了,待会儿出去定会吓坏阿耶阿娘。

  采薇同白芷既然已经是她的丫鬟,自然事事以她为尊,见她不喜欢,也不勉强,只重新帮她梳了一个金陵贵女们时兴的堕马髻,简单簪了一支与她的气质十分相衬,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莹润光泽的珍珠珠钗。

  桃夭对镜照了照,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白嫩耳垂。

  采薇以为她想要戴耳裆,赶紧挑了一对翡翠耳环来。

  “不戴了,耳朵眼不舒服,”桃夭眯着眼睫笑,“姐姐把我打扮得这样好,我很喜欢。”

  采薇同白芍见她不仅人生得貌美,嘴巴极甜,性子也极其温顺,这样乖巧可爱的女子没有人不喜欢,心里待她十分亲近,也都笑了。

  这时外面敲门,说是许凤洲请桃夭出去一同用饭。

  两人领着桃夭一路进了饭厅,早已经等着的许凤洲同沈时一见身着崭新的绛色齐胸襦裙,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进来,皆都愣住。

  桃夭见他二人这样看着自己,脸微微热了起来,“是不是不好?”

  也不知怎么了,从前她同先生一处,若是有什么好的恨不得全部要叫他看一看,非要在他面前臭美才高兴。

  如今对着自己的亲哥哥同他口中自己的“青梅竹马”,反倒十分拘谨起来。

  她心里又忍不住想,若是以后到了长安碰见先生,定要向他显摆显摆自己现在有了哥哥,还要向他显摆自己的新衣裳。

  也不知先生会不会骂她不知羞。

  可给他骂一骂好像心里也高兴。

  许凤洲见自家妹妹走神,宽大的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阿宁在想什么?”

  桃夭回过神来,见许凤洲同沈时正看着自己,忙摇头,“没想什么!”又见宋大夫同莲生娘不在,问:“我阿耶阿娘呢?”

  许凤洲微微皱眉,“你想同他们一起吃饭?”

  桃夭颔首。

  许凤洲虽不喜欢同他们一起用饭,可还是立刻派人请他们过来。

  片刻的功夫,同样换了新衣裳的宋大夫同莲生娘过来了。

  桃夭一见到他们,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忙向他们显摆自己身上的新衣裳。

  许凤洲见自己的妹妹同自己在一处时那样拘谨,与他们相处却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心底不免失落起来。

  一旁的沈时又何尝不这样想。

  小时候总追在身后要嫁给他的小姑娘如今瞧见他与陌生人完全没有两样,心里亦有些不好受。

  不过他仍是劝道:“宁妹妹只是不习惯,待时间久了,自会不同些。”

  许凤洲只能这样想。

  一顿饭也算吃得宾主尽欢。

  饭后,夜已经深了,天上零星露出几颗星星。

  桃夭陪着宋大夫同莲生娘在甲板上看风景。

  许是江面上风大,才待了一会儿莲生娘觉得头晕就回去休息了。

  把莲生娘送回去后,睡不着的桃夭又回到甲板上,从家里带来,洗得干干净净的小白在甲板上跑来跑去。

  才从船舱出来的沈时一眼就瞧见凭栏处正托腮发呆的明艳少女,放轻脚步上前,道:“宁妹妹在瞧什么?”

  “瞧那些船。”

  回过神来的桃夭指着漆黑的江面上的一抹亮光,“沈探花这么晚还不休息。”

  沈时幽幽叹了一口气,“宁妹妹打算一直叫我沈探花吗?”

  桃夭被他这么一说,呆楞住,不知如何接他的话。

  他却笑了,“我说笑的。”

  她松了一口气。

  眼底闪过一抹失落的沈时问:“这两日可还习惯?”

  桃夭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摇头,“不知道。”

  “为何这样说?”沈时有些意外。她性情是极柔顺的,无论许凤洲同她说什么,只要不是涉及到那对老夫妇,她什么都应承下来,甚至是连她自己的婚事,好似都能随便应承出去。

  她没有作声,抬起眼睫仰望着漆黑的夜空里那颗特别闪亮的星星,神情有些怅然。

  半晌,她突然笑了,“就是不知道。”

  沈时被她甜甜的酒窝晃了神。

  她这时鼓足勇气似的小声喊了一声“沈二哥哥”。

  沈时楞了一下,伸手摸摸她的头,如同幼时一样,温和一笑,“乖。”

  “怪不得找不到你们俩,原来是躲到这里来了!”

  在暗处站了好一会儿的许凤洲假装没有瞧见沈时的动作,走到桃夭身旁,问:“同你沈二哥哥聊什么这么高兴?”

  桃夭忙道:“没什么。”

  许凤洲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流转片刻,并未追问下去,只是道:“若是快些,应明晚就能到金陵。”

  提起金陵,桃夭想起那个曾给自己送钱,据说日日在秦淮河寻欢作乐的太子殿下,问:“太子殿下,是个假道学吗?”

  “不许混说。”许凤洲皱眉,话才出口,又觉得语气有些重了,忙哄道:“太子殿下是个极好的人,外面的人对他有误会。等回长安若是有机会见到,阿宁就知道了。”

  桃夭心想为何不是金陵,不过她想哥哥总有他的用意。

  她见时辰也不早了,向他二人告辞后回船舱去了。

  是夜,仍是有些不习惯的桃夭无论如何都有些睡不着,只透过窗子望着外面浩瀚江水发呆。

  她想她现在有了家,有了嫡亲的哥哥,又有阿耶阿娘同她一起,什么也不怕。

  她哥哥待她这样好,她一定好好听他的话。

  只是也不知她去长安会不会碰到先生。

  指不定先生都已经成婚了,若是再快些,可能连宝宝都有了。他生得那样漂亮,家里的妻子定然也十分美丽。

  想着想着,她的眼睛便阖上了。

  还是不要再见好了。

  免得他见了自己又不高兴。

  *

  金陵。

  画舫。

  雨早已经停了,一早醒来秦淮河上的雾气仍是很重。

  齐悦一进船舱就瞧见殿下伫立在窗前,目光在他手里的那支雕刻了一只大尾巴猫的簪子上停留一瞬,上前劝道:“殿下不去休息会儿?”自前两日回来后殿下就同裴侍从忙到早上,再这样下去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谢珩回过神来,将簪子放入怀中,揉了揉眉心,“许凤洲还没回来?”

  “昨夜裴侍从收到他的飞鸽传书,估计这两日就到了。”

  顿了顿,他有些不情愿地提醒道:“靖王已经在外头侯了半个时辰,殿下可要见他?”

  “不见!叫他这几日好好在舱内醒醒酒!”谢珩冷冷道:“几时酒气散尽几时再来见孤!”

  齐云应了声“诺”,从怀里掏出一叠信件呈上去,“这是赵立这段时日截获的靖王所有信件。”

  谢珩从中抽出一封,展开扫了一眼还给他,神情有些失落,迟疑,“可有孤的信?”

  齐云忙从怀里掏出两封来,道:“皇后娘娘也给您来了信,还有您的乳母也给您来了信。”

  “是吗?赶紧拿来给孤瞧瞧!”

  不等齐云呈上前,他已经伸手拿了那封盖了凤印的信,可才看了片刻便揉做一团。

  齐云瞧见他面色变得极为难看,猜想定是皇后在心里头说了些不大好的事情,立刻将另外一封信呈上去。

  他看完后面色稍霁,又将把靖王所有的书信拆开看了一遍,整个人神情更加抑郁,从怀里拿出那支簪子,低垂眼睫不知在想写什么。

  齐云偷偷瞧了一眼江贵妃给靖王的信,里头无非是一些家常的话,什么“天冷了添衣,多听你太子哥哥的话,中秋节早些回来”之类的,心底大概明白他在不痛快什么,一时有些替他难过,也不敢多言,垂手侧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半晌,只听他冷冷吩咐,“安排下去,就说靖王今晚宴请整个金陵的大小官员来赴宴会!”

  *

  整个金陵上至江南道御史下,下至小小县令接到请帖后无不在入夜时出现在秦淮河画舫。

  这样的宴会他们已经来过几次,从来没有瞧见已经在金陵“寻欢作乐”几个月,却一次面都没露过的太子殿下。

  今日的宴会仍是如此,只有秦淮河的歌姬们在席间服侍。

  江南道御史江兆林却知晓这艘画舫内根本并没有所谓的“太子殿下”,只以为靖王又无聊了,故意拿一众官员取乐。

  也不知是不是今晚多吃了几杯酒,他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出了船舱在甲板方便完想要找个舱房躺一躺,可才摸到一个舱房门口突然被人捂住口鼻。

  不等他大声呼叫,人已经被拖进一间弹着古琴的舱房内。

  捂着嘴的手松开,他正欲呵斥,待看清楚静静伫立在窗口,一袭玄色蟒袍,革带金钩,光华灼灼不可逼视的男人顿时愣住。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靖王明明都同他说已经亲眼瞧见他死了,只是秘不发丧而已!

  眼下只有一种可能。

  是靖王骗了他。

  靖王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跟自己同谋,不过是顺水推舟稳住他!

  他可是他的亲堂舅,他竟然敢这样害自己!

  江兆林身上的冷汗一阵一阵地往外冒,“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言罢扫了一眼舱内的东宫近卫,哆嗦道:“就算你是太子殿下你也不能随意杀我,我是贵妃的哥哥!”

  谢珩瞥了一眼踞坐在一旁正在弹琴的裴季泽。

  高山流水的琴音止了。

  裴季泽拿了搁在案几旁的一沓厚厚的账本走过去丢到江兆林面前去。

  江兆林看着熟悉的账本,眼珠子都要烧起来了。

  他做得那样隐秘,他是怎么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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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

  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即便如此,太子殿下也不能随意要我的命,我这些都是为贵妃做的。贵妃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陛下这两年大肆修建宫殿哪里来的钱,不都是——”

  “自己做下的恶,还想把脏水往圣人身上泼!”齐悦大声呵斥,大步上前捂住他的口鼻。

  无法呼吸的江兆林面色憋得发紫,犹自不甘心地挣扎,可齐悦是练家子,哪里是他一个日日泡在脂粉堆里,早就被酒色掏空身子的人能够挣脱,一会儿的功夫,地上一堆秽物,竟是尿了。

  可齐悦并没有捂死他的打算,松了手拿抹布塞住他的嘴。

  谢珩冷眼瞧着眼前一脸惊恐的男人,神情淡然,说出去的话却叫人发寒。

  “江南道御史江兆林醉酒不慎坠入江心,溺毙。报丧。”顿了顿,又道:“你做江南道御史这三年,打着圣人与贵妃的幌子四处敛财也就罢了,竟然连江南道的税收都敢贪污,死得着实不冤。”

  言罢,挥手。

  不待江兆林挣扎,齐悦同齐云在他脖子上拴上早已备好的巨石,只听“扑通”一声巨响,连人带石头一并丢进水里去。

  前面的人仍旧在饮宴,靡靡之音飘出几里远,根本无人注意到这微小的动静。

  被灯光照亮的水面上冒出几个巨大的水泡,荡出一圈圈涟漪。

  很快地,水面恢复平静。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水面上,溶溶月色也略显得凄冷孤寂。

  船舱内留下的污秽已被人打扫干净,谢珩从齐云手里接过帕子慢条斯理擦着并不脏的手,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齐云有些担心,“若是被圣人知道定会怪罪殿下……”

  裴季泽打断他,“今晚来得人这样多,江御史一不小心多吃了两杯酒,不慎醉酒落水,实属无妄之灾,与殿下有何干系!”此事若是放在明面上处理,必定要攀扯到贵妃身上,以圣人的性子指不定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来。

  齐云没敢再作声。

  知道殿下这是以大局为重。

  圣人回回为了哄贵妃高兴,什么人都敢往上提,到头来还得殿下帮着收拾烂摊子。

  这也就罢了,收拾完指不定还得回去受气,他光是想想心里就替殿下憋屈。

  这时外面传来赵立的声音,“靖王殿下说自己已经沐浴更衣焚香,特来拜见殿下。”

  谢珩按了按眉心,“叫他去隔壁剑室等。”

  大胤的贵族们崇尚剑道,画舫里自然也设置这样的地方。

  待谢珩到时里头早已经有一袭绯袍,身形颀长的郎君候着,正是靖王卫昭。

  他手里持一把剑,脸上也戴着防护面罩,见谢珩进来,道:“太子殿下可有兴趣与微臣玩一玩?”

  谢珩瞥了一眼齐云。

  齐云迟疑片刻,仍是将自己的佩剑解了下来呈上去。

  卫昭轻笑,“若是待会儿微臣伤了殿下,殿下可不要怪罪微臣。”

  谢珩双手握剑,冷冷道:“来吧。”

  他话音刚落,对面凌厉的剑气已经朝着他的心口刺过来,被他轻而易举用剑挡了回去。

  齐云见卫昭竟然剑剑朝着殿下要害处刺去,急得汗都出来了。

  两人斗了几十个回合,谢珩突然一个闪刺,脚下移了半圈,双手持剑向下一劈,卫昭脸上的防护面罩一分为二,露出一张容貌昳丽,面容阴柔,满头大汗的少年面孔来。

  他目光落在已经横在自己脖颈的银色剑刃上,眼神里流露出不甘,“微臣输了,任凭殿下处置。”

  谢珩这时收回剑丢给一旁的齐光,道:“下不为例!”

  卫昭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故意打着他的旗号胡作非为一事,愣了一下,嗤笑,“殿下总是这样顾全大局,可他们却这样欺负殿下。就连我这个杂种都敢欺负殿下,”顿了顿,像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对吧,太子哥哥!”

  也许他心底还怀疑此处行刺的事自己也参与其中。

  可他偏偏忍了。

  他不惩罚自己,不过是怕外头的人说他这个圣人一般的太子殿下与他这个杂种手足相残。

  可他卫昭最讨厌他这种总想要遮掩全天下都知道的丑事的行为!

  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全天下再找不出比他更古板无趣的人!

  谢珩却并未接他的话,只叫齐云将江贵妃寄来的家书拿给他。

  原本一脸不屑的卫昭面色变了,不肯接信,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谢珩神色淡然,“还有半月中秋节。回去陪贵妃过中秋吧。”

  “太子哥哥不回去过中秋?”他突然道。

  不等谢珩回答,他轻笑出声,“微臣懂了,太子哥哥是觉得没人挂念自己,回不回去都是一样的!”

  这个卫九郎,殿下待他这样好,可他回回都要拿刀子往殿下心口上戳!

  齐云怒不可遏,却碍于身份又拿他没办法。

  这样的话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谢珩并未与他计较,冷冷吩咐,“来人,送靖王回长安!”

  卫昭见自己没讨到什么好处,转身离开剑室。

  他人才到甲板上,远远便瞧见一艘灯火通明的浆轮船正在靠近此处,搁着半里水路,都能瞧见那个大大的“王”字。

  想来定是许凤洲回来了。

  这些东宫的走狗真是讨人厌!

  船只近了,他瞧见甲板上站着一着绛色衣裙,头上还戴着一顶长及肩膀的白色帷帽,身段窈窕的女子正同许凤洲十分亲密地说话。

  卫昭一时起了玩心,叫自己的侍从卫灵去拿弹弓来。

  卫灵知道他心里定然憋着坏,忙劝道:“待会儿若是太子殿下瞧见恐怕又要训斥您!”

  卫昭眼睛一横,冷笑,“怎么,你也要学那个古板无趣的人来教训我?”

  卫灵无法,只得取了弹弓与金珠给他。

  卫昭将金珠裹在弹弓皮夹里,右手拉开弹弓,微眯着眼睛瞄准那个丝毫没有防备的女子,手一松,那颗金珠倏地飞向百步外的浆轮船。

  王家浆轮船甲板之上,正在认真听哥哥同自己说幼时趣事的桃夭只觉得头上一重,扑通栽倒在地。

  许凤洲惊慌喊道:“阿宁怎么了!”

  这边画舫。

  卫昭瞧着那粒金珠擦着那女子的帏帽飞入水中,一脸遗憾地摇头。

  竟然射偏了,还真是讨厌!

  与此同时,齐云跑到船舱内向正在换衣裳的谢珩禀报:“靖王用弹弓射了许侍从的妹妹,好似伤得不轻!”

  谢珩闻言,压抑着怒气,“叫他立刻滚出金陵,有多远滚多远!”

  齐云迟疑,道:“我怎么瞧着方才那女子身形瞧着极像是娘子。”

  他话音刚落,殿下人已经消失在舱房内。